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林悦和她那个奸夫,估计正抱着手机尖叫。
我的手机屏幕也亮着,早就编辑好了一条短信,收信人是个我永远不会存下的号码。
我的手指,就悬在发送键上。
等他们狂喜到顶点,我轻轻一点。
天堂,地狱,一步之遥。
第一章
天降横财
手机震了一下,是条银行的消费短信。又是那家情趣酒店。
我叫张峰,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每天挤着地铁,为了几千块的工资累得像条狗。
而我的老婆林悦,她曾经是我眼里最美的风景。可现在,她正用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去跟别的男人共赴云雨。
那个男人叫李刚,一个彻头彻尾的赌鬼,除了会说几句花言巧语,一无是处。我真想不通,林悦到底看上他哪点了或许,是看上了他那种敢把日子往死里作的魄力吧。
我没吱声,也没去捉奸。
没意思。
大吵大闹,撕破脸皮,然后呢离婚便宜他们了。
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有点耐心。我要的不是解脱,是报复。那种深入骨髓,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报复。
机会,很快就来了。
林悦和李刚最近迷上了彩票,整天窝在家里那间次卧里,研究什么走势图、历史号码。那股痴迷劲儿,比当初林悦对我还上头。
次卧的门总是关着,但隔音不好。我常常在客厅里,听见他们压抑着兴奋的讨论。
这期绝对有戏！你看这个‘7’,已经五期没出了！这是李刚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真的吗那我们多买点我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动呢。这是林悦的声音,充满了天真的贪婪。
生活费我给她的生活费,原来是用来跟奸夫一起做发财梦的。
我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心里却在冷笑。
就凭你们俩这脑子,还想中奖
但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呢
让他们中,让他们中个大奖,然后……从云端跌落,那才叫刺激。
一个计划,在我心里慢慢成形。
我开始留意他们。我发现,他们不只是自己研究,还特别迷信所谓的内部消息。李刚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加了个彩票预测大师的微信,每天对着人家发来的几串数字顶礼膜拜,虽然一次都没中过。
就是这个了。
我弄了个新的手机号,注册了个新微信,头像用的是一张看起来很深奥的莲花图,昵称就叫渡有缘人。
然后,我开始养号。
我每天都在朋友圈发一些模棱两可、故作高深的话。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数字自有定数,什么财运已至,静待有缘。再配上几张P得金光闪闪的彩票店照片。
做戏要做全套。我花钱找了几个托,在我的朋友圈下面当水军。
谢谢大师！跟您选的号,中了三百！
大师牛逼！虽然只是个小奖,但真的神了！
几天下来,我这个渡有缘人大师号,已经有模有样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让鱼儿上钩了。
这事儿不能我主动,得让他们自己找上门。
我摸清了李刚常去的几个彩票店,然后不经意地把我的大师微信号,透露给了其中一个彩票店老板。我没多说,就装作一个中了奖回来感谢的彩民,神神秘秘地跟老板说：我可告诉你了啊,这大师一般不加人,看你人不错才给的,能不能加上看你缘分。
人就是这样,越是难得到的东西,越觉得珍贵。
果不其然,两天后,我的渡有缘人微信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李刚和他那辆破二手车的合影。
我故意晾了他半天,才慢悠悠地通过了申请。
他一上来就无比谄媚：大师好！久仰大名！朋友介绍的,说您神机妙算！
我回了两个字：随缘。
越高冷,他越信。
接下来的几天,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绝口不提号码的事。只是偶尔透露,最近天象有变,将有一笔横财降世,但只渡至诚之人。
李刚被我吊得抓心挠肝,每天早晚请安,比对他亲爹还孝顺。
林悦那边,我也能感觉到变化。她最近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好像她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而我,只是她即将摆脱的糟糠。
她甚至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我,我们那点可怜的存款,放在银行里是不是太亏了。
张峰,你说,钱生钱才是硬道理,对吧她在饭桌上状似无意地说道。
我埋头吃饭,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见我没反应,有点急了：咱们那十万块钱,存定期一年才多少利息还不够人家一顿饭钱的。要有机会,就得敢拼一把！
我心里冷笑,拼拿我的钱去给你和你的奸夫拼未来吗
但我脸上还是那副窝囊相：我胆子小,安稳点好。
林悦撇撇嘴,眼神里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
我就是要这样,让她觉得我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样,她和李刚才会毫无顾忌地去拼。
时机差不多了。
李刚那边,已经被我彻底洗脑,把我当成了活神仙。
这天晚上,李刚又发来信息,言辞恳切到了极点,就差给我跪下了。
大师,求您发发慈悲,指点迷津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回复：也罢。看你心诚,便赠你一串有缘号。此号与你有大因果,但切记,财不外露,命不轻担。能否把握,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然后,我把一串我精心挑选的号码发了过去。
这串号码,不是我瞎编的。
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研究了近一年的彩票开奖记录。这串号码,它中过一次二等奖,在半年前。按照彩票的随机性,它几乎不可能在短期内再次中奖,更别说中大奖了。
但,万一呢
彩票这东西,谁说得准。
我要的,不是让他们中不了,而是要让他们相信能中,并且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奖。
所以,我准备了后手。
一个在彩票中心工作的朋友,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大到什么程度大到他愿意为我冒一次险。
