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婷把婚戒砸在桌上:王雷,我找到了真爱,他比你懂我一百倍!
我看着她奔向门口的背影,默默发送了情夫偷情的视频。
半小时后,我开车经过街角,看见她失魂落魄蹲在路边。
她的真爱正搂着另一个女人骂她:倒贴的便宜货,也配纠缠我
孙婷精心打扮,穿着新买的红裙去情夫公寓规划未来。
开门的却是穿着真丝睡衣的陌生女人:我未婚夫说你像狗皮膏药甩不掉。
情夫从浴室出来,搂住女人腰当众羞辱:玩玩而已,你当真了
孙婷在路人的哄笑中落荒而逃。
第二天她哭着回家,却发现门锁已换,行李堆在楼道。
物业递给她离婚协议:王先生说,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她疯狂打我电话,我按下免提:孙小姐,请自重。
戒指砸在餐桌上的声音,硬邦邦的,像块冰坨子砸进骨头缝里。
王雷,我们完了!
孙婷的声音拔得很高,尖利得刮人耳膜,每一个字都淬着火,烧着她自以为是的决绝。那张脸,精心描画过的眉眼飞扬着,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开合,吐出的全是淬毒的刀子。
我找到了真爱!他比你懂我,比你浪漫,比你强一百倍!跟你这种木头过日子,我快憋疯了!离婚,必须离!孩子归你,这破房子我也看不上,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
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着,像是要把积压了半辈子的怨气全在这一刻喷出来。最后那句我只要自由,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和……愚蠢的憧憬。她甚至没给我插一句话的机会,仿佛生怕被我那木讷无趣的气息再沾染半分。
说完,她一把抓起旁边椅子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名牌包,用力甩上肩膀,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咔哒、咔哒、咔哒……急促又响亮,每一步都踏在她自以为通往新生的康庄大道上。
玄关处传来大门被用力摔上的巨响。
整个屋子被这声巨响震得嗡嗡作响,然后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餐桌上那枚被遗弃的戒指,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玻璃面上,指环内侧还刻着歪歪扭扭的WLST,是当年我们俩一起刻上去的。戒指旁边,还散落着她早上匆忙离开时没收拾的、吃了一半的吐司面包屑。
我站在原地,没动。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连一丝愤怒或者悲伤都懒得挤出来。只是觉得有点吵,她刚才的声音太刺耳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惯用的那款昂贵香水味,甜腻腻的,以前她说这叫斩男香。现在闻着,只觉得齁得慌,像劣质糖精。
我慢慢走到窗边。老旧小区的楼下,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一小片水泥地。很快,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冲了出来,像一团燃烧的火。那身红裙子,我记得,是新买的,标签还是我前几天收拾垃圾时扔掉的。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急,红色的裙摆在她身后翻飞,像一只扑火的蛾子,义无反顾地扑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A6。
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一个穿着骚包印花衬衫的男人探出身,笑着朝她张开手臂。
路灯的光正好打在他脸上,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陈锋。孙婷嘴里那个比我懂她、浪漫、强一百倍的灵魂伴侣。
隔着两层楼的高度和冰冷的玻璃,我甚至能想象出陈锋身上那股混合着古龙水和烟草的、刻意营造的成功男士味道。孙婷像只归巢的倦鸟,一头扎进他怀里,姿态亲昵得扎眼。陈锋低头,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绅士地替她拉开副驾车门。孙婷坐进去前,还回头朝我们这栋楼的窗户方向望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和解脱的快意。
黑色奥迪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汇入夜晚稀疏的车流,尾灯猩红,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楼下重新恢复了昏暗和安静。
我离开窗边,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沙发有点塌陷,是她平时最喜欢窝着追剧的地方。茶几上还放着她没喝完的半杯奶茶。
我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有点冷。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精准地找到一个没有备注名字、只存了一个句号.的号码。点开。屏幕上是准备好的发送框,下面静静躺着一个视频文件的缩略图。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停顿了大概一秒钟。
这一秒里,什么都没想。没有愤怒,没有不甘,没有所谓的道德挣扎。脑子里异常清醒,像被冰水洗过一遍。眼前闪过她刚才奔向奥迪时那决绝又愚蠢的红裙背影,闪过她砸戒指时那副脱离苦海的嘴脸。
