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见
站在包间里，听闻我话语的殷驷脸色一变。
「你是想说是你救得我吗？元沫，果然如夭夭说的一样，你会抢她的功劳，你真恶心。」
我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殷驷，你难道不知道两个不熟悉彼此的妖是没办法换内丹的吗？」
「那是夭夭家里上古传下来的秘术，可以没有这种限制。」
指尖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想起当时的蛛丝马迹。
还没等我想出来，殷驷就拿了鲛绡走了。
7
回到家里看着忙碌的众人，他们都为了我的婚礼在筹备，可我的新郎呢，他在和那个冒牌货在一起。
父亲路过庭院，看着低落的我。
「沫儿，你还喜欢他吗？」父亲直视着我的眼睛，「要是不喜欢他就退婚吧。」
果然，他在外面的种种家里人不是没得到消息。
「父亲，你说明明那个兔妖是骗他的，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流了下来。
「因为人们都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沫儿，这人心啊，都是偏的。」
父亲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珠，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发顶。
「父亲，我要退婚，既然他食言了，我也没必要坚持了。」
我抬头看向父亲，原来他的鬓间已有华发，原来，他们也会老去，可我还一直让他们为我操心。
愧疚像水一样包围着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父亲明天就去找妖皇说。」
殷驷，既然信任感都没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直到把退婚的婚书和信物抱在怀里我才相信，自己再不会和殷驷有任何关系了。
这样真好。
「沫儿，妖皇给你的恩典，说是你可以彩楼招亲，天下的男子任你选。」
8
殷驷因为退婚的事情，上门好几次，但哥哥们连门都没让他进。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锦鲤，母亲在给我绣着婚服，父亲和哥哥们在为把宴席订在哪里争论不休，这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感觉真不错。
彩楼搭了一个月，直到建好的这天，彩楼下未婚的男子人山人海。
手心被汗浸湿，即使我见惯了大场面在此时也不免紧张。
下一秒，人群中忽然一阵骚动。
殷驷一袭红色长袍，隔着人群，他遥遥地望了过来。
继退婚之后，这是我俩的第一次见面。
他明显瘦了不少，原本刚刚好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满脸的疲惫和沧桑。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
而我转头的动作刺激了他，他飞身上台，「我没同意退婚，她还是我的皇子妃。」
底下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道路分开，尽头的少年摇着折扇走了过来，「妖皇大人都同意了，你同不同意的不重要。」
看见来人，殷驷的脸迅速地黑了下来。
「殷洛，你一个贱婢生的孩子来这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自己能不能好运地求娶元姑娘。」
男子一脸的漫不经心，却让殷驷气得涨红了脸。
直到听到他的名字才想起来，妖皇年轻时阅女无数，一些丫鬟生下孩子就被处死了，而殷洛则是那些孩子中的佼佼者，小时候和他也有过几面之缘。
「沫沫，我有话和你说。」
殷驷拉着我往后厅走去。
「你能不能把你的七窍玲珑心给我，古籍上说狐妖的七窍玲珑心可以帮助别人幻化出人形，只要还完她的恩情我就和她没关系了，到时候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想看他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你修为高深，失了心也不会死。」
「那可是你报恩，凭什么要用我的心，再说了你报你的恩关我什么事？」
我嗤笑一声，原来的他的无耻能超乎我的想象。
「夫妻本是一体，你都是我的，陌生人都能奋不顾身地救我，现在只是要你一颗心你都不愿？」
看着他的表情，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可现在孱弱的身体根本做不到像之前一样灵活。
只是一挥手，我便被他手里的妖气禁锢在了原地。
「都是你自找的，好好和你说你不听。」
胸口猛地一痛，我愣愣地低下头，看着大开的胸口，有些回不过神来。
原来，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一场笑话。
