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岁岁,被校花姜吟月用棒球棍打得奄奄一息时,我以为男友戚临会保护我们。
可他来了,却为了讨好姜吟月,一脚将岁岁踹飞撞死。
他冷漠地说:一个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
那一刻,我看着他护着凶手的样子,心也跟着岁岁一起死了。
他以为我还会像条狗一样爱他我笑了,他和他全家都将为这只猫的命,陪葬!
1
为了给我那个患有严重心脏病的男友戚临续命,我捏碎了外婆留给我的血玉镯。
那镯子贴着我的腕骨长了十年,碎裂的瞬间,仿佛我身体的某一部分也跟着死了。
作为交换,一个声音在我脑中承诺,会给他一线生机。
我们曾是学校里最般配的贫贱情侣,他和我约定,一毕业就结婚,要永远对我好。
我信了。直到他在移植手术前一个月,为了甩掉我这个拖油瓶,亲手推我下山崖。
我在濒死的剧痛中白了头,却没想到一睁眼,时间倒流了。
回到了我还没为他放弃保送名额、还没签下那份等同于卖身契的生物捐献协议的时候。
戚临从身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颈窝,呼吸温热。
他闻到我身上皂角的冷香,动作一滞,随即嗅到了我脸上未干的泪痕。
眠眠,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心疼。
我差点笑出声。戚临,欺负我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啊。
没事,窗户漏风,眼睛迷了沙子。
他松开我,转身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小心地吹着气:风大就喝点热的,我给你炖的安神汤,暖暖身子。
又是这碗汤。上辈子,我像个傻子一样,每天晚上都喝下他以爱为名的毒。
我盯着那碗药,轻声问:你真的要我喝吗
戚临的眼底,那熟悉的慌乱一闪而过。他随即垂下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
眠眠,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只能做这些小事。
看,他又开始了。
熟悉的自我贬低,熟悉的道德绑架。
我扯了扯嘴角:有点烫,放放再喝。你先去洗漱吧,一身的汗。
他嗯了一声,听话地进了浴室。
我起身,毫不犹豫地将那碗汤药倒进了马桶,浓黑的药汁卷入漩涡,消失不见。
等我躺回床上装睡,戚临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替我掖好被角。然后,他连外套都没穿,大步流星地出了门,步伐稳健,没有半分病人的虚弱。
黑暗中,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戚临,原来从我还没为你付出一切之前,你就已经把我当傻子耍了。
我跟了出去,在学校人工湖最偏僻的长椅边,看见了他和另一个女孩。
是校董的女儿,我们学校众星捧月的校花,姜吟月。
戚临快步上前,半跪在姜吟月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焦急:
月月,别闹脾气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姜吟月抽回手,一脸的委屈和娇嗔: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是不是不爱我了
戚临的嗓音像是淬了蜜糖:怎么可能我爱死你了。你不是最想看盛眠那蠢货一无所有的样子吗等我骗她放弃保送名额,再让她签了那份协议,保证以后你的身体有任何问题,她都会是你的‘备用仓库’。到那时候,我立马甩了她,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说着,他急不可耐地吻上了姜吟月的唇。
亲眼目睹的背叛,比刀子捅进心脏还要疼。
盛眠,原来在你眼里,就是个能随时为她人续命的‘备用仓库’。
湖边的冷风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骨头里。眼泪流干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背对着那对狗男女,用指甲掐着掌心,对脑海中那个因镯子而生的虚无声音嘶哑地说道:
清除掉他所有痕迹,立刻,马上。交易内容,也该换换了。
那声音沉默片刻,应允:遵命。等待期49天,期满,情丝断尽,旧恨新生。新的交易已经拟定。
戚临,这一次,轮到我请你从我的人生里……滚出去。
2
湖边的冷风,到底还是将我吹垮了。
半夜,高烧来袭,我浑身滚烫,像被扔进了蒸笼里。
汗水浸湿了额发,意识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反复横跳。黑暗中,我好像又看到了上辈子临死前的一幕幕。
戚临和我是巷子里一起长大的孤儿,父母早亡,我们依偎着舔舐彼此的伤口,成了对方唯一的亲人。
他说:眠眠,我这辈子只有你了,你千万别不要我。
那些滚烫的誓言,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讽刺。
他后来被证实是当年被拐走的富家少爷,却瞒着我,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付出和照顾,只因为那家人的条件还比不上校董姜家。
说好要走一辈子的人,随时都能弃你而去。
