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京华白骨 > 02

02
5
我知道林月瑶开始怕了。
那股从我体内抽取养分的力量变得断断续续,不再像之前那样霸道。
她在试探。她在犹豫。
“云袖,去给我找些鬼面藤的汁液。”
云袖一愣:“小姐,那东西剧毒!”
“我要的就是它的毒性。”
鬼面藤,生长在阴湿墓地,汁液碰到皮肤就会爆发出狰狞的红疹。
毒疮连片,丑陋至极。
当云袖战战兢兢地端来那碗绿色汁液时,我已经准备好了银针。
我刺破指尖,让血珠滚到针尖,然后小心翼翼地蘸取鬼面藤汁液。
血与毒混合,我撩起裙摆,找到大腿内侧最隐蔽的位置,将这滴“毒血”按了上去。
瞬间,皮肤开始发烫。
我咬紧牙关,感受着毒素顺着血管扩散的灼烧感。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林月瑶很快就会尝到这份“大礼”。
此时,将军府举办纳妾宴。
各府夫人小姐齐聚一堂,林月瑶作为府中新宠,自然要出来献舞博彩头。
我躲在在角落,用帷帽遮住脸上的龟裂。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林月瑶的风头,没人注意到我。
“月瑶妹妹的舞姿当真是天下一绝!”
“将军真是好眼光,娶了这样的美人。”
赞美声此起彼伏。
林月瑶立在厅堂中央,轻纱飘飞。
她正准备起舞,突然脸色一变。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眼中闪过惊恐。
“月瑶,怎么了?”顾长渊关切地上前。
林月瑶强撑着笑容:“没事,夫君,我只是”
话音未落,她左脸颊上突然冒出一个红点。
红点迅速扩大,变成拳头大小的毒疮。
“啊——”有夫人惊叫出声。
但这还只是开始。
红疹火烧火燎地从她脸颊蔓延开来,额头、下巴、脖子转眼间布满半张脸。
那些毒疮又红又肿,丑陋得令人作呕。
“这是什么病?”
“会不会传染?”
宾客们纷纷后退,看向林月瑶的眼神满是嫌恶和恐惧。
林月瑶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
“月瑶!”顾长渊想要上前,但看到她这副模样,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林月瑶察觉到他的犹豫,眼中的恐惧更盛。
她转头看向我,眼神惊疑不定。
我在帷帽下冲她笑了笑。
“来人!快传太医!”婆婆慌了神,“还不把月瑶扶下去!”
林月瑶被人搀扶着离开,走过我身边时,她停下脚步。
6
我发现,血液传递的不止是毒素。
我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回忆前世的痛苦。
被活活痛死的绝望,被背叛的愤怒,被折磨的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我都一一拾起,灌注进血液里。
“啊——有鬼!有鬼啊!”
隔墙传来林月瑶的尖叫声。
我唇角微勾。
她开始品尝我精心准备的“食粮”了。
“月瑶!你怎么了?”顾长渊的声音透着急切。
“鬼!到处都是鬼!他们要杀我!要杀我啊!”
林月瑶的声音已经完全失控,“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砰砰砰的撞击声响起,应该是她在房中乱撞。
云袖推门进来,脸色发白:“小姐,林小姐疯了!她说看见鬼了,现在正在房里砸东西呢!”
我淡淡道:“疯了就疯了吧。鬼还会怕鬼么?”
接下来几日,林月瑶的癫狂愈发严重。
白天还能强撑着正常,一到夜里就开始尖叫。
顾长渊被她闹得夜不成眠,脾气越来越暴躁。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怒吼声隔墙传来,“整日疯疯癫癫的!”
“我没疯!真的有鬼!”林月瑶哭喊着,“她们要报仇!要报仇啊!”
我加重了血液中的怨恨浓度。
那晚,林月瑶彻底崩溃了。
她冲出房门,头发凌乱,双眼血红,在院中疯狂地挥舞着双手。
“别过来!都别过来!”她对着空气大叫,“我没杀你们!没有!”
下人们都被吓得躲得远远的。
顾长渊站在廊下,看着癫狂的林月瑶,眉头紧皱。
“夫君!救我!她们要杀我!”林月瑶扑向顾长渊,却被他一把推开。
“够了!”顾长渊厌恶地看着她,“你这样子让我怎么面对府中上下?”
林月瑶跌坐在地,眼中的痴迷开始破碎。
我知道,她终于明白了——顾长渊只是被她的妖法吸引,而不是爱她这个人。
顾长渊转身离开,脚步匆忙,像是在逃避什么。
我继续我的“投喂”。
每日午后,我都会刺破指尖,将恐惧、绝望、痛苦一一注入血液。
林月瑶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恶化着。
而顾长渊,开始频繁地来我的院落。
“韵儿。”他推门进来,神色疲惫,“我想静静。”
我正在绣花,没有抬头:“将军府这么大,哪里不能静?”