我不需要他改动开奖结果,那不可能,也没必要。我只需要他帮我一个小忙,一个在开奖之后,能让这串号码变成二等奖号码的忙。
这听起来很玄乎,但操作起来,其实有空子可钻。彩票的兑奖流程,在某些环节上,并非密不透风。尤其是在信息公布的那个短暂的时间差里。
我把号码发给李刚后,就把这个渡有缘人的微信号注销了,手机卡也掰断扔进了下水道。
从此,世上再无渡有缘人大师。
我仿佛能看到,手机那头的李刚和林悦,正如何欣喜若狂。
果然,那天晚上,次卧的门都没关严。
我听到里面传来压抑不住的狂喜。
真的假的大师真的给号了！
我就说大师是高人！这下我们要发了！
发了悦悦,咱们这回要发多大李刚的声音在颤抖。
二等奖！大师暗示了,是二等奖！至少几百万！林悦的声音也变了调,李刚,咱们得搏一把！把所有钱都投进去！买它一百倍！不！一千倍！
一千倍我心里盘算了一下,一张彩票两块钱,一千倍就是两千块。他们哪来这么多钱
很快,我就听到了答案。
钱……悦悦,我手头没钱了,都扔进去了……李刚的声音有点虚。
你那点钱够干嘛的！我这儿还有两万,是张峰那个窝囊废攒的,我偷偷转出来了。但也不够啊！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我听到了李刚阴恻恻的声音。
悦悦,既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那咱们……就玩把大的。
什么大的
黑豹哥……他那里,能借到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
黑豹,城西放高利贷的,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利滚利,九出十三归,借他钱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我原本的计划,只是让他们把存款都赔进去,然后陷入无尽的悔恨和争吵。
但现在,他们自己选择了地狱模式。
太好了。
这比我预想的,还要完美。
接下来的两天,林悦和李刚几乎是疯了。
林悦请了假,李刚更是整天不见人影。我猜,他是在为借钱奔波。
林悦在我面前,努力地维持着正常,但她眼里的那种狂热和期待,根本藏不住。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马上就要被丢掉的旧家具。
开奖前一天晚上,她甚至主动给我倒了杯水。
张峰,辛苦了。她柔声说。
我看着她,她化了淡妆,穿着我给她买的裙子,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
可我知道,这张美丽的皮囊下,是何等丑陋的灵魂。
我没说话,接过水,一口喝干。
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然后转身进了次卧。
门咔嚓一声,反锁了。
我听到里面传来李刚的声音：搞定了！悦悦！一百万！黑豹哥借了我们一百万！
一百万林悦倒吸一口凉气,利息呢
管他什么利息！等我们中了奖,几百万到手,连本带利还给他,剩下的够我们逍遥一辈子了！到时候,买大房子,买跑车,你再也不用跟着张峰那个废物过苦日子了！
嗯！林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激动的哭腔,李刚,我们终于要熬出头了！
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听着他们的甜言蜜语,听着他们对未来的规划,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走到阳台,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我觉得自己像个置身事外的神,冷漠地注视着两个小丑,即将上演他们人生中最华丽,也是最惨烈的一场戏。
开奖的时刻,到了。
那天晚上八点半,我守在电视机前。
林悦和李刚也在次卧里,我能听到他们紧张的呼吸声。
摇奖机启动,圆球一个个落下。
红球,蓝球。
电视上公布的号码,和我编造的那串,一个都不一样。
我能想象到,次卧里,那两个人的表情,会从狂热的期待,瞬间凝固成死灰色的绝望。
但我还没动。
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我拨通了那个彩票中心朋友的电话。
是我。
峰哥,事情有点麻烦……今天系统查得严,我……
你女儿的手术费,还差多少我打断了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知道,这是他的软肋。我不是在威胁他,我是在提醒他,我们之间的交易。
……峰哥,你放心。十分钟后,你看官网。他妥协了。
挂了电话,我刷新着彩票的官方网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次卧里,死一般的寂静。我猜,他们可能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突然,官网页面刷新了。
最新一期的开奖公告,弹了出来。
一等奖,一注,奖金五百万。
二等奖,十三注,单注奖金……四十八万。
而那十三注二等奖的号码里,赫然就有我发给李刚的那一串！
我笑了。
四十八万。
一个多么美妙的数字。
它足以点燃他们所有的希望,但又远远不够填上那一百万的高利贷窟窿。
它不是救命的稻草,它是把他们拖进更深地狱的诱饵。
几乎是同时,次卧的门被猛地撞开！
林悦和李刚冲了出来,他们俩的脸因为极致的狂喜而扭曲,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两个疯子！
中了！中了！张峰！我们中了！林悦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疯狂地摇晃着,她甚至都忘了在我面前掩饰她和李刚的关系。
李刚也冲了过来,他一把抱住林悦,两个人又哭又笑。
二等奖！真的是二等奖！四十八万！哈哈哈哈！
他们没有注意到,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笑容。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然后,拿起了我的手机。
屏幕上,是那条早就编辑好的短信。
收件人：黑豹。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李刚和林悦,中了彩票二等奖,明天去城西福彩中心领奖。
我的手指,在发送键上,轻轻按了下去。
好了,亲爱的老婆。
狂欢,到此为止。
接下来,是你们该还债的时候了。
第二章
奖金与尖刀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悦和李刚就起来了。
他们俩一晚上没睡,眼睛熬得通红,但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林悦甚至哼起了歌,在镜子前不停地换衣服。她挑了一条最贵的裙子,化了一个精致的浓妆,好像不是去领奖,而是要去走红毯。
