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鸾在敦煌开了家客栈,私下追踪文物黑市。
悬空寺舍利子失窃案中,她发现半只骆驼蹄印和西夏密文。
文物修复师石破天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眼神锐利得不像常人。
雅丹魔鬼城文物贩子离奇死亡,现场重现《敦煌夜魇图》壁画。
冷青鸾从死者鼻腔沙粒中检测出致幻剂成分。
追查中她坠入鸣沙山流沙陷阱,石破天拉她时左眼突然闪烁红光——
别动!他声音嘶哑,白夫人在用沙尘暴干扰追踪。
她摸到他冰冷的机械义眼,沙暴中响起无人机蜂群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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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盛夏的尾巴尖儿上还带着能把人烤化的狠劲儿。我的沙海驼铃客栈就杵在这片被太阳晒得发白的戈壁滩边上,像块倔强的石头。午后,空气凝滞,烫得人喘不过气,连门口那几棵半死不活的胡杨都蔫头耷脑。我靠在柜台后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那块凹凸不平的疤痕——毒蝎留下的纪念品,也是过往失败的烙印。省厅首席法医那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我是冷青鸾,一个守着破客栈、偷偷用北斗定位系统盯着文物黑市流向的女人。
风卷着沙粒撞在木门板上,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忽然,那声音变了调,急促,沉重,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门被猛地推开,撞得门框上的铜铃一阵疯响。冲进来的是悬空寺的知客僧,悟明。他脸色煞白,宽大的僧袍沾满了尘土,额头上全是汗,顺着剃光的头皮往下淌,眼神里是见了鬼似的惊恐。
冷…冷施主!出…出大事了!悟明的声音劈了叉,手指哆嗦着指向悬空寺的方向,舍利子!盛唐的鎏金舍利棺…开光仪式刚开坛…眨个眼…没了!
悬空寺舍利子失窃我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东西,是悬空寺的镇寺之宝,更是这片沙海里无数双贪婪眼睛觊觎的目标。悟明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装不出来。
没了我声音还算稳,但搁在柜台下的左手已经攥紧了拳,指节发白,现场呢
封…封锁了!就等您…您以前是…悟明语无伦次。
知道了。我打断他,没让他说出那个刺耳的身份。抄起柜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工具包,动作利落,带路。
悬空寺嵌在刀削斧劈般的赤红色山崖半腰,栈道陡峭。正殿里弥漫着浓烈的藏香和一种说不出的、属于千年古木的沉郁气味。鎏金舍利棺原本供奉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个刺眼的空台基,像被硬生生剜掉一块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脸色凝重地勘查着,为首的是老熟人赵队长,朝我点点头,算是默许我这个前专业人士介入。
赵队长眉头拧成了疙瘩:青鸾,邪门了。门窗完好,内外监控没拍到任何可疑人形,红外警报压根没响!那棺椁,连带着里面供奉的七宝舍利,少说百十来斤,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凭空蒸发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有没发现的线索。我蹲下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冰冷的地砖。香灰散落,烛泪滴凝,僧侣杂乱的脚印覆盖其上…一片混乱。然而,就在靠近佛龛底部、一处光线最暗的角落,我的视线猛地钉住了。
那里,紧贴着沉重的木质基座边缘,印着半只蹄印。非常清晰,边缘带着干燥沙土特有的颗粒感。骆驼的蹄印。形状有些怪异,尤其是蹄铁的部分,磨损得很厉害,中间似乎有一个不规则的、小小的凹陷。更古怪的是,印痕旁边,散落着几粒极其细小的、深蓝色的沙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
不是本地常见的黄色沙粒。
赵队,我指着那半只蹄印,这个,拍照,取痕。还有旁边这些蓝沙,小心收集,一点都不能少。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赵队长立刻挥手,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我则站起身,目光投向那空荡的佛龛深处。舍利棺被盗,窃贼为什么留下这半只诡异的骆驼蹄印是仓促间的疏忽还是一种…狂妄的挑衅或者,指向某种必然的联系那幽蓝的沙粒,像沙漠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投来的冰冷一瞥。
青鸾姐!一个清亮、带着点书卷气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凝重。石破天站在那里,穿着敦煌研究院统一发的浅灰色工作服,手里还拎着个工具箱,额角有汗,微微喘着气,显然是刚从山下赶上来。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关切,听说悬空寺出事了我刚从莫高窟那边过来…需要帮忙吗
他总是这样,出现的时机巧得像算好了剧本。
石修复师,赵队长招呼了一声,正好,你也看看,这现场…真是活见鬼了。
石破天快步走过来,目光扫过空佛龛,落在我们正关注的蹄印上。他蹲下身,看得异常仔细,甚至伸出手指,悬在蹄印上方虚虚比划了一下,眉头微蹙:这蹄铁…磨损很特别。还有这沙…他抬起头,眼神明亮,带着一种探究的光,青鸾姐,我能看看你取的沙样吗
我把装有蓝沙的证物袋递给他。他接过,对着殿外射入的光线仔细端详,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凝视一件稀世珍宝。阳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年轻,俊朗,充满活力。然而,就在他凝神观察的刹那,我捕捉到一丝异样。他左眼的瞳孔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分辨的暗红光点,快得如同错觉。像精密仪器启动时的自检信号。
很奇怪的沙,他抬起头,将证物袋还给我,眼神清澈如常,颗粒形态和颜色都很少见。像是…经历过特殊的地质作用,或者…人为处理过他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人为处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想法与我脑海中某个模糊的念头不谋而合。这个石破天,他的观察力,他那偶尔闪现的、锐利得不似常人的眼神…他身上有秘密。那秘密,是否与这失窃的舍利,与那幽蓝的沙粒有关
回到沙海驼铃,我把自己关进了后院那个小小的、改造过的工作室。这里曾是我父亲的老书房,如今堆满了各种二手淘来的设备:一台老旧的偏光显微镜,几台运行着不同分析软件的电脑屏幕幽幽亮着,角落里甚至有个自制的沙粒沉降分析仪。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化学试剂和旧书的混合气味。我小心地将现场带回的蓝沙样本放入偏光显微镜下。