第二天,我拖着病体回到出租屋。他看见我烧得通红的脸和虚浮的脚步,眼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和自责。
眠眠,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他伸手想探我额头的温度。
我偏头躲开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屏幕上闪烁着月月两个字。
戚临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并外放了声音。
他要让我听,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电话那头,姜吟月的声音软糯又委屈,还带着哭腔:临哥哥,我的猫不见了,是不是被人偷走了它是我最喜欢的布偶……你快来陪我找找好不好我一个人好害怕……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柔情似水的语气:好好好,你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看见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慌了一瞬。
眠眠……他心虚地错开目光,是……是学生会有个紧急项目,我必须去一趟。
我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真的是学生会有事
我的话还没说完,戚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他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和被戳穿的惱怒:
我一个有心脏病、家境贫寒的特困生,不去学生会多表现挣那点微薄的补助,还能去哪盛眠,你别胡思乱想!
说完,他抓起外套,仓皇逃走。
看着他的背影,我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我打开电脑,搜索了本市最好的律师事务所,拨通了首席律师的电话。我要咨询,如何拟定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让他身败名裂的赠与协议。
3
去律所之前,我去了一趟天台。
那是我喂养流浪猫的地方,也是我的猫岁岁最喜欢待的地方。岁岁是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当我推开天台的门,却听见了岁岁凄厉的惨叫声。
姜吟月正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公主裙,用一根棒球棍,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岁岁的身上!
岁岁那么温顺的猫,此刻却被逼到绝境,发出绝望的悲鸣。
你住手!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攥住姜吟月的手腕,狠狠将她甩开。
你在干什么!
我冲过去抱住满身是血的岁岁,它躺在我怀里,虚弱地喵呜着,眼角全是血。
姜吟月被我推得踉跄了一下,站稳后,脸上满是刁蛮和不屑:这是哪来的野猫,抓花了我的裙子,我教训它怎么了一只畜生而已,打死又怎么样
我愤怒地瞪着她:它不叫‘野猫’,它叫‘岁岁’!
我心疼得浑身发抖,抱着不断抽搐的岁岁,转身就想带它去宠物医院。
姜吟**拦**住了我的去路,用棒球棍指着我:你说它叫岁岁就叫岁岁真可笑。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盛眠吧那个戚临天天挂在嘴边的穷酸女友你是看我跟戚临走得近,故意放这只疯猫来攻击我的吧
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我连你一起打!
她说着,竟真的举起棒球棍朝我砸来!
我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岁岁,后背硬生生挨了一棍,剧痛让我闷哼出声。
鲜血顺着我的额角流了下来,视线都变得模糊。
岁岁见我被打,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嘶叫着从我怀里挣脱,想扑上去保护我。
临哥哥!姜吟月突然惊叫起来。
下一秒,一道黑影闪过。
岁岁像一块破布,被人狠狠地一脚踹飞,撞在天台的水泥护栏上,软软地滑了下来。
戚临满脸紧张地抱着装腔作势的姜吟月,上下打量,声音都在发颤:
月月,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姜吟月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举起自己手背上一道浅浅的红痕:临哥哥,我的手好痛啊……都怪那只疯猫,还有这个疯女人!她嫉妒我,故意让猫咬我!
戚临看到那道牙印,理智瞬间被怒火吞没,他转头,用淬了冰的眼神看向我。
盛眠,你怎么变得这么狠毒竟然放猫伤人!
月月是校董的女儿,是我的恩人!你立刻给她道歉!
我看着躺在远处一动不动,嘴角不断渗出鲜血的岁岁,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它好歹也曾在我们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过你的手心啊!
你怎么下得去脚!