李刚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把他那件唯一的名牌T恤翻了出来,熨得平平整整,头发上抹了半瓶发胶,油光锃亮,像个准备去参加婚礼的苍蝇。
他们在我面前走来走去,那种小人得志的嘴脸,毫不掩饰。
张峰,今天我跟李刚出去办点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林悦用一种施舍的语气对我说。
嗯。我低着头,假装在看报纸。
对了,她想了想,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扔在桌上,这个你拿着,想吃什么自己买点。
那动作,就像在打发一个乞丐。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两张红色的钞票,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快意。
尽情地享受吧,享受这最后的风光。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地狱的门票,有多昂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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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出了门,那股得意劲儿,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要发财了。
我慢悠悠地吃完早饭,把碗洗干净,然后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我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地图应用,上面有一个红点,正在缓缓移动。
那是林悦的车。
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送了她一辆车,并且贴心地在车里装了一个GPS定位器。我当时告诉她,这是为了防盗。
现在看来,它果然派上了大用场。
红点一路向西,最终停在了市福彩中心的停车场。
我估摸着时间,兑奖流程快的话,一个小时就够了。
我拿起手机,拨了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粗哑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
黑豹哥吗我用了变声器,声音听起来又尖又细,像个太监。
你他妈谁对方的语气很不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借出去的一百万,现在可以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继续说道：李刚和林悦,现在就在城西福彩中心,二楼兑奖处。他们刚领了四十八万奖金,现金。我猜,他们可能不打算第一时间还给你。
你怎么知道黑豹的声音变得警惕起来。
我只负责通风报信,信不信,在你。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相信,黑豹会信的。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百万,不是小数目,足够让他亲自跑一趟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好戏开场。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打开了电视,调到了一个无聊的养生节目。
专家在上面唾沫横飞地讲着秋季养生之道,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的脑海里,全是林悦和李刚的画面。
我能想象到他们拿到税后三十八万多现金时的狂喜。
他们会怎么计划是先去挥霍一把,吃顿大餐,买几件奢侈品还是会假惺惺地商量着,先还掉一部分高利贷
不,以他们俩的德性,肯定是前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林悦惊恐万状的尖叫声,和李刚带着哭腔的哀嚎！
别……别打我！豹哥！豹哥我错了！
钱！钱都在这！我们还！我们马上就还！
然后,是黑豹那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一样：还三十八万,够还利息吗李刚,我跟你说过的,我的规矩,九出十三归,利滚利。你借了一百万,一个星期,连本带利,你得还我一百五十万！现在,你还差我一百一十二万！
一百五十万！林悦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不敢置信,怎么会这么多！
跟我讲价你算什么东西黑豹冷笑一声,接着我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应该是林悦挨了一巴掌。
然后,是林悦的哭声,和李刚的求饶声。
电话被挂断了。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放下手机,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
茶是苦的,但我的心里,却涌起一股变态的甜。
这才只是开胃菜。
当晚,林悦和李刚没有回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
被黑豹堵住,交出了全部奖金,还欠着一百多万的巨债。他们敢回来吗
这个家,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港湾,而是另一个催命符。因为他们知道,黑豹找不到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刚到公司,就接到了我岳母的电话。
张峰啊,悦悦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啊你跟她在一起吗岳母的语气很焦急。
妈,她昨天说出去办事,一晚上没回来,我也联系不上她。我装出同样焦急的语气。
什么一晚上没回来这死丫头,跑哪去了！她跟谁在一起啊
好像是跟一个叫李刚的朋友。我不经意地透露。
李刚又是那个不三不四的赌鬼！我早就跟她说了,离那个人远一点！不行,我得赶紧去找找！
挂了电话,我冷笑一声。
找吧,使劲找吧。
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让所有亲戚朋友都知道,我的好老婆林悦,是如何跟着一个赌鬼私奔,还卷走了一笔巨款的。
中午,我正在吃午饭,黑豹的电话又打来了。
这次,他的语气客气了不少。
是昨天那位朋友吗
是我。
李刚和林悦跑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反问。