灯光亮起,目镜下的世界骤然改变。那些在常人眼中只是深蓝色的微小颗粒,在偏振光的魔法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并非均质,内部呈现出复杂无比的层状结构,颜色变幻莫测,从深邃的靛蓝到妖异的紫红,再到冰冷的幽绿,层层叠叠,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的时光碎片。每一层,都对应着不同的矿物组成和形成年代所留下的独特光学指纹——我的沙漏密码。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调整焦距和偏振角度,解读着这来自大地深处的无声密语。
显微镜旁的一台老旧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流瀑布般刷过。我敲击键盘,调出本地地质数据库进行比对。结果令人心惊:这种独特的光学特征,指向一个极其古老且特殊的地质层——月牙泉底深处,那片被传说包裹的、未曾被现代钻探触及的古老沉积层!传说中,那里沉睡着丝路鼎盛时期波斯商队遗失的惊人财富,一个被黄沙和时光共同守护的禁忌之地。
舍利棺被盗,留下的线索却诡异地指向月牙泉底的波斯宝藏这绝不是巧合!有人利用这盛唐舍利作为媒介,或者说,作为一把钥匙舍利子内部…我脑中灵光如电般劈过!盛唐鎏金舍利棺,内藏七宝舍利…那舍利子本身,会不会才是真正的目标那棺椁,不过是个引人注目的华丽外壳
我猛地拉开抽屉,翻出几张泛黄的旧照片,那是我父亲——冷锋,1983年牺牲的考古队长——生前最后参与项目的一些模糊记录。照片背景是荒凉的戈壁,隐约能看到一些挖掘探方的边缘。其中一张,父亲蹲在探方里,手里似乎拿着一块残破的陶片,上面刻着一些扭曲的符号。我父亲曾参与过悬空寺附近的一次抢救性发掘,那次发掘的简报语焉不详,只说发现了少量具有研究价值的异域文字残片。
异域文字…西夏密文我父亲研究的…难道就是类似的东西一种冰冷彻骨的战栗感顺着脊椎爬上来。二十多年前父亲的牺牲,与今日舍利失窃、月牙泉底的秘密…这些碎片,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地、残酷地拼凑起来。那半只诡异的骆驼蹄印,那幽蓝的沙粒,仿佛都化作了无声的嘲笑,指向一个跨越时空的巨大阴谋。
我盯着父亲照片上模糊的刻符,一种深埋心底的、混杂着痛苦与执念的火焰猛地窜起。这案子,我必须追下去!不仅为悬空寺,为我法医的尊严,更为了…那个倒在黄沙里、再也没能站起来的男人。我关掉显微镜的灯,幽暗的工作室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冷冽的光映着我紧绷的脸。窗外的戈壁,夜色如墨,危机四伏。
沙海迷踪(续)
偏光显微镜的灯光熄灭,工作室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幽暗。只有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映着我父亲冷锋那张在泛黄照片中模糊却坚毅的脸,和他手中那块刻着扭曲符号的陶片。月牙泉底、波斯宝藏、西夏密文…还有二十多年前父亲倒下的那片黄沙。冰冷的丝线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有人,在用失窃的舍利作为钥匙,试图打开那尘封的禁忌之门。而我父亲,很可能就是那把钥匙最初的发现者,或者…守护者。代价是他的生命。
青鸾姐
敲门声伴随着石破天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迅速将照片塞进抽屉深处,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打开了门。他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臊子面,脸上是那种惯常的、带着点腼腆的关切笑容。
看你灯还亮着,肯定没顾上吃饭吧客栈大师傅做的,给。
他把碗递过来,热气氤氲,带着西北特有的辛香。
谢谢。
我接过碗,侧身让他进来。工作室里仪器和旧书混杂的气息似乎让他有些好奇,他的目光快速而敏锐地扫过偏光显微镜和旁边还在分析数据的屏幕。
还在研究那些蓝沙
他状似随意地问,眼神落在那台老旧的显微镜上。
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搅动着碗里的面条,地质成分很特殊,指向月牙泉深处。但具体成因和来源,还需要更多数据支撑。
我刻意隐去了波斯宝藏和西夏密文的关键信息。
他点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在我左手腕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悬空寺的案子太诡异了,那半只蹄印…赵队那边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没有。蹄铁磨损特殊,像是特制的,赵队正在排查方圆百里的骆驼队和蹄铁匠。
我观察着他的反应,你对那蹄印好像特别留意
石破天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职业病吧,看到特殊痕迹就想琢磨。文物修复也讲究痕迹学嘛。对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活力,研究院最近在整理一批新入库的西夏文献残卷,里面有些图案符号挺特别的。你之前是省厅的专家,对这些古文字符号有研究吗要不要抽空去看看说不定…对案子有帮助
西夏文献残卷图案符号我的心猛地一跳!这太巧了!巧得令人心惊!我刚从父亲的照片上看到疑似西夏密文的符号,他就送来了相关的线索是敏锐的直觉,还是…刻意的引导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面汤,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哦是什么样子的符号
嗯…不太好描述,有点像扭曲的鸟兽,又有点像变异的文字,很复杂。
他比划着,眼神清澈坦荡,有些还带着类似锁链或者网格的纹饰。明天我正好要去整理,青鸾姐有兴趣的话,随时过来
好。
我应下,心中警铃大作。石破天,这个眼神锐利、出现时机恰到好处、又似乎总能巧合地提供关键线索的文物修复师,他身上的谜团,绝不比舍利失窃案本身小。他左眼瞳孔深处那抹转瞬即逝的暗红,此刻在我脑海中无比清晰。那绝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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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丹魔鬼城在敦煌西北方向,是风神亿万年雕琢出的巨大迷阵。巨大的土黄色风蚀岩柱如同沉默的巨人,姿态各异,在烈日的炙烤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风声在千奇百怪的岩柱间穿梭,发出或尖锐或低沉的呜咽,如同无数幽灵在呻吟,正是魔鬼城得名的由来。
报案的是个吓破了胆的采风摄影师。他哆嗦着指着魔鬼城深处一片相对开阔、被几根巨大岩柱环抱的区域。两具尸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呈现在灼热的沙地上。
第一个死者,是个身材壮硕的光头汉子,穿着脏污的冲锋衣,仰面躺在沙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珠惊恐地凸出,几乎要挣脱眼眶。他的喉结部位,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瞬间削掉、搅碎。致命伤。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姿势——双腿扭曲地向上蜷起,一只手掐脖,另一只手却怪异地伸向天空,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绝望的膜拜。这个姿势…我脑中迅速闪过悬空寺壁画上的某个角落——《敦煌夜魇图》中描绘地狱景象的一部分,一个被拔舌小鬼惩罚的罪人,正是这样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蜷缩!