我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岁岁。可没跑两步,手臂就被戚临死死拽住。
不道歉就想走他冷笑一声,姜吟月那么单纯善良,怎么可能主动招惹一只猫分明就是你,嫉妒得发了疯!
我悲愤地看着他:岁岁陪了我那么多年,你不是最清楚它的性子如果不是有人往死里打它,它根本不会反抗!
见到我眼中的悲戚,戚临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
姜吟月见状,立马捂住手腕,夸张地痛呼:哎呀,好疼啊……我的手是不是要断了
戚临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用力甩开我,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那只猫本来就是你捡来的,跟垃圾没什么区别。一个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
说完,他扶着姜吟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那句话,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
4
我把岁岁送到宠物医院时,它的身体已经在我怀里彻底凉透了。
医生摇了摇头,满眼同情:小姐,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我还记得我抱着小小的岁岁回到家时,戚临开心地摸着它的头,对我说,以后我们就是岁岁的爸爸妈妈了。
可是现在,那个男人,亲手把它踹死了。
我木然地给岁岁擦干净身上的血污,把它送去火化。骨灰很小一捧,我把它埋在了我父母坟墓的旁边。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黑透了。
戚临竟然回来了。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
他走过来,试图再次拥抱我,姿态放得很低。
对不起,眠眠,白天是我太冲动了。
毕竟月月家里对我有恩,我不能……你去给月月道个歉吧,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抱出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猫,递到我面前,语气轻快。
你看,我特地给你买了只新的,纯种的布偶,比那只土猫好看多了。岁岁呢以后就让这只小可爱陪着它吧
那只布偶猫怯生生地叫着,而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无尽的悲伤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喷发。
我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还有他手上那个无辜的生命:岁岁……死了。
戚临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里燃起怒火,仿佛被冒犯了自尊。
盛眠,为了不道歉,你竟然能恶毒到诅咒岁岁去死有你这么当它‘妈妈’的吗你简直不可理喻!
啪——!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滚!你给我滚!
戚临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耐,他摸着自己被打的脸,丢下一句:疯子!,转身摔门而去。
他走了,正好。
我冷静地拿出我的身份证、户口本和所有的证件,以及那份和律师一起草拟好的协议,直奔姜家。
然而,我没想到在去姜家的路上,教学楼顶上一个被风吹落的花盆会意外地朝我砸来。
再次醒来时,我的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固定在病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的头也疼得像要炸开。
最让我恐慌的是,我的手臂上,正扎着一根粗大的针管,我的血液正通过一根管子,缓缓流向病床边的仪器,再通过另一根管子,流向另一个人——躺在旁边病床上的戚临!
我体内的血正在被强行抽走!
为什么!我嘶吼着,挣扎着想要拔掉针头。
双手却被死死地按住。
戚临那张苍白的脸上,挂着我熟悉的、虚伪的温柔:眠眠,别怕。医生说,我们匹配上了。你只是……提前履行你的承诺而已。
承诺我还没签下那份卖身契!
我痛苦地流下眼泪:我反悔了,我决定要离你们远远的,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眠眠,听话。戚临紧紧按住我的手,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承诺,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的血,你的骨髓,以后都只给我一个人。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上辈子,就是这句鬼话,骗走了我的一切。
我疯了一样挣扎:给我滚开!