呵呵,朋友,别装了。你能知道他们去领奖,就能知道他们会去哪。帮个忙,找到人,那一百多万的债,我给你分十万。黑豹开始利诱我。
我不要钱。我冷冷地说,我只要他们,生不如死。
电话那头,黑豹沉默了。
他可能在猜测我的身份。是被李刚骗过钱的赌徒还是被林悦抛弃的男人
他猜不到,我就是那个被他们戴了绿帽子的,窝囊废丈夫。
好,我明白了。黑豹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只要你能提供线索,我保证,让他们后悔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他们没钱,跑不远。应该还在城里,找那些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我给了第一个提示。
好,谢了,朋友。
我知道,一场猫鼠游戏,正式开始了。
而我,就是那个手握着逗猫棒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过得无比平静。
上班,下班,自己做饭,自己打扫卫生。这个家里没有了林悦和李刚,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而林悦和李刚,却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我通过GPS,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轨迹。
他们确实像我猜的那样,躲在城中村那些龙蛇混杂的小旅馆里。
他们不敢在一个地方待超过两天,不停地更换藏身之处。
从城西到城南,再到郊区的工业园。那个代表着他们的红点,在地图上惊慌失措地跳动着,像一只被猎犬追赶的兔子。
而我,每隔一两天,就会给黑豹发去一条匿名短信。
南郊,废弃水泥厂,旁边的红砖小平房。
东门,长途汽车站,对面的‘幸福旅社’。
每一次,黑豹的人都能精准地找到他们。
虽然每一次,都被他们侥幸逃脱,但那种被追捕的恐惧和绝望,会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他们的神经。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们俩的模样。
林悦那张漂亮的脸蛋,现在肯定写满了憔悴和惊恐,再也顾不上什么化妆和打扮。
李刚那个油头粉面的赌鬼,现在也只剩下丧家之犬的狼狈。
他们的爱情,在日复一日的逃亡和恐惧中,还剩下多少
我猜,已经不多了。
因为,我从GPS的移动轨迹上发现,他们开始频繁地出入一些典当行和二手手机市场。
他们在变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林悦的首饰,李刚的手表,甚至他们的手机。
当一个人开始变卖所有身外之物时,说明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而当两个人一起山穷水尽时,接下来,就是互相指责,互相埋怨,最后……互相出卖。
这天晚上,我收到了岳母发来的一条微信。
是一段语音,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峰啊……悦悦她……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她哭着说她知道错了……她被人骗了……呜呜呜……她说她欠了好多钱,现在在外面躲着,不敢回家……
我点了播放,听着林悦在电话背景音里那微弱的哭泣声。
妈！你别跟张峰说！千万别说！他会看不起我的！
你还管他看不看得起你你先保住命要紧啊！
真是一出母女情深的好戏。
但是林悦,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手机,早就被我植入了监听软件。
你们的每一句对话,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挂了岳母的电话,我立刻给黑豹发了条短信。
内容,是岳母家的地址。
林悦联系了她妈,可能会去投靠。地址是……
然后,我又想了想,给李刚的一个牌友也发了条匿名消息。
这个牌友,我以前听林悦骂过,说李刚欠了他五万块钱的赌债,一直没还。
想不想要回你的五万块李刚现在像条狗一样,躲在他丈母娘家,地址是……
我就是要让所有债主,都闻着血腥味,聚集过去。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拢。
林悦,李刚,你们以为岳母家是避风港吗
不,那是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最后的审判场。
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尖刀刺破虚伪的爱情时,那清脆的响声。
第三章
穷途与末路
岳母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那种没有监控,邻里之间也不怎么来往的地方,是藏身的绝佳地点。
林悦和李刚选择那里,倒也算是聪明。
只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
我给黑豹和那个牌友发完信息后,就关掉了手机,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是林悦出事以来,我睡得最香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连串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是岳母打来的。
我故意等了很久才接,装出刚睡醒的迷糊声音：喂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岳母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张峰！你快来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妈,您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我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急得不行。
一帮人！好多人！堵在我家门口！说……说是来找悦悦和李刚要债的！他们把门都快砸烂了！我不敢开门啊！岳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要债的怎么会！悦悦欠了多少钱啊我故作震惊。
我不知道啊！他们说……说什么一百多万……还有一个说五万……张峰啊,你快来！我害怕！
好,妈,您别怕！锁好门,千万别出来！我马上报警,然后就过去！
挂了电话,我没有报警。
我慢悠悠地起床,刷牙,洗脸,甚至给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
等我吃饱喝足,磨磨蹭蹭地赶到岳母家小区门口时,好戏已经接近尾声了。