第二个死者离得不远,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不合时宜的西装,同样面朝下趴着。致命伤在背后心口位置,一个极深、极窄的贯穿伤,伤口边缘异常平滑,仿佛被最薄的冰片瞬间刺入。而他的姿势,则是双臂向后反剪,双腿并拢伸直,头深深埋入沙中,如同正在接受某种残酷的刑罚。这姿势,赫然对应着《夜魇图》中另一个被穿心之刑的受难者!
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只有死者自己的脚印,以及一些被风吹得凌乱难辨的痕迹。赵队长和几个警员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在魔鬼城这种地方,重现古老壁画中的死亡场景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凶杀,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带着强烈象征意义和挑衅意味的献祭!
第三个呢
赵队长声音发紧,问那个还在发抖的摄影师。
在…在里面一点!那个‘城堡’后面!
摄影师指着不远处几根风蚀岩柱形成的一个天然拱门状结构,我…我不敢过去看…太吓人了!
我们迅速穿过拱门。第三具尸体出现在眼前。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矮个子男人,背靠着一根粗大的岩柱坐着,头颅低垂。走近了才看清,他的额头正中央,插着一根细长的、乌黑色的金属尖刺,深深没入颅骨,只留下一小截尾部在外。鲜血混合着脑浆,在他灰败的脸上凝固成暗红色的沟壑。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双腿伸直,脚尖微微内扣。姿势,正是《夜魇图》中那幅最为阴森、描绘钉魂的画面!
壁画重现!三个文物贩子,以壁画中描绘的酷刑方式,死在了这魔鬼的迷宫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沙漠夜晚的骤冷更甚。
妈的!装神弄鬼!
赵队长狠狠啐了一口,眼睛都红了,查!给我查清楚这三个人的底细!最近都接触过谁!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疯子揪出来!
技术员们忍着不适开始拍照、取证。我戴上手套,蹲在第一个死者——那个光头汉子身边。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混合着沙土的燥热,令人作呕。我仔细检查他喉部的伤口。创面边缘极其锐利,切割工具异常锋利,速度快到难以想象。是什么特制的薄刃极细的钢丝但现场没有发现凶器。鼻腔里似乎有些异样。
我小心地用镊子探入他的鼻腔,轻轻夹出一点粘稠的分泌物和…几粒极其微小的沙粒。这些沙粒并非魔鬼城常见的土黄色,而是带着一种灰扑扑的质感,混在血污和鼻腔粘液里,极不起眼。
赵队,我需要现场检验箱。
我沉声道。
一个小型的便携式显微光谱仪被递了过来。我将鼻腔提取物小心置于载玻片上,滴入试剂。显微镜下,那些灰沙的形态显现出来,颗粒表面异常光滑,像是经过长期的流水冲刷或…人为的精细研磨光谱分析结果更快跳了出来:成分复杂,除了常见的石英、长石,还含有异常高比例的硅藻土微晶、以及一种特殊的有机聚合物残留——这种聚合物,具有高度亲脂性,常被用于…药物缓释载体!
致幻剂!残留的聚合物载体结构,清晰指向某种通过鼻腔吸入式给药的强力致幻物质!结合死者那极度惊恐、掐死自己的表情和对应壁画的姿势…一个可怕的推论在我脑中成型:凶手先利用某种方式(很可能是偷袭或胁迫吸入),让受害者吸入强效致幻剂,使其陷入极度的恐惧和幻觉之中,然后在幻觉的支配下,受害者可能看到了壁画中索命的恶鬼,并做出自残或毫无反抗的动作,最后被凶手以对应壁画刑罚的、极其高效的方式补上致命一击!这是一种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和精准复刻!
致幻剂。
我将初步分析结果告诉赵队长,声音带着寒意,凶手先让他们‘见鬼’,再送他们下地狱。手法…很专业,也很变态。
赵队长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魔鬼城的呜咽风声,此刻听来如同死神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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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海驼铃后院的工作室灯光彻夜未熄。我面前摊开着三份受害者的初步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旁边是放大的鼻腔沙粒分析图谱。那致幻剂的残留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的思绪里。如此高效、定向的致幻效果,绝非市面上的普通货色。它需要一个精通药理、有特殊渠道、甚至能自行调配的制毒者。
父亲照片上那块刻着西夏密文的陶片复印件,就压在报告下面。石破天提到的研究院西夏文献残卷…明天必须去一趟。直觉告诉我,那扭曲的符号,与致幻剂,与壁画杀人,甚至与失窃的舍利子,都存在着某种黑暗的关联。
夜深了。戈壁滩的寂静被无限放大,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荒凉。我靠在椅背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就在这时,客栈前院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不是风吹门板,也不是动物碰触。那是…某种金属构件轻微摩擦的声音!极其细微,但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瞬间清醒,像猎豹般无声地弹起,顺手抄起桌上一把沉重的金属镇纸,悄无声息地贴近工作室通往客栈内廊的门缝。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死寂。仿佛刚才那声咔哒只是幻觉。
不!不是幻觉!空气里,多了一丝极其淡薄、却又异常熟悉的气味!是胡杨树脂!带着一种独特的、略带苦涩的清香。这种气味…白天在悬空寺现场,在那半只骆驼蹄印附近的空气中,似乎也若有若无地飘过一丝!当时只当是寺庙香火或木料气味,此刻在深夜的寂静中,这气味却变得如此清晰、如此突兀!
