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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纪录片第一季大获成功。
口碑流量双丰收,还拿了几个行业内的大奖。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简老师。
一转眼就到了年关。
我给家人买了一堆年货,从工作室出来,天色已晚。
站在路边等车,却在街角的灯影下,看到一辆黑色宾利。
傅斯越靠在车门边,他瘦了很多。
以往剪裁得体的昂贵大衣,此刻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他没有抽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我皱了皱眉,转身想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陆明宇却像个雷达一样,立刻从驾驶座上下来,快步跑到我面前。
脸上堆着近乎讨好的笑容。
“简知姐,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上车吧。”
“越哥他一天没吃东西了,就为了在这儿等你。”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车里那个沉默的侧影,心里叹了口气。
不是心软,只是不想在大过年的,闹得太难看。
我上了车,坐在后座,离他远远的。
车子在我的沉默中,一路向西。
开上了去我老家的高速。
我冷声问。
“傅斯越,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没有看我,只是透过后视镜,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他哑着嗓子说。
“就只是想着快过年了,送你回家。”
一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到了我家那个老旧的小区楼下,陆明宇殷勤地帮我把年货都拿下来。
我说。
“谢谢。你们可以走了。”
除夕当晚,窗外飘起了雪。
上高中的表弟突然指着窗外,大惊小怪地喊。
“姐,快看,楼下那人是不是傻了?都快成个雪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走到窗边往下一看。
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被落雪覆盖。
第二天,大年初一,被我妈派下楼扔垃圾。
我刻意绕开,从后门出去,却在一条卖早点的小巷口,再次看到了傅斯越。
他站在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摊前,脸冻得发白,嘴唇都有些干裂起皮了。
看到我,他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站直了身子。
我走近他,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你疯了吗?”
他有些无措,低着头,声音很轻。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以前总说的,人间烟火气。”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傅斯越,你回去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圈一点点地红了。
许久之后,他才彻底地垂下肩膀。
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知知,我饿了,我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我没带钱。”
我知道,这是借口。
可我最终,还是没能做到完全的铁石心肠。
我给他点了一份最辣、加麻加辣的重油粉丝,满满一大碗。
热气腾腾地,我们相对而坐。
他吃得很慢,很认真。
滚烫的红油辣得他满头大汗,眼泪鼻涕直流,呛得不停咳嗽。
却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他用摊主递过来的廉价纸巾,仔细地擦了擦嘴。
恢复了一丝平日里贵公子的模样。
他看着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硬道。
“真难吃,又麻又辣。”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傅斯越。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事业里。
我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建立了自己的高端餐饮品牌。
我变得越来越忙,也越来越充实。
温景然从国外回来后,时常约我吃饭,看一些冷门的艺术展。
他从不越界,总是那么温和、体贴,有分寸。
他身边的朋友都劝他,说我这样的事业型女强人,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不好追。
他却只是笑笑,对他们说。
“我不是在追她,我是在等她。”
又是一年春天,北城下了一场缠绵的雨。
我刚从公司出来,整个人都累得快要散架。
温景然就站在公司楼下的屋檐下,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
他对着我温和地微笑。
“看你朋友圈说最近很累,给你炖了花胶鸡汤,暖暖胃。”
那一刻,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
我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承认,我心动了。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给他回应。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约他在一家我们都喜欢的咖啡馆见面。
很认真地,把我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了他。
“温景然,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值得托付的人。”
“如果我还需要爱情的话,你一定是我的不二之选。但,对不起。”
他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没有意外,也没有失落,只有一丝了然的温柔。
他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说:“我明白了。”
我眼眶有些发热。
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我还只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博主时。
曾去一座很灵验的寺庙里许愿。
我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愿我的事业能一帆风顺。
愿我能做出真正有价值的内容。
愿我能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当时,傅斯越就站在我旁边,他从不信这些,只是抱着手臂,不耐烦地催我。
“许完了没有?求神拜佛,还不如求我。”
我笑了笑,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对着眼前温柔的温景然开口。
“女人啊,还是得靠自己,独美,才最靠谱。”
这,大概才是我当年,真正许下的愿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