小区门口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几辆黑色的轿车横七竖八地停在路边,车上下来十几个流里流气的壮汉,为首的那个,脖子上有条狰狞的豹子纹身,不用问,肯定是黑豹。
而在他们对面,是另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带着两个小弟,正跟黑豹的人对峙。那应该就是李刚的那个牌友债主了。
两拨人马,为了争夺猎物的所有权,剑拔弩张。
黑豹！你他妈什么意思李刚欠老子的钱,凭什么你们带走牌友大哥嗓门洪亮。
黑豹吐了口唾沫,冷笑道：他欠你五万,欠我一百五十万！你说谁的优先滚蛋！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
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岳母家的单元楼门开了。
李刚,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里面窜了出来,拼了命地往小区外面跑！
他居然想趁乱逃跑！
但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黑豹手下的马仔。
两个壮汉立刻追了上去,一个飞踹,就把李刚踹翻在地。
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李刚抱着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别打了！别打了！钱不在我这！都在林悦那！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把林悦给出卖了。
黑豹一挥手,手下停了动作。
他走到李刚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碾了碾：钱在哪
在她妈家里！真的！我一分钱没有！都是她在管钱！李刚哭喊着。
就在这时,单元楼里又传来了动静。
是林悦。
她披头散发,脸上还带着泪痕,扶着墙,一步步挪了出来。
她看到了被踩在脚下的李刚,看到了周围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她的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那绝望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我躲在人群后面,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林悦看到了我。
隔着嘈杂的人群,她的目光,像一把溺水者最后的稻草,死死地抓住了我。
她的嘴唇哆嗦着,无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张峰……救我……
我看到了。
但我假装没看到。
我转过头,跟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爷搭话：哎,大爷,这是怎么了拍电影呢
大爷一脸兴奋：可不是嘛！比电影还刺激！听说那女的,跟着那男的,骗了人一百多万！现在债主找上门了！
我哦了一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鄙夷。
林悦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那是一种彻底的,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黑豹走到了林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美女,钱呢
林悦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说是吧黑豹笑了,他回头指着李刚,把他一条腿给我打断。
不要！林悦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凄厉得像夜枭,我说！我说！我们没钱了！钱都被你们收走了！我们一分钱都没有了！
没钱黑豹的脸沉了下来,没钱,你们拿什么还
他蹲下身,捏住林悦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我听说,你老公挺有钱的开公司,住别墅黑豹的消息倒是灵通,估计是早就把我调查清楚了。
林悦的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她疯狂地点头：对！对！我老公有钱！你们找他！他会替我还的！张峰！张峰！
她开始大声喊我的名字。
周围看热闹的人,目光唰的一下,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不能再装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一脸为难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看着林悦,满脸的茫然和心痛。
张峰！你快救救我！他们要逼死我！林悦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向我扑过来,想抱住我的腿。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她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我的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位就是张先生吧黑豹冲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玩味,你老婆,和她这个小情人,借了我一百万,现在利滚利,一百五十万。你看,这笔账,怎么算
我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林悦和李刚,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林悦,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你的债,凭什么让我来还
离婚林悦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是要离婚了啊,怪不得跟别的男人鬼混。
欠了这么多钱,谁敢要啊,离了好,离了干净。
张峰,你不能这么对我！林悦彻底崩溃了,我们还没离婚！我们还是夫妻！你必须救我！不然我让你身败名裂！
她开始撒泼了。
这是她以前对付我的惯用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惜,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