有人在客栈里!而且,此人身上带着胡杨树脂的气味!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我轻轻压下门把手,将门推开一道极窄的缝隙。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
空无一人。木质楼梯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但那股胡杨树脂的苦涩清香,却并未消散,反而…似乎更清晰了些它并非从楼梯方向传来,而是…弥漫在空气中,像一层无形的薄纱。
我小心翼翼地踏出工作室,每一步都轻如狸猫,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客栈大堂里一片昏暗,桌椅的轮廓如同蛰伏的怪兽。那气味,似乎在前台柜台附近最浓。
我无声地靠近柜台。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柜台后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就在我离柜台只有两步之遥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柜台侧面、靠近地面的阴影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胡杨枯枝极其精巧地编织而成的…蝎子!形态狰狞,尾部高高翘起,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恶意的拙朴感。它就那么躺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又像是一个来自黄沙深处的、冰冷的嘲弄。
我蹲下身,没有立刻去碰它。冰冷的感觉顺着脊椎蔓延。蝎子…我左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正是拜此物所赐。这绝不是巧合!是谁白夫人那个如同幽灵般盘踞在传说里、掌控着玉门关外整片胡杨林的神秘女人她与这胡杨树脂的气味,与这蝎子图腾…父亲当年参与的考古队,出事地点就在胡杨林边缘!那片胡杨林,是她的领地!
我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靠近那只枯枝蝎子。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它冰冷躯体的刹那——
呜——!!!
一阵沉闷、悠长、如同大地呜咽般的巨大轰鸣声,毫无征兆地从极远处滚滚而来!紧接着,客栈的窗户猛地发出剧烈的震颤!噼啪作响!桌上的杯子、柜台上的小摆件,全都疯狂地跳动起来!
沙暴!百年难遇的特大沙暴!来了!
狂风瞬间变得狂暴,裹挟着亿万黄沙,如同亿万恶鬼的咆哮,狠狠撞击着沙海驼铃的每一寸墙壁!整个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疯狂旋转的黄色磨盘。窗外的月光瞬间被彻底吞噬,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昏黄与震耳欲聋的、毁灭一切的轰鸣!
沙暴的狂啸如同地狱的号角,瞬间淹没了整个天地。沙海驼铃这栋在戈壁滩上屹立了多年的老建筑,此刻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梁木在狂风的撕扯下嘎吱作响,窗户玻璃疯狂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成齑粉。沙粒密集地击打着墙壁和门窗,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
我猛地扑到窗边,只看到一片翻腾搅动的、深不见底的昏黄。能见度瞬间降至零。那枯枝蝎子带来的冰冷警告,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原始、更为磅礴的恐惧——大自然的震怒。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那个连接着北斗定位追踪系统的老旧加密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紧急警报!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刺目的红光急促闪烁,一个定位坐标在疯狂跳动!那个坐标…正是我秘密追踪了数月之久、一个在敦煌地下文物黑市频繁活动的、代号沙狐的关键中间人的实时位置!他此刻正在移动!而且移动速度…非常快!就在这毁天灭地的沙暴之中!
有人在利用这场史无前例的沙暴作为掩护!他们要转移什么是那失窃的舍利子还是…与雅丹魔鬼城杀人案、与那诡异致幻剂有关的线索
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来不及了!沙暴是最好的屏障,也是最好的毁灭场。一旦目标脱离信号范围,或者被这黄沙彻底吞噬,线索就断了!
我抓起挂在门后的防风沙头巾和护目镜,毫不犹豫地冲向客栈后门。后门通向马厩,那里有我父亲留下的、一匹在戈壁滩上长大的老马追风,它经历过无数次沙暴。
狂风如同实质的墙壁,后门刚一拉开一条缝,狂暴的沙流就猛地灌了进来,打在身上生疼。我用尽全身力气顶开门,沙子瞬间没过了脚踝。马厩里,追风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响鼻,但眼神依旧保持着戈壁生灵特有的坚韧。
追风!走!
我解开缰绳,翻身跃上马背,甚至来不及备鞍。老马感受到了我的决绝,一声长嘶,猛地冲出了马厩,一头扎进了那混沌的、咆哮的黄色地狱。
瞬间,世界消失了。只有风,只有沙,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护目镜上瞬间蒙上一层沙尘,视线一片模糊。狂风如同无数只巨手,撕扯着我的衣服,几乎要将我从马背上掀飞。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每一口吸进去的空气都混杂着大量沙尘,火辣辣地灼烧着喉咙和肺部。追风凭借着对地形的本能记忆和对风暴的适应,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沙墙中奋力奔跑,方向感全凭我手中那个疯狂闪烁、指明沙狐坐标的北斗手机。
不知在狂沙中颠簸了多久,手机屏幕上的红点终于停了下来,距离在快速拉近!前方,在翻腾的沙幕深处,隐约出现了一片巨大风蚀岩柱的轮廓——鸣沙山的边缘!红点就停在那里!
追风的速度慢了下来,打着响鼻,似乎也感到了前方的不安。我勒住缰绳,努力睁大被沙尘模糊的眼睛。昏黄中,似乎看到前方沙丘起伏的阴影里,停着两三个模糊的人影,还有…骆驼的轮廓!他们围在一起,像是在进行某种交接!