戚临似乎知道自己理亏,只说了一句你别生气,好好休息,就退出了病房。
房门刚关上,我就听到了门外姜吟月娇滴滴的声音:
临哥哥,她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直接找人给她做了这份血型透析……会不会太着急了
是我故意找人把花盆推下去的,我只是想让她也尝尝受伤的滋味,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医生说,再不及时换血,你的心脏就会彻底衰竭……
我听见戚临轻声安慰她:这不怪你。这都是盛眠欠我的。她既然爱我,就该为我付出一切,这是她早就该给我的补偿。
反正协议签不签都一样,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是这么一来,她可能不会再轻易同意后续的捐赠……
姜吟月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怕什么呀。既然如此,我们就干脆找个最好的精神科医生,给她出一份‘精神障碍’的诊断证明。到时候,我们作为她的‘监护人’,不就能名正言顺地让她‘自愿’捐献所有东西了吗
可是……戚临片刻的迟疑。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直到听见那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用平静的语气,吐出一个字。
好。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万念俱灰。
原来所谓的爱情,在你眼中,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意支取、利用和抛弃的生命献祭。
这一次,不用你们动手。
我抬起唯一能动的手腕,那个已经黯淡的、破碎的玉镯印记上,还有最后一丝余温。
我对着它,用尽此生最平静、也最怨毒的语调,一字一句地低语。
等待期……不必了。
契约……即刻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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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我现在就付清。
5
手腕上,那碎裂的玉鐲印記燙得驚人,最後一縷猩紅的光芒順着我的血脈沒入心臟。
沒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股寒徹骨髓的死寂,瞬间淹没了胸腔里那片翻江倒海的爱与恨。
血,还在被抽离。
可我,不疼了。
那种被活活撕开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冷漠的清醒。
我的世界褪去所有颜色,只剩下棋盘般的黑白两色。戚临和姜吟月,是黑。我,是白。而这一局,该换我执子了。
当我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彻底消失,转为一片空洞的顺从时,监测仪器上的数值居然诡异地平稳了下来。
戚临带着医生再次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我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眼神像一潭被搅乱后又沉淀下来的死水,只是水底,再也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
眠眠,你…他试探着开口。
我转动眼珠,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脸上,然后,我笑了。
一个极为温顺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笑。
阿临,你来了。医生说,我的血能救你,真好。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只要是为了你,做什么都可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戚临和医生都愣住了。
医生上前检查了一下我的瞳孔,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对着满脸困惑的戚临总结道:病人可能是经受了巨大的精神创伤,导致了应激性的情感退化。表现为……对施压者产生极端的依恋和顺从。通俗点讲,她的精神状态……可能已经被你完全驯服了。这是好事,方便后续治疗。
戚临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胜利者的笑容。
他以为他打碎了我的意志。他以为他赢了。
那天下午,姜吟月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连衣裙,挽着她限量的爱马仕手袋,像一位女王般莅临我的病房。
她手里提着一个果篮,随手扔在床头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盛眠,听说你学乖了她用指甲挑起我输血管旁的一缕头发,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炫耀,早就该这样了嘛。你看,只要你听话,以后有我们姜家和你临哥哥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的。
我看着她,脸上还是那种空洞温顺的笑。
我缓缓抬起没有扎针的手,轻轻握住了她戴着卡地亚手镯的手腕,用一种几乎是梦呓的語氣说:
吟月…姐姐。谢谢你。以后,你、我、阿临,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用我的命。
我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真诚,却让姜吟月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下,猛地抽回手。
那一刻,我看到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掠过了一丝对我的……恐惧。
6
出院那天,戚临没让我回我们那个狭小破败的出租屋。
我被他直接带进了一间由姜家提供的高级公寓,视野开阔,装修精美。这里,是他为我打造的、崭新的、华丽的牢笼。
接下来的日子,我扮演起一个完美的、被洗脑的提线木偶。
我不再哭,不再闹,脸上总是挂着那种顺从的、空洞的微笑。
我算准时间为他炖煮各种补汤,在他回家时递上拖鞋,在他看书时安静地坐在旁边,像个没有灵魂的影子。
我甚至会在日历上圈出日子,用天真又期待的語氣提醒他:
阿临,明天又到时间了,是不是该去医院补充一点我的血了医生说这样你的身体才能一直好好的。
我的顺从和贴心,让戚临最初的得意和安心,渐渐发酵成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和诡异感。
他开始失眠,做噩梦。梦里总是我那双空洞的、什么都映不出来的眼睛。
他发现,他现在每天最期待的不是去见姜吟月,而是回到这个公寓,看到那个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我。这种期待让他感到恐慌,他把这归结为,他对自己的血源有一种本能的占有欲。