我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一块铁。
身败名裂你觉得,现在是我们俩谁更身败名裂
我转头看向黑豹,语气平静地说：豹哥是吧我是个生意人,讲道理。她是我的妻子,她犯了错,我作为丈夫,有管教不严的责任。但是,一百五十万,我拿不出来。
黑豹眯起了眼睛。
我继续说道：而且,这笔钱,是她和这个男人一起借的,主要也是这个男人花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主要的债务人,是他。我指了指地上的李刚。
李刚一听,急了：不是我！是林悦！是她让我去借的！她说她有内幕消息能中大奖！
是你！是你天天做白日梦,说要发大财！林悦也尖叫起来。
两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像疯狗一样,互相撕咬,互相推卸责任。
曾经的真爱,在金钱和危机的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看着他们狗咬狗的丑态,我心里爽到了极点。
够了！黑豹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他看着我,问道：张先生,你给个痛快话,这钱,你还,还是不还
我摇了摇头：我不还。
然后,我话锋一转：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看着林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名下,有一套房子,就是我们现在住的那套。市值大概两百万。我可以把这套房子,过户给林悦。然后,我们马上办理离婚。从此,她的一切,都与我无关。这套房子,你们是卖掉,还是让她住在里面给你们打工还债,都随你们的便。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林悦。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感动
她可能以为,我是在用这种方式,保全她。
真是天真得可笑。
黑豹的眼睛亮了。
一百五十万的债,换一套两百万的房子。这买卖,划算！
好！张先生果然是爽快人！黑豹大笑起来,就这么定了！
他转头对林悦说：听到了吗你老公,把你连人带房子,都抵给我们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林悦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在救她。
我是在把她,推向一个更深的,万劫不复的地狱。
我把她从一个牢笼里,亲手送进了另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恐怖的牢笼。
在那里,她将失去所有的人身自由,沦为偿还巨额债务的工具,日夜被折磨,直到她彻底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至于李刚……
黑豹拍了拍那个牌友大哥的肩膀：兄弟,这小子,归你了。是剁手还是剁脚,你看着办。别弄出人命就行。
牌友大哥狞笑着,拖着像死狗一样的李刚,走了。
我能想象到李刚的下场。
一个赌徒,最好的归宿,就是烂在牌桌上。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我用一套房子,彻底地,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我和林悦所有的关系。
并且,亲手为她安排好了下半生的归宿。
我没有去看林悦最后的眼神。
我怕我会忍不住笑出声。
我只是转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平静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传来了林悦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咒骂。
张峰！你不是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脚步未停。
做鬼
好啊。
我等着你。
只是不知道,地狱里的鬼,还能不能爬得上来。
第四章
尘埃与新生
和林悦的离婚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有黑豹在后面催着,民政局的章,盖得比谁都快。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纠缠了我这么多年的噩梦,就这么,用一本小小的红本子,画上了句号。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
黑豹的人就在门口等着,他们接走了林悦。
从头到尾,林悦没有看我一眼。她的眼神是空的,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曾经那些刻薄、贪婪、风情万种,全都不见了,只剩下麻木和死寂。
我知道,她完了。
彻底地,从精神到肉体,都被摧毁了。
我把那套承载了无数屈辱回忆的房子钥匙,交给了黑豹的手下。
张先生,豹哥说了,您是敞亮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那个带头的黄毛对我说道。
我笑了笑：不用了,我只求以后,别再跟这些人,有任何瓜葛。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房子没了,存款没了,老婆也没了。
我几乎是净身出户。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一个重症病人,终于切掉了身上那个化脓的毒瘤,虽然留下了巨大的伤疤,但至少,能活下去了。
我找了个便宜的单身公寓,租了下来。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但阳光很好,推开窗,能看到楼下公园里,孩子们在嬉笑打闹。
我辞掉了原来那份压抑的工作。
每天睡到自然醒,去公园里跑跑步,或者去图书馆看一整天的书。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但也变得纯粹。
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我发现,过去的那些年,我活得太累了。我像一头被蒙上眼睛的驴,为了那个所谓的家,为了林悦的各种欲望,不停地转圈,磨掉了自己所有的棱角和激情。
现在,我自由了。
我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为了满足谁的虚荣心而去拼命。
我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偶尔,我也会想起林悦和李刚。
我会忍不住去打听他们的消息。
李刚的下场,比我想象的还要惨。
那个牌友,也是个狠角色。他没有打断李刚的腿,而是把他扣了下来,逼着他去参加各种地下赌局,当出千的炮灰。
