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极峰拧着眉头。
他没怎么和女人打过交道,女人的心思他猜不透。
“那你是为什么?”
江极峰十分不解。
他一手插兜,看见天际线边出现了一条极细的白线,他有些着急了。再不回家睡一觉,天都亮了……
“你说吧,要是合理的话,我给你道歉。”
莱阳捏了一下包,含含糊糊地开口说道:“你说我不讲卫生,我不同意。我不是故意流口水的!”
“那是为了恶心我?”
“我刚走出厕所门,你就那样了?”
江极峰用食指,在自己嘴边画了一条线,模仿口水往下坠的路线。
“你!”
莱阳气得柳眉倒竖,竟然忘了回嘴。
江极峰见莱阳要翻脸,忽然眉头紧皱,他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啊!
他救了莱阳,又被警察盘问了几个小时,一夜没睡的他,脑子早就昏昏沉沉了。
至于莱阳为什么对自己流口水,是她成心恶心自己,还是无意间嘴漏了,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是我不对。”
“我不应该说你不讲卫生。”
莱阳同样一夜没睡,脑子已经重成了千斤坠。
见江极峰道歉了,她也顺坡下驴。
她摆了下手,
“算了,看在你赶来救我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了。”
约莫八点钟时,莱阳被一阵骂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起床,刚拉开门,就看见爷爷站在门口,把江极峰铺在地上的地铺全掀了。
“好啊!你想气死我……”
“你说,你们是不是一直没洞房?”
江极峰穿着背心,坐在地上,顶着一头灰。
见莱阳开了门,他紧拧着眉头,和莱阳对视了一眼。
莱阳这才想起来,昨晚回家时,自己把铺盖扔给他就睡觉去了。
至于他怎么把地铺打在了门外,自己就不清楚了。
“爷爷,”
莱阳赶忙解释,“昨天我和他吵架了,我把他赶出门的。不是,”
不是没洞房?
莱阳一阵脸红,怎么也说不出口。
爷爷叹了口气,愤怒的目光移向了莱阳,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了莱阳手中。
“你们别的不行,夫唱妇随演戏哄我,你们倒是挺配合。”
莱阳被江老爷子训了一顿,莫名的心慌。
她赶紧掏出信纸,展开一看,里面装的正是自己和江极峰的离婚申请。
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申请昨天刚交上去,今天就被打回了。自己这婚,是不是这辈子都离不成了?
和莱阳的情绪低落不同,江极峰拍地而起。
他猛地抽出莱阳手中的申请,扫了一眼后,他把申请平平整整地叠好,放回到自己的兜里。
“爷爷,这是我的隐私。”
“陈师长,”
江极峰的话说到一半,被江老爷子一掌斩断了。
他抬手狠狠地抽在了江极峰的后背上。
啪的一声,震得整个房子都有回音。
“你有个屁的隐私?!”
“别说你在部队工作,就是你不在部队,这张纸最终也会回到老子手中!”
江极峰震惊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莱阳。
莱阳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江老爷子总是一派和气,但凡遇事儿了,他也总是装耳背,装糊涂,想悄无声息地糊弄过去。
“好,既然您今天不糊涂了,我也有话想问问您。”
“爷爷,我为什么一定要和莱阳结婚?”
莱阳看向江极峰,目光又挪向了江老爷子。
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江极峰挺得笔直,全身肌肉紧绷着。太阳穴附近,虬结的青筋在肌肤下跳动,鼻尖和发梢上都挑着些许汗珠。
莱阳见他这样,自己也紧张起来。
江家的空气里,散出轻微的爆裂声。
“因为你叔叔逃婚了,你爸爸年纪不合适,必须是你。”
江老爷子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空中飘扬的一团气,一吹就散。
“撒谎。”
江极峰神情严肃,“我要知道真相。”
莱阳见他今天硬得不一般,自己在一边坐享其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丝毫没犹豫,也加入了江极峰的斗争。
“爷爷,如果真是为了江含冰逃婚的事情,大可不必。
“我和江含冰没见过面,谈不上感情。他逃到天涯海角,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
莱阳说话时,相当镇定。
江极峰不自觉地往莱阳身边挪了半步。
莱阳的声音过后,江家再次沉寂下来。两个年轻人,已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接下来,他们在等待。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就在五分钟过去的一瞬,江老爷子开了口,他甫一开口,莱阳和江极峰瞬间看向了彼此,两人脸上都写满了诧异。
明明只有五分钟,老爷子老了十岁。
“你们必须结婚。”
说这句话,仿佛用了他的一生。
他踉跄了两步,扶着手边的扶栏。
“你们要是敢离婚的话,”
江老爷子苍老的眼神,蜻蜓点水似的,从莱阳脸上点在了江极峰的脸上。
他虚弱地发出警告。
“我就和你脱离爷孙关系。”
从始至终,他的声音都是淡淡的,没有半点动气的迹象。
说完话后,他冲楼下门口招了招手,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立马三两步地走上楼来。
他挺得笔直,干净利落地敬了个军礼。
“首长。”
莱阳认出来了,这人就是江老爷子的警卫员,高骏。
“你去把宣传部的王部长叫过来,就说我,”
“爷爷!”
江极峰紧紧攥着拳,垂着头,嘴角不断地颤抖着。他的心就像被刀搅箭捅了一般,疼得说不出话来。
五岁时,他的母亲亡故。
家里只有父亲,还有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
大家都沉寂在自己的悲伤里,没人管他。隆冬腊月,他穿着薄薄的裤子,自己去幼儿园。
噗通,他一脚踩碎薄冰,掉进了水渠里。
就在他冻到昏厥时,一双大手把他从冰沟子了捞了出来。
紧接着,他被塞进吉普车里,温暖的军装搭在他的身上,他瞬间活了过来。
那双大手,现在已经布满了老年斑。
凝视着爷爷苍老的手,最终吐出几个字。
“我不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