就是他们!
我伏低身体,驱策追风借着风沙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狂风的嘶吼掩盖了马蹄声。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其中一人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用厚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那形状…像极了悬空寺失窃的鎏金舍利棺!
心脏狂跳。就在我准备再靠近一些,看清那几人的面目时,脚下突然一空!
轰隆!
毫无预兆!我身下的沙丘猛地坍塌!流沙!鸣沙山最致命的陷阱!追风发出一声惊惶的嘶鸣,瞬间被流沙吞噬了大半个身子!巨大的吸力传来,我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向下拽去!
啊!
惊呼被狂风瞬间撕碎。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流沙瞬间没过了我的腰!身体在飞速下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完了!要被这无情的沙海活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滚烫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抓住我!
是石破天!他竟然也在这里!
他的脸在狂沙中显得异常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他用尽全力,试图将我往上拉。流沙强大的吸力对抗着他的力量,我下沉的速度只是稍缓,冰冷的沙粒已经漫过了胸口,挤压着肺部,窒息感汹涌而来。
石…石破天!
我挣扎着喊,声音嘶哑,下面…吸力太大!你快走!别管我!
闭嘴!抓紧!
他低吼着,声音在风沙中显得异常嘶哑。他整个身体几乎都趴在了流沙边缘,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的脸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眼神却死死盯着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就在这生死拉锯的瞬间,就在我被他眼中的决绝短暂震撼的刹那——
他的左眼,那只总是显得过分锐利的左眼,瞳孔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刺目、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穿透了翻飞的沙尘,穿透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像一颗骤然点亮的微型信号灯!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冰冷的机械感!那光芒稳定、纯粹,绝非生物眼球所能发出!
我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巨大的震惊甚至压过了濒死的恐惧,脱口而出:你的眼睛…!
石破天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显然没料到在如此生死关头,我竟然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异变!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慌乱,甚至还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别分心!
他嘶哑地低吼,试图掩饰,左眼那刺目的红光却如同失控般再次剧烈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
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密集的机械嗡鸣声,如同无数只毒蜂同时振翅,骤然从沙暴的上空、四面八方同时响起!那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狂风的咆哮!
石破天猛地抬头,看向昏黄的天空,脸色剧变!
该死!是蜂群!白夫人的无人机!
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丝…恐惧别动!她在利用沙尘暴的电磁干扰屏蔽追踪信号!这些无人机…带着武器!
蜂群武器白夫人!
冰冷的流沙已漫至我的脖颈。死亡的冰冷触感,石破天左眼那非人的红光,还有头顶那如同死神振翅般急速逼近的、致命的嗡鸣声…所有线索、所有谜团、所有潜伏的危险,在这鸣沙山的流沙地狱之上,在这毁天灭地的沙暴中心,轰然碰撞!炸裂!
沙海迷踪(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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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冰冷刺骨,已淹至下颌。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灌满沙尘,灼烧着气管。头顶,那致命的嗡鸣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在疯狂振颤,迅速逼近。沙暴的混沌中,隐约可见数十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金属飞行器,如同嗜血的沙蚊群,正顶着狂风,以令人头皮发麻的精准编队,从四面八方朝我们俯冲下来!它们机腹下方闪烁着幽冷的红点——那是武器瞄准的死亡信号!
石破天死死抓着我的胳膊,他的身体因对抗流沙的吸力和承受我的重量而剧烈颤抖。左眼那抹失控的暗红光芒在狂沙中明灭不定,像一颗即将爆炸的信号弹。他猛地抬头,对着翻腾的昏黄天空,发出一声几乎破音的嘶吼,那声音竟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极强的金属质感:
频段干扰!最大功率!覆盖范围半径二十米!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下,连狂暴的风沙都似乎被按下了短暂的暂停键。那些俯冲而至的无人机蜂群,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电磁墙,编队瞬间大乱!机身剧烈摇晃,机腹的红光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如同电子悲鸣般的吱嘎声!它们像一群被突然惊扰的蝙蝠,在本能的混乱中互相碰撞、翻滚,被猛烈的沙暴瞬间吹散、吞没!
走!
石破天趁着这宝贵的、以他自身为代价创造的混乱间隙,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双臂肌肉贲张,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将我从流沙中向上拔起!
冰冷的沙粒摩擦着皮肤,带来撕裂般的痛感。就在我整个肩膀被拉出流沙的瞬间,脚下那股恐怖的吸力似乎也因石破天那奇异的电磁冲击而减弱了一瞬!
追风!
我嘶声大喊,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奋力一滚!
忠诚的老马发出一声悲壮的嘶鸣,不顾流沙的威胁,猛地向前一冲!我死死抓住它甩过来的缰绳,借着这股冲力,身体终于完全脱离了流沙的死亡漩涡!重重摔在相对坚实的沙地上,大口喘息,如同离水的鱼。
石破天!
我挣扎着回头。
他正试图将自己从流沙边缘拔出来。但刚才那瞬间的爆发似乎耗尽了他的力量,左眼的红光变得极其微弱、紊乱,如同风中残烛。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而僵硬,仿佛身体内部的某些精密部件正在失控。
嗡——!!!
又一阵令人心悸的嗡鸣!这一次,声音来自更高的、沙暴无法完全肆虐的空域!比刚才更庞大、更稳定的无人机群,如同黑色的秃鹫群,穿透了昏黄的沙幕!它们不再俯冲,而是悬停在高空,机腹下闪烁着更加刺目的红光,牢牢锁定了下方渺小的目标——石破天!显然,白夫人升级了对抗干扰的手段!
小心!
我目眦欲裂。
一道细如发丝、却带着恐怖高温和切割能力的红色激光束,如同死神的吐息,从其中一架无人机激射而出!目标直指石破天!