赢了,钱归债主；输了,就挨一顿毒打。
据说有一次,他出千被当场抓住,对方没要他的命,只是废了他两根手指。
一个赌徒,没了手指,就等于没了吃饭的家伙。
他被那个牌友像垃圾一样扔了出来,从此就成了那一带有名的乞丐。整天疯疯癫癫,嘴里念叨着什么彩票、大奖。
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说,他是罪有应得。
至于林悦……
她的消息,更难打听到。
我只知道,那套房子,很快就被黑豹卖掉了。
而林悦,则被黑豹带到了他开的一家地下KTV里。
那里,是城市最黑暗的角落,是权钱交易的销金窟,也是无数女孩的地狱。
一个曾经自视甚高,把美貌当成资本的女人,落到那种地方,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有一次,我一个以前的客户,请我去那家KTV喝酒。
他不知道我和林悦的关系。
在那个灯红酒绿,烟雾缭绕的包厢里,我看到了她。
她穿着暴露的、廉价的公主裙,化着浓得像鬼一样的妆,正端着酒盘,挨个给客人敬酒。
她脸上的笑容,是僵硬的,讨好的,甚至是卑微的。
当她走到我面前时,她愣住了。
手里的酒盘,晃了一下,酒水洒了出来。
我也看着她。
我们四目相对。
她的眼里,有震惊,有羞辱,有怨毒,但更多的,是恐惧。
她害怕我。
害怕我把她的过去,把她不堪的身份,在这里公之于众。
那样,她连最后一点伪装的尊严,都将荡然无存。
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端起她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我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现金,大概有两千多块,塞进了她的酒盘里。
我对她,说了离婚后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好好活着。
说完,我起身离开了包厢。
我不是在同情她,更不是在可怜她。
我只是想让她明白。
她曾经最看不起的,那个被她当成窝囊废的男人,如今,可以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她。
而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如今,都变得一文不值。
这种精神上的碾压,远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更能让她痛苦。
从KTV出来,我走在深夜的街头。
冷风一吹,我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大仇得报,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以为我会很爽,很痛快,但实际上,并没有。
或许,当我决定报复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亲手杀死了过去那个善良的,天真的自己。
这场复仇,没有赢家。
我们三个人,都输了。
他们输掉了人生,而我,输掉了爱情,输掉了曾经相信过的一切。
我停下脚步,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不远处,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彩票店。
一个男人,满脸通红地从里面冲出来,手里捏着一张彩票,嘴里大喊着：中了！我中了！
那狂喜的模样,和当初的林悦、李刚,何其相似。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人们总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却忘了,真正能改变命运的,从来都不是运气。
而是人性。
是贪婪,是欲望,是永不满足的渴求。
我站起身,不再去看那个中奖的幸运儿。
我走向我的新生活。
虽然一无所有,但至少,我心安理得。
第五章
幸运与代价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我过得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平淡。
我用手里剩下的一点钱,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书店不大,生意也只能算勉强糊口,但每天和书籍、和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打交道,让我那颗曾经被仇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地变得柔软起来。
我不再去刻意打听林悦和李刚的消息。
他们对我来说,就像一场做过的噩梦,醒来之后,就应该让它随风而去。
我开始尝试着接触新的朋友,甚至,在书店常客的撮合下,和一个来这里看书的女老师,开始约会。
她叫苏晴,是个很温柔,很干净的女孩。
她喜欢穿着棉布裙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就像一幅画。
她知道我离过婚,但她不在意。
她说：谁没有过去呢重要的是,我们怎么走向未来。
和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
我开始相信,生活,原来还可以是这个样子的。没有欺骗,没有算计,只有平淡的温暖和细水长流的陪伴。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
直到那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书店。
是黑豹。
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剃了个平头,脸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看起来,倒像个邻家大哥。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我。
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张先生,好久不见。他主动跟我打招呼。
豹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一边擦着书架,一边淡淡地问道。
他笑了笑,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别叫我豹哥了,我现在叫赵大海,做点正经小生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你这儿不让抽烟吧
嗯。