“只有你这里安静。”他在我对面坐下,“月瑶她最近”
“将军不必跟我说她的事。”
我放下针线,隔着面纱看向他,“妾身只是个废人,哪里配听将军的心事。”
顾长渊沉默了。
我继续道:“一个人的血肉若是被掏空了,皮囊再美又有什么用呢?”
他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知道什么?”
我淡笑:“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啊,表面看着美好,内里却早已腐烂。”
“就像这院中的花,开得再艳丽,根子烂了,迟早要枯萎的。”
顾长渊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慌乱。
“韵儿,我”
“将军请回吧。”我重新拿起针线,“天色不早了,该回去陪你的爱妾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慌了?这才哪到哪。
7
深夜,烛火摇曳。
我翻开令人搜索到的古籍,字迹早已泛黄,但记录的内容令我心惊。
“白骨成精,需夺活人肉身。至阳至盛之地,以至亲血液完成血祭换魂,方可皮囊与妖骨彻底融合,永不腐朽。”
手指轻抚着这行字,我终于明白林月瑶为何要嫁入将军府。
她选择表妹的肉身,那我的血脉,正是她所需的祭品。
而十日后皇帝为顾长渊举办的庆功宴正是在皇宫,这天下至阳之处。这就是她选定的血祭之地。
我合上古籍,唇角浮起冷笑。
既然她要血祭,我就成全她。
次日清晨,我唤来云袖。
“去药铺,买些蚀骨散回来。”
云袖一怔:“小姐,那可是剧毒!”
“听话。”
蚀骨散专攻骨骼,正好对付白骨妖。
云袖不敢多问,匆匆出门。
午后,她将药包递给我,手都在发抖。
“小姐,您要这个做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将蚀骨散倒入茶盏中,一滴一滴融入清水。
无色无味的毒液缓缓溶解,每一滴都带着我的恨意。
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我感受到血液中多了些什么。
很好,从今日起,我的每一滴血都将成为焚烧白骨的烈焰。
“小姐!”云袖扑过来想要制止,却已经晚了。
我放下空盏,声音淡漠:“我要送她一副配得上她的新骨架。”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日都会服用蚀骨散。
毒素在体内积累,我能感受到骨骼传来的隐隐疼痛。
但这疼痛让我清醒,让我记住仇恨。
与此同时,林月瑶的状况愈发严重。
她白天勉强维持正常,一到夜里就开始癫狂。
鬼影幢幢,折磨着她的精神。
8
庆功宴当晚。
宫殿金碧辉煌,林月瑶身着凤袍,容光焕发地坐在顾长渊身侧。
她今夜格外美艳,眼中闪烁着即将成功的兴奋。
皇帝举杯祝酒,满殿欢声笑语。
我静静坐在角落,感受着毒素在血液中翻滚。
骨髓深处传来阵阵剧痛。
林月瑶频频向我投来目光,唇角带着得意的笑。她等不及了。
酒过三巡,她终于起身。
“陛下,臣妇想为夫君献一支舞。”
皇帝大悦:“爱卿夫人有心了!”
林月瑶缓缓走到殿中央,袖袂飞舞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空气中凝聚。
这是她的妖法,要开始血祭了。
我端起最后一盏最浓的蚀骨散毒水,这是我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夹杂着蚀骨散的剧毒。
我张开嘴,任由带毒的血液流淌而下。
林月瑶的舞越来越急促,她的目光死死锁定我,妖法如无形的触手朝我延伸而来。
来吧。
就在她准备吸取我血液的瞬间,我猛地站起身,将口中的毒血全部咽下。
林月瑶脸色骤变,但已经来不及收手。
妖法已经发动,她必须完成血祭,否则会遭到反噬。
毒血顺着妖法的通道,如烈焰般冲向她的本体。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林月瑶口中爆发,声音尖锐得不似人声。
她痛苦地跌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胸口,整个人在地上疯狂翻滚。
“月瑶!”顾长渊冲上前,想要扶起她。
但林月瑶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血管清晰可见。
蚀骨散专攻骨骼,而她的本体就是白骨。
“救我!救我!”林月瑶声嘶力竭地哀嚎,“我的骨头!我的骨头在化!”
众人惊恐地后退,只有顾长渊还跪在她身边,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回事?!找太医!快找太医!”
林月瑶忽然转头看向我,眼中满是怨毒,“是你!是你做的!”
9
我撑着墙壁慢慢站起,唇角涌出血丝。
蚀骨散的毒性已经渗透全身,但看着林月瑶的惨状,我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月瑶!月瑶!”顾长渊抱着她,声音颤抖,“太医!快传太医!”
林月瑶的身体在他怀中疯狂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血管清晰浮现,像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
“疼!好疼!”她死死抓住顾长渊的胳膊,指甲都抓出了血痕,“我的骨头在融化!在燃烧!”