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血玉镯的契约生效了。那不是诅咒,而是…血脉相连。
我付出的代价,是我的爱。而他要付出的代价,是离不开我。我的血,不再是单纯的养料,而是最甜蜜的、能让他上瘾的毒。
在扮演一个合格提线木偶的同时,我找到机会,以外卖员送错餐为由,见到了上次联系的那位律师。
律师见到我毫无神采的样子,眉头紧锁。
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我飞快地将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塞进了他提着的公文包夹层里。
纸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我没疯。他们在我的饮食里添加了镇定剂。这是录音笔。协议生效后,我自愿将所有个人财产,全部捐赠给‘岁岁’流浪动物救助基金。拜托您,记录下一切。
律师走后,握着公文包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
一个疯子,是写不出这样条理清晰的委托的。
7
戚临对我的精神依赖越来越深,深到连他自己都害怕的程度。
于是我开始了第二步棋——在他和姜吟月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
我开始写日记。
用的还是上学时那种带着粉色心形锁的日记本,幼稚得可笑。我故意总是忘记上锁,把它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戚临不止一次在我熟睡后,偷偷撬开锁,翻看我的日记。
里面的内容,每一页都充斥着对他病态的、疯魔的爱。
今天阿临又喝了两碗我炖的汤,真好。
医生说我们的血液越来越契合了,我们将融为一体,谁也分不开我们。
然后在字里行间,我会夹杂进几句看似无心,却字字诛心的话。
今天吟月姐姐来看我了,她盯着阿临的眼神好奇怪,为什么…我有点害怕她会不会把阿临从我身边抢走
吟月姐姐说,等阿临彻底康复了,就可以不用我了。怎么会呢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吧
戚临的疑心本就重,加上血脉契约带来的非理性占有欲,这些文字在他心里埋下了毒刺。他看姜吟月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对劲。
而对于姜吟月,我用了另一种方式。
在她又一次趾高气昂地来公寓宣示主权,并赏赐给我一支昂贵的口红时,我受宠若惊地收下,然后抓住她的手,用一种分享秘密的口吻,天真又残忍地说:
吟月姐姐,你对我们真好。阿临他常说,他这颗心现在是为你跳动的,但他的命,是我给的。
我顿了顿,抬起我那双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一字一顿:
所以,我会帮你…保护好他。用我的血,我的骨髓,我的一切。我会替你看着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哪怕那个人,是你。
姜吟月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一个任她拿捏的工具,居然敢用这种殉道者般的姿态来警告她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鄙夷,而是掺杂了浓浓的厌恶和杀意。
很好。
猎人与猎物之间那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我亲手打破了。
8
我放弃的那个保送名额,在校方的运作下,毫无悬念地落到了戚临头上。
学校甚至为他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表彰会,宣传他身残志坚、品学兼优,是所有贫困学生的榜样。
这是属于戚临和姜吟月的高光时刻。
那天,我穿着戚临为我挑选的、最纯洁的白色连衣裙,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像一朵随时会凋零的小白花,乖顺地跟在他身边。
戚临站在台上,一手揽着我的腰宣示主权,一手接过证书,对着台下的师生和媒体,声情并茂地发表着他的获奖感言。
他说起自己不幸的身世,说起他与病魔的顽强抗争,说起他身边那个不离不弃、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善良女孩——也就是我。
在他表演到最动情的时刻,全场掌声雷动。
也就在那个瞬间,我抓着他手臂的手指一松,眼睛一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我晕倒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戚临抱着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手足无措的真实慌乱。
就在所有人手忙脚乱地要把我抬下去时,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从我连衣裙的口袋里悄然滑落,飘到了地上。
离得最近的一个校报记者,眼疾手快地弯腰捡了起来。
那是我伪造的。
一张拙劣的、生物捐献协议的草稿。上面除了打印的条款,还有许多用红色水笔画下的、歪歪扭扭的涂鸦和批注。
画着两颗用丘比特之箭串起来的心,一颗写着临,一颗写着眠。
旁边的批注,字迹像是出自一个神志不清的孩童之手:
我的命换他的命。我的血给他续命。我们永远不分开。
谁也不能抢走我的阿临。吟月姐姐…也不行。
这张纸条像一颗深水炸弹。
在场的记者瞬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一个贫困生的逆袭故事,背后竟然还牵扯着校董女儿和如此沉重病态的奉献
明面上,这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少女,感天动地的宣言。
可暗地里,这是我亲手点燃的、舆论的引线。
表彰会不欢而散。戚临抱着我狼狈地穿过媒体的围追堵截,他没有看到,在我埋在他怀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戚临,这场戏,现在才刚刚进入高潮。
9
血咒的威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戚临的身体的确在好转,那颗移植了干细胞后焕发生机的心脏,每一次有力的搏动,都让他对我产生多一分的依赖。
这份依赖,最终演变成了偏执和疯狂。
他不再允许我一个人出门,甚至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器。他对我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掌控欲,不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恐惧——恐惧失去我这个赖以生存的宿主。
终于,姜吟月无法忍受了。
她锦衣玉食,是天之娇女,凭什么要跟一个血袋子共享一个男人尤其这个血袋子还被戚临看得比她还重。
在一个午后,她冲进公寓,跟戚临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戚临!你疯了你居然为了这个疯女人吼我等你做完成骨髓移植,她就没用了!你答应过我的,会把她处理掉!
