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我翻找着通讯录,点开了一个存了很久,却一直在手机里吃灰的联系人。
「爸,关于妈妈,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
结束通话后,我躺在操场上,天空的群星稀稀落落,几片乌云遮住月亮,像极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我那年八岁,父亲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离开了家。
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这个家。
小学三年级开学,我拉着母亲的手来到学校开家长会,看着周围被父母牵着手的小朋友,内心第一次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同桌和旁边的人争吵,一个说我爸敢吃屎,另一个人气的脸红红的,红着眼说我爸爸也敢吃,而且能吃十斤。
在我看来,这种顽劣的行为,一定会引来家长的训斥,甚至是大庭广众的动手。
但出乎我意料的,她们爸爸只是温柔的在自己女儿鼻梁上刮了一下。
我只是就那么羡慕的看着,母亲的脸就冷了下来:「你记住,你来学校的任务是为了学习,不是来走神的!」
从那天起,我的座位就被安置在我妈精挑细选的地方,老师讲桌的旁边。
十二岁生日那天,奶奶送了我一个穿粉红色的芭比娃娃。
那一角红色衣裙就像我心中压下的渴望,我对它爱不释手。
我躲在被窝,对着她说了很多悄悄话:「其实,我不讨厌妈妈,我知道她也爱我,只是爱我的方式,有些窒息」
那一刻,屋内的灯光骤然亮起。
母亲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我的爱,让你感到窒息?」
她的声音很小,却让我灵魂战栗。
「为了你,我六点爬起来做早饭,中午接你放学还要让你吃饱吃好,晚上为了让你把每天学的知识点掌握好,我从来没有十二点前睡过,你就这么报答我?」
那晚,她坐在我的床头,将她为我做的所有的事说了很多遍。
等到了第二天,我的包里多了一块电子表。
它可以联网,但只有两个上网功能,一个是她单程给我视频,一个是支付功能。
我的每一次花销,都在她的严格控制之中。
哪怕是我多买了一根棒棒糖,她都会强行拉着我,拉到老板娘的面前,让我把这个糖退回去,并且让我自己说。
直到六年级,我才真正意义上的有了朋友。
她会给我带从来没吃过的糖果,教我叠千纸鹤,还给我看很多青少年读物。
而这些,都是不被母亲允许的。
我将它们藏在我的床板最下面,每天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作业,偷偷看十几分钟。
但最后,还是被我母亲发现了。
她拿着那些东西,嘴角气得直哆嗦,最后下了一个命令:
「我会给她妈打电话,警告她女儿离你远点,你以后不许再和这个女的玩!」
那天,我失去了此生唯一的朋友。
从那天起,她要检查我的所有软件,看有没有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甚至她会不定时将我卧室和教室抽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检查我是否有在按她的想法,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
高考结束后,我打开了志愿填报系统,打开了江大的化工专业。
我一直渴望自由和浪漫。
在我眼里,没有专业比化学更浪漫的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学什么化学?听妈的,就报它的英语和法学,出来好考公。」
她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我的皮肤,两只手将我的右手压在鼠标上,强行将我拉回正轨。
随着报名成功几个字弹出,我的心彻底被封死在那个名为家的牢笼之中。
「女儿,你不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
母亲笑的知性:「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理解妈妈了。」
等到通知书回来的那一天,她哭成泪人:
「女儿,以后就妈妈一个人在家了,你一定一定要活出精彩」
那一瞬间,我仿佛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我父亲的走,对她而言无异于沉重的背叛。
而我,就是将她留在这个世界的牵挂。
她宛如牵着风筝,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风筝会不会掉下来,又或者是一去不回。
她只想这个风筝能在她的掌握之下,飞到她想象中完美的地方。
她用笔化作囚笼,囚禁了那只蝴蝶。
我看着天上的星星,孤独但自由,永远在追求自己的使命。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一个言笑晏晏的宁小小从天上而来,温柔的朝我伸出手:
「你好,我叫宁小小,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