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莱阳跟江极峰忙活到天黑,两人齐心合力,又垒了两排砖。
可墙上还豁着一大半,像缺牙的老太太。
就在莱阳心灰意冷,预备下个月才能住进来时,事情发生了转机。
这天,她特意早早下班,溜号回来加小灶垒砖。
刚推开院门,她就看见了五六个小战士,一个个满头大汗在院中忙活,砌墙的砌墙,砍砖的砍砖,还有一个人单独负责和水泥。
“嫂子好!”
他们齐声高喊,把莱阳吓了一跳。
镇定下来,莱阳笑笑,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暗暗开始埋怨江极峰。这明明的他们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占用别人的时间……
“江极峰呢?”
莱阳问。
小战士们笑而不语,一个个偷偷乐。
“在这儿呢!”
屋里传来江极峰的声音,莱阳快步走进屋里,只见汪寿押着江极峰,正在把他捆在了板凳上。
江极峰看见莱阳,差点蹦了起来,高吼一声,
“汪寿!你给我松开!”
“江团长,我是为你好。大夫说了,你的手有感染的趋势!”
莱阳心中咯噔一下,上前查看。
江极峰的手掌微微发肿,伤口周围红彤彤的,就像涨起来的发面馒头。
原来,江极峰今天一早来这儿干活,汪寿有事儿只能找到这里。他们还没说两句,他就发现江极峰的脸红得不正常。
他一摸江极峰的额头,这才确定他在发烧。再看他的手,当场把江极峰批评了一顿,然后扯进医院做消毒治疗。
“不是打针了么?”
莱阳担心他染上破伤风!
“该打的针都打了,但也禁不住他的手在脏水里泡啊。”
“这家伙犟,非要这两天就搬进来住。”
“弟妹,你管管他!”
“……”
莱阳在他浮肿的左手上,轻轻戳了一下,她紧绷着嘴唇笑着问,
“疼么?”
江极峰仰头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
“不疼。”
“不疼就老实坐着养病,我来。”莱阳撸起袖子,指着江极峰的鼻子,“你是一点卫生常识也没有,伤口不能沾水你不知道是么?”
挤兑了江极峰一句,她风风火火走出房间,和小战士们一起垒砖头去了。
莱阳干活利索,不怕吃苦,很快和战士们打成一片。
汪寿站在窗户后,啧啧称奇,
“我说你小子运气真好,弟妹这是又漂亮又能干!简直就是咱们部队大院的一朵奇葩啊。”
江极峰正在发烧,头昏脑涨。
“奇葩……”
他知道是好词儿,可是咋听着有点别扭。
他想了好久,越想越头疼。
阿嚏!
院子里,莱阳猛地打了个打喷嚏。
小战士们手脚伶俐,加上莱阳能干会干,不出一个小时,倒了的院墙全部修正完毕。
为了避免旁的院墙再塌了,莱阳把剩下的水泥搅和搅和,开始刮墙。
不到半个小时,围墙被水泥糊的严严实实。
看着自己的杰作,莱阳很满意。
汪寿把小战士们安排进食堂吃饭后,又匆匆赶了回来。此时,江极峰已经被莱阳松开了,正窝在布沙发上睡觉。
他脸上红潮未退,还在发烧。
“汪政委,麻烦你在这儿照顾他一下,我回家把被子搬过来。”
“他还在发烧,也走不了山路。今天就让他在这儿睡。”
汪寿嘿了一声,
“你别忙活了,我看他好像把铺盖都弄进来了。”
闻言,莱阳两个屋里搜了一番,果然在其中一件房的衣柜里,发现塞了满满当当的铺盖。中间还夹着崭新的床单……
站在莱阳身后,汪寿轻轻一啧。
“没想到我们团长,还是个细心人啊。”
细不细心,莱阳不知道。
但是江极峰是个重诺守信的人,她算是看出来了。一年不能去深市发财的创伤,有点点愈合的趋势。
莱阳铺好铺盖后,汪寿把江极峰扶到了床上。
临走前,他掏出一包安乃近,给莱阳交代。
“天亮前,要是退烧了就不吃了。再发烧的话,就喂他一片。”
“嗯,谢谢你。”
莱阳把汪寿送出了小院。
看着汪寿拐进家属区,莱阳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十指交握,抻长胳膊,狠狠地往天上一顶。半天工地活带来的辛劳,在这一刻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突然,她的目光在黑暗的小道里一扫。
“别藏了,出来吧。”
莱阳放下手。
黑影洇在黑暗中,几乎无可察觉。但莱阳却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随着小风不断地往鼻子里钻。
“医院给骨折病人用的药膏子,我去看你的时候,就闻到了。”
几秒钟后,墙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江美娜挪了出来。
她每走一步,似乎都在挪。
“把录音带给我。”
她把手伸了过来,她的手在黑夜中颤抖。
“那个男人让你来要的?”