「殷驷，你会后悔的。」
9
思绪陷入无边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头顶有一束亮光传来，我拼命地向光源飞去，还没报仇，我不能死。
睁眼的一瞬间，是刚刚台下的少年，他把我揽在怀里，给我度着妖力。
「没用了，送我回家吧，我失了内丹，现在心也没了，别再浪费你的妖力了。」体内仅存的妖力开始消散，没了内丹还能依靠身体的机能，现在心没了，身体也快到了消散的地步了。
「不会的，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少年的声音中满是哽咽，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尝试。
「沫儿，有些疼，你且忍忍。」
意识混沌间，灵台似乎多了什么，而身体的疼痛也没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胸口处完好无损，身体虽说没有之前好，但是比失去内丹后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你干了什么？」
「这是妖族间夫妻才可以的精神烙印，沫儿，你只能嫁给我了。」
精神烙印吗？
虽然我没成亲，可我也知道，只要做了精神烙印两人便会永享寿元。
「如果说找不回内丹，那你的寿命要分我一半的，殷洛，你没必要这样。」
他轻柔地抱起我，向着将军府走去。
「这个人是你，那就有必要。」
他怀抱很暖，脚步也很稳，是我在殷驷那从没体会过的。
脑海里闪过什么，我却没抓住。
10
家里看着我凄惨的模样很是心疼，父亲更是连夜进宫求妖皇给个交代。
殷驷被禁足在皇子府，可他天天闹着要见我，甚至不惜以绝食来威胁，终究还是自己疼爱了一辈子的儿子，妖皇下令我去探望他。
再次走进这里，心里的反感近乎实质，刚想推门而进，里面的对话声让我停下了脚步。
「殿下，你和元姑娘真的退婚了？」
这应该是殷驷的某位狐朋狗友。
殷驷立刻反驳：「当然没有。」
「妖皇都是三妻四妾的，元沫她要是乖巧，我也不是不能让她当个妃子。」
短暂的笑声后，殷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陶夭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以身相许。」
「还是咱们殿下会玩，一个青梅竹马，一个救命恩人，妥妥的齐人之福啊。」
「前几天为了夭夭剜了她的心，这段时间我只要略施苦肉计，估计她就原谅我了。」
殷驷，你真恶心，这次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我一把推开门，众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尽收眼底。
「妖皇大人说你绝食，现在这样怕是你欺君了吧。」
「你都听到了？」
殷驷立马起身，一脸惊慌。
「听到了啊，旁边的这位就是陶夭姑娘吧？」
我冲着自我进来便恨不得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女子，果然不愧是兔妖，我见犹怜。
「沫沫，夭夭吃了你的心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现在只要你再割一块自己的肉就行了，书上说，食狐妖之心虽能化形，但是身体虚弱，辅以狐妖血肉就可以不受邪毒恶气的侵扰。」
「做梦，一个骗子也配。」
我转头想走，却被众人围了起来。
11
「这次过后我一定对你好，咱们三个人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
看着殷驷那张因为愤怒扭曲的脸，我心中没一丝涟漪。
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我的沉默让殷驷的怒意更盛。
他提高音量：「沫沫，你怎么每次都学不乖呢。」
「殷驷，我乖的话你会不割我肉吗？」
我努力不激怒他，只要等到殷洛赶来，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沫沫，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
一如之前，没给我反应的机会，胳膊上便被剜去了一块肉。
殷驷捧着肉走到陶夭面前，看都没看疼的浑身发抖的我。
而陶夭的眼里，一闪而逝的渴望映入了我的眼帘。
「郎君，这血淋淋的肉好可怕，夭夭不敢吃。」
果然只有爱喝茶的男人才看不出绿茶的伪装。
殷驷千哄万哄的才让陶夭吃下去，她吧咂吧咂嘴，似是在回味。
「郎君，好像是有一点点用，大概是肉太小了，效果不明显。」
我睁大双眸看着他们，难道是要我一身的肉吗？
「陶夭，真的是你救的殷驷吗？明明我们狐妖的内丹比七窍玲珑心更好，为什么你不要，还不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失去内丹吗，现在你这样子怕是与恶妖一样吧。」
