林家炸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一场信息层面的混乱。
源头，是林婉儿的闺房。
一个贴身丫鬟的尖叫划破内院的宁静，将整个林家的秩序搅成一锅沸粥。
林哲赶到时，场面已乱成一团。丫鬟们哭作一堆，管事们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几个护院武师杵在院子里，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个个面色紧绷。
“都闭嘴。”
林哲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切断了所有嘈杂。
他站在那里，一身锦衣，面沉如水。妹妹失踪的焦灼，被他用理智死死压制，没有泄露分毫。他那超越通龄人的沉稳，此刻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管事，封锁庄园，许进不许出。”
“护院，分队巡查，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李伯，带探子队，查！”
指令清晰，高效，不带情绪。林家这台庞大的机器，在他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
院中，几名家族最顶尖的探子已经跪在地上。为首的是个山羊胡老头，鼻子贴着地面一寸寸地嗅，手指在泥土上轻轻捻过，眼神专注。这是祖传的手艺，靠的是经验，是感觉，是一门玄学。
半晌，山羊胡老头站起身，一脸凝重地对林哲拱手：“少主，贼人身法极高，几乎没留下脚印。但老朽从窗台一粒被蹭落的尘土方向判断，应是往北去了。空气中残留的气息，也指向北方。”
“北边？”林哲眉头紧锁。北边是密林，人一旦进去，再难寻找。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这个方向时，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从角落里那个常年无人问津的小院中，走了出来。
是林渊。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面无表情，像一具对人间毫无兴趣的行尸。
他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都尴尬了几分。有人忍不住拿手肘碰了碰通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废物。
亲信管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上前低声呵斥：“林渊少爷，大少爷正焦头烂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林渊没理他。他的目光，像两台精密的仪器，缓缓扫过整个院落。
【环境数据采集中…】
【空气中尘埃粒子分布异常。】
【墙角苔藓孢子有非正常扰动。】
【残余气味分子正在以东偏南方向进行低速布朗运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别人眼里，他是在发呆，或者说，在犯傻。
“你的判断，是错的。”林渊开口了，声音干涩，像生了锈的齿轮在摩擦。
他看着那个山羊胡探子，眼神里不带丝毫感情，只有一种面对低级错误的审判。
“什么？”山羊胡老头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已听错了。
周围的人也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亲信管事额头青筋直跳，上前一步，对林哲急道：“少主，您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李老为家族出生入死几十年，岂是他能随意污蔑的？眼下婉儿小姐生死未卜，每耽搁一刻都是煎熬，可不能任由他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林渊却毫不在意，他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公理：“劫持者两人。一人为武师境界，内力虚浮，应是修炼了速成的邪功。另一人没有内力。他们挟持目标，从窗口离开，沿墙根移动了十二步，最终的逃逸方向，是东偏南三度。”
他顿了顿，补充道：“空气中残留着极其微量的‘腐骨草’气味，那是‘黑风寨’炼制迷药的独有成分。”
疯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唯一想法。
这个林家的私生子，这个怪胎，彻底疯了。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梦话。东偏南三度？那是什么鬼方向？只有一片荒地和一口早就干涸的枯井！
林哲的目光，落在林渊身上。他紧抿着唇，心中焦灼如焚。传统方法已陷入僵局，而林渊那匪夷所思的“东偏南三度”……虽然荒谬，但他那份超越常理的自信，以及刚才精准到细节的分析，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赌一把。
“王五。”林哲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个精悍的斥侯立刻出列：“在！”
“你带一队人，去东边那口枯井看看。”
此言一出，记场哗然。亲信管事脸色煞白，急得几乎要跪下：“少主！万万不可！那可是荒地！您怎能听信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白白浪费宝贵时间？婉儿小姐等不起啊！”
林哲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管事立刻闭上了嘴。他没有再解释，只是紧紧盯着林渊，眼神中除了警惕与探究，还多了一丝深不见底的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院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大部分人还是不自觉地望向北方，只有林哲，死死地盯着东边的方向。
半个时辰。
斥侯王五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少……少主！找到了！枯井下面，有……有密道！我们在密道口，发现了小姐的发簪和打斗的痕迹！”
轰！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被彻底炸碎。
林哲身躯一震，紧绷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那是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妹妹有希望了！这股情绪冲击，甚至让他短暂地忽略了林渊的“奇迹”。他迅速转头，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像一尊雕像般站立的、穿着旧衣的少年。
所有嘲讽的、轻蔑的、看好戏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了。他们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呆滞地、缓缓地，转向林渊。
林渊，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是那片古井无波的死寂。
林哲的心脏，在这一刻，狠狠地收缩了一下。狂喜之后，是更深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不是疯子。他说的，竟然是真的。那个平日里被他，被整个家族都忽略掉的私生子，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指明了唯一的、正确的道路。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林哲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深深地看了林渊一眼，那眼神里，除了最初的震惊、警惕与探究，还多了一丝因妹妹得救而生的复杂感激，以及对这种未知力量的……强烈渴望。
“所有人，目标枯井，出发！”
大队人马，如潮水般向东边涌去。
没有人再敢多看林渊一眼，那眼神里，敬畏与恐惧，已经取代了之前所有的轻蔑。
林渊，依旧站在原地。他没有动，也没有跟上去。
【事件干预成功。】
【“低维生物社会性行为”数据模型修正完毕。】
【警告：已引起核心目标“林哲”的高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