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瀛离开那一日,青州下起了大雨。
我站在檐下,伸出手。
檐角悬挂的铜铃在雨中晃动,雨珠嘀嗒,落在掌心。
微微有些刺痛。
青州时常干旱,所以此刻哪怕天降甘霖,空气依然弥漫沙土的气息。
不如上京那场春雨潮湿。
其实我早该想明白的。
今生的崔文瀛,和前世的他,从来不是一人。
此后,我常驻青州,他留驻上京。
最好,此生不相见。
哪怕来生,也不要再相见。
四年后,听到太后驾崩的消息。
阿娘带着我重返上京。
参加丧礼外命妇有所忌讳,从不在我跟前提起崔家事。
这样就很好。
丧礼过后,我们一同去了普贤寺。
这里,供奉着我父亲的灵位。
从宝殿出来,一个穿着僧袍的人正在树下清扫。
叶子纷纷落下,我看不真切,却知道那是故人。
百岁的银杏树,枝繁叶茂,落叶如金。
清扫过,又落下。
可他锲而不舍,周而复始。
大师见我一直望着那处,手指转动佛珠,低头念了一句佛偈。
“檀越,这就是修行。”
我是个没有佛缘的人,哪怕前世跟着崔文瀛在佛前数十年,也不曾参悟。
如今,也只是点头。
不一会,阿娘从宝殿出来。
我跟在她身后,同大师告别。
耳边苕帚的声音还在窣窣作响,我和阿娘走在崔文瀛扫出来的那条路上。
佛寺的门在身后慢慢关闭。
树下,一个人沉默地完成自己的修行。
“走吧,咱们明日就要回青州了。”
阿娘拍了拍我的手,唤回我的神思。
我低头搀扶着她往山下走去。
此后半生,我想我再不会踏足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