闻言她扑进殷驷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在殷驷又一次向我走来的时候，空间一阵波动，殷洛站在我面前，挡住了他所有的目光。
「殷驷，你好好想想怎么向妖皇交代吧。」
说完，他抱着我闪身进了宫。
父亲和母亲都在大殿上坐着，妖皇一脸愁容。
「沫沫，你们来了。」父亲和母亲迎了上来，看着我胳膊上凝固的血渍心疼的便要给我输妖力。
「我没事了，路上殷洛给了我好多妖力了。」
等到殷洛和妖皇把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之后，妖皇手一挥，让人把殷驷和兔妖带进宫。
为了补偿我，还给了我五千年的妖力。
12
等到殷驷和陶夭被带来时，我已包扎好了伤口。
母亲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让我别怕。
妖皇的妖力扫过殷驷和陶夭，便明白我所言非虚。
「大胆兔妖，你竟然敢诓骗皇子，真以为没人能发现你的小伎俩吗？」
「殷驷，你太让我失望了，即刻起，永生永世禁足皇子府，非死非诏不得出。」
还没想明白为啥被带来的殷驷终于慌了。
「父亲，这都是元沫挑拨离间，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哈哈，真是造孽啊，我一心培养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妖皇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
半晌，他缓过来徐徐开口：「本尊的法宝有一面尘缘镜，能看到世间想看的一切，咱们便看看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像一片光幕的镜子里面滚动着画面，而殷驷看到却吓白了脸，那是出征的时候，他不听劝阻执意出兵，害死了好多将士，直到看到将士们把他交到我手里，他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
「那个时候你不是在家吗？怎么会在战场上。」
「因为早些眼瞎看错了人。」看着身旁站着的殷洛，我松了一口气，幸好，一切还有修正的机会。
直到看见我吐出内丹，母亲和父亲忍不住红了眼眶，原本只是听我叙述，如今就像亲眼看见如何能受得了。
吐出内丹的我化成原形趴在殷驷旁边，路过的捉妖人直接把我塞进百宝囊，让殷驷自生自灭。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降下雷劫，劈向正渡劫的陶夭，没坚持几道雷劫，她便被劈碎内丹，昏死了过去，正正好掉在殷驷旁边。
那雷劫，不似一般的雷劫，其色乌黑，正是诛邪的天雷。
自愈的殷驷一睁眼便看到旁边的兔妖，再一探查她的体内没有内丹，便以为是兔妖用内丹救了他，直接带她回了皇子府，不知看了多少医官，吃了多少珍稀药材，兔子才睁开了眼睛，在听到殷驷问是不是用内丹救了他，兔子点了点头。
下一秒，尘缘镜散去，空气一阵静默。
殷驷回头看向旁边的兔妖，「你竟是邪修，还敢骗我？」
兔妖知自己已逃脱不了，哈哈大笑：「是你蠢啊，本来我都绝望了，是你给我找了借口留在你身边，皇子又如何，还不是被我骗的团团转。」
13
「我杀了你，都是你，害我失去了沫沫。」
殷驷向陶夭发动了致命一击，却被妖皇一挥手拦了下来。
「现在不急，我废了她的妖力，她会和你关在一处，往后余生你们慢慢算这个账。」
「如今，既然殷洛和沫沫已经精神烙印了，那你们大婚那天就是本尊传位的时候。」
「父亲，沫沫是我的皇子妃，你怎么能把她许配给殷洛，而且，妖皇之位是我的。」
殷驷红着眼，神情痛苦。
「谁让你自作孽不可活，当初想传位给你是因为沫沫喜欢你，现在她不喜欢了，本尊也能换个儿子来继位。」
不知为何，他一瞬想起来我曾经的话：不是因为你是未来的妖皇我才要嫁给你，而是只有我嫁给你你才是妖皇，转而言之，我嫁给谁谁就是妖皇。
原来竟然是真的。
「我的好哥哥，谢谢你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我和沫儿在一起多亏你了。」
殷洛冲他微微一笑，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的内丹该还了吧？」
说罢，手一招，他体内的内丹便开始回应，「沫沫，你要干什么，不要，求你了。」
看他此时的情景，我不由得想起他剜我心和割我肉的情形，我也是这么求他的，我也是这么无助，可是他通通无视了，如今刀子扎在自己身上了他知道疼了。
本来，只要他修炼数百年，就可以重新凝聚出自己的内丹，而我也能直接把自己的内丹收回来，可现在他没有凝聚出新的内丹，而他的身体和骨血早已和我的内丹连接在了一起。
内丹破体而出，殷驷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我。
而我，内丹回体之后，之前妖皇送的五千年妖力让我修为唰唰地往上涨，这下没有人再可以欺负我。
殷驷和陶夭被拖了下去，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