我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赵大海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有些意外：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初,点醒了我。他看着我,眼神很真诚,你把房子给了你前妻,然后净身出户。我当时觉得你挺傻的。但后来,我想明白了。钱这东西,是王八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了它,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他叹了口气：我那个KTV,去年被查了,我也进去蹲了半年。出来之后,我就想通了,以前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人过的。现在,我盘了个小饭馆,虽然挣得少,但踏实。
我没想到,我当初的一个决定,竟然会对他产生这样的影响。
你能想通,是好事。我由衷地说道。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关于你前妻,林悦。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她怎么了
赵大海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她……死了。
我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死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响。
虽然我恨她,我报复了她,但我从没想过,要她的命。
怎么……怎么死的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半年前,从KTV的楼上,自己跳下来的。赵大海说,她在那地方,待了一年多,人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染上了毒瘾,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估计是……撑不下去了吧。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林悦跳楼的画面,在我眼前反复闪现。
那个曾经那么爱美,那么虚荣的女人,最后,却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留下了什么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留下了一封信,是写给你的。赵大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我。
我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信封上没有署名,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的涂鸦。
我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的内容,很短。
张峰：
我知道,你会看到这封信的。
你赢了。
你毁了我的一切,毁得那么彻底。我每天都在地狱里,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背叛你。
那串‘幸运’号码,是你给我的吧
我刚开始不知道,但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是你,一步步地,把我推下了悬崖。
你做得真漂亮。
我恨你,恨到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但现在,我不恨了。
因为,是我自己,亲手葬送了我的人生。是我的贪婪,我的虚荣,害了我自己。
我不求你原谅。
我只求,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李刚那个赌鬼,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他根本不爱我,他只是想利用我,从你身上搞钱。
他跟我说,只要把你榨干,我们就远走高飞。
可笑吧我竟然信了。
我才是那个最傻的傻瓜。
张峰,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
再见了。
林悦绝笔。
信纸上,有几滴干涸的泪痕。
我拿着那封信,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原来,李刚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我们三个人,就像三个被命运牵着线的木偶,因为一个贪字,上演了一场同归于尽的闹剧。
赵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书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苏晴走了进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突然一把将她抱住。
我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将她揉进我的身体里。
我什么都没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不是为林悦而流。
是为我自己,为那段被彻底埋葬的,回不去的过去而流。
过了很久,我才松开她。
我擦干眼泪,拿起那封信,和那个幸运号码的彩票根（我一直留着）,走到了书店门口的垃圾桶旁。
我点燃打火机,将它们,一起烧成了灰烬。
火光中,我仿佛看到了林悦那张曾经美丽的脸,看到了李刚那张贪婪的脸,也看到了我自己那张被仇恨扭曲的脸。
风一吹,灰烬散去。
一切,都结束了。
我转过身,牵起苏晴的手。
我们回家吧。
好。她对我笑了笑,笑容温暖得像冬日的阳光。
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抬头看着天空,心里一片澄澈。
那串所谓的幸运号码,带给林悦和李刚的,是毁灭性的灾难。
而对我来说,它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它让我看清了人性的丑陋,也让我懂得了平淡的可贵。
它让我失去了一切,却也让我,赢回了新生。
人生,或许就像一场彩票。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开出的号码,是幸运,还是代价。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好在,我已经从深渊里,爬了出来。
而我的未来,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