石破天猛地抬头,左眼那微弱的红光试图再次亮起,但只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他的动作迟滞了致命的一瞬!
嗤!
激光束擦着他的左肩胛骨掠过!厚重的防风沙外套瞬间被洞穿、焦化!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石破天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脸上血色尽褪,豆大的冷汗混合着沙粒滚落。
石破天!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试图将他拉离流沙边缘。
高空,更多的红点开始凝聚。死亡的锁定,冰冷而无情。
走…
石破天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虚弱,左肩的伤口让他几乎无法动弹,眼神却死死盯着我,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决绝,目标…是你…快走!去找…三危山…水月镜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密集的、完全不同于无人机嗡鸣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风沙的咆哮!
青鸾!趴下!!!
是赵队长的声音!撕心裂肺!
数道刺目的光柱如同巨剑般劈开昏黄的沙幕!几辆改装过的、加装了防沙格栅的越野车如同钢铁巨兽,咆哮着从侧面沙丘后冲了出来!车窗摇下,黑洞洞的枪口伸出!
哒哒哒哒——!!!
爆豆般的枪声瞬间压过了风吼!密集的子弹织成一片火网,狠狠泼向高空悬停的无人机群!
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成一片!火花在昏黄的空中炸开!数架无人机如同被击中的飞鸟,冒着黑烟打着旋儿坠落下来!剩下的无人机群瞬间被打乱了阵脚,开始机动规避!
上车!
赵队长的车一个甩尾,横停在我和石破天面前,车门猛地拉开!
我拖着几乎虚脱的石破天,用尽最后力气将他塞进后座,自己也扑了进去。车门刚关上,几道灼热的激光束就狠狠打在车尾的防沙板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追风!
我嘶喊。
放心!
驾驶位的赵队长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沙丘间疯狂漂移。后视镜里,我看到艾山——那个曾用苏菲旋舞重现犯罪现场的维吾尔族线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骆驼,灵巧地穿过弹幕,吹着口哨引导着惊魂未定的追风迅速消失在另一侧的沙丘之后。
坐稳了!
赵队长油门踩到底,车子咆哮着冲向下一个沙丘,将混乱的战场和愤怒的蜂群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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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危山,在敦煌东南,与鸣沙山遥遥相对。这里的山体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火焰。山崖陡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古老洞窟。传说中,这里是乐僔和尚开凿莫高窟第一窟时见到佛光的地方。
石破天肩上的伤口经过了紧急处理,但失血和左眼义眼的过度负荷让他极其虚弱,脸色苍白如纸,靠在颠簸的车后座,气息微弱。他强撑着精神,指引着方向。
前面…左转…那个…被藤蔓半遮的…小窟…
他声音断断续续。
赵队长停下车。眼前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型洞窟入口,被茂密的沙生藤蔓和风化坍塌的碎石半掩着,若非石破天指引,根本无从发现。洞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泥土和岩石的阴冷气息。
就是这里
赵队长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几个队员持枪警戒。
水月镜像…
石破天挣扎着坐直身体,左眼紧闭,右眼却异常明亮,青鸾姐…进去…只有你能…找到机关…在洞窟…最深处的石壁…找…找光线汇聚的点…用…用这个…
他从贴身口袋里,颤抖地摸出一个小小的、冰冷的金属圆片,塞到我手里。那圆片非金非铁,表面光滑无比,边缘刻着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同心圆纹路。
我握紧那冰冷的金属片,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共鸣。深吸一口气,打开强光手电,弯腰钻进了阴冷的洞窟。
洞窟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深邃曲折。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陈腐气息。手电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两侧粗糙的石壁。这里没有精美的壁画,只有最原始的凿痕。越往深处走,空间越是狭窄压抑,仿佛整座山的重量都压了下来。我的心跳在寂静中如同擂鼓。
终于,走到了尽头。面前是一面相对平整的暗红色石壁。手电光打在石壁上,除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似乎空无一物。
水月镜像…光线汇聚的点…
我屏住呼吸,关掉了手电。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我站在原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父亲笔记中那些关于古代光学利用的零碎记载,回忆着悬空寺壁画上那些玄奥的光影构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线,如同最纤细的蛛丝,从洞窟入口曲折地折射进来,最终,在黑暗深处,落在了石壁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微微凹陷的小点上!
找到了!
我立刻打开手电,光束精准地聚焦在那个微小的凹陷点上。同时,举起石破天给的金属圆片,将它小心翼翼地、完全贴合地嵌入了那个凹陷之中!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震动传来。紧接着,金属圆片上的同心圆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蓝色荧光!那光芒迅速扩散,沿着石壁上肉眼无法辨识的、极其细微的纹理蔓延开去!
咔哒…咔哒咔哒…
一连串古老机括启动的沉闷声响在石壁内部响起!整面石壁开始震动,细碎的沙石簌簌落下。在金属圆片嵌入点的正前方,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巨大石板,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通道!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郁水汽和奇异药草气息的风,从通道深处涌了出来!
千棺水宫!传说中楼兰古国的地下秘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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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倾斜向下,深不见底。石阶湿滑冰冷,覆盖着厚厚的青苔。空气里的水汽越来越重,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混合了无数种草药和腐朽物的奇异气味,浓得几乎化不开。手电光柱刺破黑暗,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死寂。只有我们三人(我、赵队长、以及勉强支撑的石破天)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如同敲击着未知的鼓点。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寒意冻结了呼吸。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其庞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之中。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幽暗死寂的水域。水是深黑色的,粘稠得如同石油,看不到一丝波澜,散发着刺骨的阴寒和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而在这片黑色水域之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巨大蜂巢般悬浮着的,是无数具棺椁!材质各异,有粗糙的石棺,有厚重的木棺,还有少数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奇特棺椁。它们被粗大的、不知是何材质的黑色锁链纵横交错地固定在空中,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棺椁森林。有些棺椁已经腐朽破损,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空洞的眼窝似乎在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
千棺水宫!名副其实!