戚临双眼猩红,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困兽,他抓着姜吟月的肩膀,嘶吼道:
闭嘴!谁都不准动她!她是我的!她的血、她的骨髓、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姜吟月被他疯狂的模样吓到了,看着他因为嫉妒和占有欲而扭曲的脸,她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就在他们争吵不休时,我喂养的流浪猫基金会的律师团队,正式向教育主管部门和纪检委,递交了一份匿名举报材料。
材料里,有戚临真实家庭背景的调查报告;有他一边拿着贫困生最高补助,一边在奢侈品店消费的记录;有他与校董女儿不正常的亲密关系;最致命的,还有那张我在表彰会遗落的协议,以及我近期被自愿进行非法血液透析的医疗记录。
一个关于高校招生舞弊、学术腐败、富家女为情郎买命换前程的惊天丑闻,瞬间引爆。
校董,也就是姜吟月的父亲,第一时间被停职调查。
姜家的天,塌了。
10
山雨欲来风满楼。
姜吟月被勒令待在家里,不得外出。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和往日的荣光,这个被宠坏的公主,终于亮出了她淬毒的獠牙。
她只有一个念头:毁了我。只要我死了,消失了,所有肮脏的交易就不复存在,她的临哥哥还是会回到她身边。
她趁着夜深,避开所有人,用备用钥匙闯进了公寓。
彼时,戚临也在。他因为连日的调查和舆论压力,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像个瘾君子一样守着我,不允许我离开他的视线。
当姜吟月拿着一把水果刀,满眼恨意地朝我冲来时,戚临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他要保护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的命。
姜吟月!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滚开!戚临!今天我们两个之间必须死一个!
两人扭打在一起,尖叫声,哭喊声,器物破碎声,响彻整个房间。律师早就偷偷安装好的录音和录像设备,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而我,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却异常平静。
我从扭打的两人身边缓缓走过,像一个幽灵,径直走向客厅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崭新的、昂贵的恒温猫包。里面装着戚临为了补偿我,买来的那只纯种布偶。
我打开猫包的门,拎起那只瑟瑟发抖的、柔软的小生命。
我走到落地窗前,在姜吟月和戚临惊恐的注视下,打开了窗户。
上辈子,岁岁冰冷的尸体在我怀里,我连一声像样的悲鸣都发不出来。
而这一刻,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声音。
我将手里的猫,用力地、狠狠地扔了出去!扔向窗外几十层楼高的夜空!
在布偶猫划出惨叫的抛物线的同时,我也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疯狂的尖叫。
那是我排演了无数遍的,一个受害者最完美的表演。
啊——!!
我凄厉地哭喊着,冲着满脸错愕与恐惧的姜吟月嘶吼:
你杀了我的猫!你又杀了我的一只猫!魔鬼!你这个魔鬼!!
姜吟月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窗外,又看看状若疯癫的我,脸色惨白如纸。
而戚临,他终于不再看姜吟月,他的目光死死地锁着我,那双我曾爱慕了十年的眼睛里,此刻终于只剩下一种情绪。
那是面对一个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无法掌控的怪物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棋局,至此。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