皇帝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满殿宾客四散逃窜。
我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巨大的快意。
突然,林月瑶隔空大喊。
“沈青芜!”她嘶声力竭地吼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你太天真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开始急剧膨胀,皮肤破裂。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一团黑气从地上冲天而起!
顾长渊和所有人都被巨力震开,地面污秽瞬间被吸干。
一具森森白骨组成的巨大妖物从地面重新站立,骨骼上燃烧着黑色火焰,空洞的眼眶里是两团怨毒的鬼火。
整个大殿阴风怒号。
这就是她的真身!白骨妖精!
“沈青芜!”它发出刺耳的嘶吼,“你毁我道行!我要你,还有这里所有的人,都成为我新骨架的祭品!”
一只巨大的骨爪猛地挥向龙椅上的皇帝。
侍卫们冲上前,刀剑砍在它身上,瞬间被黑气腐蚀成铁水。
完了。
我咬紧牙关,心中涌起巨大的绝望。
我以为的胜利,不过是它脱去伪装的开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庄严的声音响起:“孽障,休得放肆!”
一道金光从皇帝身后射出,挡住了骨爪。
一位身穿玄色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皇帝身前,手持拂尘。
是国师!
国师与白骨精战作一团,金光与黑气激烈碰撞。
但白骨精妖力极强,国师竟也一时难以将其彻底镇压。
我看着眼前的激战,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突然,国师在激战中目光如电,扫向我:
“将军夫人!此妖骨已被你的怨血所侵,你便是它的克星!以你之血,方可破它妖核!”
我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蚀骨散!我血液中的蚀骨散是它的克星!
我毫不犹豫咬破指尖,将殷红的血珠用尽全力弹向国师的拂尘。
血珠在空中化作红色光芒,瞬间融入拂尘的万千银丝。
国师口中念念有词,拂尘金光大盛,化作一张金色巨网,向白骨精当头罩下。
“不!不可能!”白骨精发出凄厉的惨叫。
黑气被金光迅速净化,巨大的骨架在网中寸寸碎裂。
最终化为一撮飞灰,彻底消散。
我瘫坐在地,浑身虚脱。
但看着那撮飞灰,我笑了。
林月瑶,这一次,你真的死了。
10
大殿内的死寂,让人窒息。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眼神复杂到让我觉得恶心。
恐惧、敬畏、感激,混杂在一起,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顾长渊瘫在地上,浑身发抖。
他看我的眼神变了,再不是从前的爱恨纠缠,而是纯粹的恐惧。
好像我不是那个他曾经爱过又伤害过的沈青芜,而是什么主宰生杀的神祇。
我想笑。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现在又怕我?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步伐有些颤抖。
他朝我和国师深深一拜:“朕代天下百姓,谢两位除妖之功。”
国师走到我面前,那双苍老的眼睛看穿了什么:
“你以凡人之躯,行雷霆之事。怨气已清,杀伐却入了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女子,你需要去北疆历练,像你父亲一样,将杀伐彻底洗去。”
杀伐入心?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还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毒素,还是因为兴奋。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家献祭妖物,祸乱宫闱,着即刻抄家夺爵。顾长渊打入天牢,终身监禁。”
我没有看顾长渊一眼。
他死不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三日后,我再次站在金銮殿上。
这次不一样了。
我身上穿的不是华服,而是父亲留下的铠甲。
胸甲上还有当年的刀痕,清晰可见。
“臣请求代父出征,镇守北疆。”
满朝文武无人敢有异议。
有意思。
几天前他们之中还在质疑我的身份,现在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亲手将虎符交到我手中:“北疆,便托付于沈将军了。”
虎符入手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踏实。
这才是我应该握在手中的东西。
不是什么夫人的封号,不是什么温柔的假象,而是真正的权力。
我转身走出大殿,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无非是在议论我这个“诛妖女将军”的传奇。
让他们说去吧,反正从今往后,我再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殿外阳光刺眼。
城外,父亲的十万旧部已经列队等候。
他们看到我身上的铠甲和腰间的帅印,齐刷刷单膝跪地:“恭迎少将军!”
声音震天动地。
我看着这些兵将,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豪情。
他们眼中不仅有对父亲的忠诚,更有对我在大殿上“诛妖”传说的敬畏。
好。
很好。
我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紧握。
北风呼啸而来,带着铁血的味道。
那里有我的万里江山,有我的铁马冰河。
马蹄踏响,尘土飞扬。
我终于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了——沈家的女儿,天生的将军。
回望京城,那些恩怨情仇已经随风而逝。
顾长渊,林月瑶,还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成了过去。
现在的我,只有一个身份——镇北将军沈青芜。
马儿嘶鸣,我策马狂奔。
前方是无尽的疆场,是属于我的天地。
这一次,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委屈求全,不会再为任何人放下手中的剑。
我就是我,沈青芜。
天生为战而生的沈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