我的天…
赵队长举着手电,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光柱扫过这片死寂的棺椁森林,如同惊扰了沉睡万年的亡灵。
永生…药剂…
石破天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着,左眼依旧紧闭,右眼死死盯着水域中央。顺着他目光望去,在水宫的最中心,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由黑色巨石垒砌的方形祭坛。祭坛顶端,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通体由一种暗绿色玉石雕琢而成的巨大容器。容器表面刻满了扭曲的、与父亲照片和研究院残卷上如出一辙的西夏密文!容器内部,盛满了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散发着诡异幽绿色荧光的液体!
《丝路药典》中记载的永生之秘——沙虫毒素提纯法的最终产物!白夫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如同蛇行般的窸窣声,从我们身后通道的黑暗中传来。
终于…还是让你们找到了这里。
一个冰冷、沙哑,却带着奇异韵律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水宫中清晰无比地回荡,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我们猛地回头。
通道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如同夜色凝固而成的黑色长裙,勾勒出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脸上戴着一张只露出眼睛和嘴唇的、用暗金色胡杨木雕刻而成的蝎形面具,面具的蝎尾蜿蜒至她的鬓角,带着一种原始的邪异美感。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裸露的脖颈下方,锁骨之间,一个清晰无比的暗红色胎记——那纹样,赫然与传说中的楼兰女王玉印一模一样!
白夫人!
她的眼神透过面具的眼孔,冰冷地扫过我们,最终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
冷青鸾…冷锋的女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不识时务的绊脚石。
父亲的名字如同一把烧红的匕首刺入心脏!我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你!1983年阳关…是你杀了他!
杀
白夫人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如同胡杨枯枝在风中摩擦,我只是…清理掉试图染指神迹的蝼蚁。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试图阻止神之药剂的降临。
她的目光转向水宫中央那散发着幽绿荧光的玉质容器,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楼兰的遗泽…永生之门…岂容凡人亵渎
永生
我强压着沸腾的怒火和恨意,声音却异常冰冷,用这种肮脏的、建立在无数生命之上的东西雅丹魔鬼城那些人,悬空寺的僧人,还有我父亲…都是你追求‘永生’的祭品
必要的代价。
白夫人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最普通的事实,凡人的生命,在永恒面前,如同沙砾。他们能成为神迹的基石,是他们的荣幸。
她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间,不知何时捻着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正是雅丹魔鬼城死者鼻腔中发现的、研磨过的特殊沙粒载体!‘沙海迷魂’…能让他们在极致的幻梦中,毫无痛苦地回归沙海,成为滋养神药的养分。这是…仁慈。
疯子!
赵队长怒吼一声,举枪对准了她,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白夫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她手指轻轻一搓,那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你们…才是闯入神之领域的亵渎者。这里,就是你们的终点。
她话音未落,水宫穹顶的黑暗中,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如同无数只血红的眼睛睁开!嗡鸣声再起!比之前在沙暴中遭遇的更加庞大、更加致命的无人机蜂群,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涌现,封锁了所有退路!机腹下的武器红点,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锁定了我们三人!
绝境!
保护…青鸾姐…
石破天挣扎着想挡在我身前,但左肩的伤势和义眼的彻底失效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赵队长和队员们的枪口对准了蜂群,但所有人都明白,在这种数量和地形下,普通的枪械无异于螳臂当车!空气凝固,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白夫人脚下,那幽暗的水面。手电光柱不经意扫过水面…水面不!那不是纯粹的水面倒影!
水宫的黑色水域,如同最完美的镜面。白夫人站在通道口延伸出的一块石台上,她的倒影清晰地映在水面。而诡异的是,当我的目光聚焦在她倒影的胸口——那个楼兰女王玉印胎记的位置时,水面倒影中的胎记纹路,竟然与我手中紧握的、嵌入石壁机关的金属圆片上的同心圆纹路…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呼应!
水月镜像…原来如此!
父亲笔记中那些零碎的光学记载、悬空寺壁画上那些关于光线折射的玄妙构图、石破天口中只有你能找到的暗示…在这一刻如同破碎的拼图,轰然组合!
赵队!枪!打水面!她的倒影!胎记位置!
我几乎是嘶吼出来,同时将手中的强光手电,用尽全力,朝着白夫人脚下的黑色水面照射过去!光柱如同一柄利剑,刺入幽暗!
赵队长虽不明所以,但对我有着绝对的信任!他瞬间调转枪口,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发子弹撕裂空气,狠狠射入强光手电照射的水面区域——正是白夫人倒影中,胸口玉印胎记的中心位置!
噗!噗!噗!
子弹入水,并未激起多大的浪花。然而,就在子弹击中水面倒影胎记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平静如死、粘稠如油的黑色水面,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以子弹落点为中心,水面下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如同液态阳光般的炽白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来自子弹本身,而是仿佛被子弹的冲击和光线的引导,瞬间激活了水底某个沉睡的恐怖装置!
嗡——!!!
一声比所有无人机嗡鸣加起来都要恐怖百倍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巨大轰鸣,瞬间充斥了整个水宫空间!穹顶的岩石簌簌落下!无数悬浮的棺椁在锁链的哗啦声中疯狂摇晃!
水面上,白夫人那个被子弹击中的倒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镜面,骤然扭曲、碎裂!而现实中的白夫人,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面具下迸发!她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痉挛起来!那楼兰女王玉印的胎记位置,皮肤下的血肉如同沸腾般疯狂鼓胀、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被强行引爆!她的黑色长裙胸前,瞬间洇开一大片暗红色的、迅速扩大的湿痕!
噗通!