莱阳挑了下眉。
“小贱人!你给我!”骂了一句,江美娜就要冲上来厮打莱阳。莱阳动作轻盈,微微一闪,夺过了江美娜的攻击。
啊……
江美娜闷叫一声,扶着树狠狠喘气。
“你再这样,我就把录音带给爸爸听听。”
这几天,江极峰都没有被江枕石责骂,可见,江美娜根本就没告状去。她为什么不告状,她极其要脸,她很怕江家人知道她的处境。
那天,医院围观的人也不少,但旁人怎么说闲话,她都有本事掩盖过去,
可录音带不一样,录音带是她生活悲惨的铁证。
“莱阳,”
江美娜靠在大树上,手贴在骨折的地方,声音在颤抖。
“你怎么才能把录音带给我?”
莱阳狠心,摇头。
“你丈夫真想要,让他来跟我谈。让被他打伤的老婆找我耍横,只能说明他不是男人!”
言尽于此,莱阳转身回了小院。
合上门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
还好江极峰把屋里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今天要是被江美娜堵在江家了,指不定她怎么闹呢!
回到屋里,莱阳去看了看江极峰。
他睡得就像昏过去了似的,仿佛这辈子没睡过觉。莱阳担心他真的烧昏,又探了探他的额温。
哎呦!
她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块烧红的铁。
莱阳吓坏了,赶紧烧水。
她用两个杯子来回倒,直到开水变成温水,她才开始给江极峰喂药。
“刚才,我好像听见了江美娜的声音……”
江极峰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你烧傻了,她住院呢。”
莱阳投了个冷水毛巾,搭在江极峰的脑袋上,“别瞎想了,好好休息,你想她干嘛啊?怪吓人的。”
江极峰裂开嘴笑,很费力。
“好,都听你的……”
这一夜,莱阳几乎没睡。江极峰烧得开始说胡话了,她就给她物理降温,不断地用毛巾擦他的额头,脖颈,手心,脚心。
这一套折腾下来,至少二十分钟。
直到天亮,江极峰的体温才逐渐平缓下来。莱阳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忽地一下睡了过去……
“呦!几天不见,这么恩爱啊!”
莱阳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吵醒。
她循声望去,就看见好些天不见的江老爷子,叉着腰靠在门框上,正看着自己笑。
“你,你怎么进来了?”
莱阳猛地窜起来,不可思议地看向窗外。
自己昨天轰走江美娜时,明明确定锁了院子大门啊。高峻的身影,院门口晃了一下,莱阳呵呵一笑,确实没什么门能顶住高峻。
江极峰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他揉了揉浮肿的眼睛。
这一夜高烧下来,他已经烧昏了头。
“爷爷……”
他的头靠在床上,四下打量自己在哪。
当他看清周围情况时,江极峰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向江老爷子。
“你要干什么?”
“高峻。”
江老爷子对外一招手,不出半分钟,高峻抱着一床崭新的铺盖进来,直奔另一个卧室。
“从今往后,我就住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