她再也无法站立,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石台上,面具下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极致的痛苦和惊骇!她死死盯着那泛起炽白光芒的水面,又看向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水…月…镜…你…怎么…会…
她的话没能说完。身体猛地一抽,彻底瘫软下去,如同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面具歪斜,露出半张依旧美丽却因痛苦和死亡而扭曲的脸,那双曾经冰冷掌控一切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着幽暗的穹顶。胸口的胎记处,血肉模糊,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裂。
几乎在白夫人倒下的同一瞬间,穹顶上那些蓄势待发的无人机蜂群,如同突然失去了信号源,所有的红光瞬间熄灭!密集的嗡鸣声戛然而止!这些冰冷的杀戮机器,瞬间变成了僵硬的废铁,如同黑色的冰雹,噼里啪啦地从空中坠落,砸进下方幽黑的死水之中,溅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黑色水花。
死寂。真正的死寂重新降临千棺水宫。
只有水中央那祭坛上的幽绿色药剂,还在粘稠地蠕动着,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赵队长和队员们惊魂未定,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间的逆转。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强光手电依旧照射着那片渐渐平息、却依旧残留着炽白余晖的水面。父亲笔记里那句模糊的批注——镜非镜,水非水,伤其影,碎其魂——此刻如同洪钟大吕,在脑海中轰鸣。水月镜像…原来并非简单的光影把戏,而是以这蕴含特殊能量(很可能是与沙虫毒素同源)的黑色死水为媒介,通过精密的古代光学和能量传导设计,将作用于倒影的攻击,百倍千倍地反馈于本体!这是古代楼兰人守护最终秘密的、同归于尽的终极防御!
石破天挣扎着走到我身边,看着白夫人的尸体,又看向水中央的祭坛,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悲凉:结束了…‘驼铃社’…完了…永生…呵…不过是…永恒的诅咒…
他捂着左肩的伤口,身体晃了晃。
还没结束。
我的目光从白夫人的尸体移开,投向水宫中央,那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玉质容器。这东西…不能留。
赵队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凝重地点点头。他拿出一个密封的特制容器。
我们找到一艘搁浅在岸边、腐朽不堪的木质小船,勉强划向水宫中央的祭坛。越是靠近,那股混合着药草和腐朽的奇异气味越是浓烈,粘稠的幽绿液体在容器内缓缓蠕动,仿佛拥有着某种邪恶的生命力。
赵队长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容器内的永生药剂转移进特制容器密封。当最后一滴粘稠的幽绿液体离开玉质容器时,整个水宫似乎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仿佛某种维系了千年的邪恶平衡被打破。那些悬浮的棺椁,锁链发出的摩擦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哀鸣。
我们迅速撤离。离开前,赵队长在祭坛上设置了高爆炸药。
当我们乘坐的越野车冲出三危山,驶上戈壁滩时,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大地深处发出的叹息般的巨响。三危山面向我们的山体,在一阵剧烈的烟尘升腾中,缓缓向内坍塌了下去,将千棺水宫,连同那场延续了千年的永生幻梦,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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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深秋。
敦煌的胡杨林迎来了它一年中最辉煌的时刻。金黄色的叶片在湛蓝的天空下燃烧,如同大地上铺开的金色火焰。风过林间,带起一片片金色的旋舞,沙沙作响,如同低语。
我站在林间,脚下是松软的落叶。左手腕上的疤痕依旧狰狞,但那份灼痛似乎随着真相的揭露而淡去了些许。赵队长带来了最终的报告:白夫人庞大的跨国文物走私集团驼铃社被连根拔起,核心成员悉数落网。悬空寺的鎏金舍利棺在沙狐的据点被起获,西夏密文被专家破译,指向月牙泉底的,并非波斯宝藏,而是一处蕴藏着稀有矿物和古代生态样本的天然地宫,具有无可估量的科研价值,已被严密保护。雅丹魔鬼城的连环凶案,也随着沙海迷魂致幻剂源头(白夫人的秘密实验室)的捣毁而画上句号。
石破天靠着旁边一棵粗壮的胡杨树干。他左肩的伤已无大碍,换上了一副普通的墨镜,遮住了那只耗尽能量、彻底报废的机械义眼。阳光透过金黄的树叶,在他年轻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准备走了
我问。他的卧底任务已经结束,新的任务在更遥远、更危险的暗处等待。
嗯。
他点点头,声音平静,部里的调令下来了。有些线…得接着捋下去。
他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金色的树林,望向更远的沙海,那只‘眼睛’…是当年你父亲参与的一个绝密项目的原型机,代号‘烛龙’。功能之一就是记录和分析特殊地质信息,包括…西夏密文。它最后记录的一段加密数据…在阳关出事前几秒,由你父亲强行上传到了同步轨道的中继卫星。直到我潜入‘驼铃社’高层,才拿到密钥下载…里面是他最后拍摄的画面和…关于千棺水宫的警告。
我的呼吸微微一窒。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这种方式传递了守护的秘密。
石破天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用胡杨木雕刻的粗糙蝎子,递给我。不是枯枝编织的,而是实心的木头,带着树木的温润。这个…留个念想吧。不是警告,是…护身符。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看不见的弧度。
我接过那只小小的木蝎子,触手温凉。它安静地躺在我掌心,再无半分昔日的恶意。
保重。
我说。
你也是,青鸾姐。
他扶了扶墨镜,转身,走向林外停着的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车门打开,又关上。引擎低吼一声,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驶离了这片燃烧的胡杨林,很快消失在金色的地平线上。
风更大了些,卷起漫天金蝶。我低头看着掌心那只小小的木蝎子,又抬头望向这片在风沙中屹立了千年、此刻正绽放着生命最绚烂金色的胡杨林。
沙海迷踪,终有踪迹。人心鬼蜮,终见天光。而这片沉默而坚韧的土地,以及其上生息的一切,才是真正的、不朽的宝藏。
我握紧了那只木蝎子,转身,朝着沙海驼铃客栈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如同大地的低语,诉说着永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