然后,拇指落下。
【发送成功。】
屏幕上跳出四个字,绿色的,很短暂,很快消失。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点涟漪都看不见。
我把手机丢回沙发,起身走进厨房。水龙头有点生锈,拧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冰凉的自来水哗哗流下,我掬起一捧,用力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砸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抬头看着墙上那面布满油污和水渍的旧镜子,镜子里的人,眼神平静得像口枯井,映不出半点波澜。
半小时。
时间掐得很准。
我换了身干净的深灰色夹克,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那辆二手老捷达停在楼下,启动时发动机的声音沉闷得像在咳嗽。
车子慢悠悠地驶出小区,拐上主路。夜晚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霓虹闪烁,车流缓慢移动。收音机里放着不知名的流行情歌,甜腻得发齁。我随手关掉,世界只剩下引擎的噪音。
目的地很明确。车子驶过两个路口,右拐,进入一条相对僻静的支路。这条街两边开着些小咖啡馆和设计工作室,晚上人不多。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
就在街角那家挂着Lost&Found招牌的复古咖啡馆门口,暖黄的灯光像舞台追光一样打下来,照着地上蜷缩的一团红色。
是孙婷。
她精心打理过的卷发现在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边脸。那身让她引以为傲的崭新红裙,此刻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下摆蹭满了灰尘,像块被丢弃的抹布。她蹲在那里,身体缩得很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头深深埋在膝盖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气息。
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
陈锋。我那灵魂伴侣的情夫。他一只手还紧紧搂着一个女人的腰。那女人穿着米白色的羊绒大衣,气质干练,妆容精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正宫的优越感。她微微抬着下巴,眼神像看垃圾一样扫过地上缩成一团的孙婷,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烦。
陈锋的另一只手正激动地挥舞着,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孙婷头上,声音又尖又利,在这安静的街角显得格外刺耳: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玩玩而已!听不懂人话是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一个倒贴的便宜货,黄脸婆!也配来纠缠我
滚!立刻给我滚!看见你就恶心!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报警告你骚扰信不信不知廉耻的东西!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地上那个曾经把他视作救赎的女人身上。
孙婷猛地抬起头,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彻底花了,眼线晕开,糊成两团浓重的黑影,粉底被眼泪冲刷出一道道沟壑,嘴唇上的口红蹭到了脸颊上,狼狈得像个被撕烂的布娃娃。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陈锋,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像条濒死的鱼。
锋哥,跟这种女人废什么话呀陈锋怀里的女人娇嗔地开口了,声音又软又甜,说出来的话却像冰锥,保安呢还不快把这疯女人弄走脏死了,挡着人家做生意了。她说着,还嫌恶地用脚尖踢了踢旁边孙婷那个滚落在地的名牌包。
咖啡馆的玻璃窗后面,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张看热闹的脸。有人端着咖啡杯,指指点点,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看猴戏般的兴味。低低的议论声和压抑的嗤笑声,隔着玻璃闷闷地传出来,像针一样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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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慢了车速,老捷达几乎是以步行的速度,从这出活生生的闹剧旁边缓缓滑过。
车窗开着一条缝。
陈锋那尖刻的辱骂声、女人刻薄的帮腔、孙婷压抑绝望的呜咽、还有那些看客模糊的哄笑……各种声音混杂着,像一场混乱的交响乐,毫无阻碍地涌进车里,钻进耳朵。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车外。
视线掠过陈锋那张因为激动和急于撇清而扭曲变形的脸,掠过他怀里那个趾高气扬、像在看垃圾一样的正牌女友,最后,定格在地上那个彻底崩溃、被羞辱得体无完肤的红色身影上。
孙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死死地盯住了我这辆缓缓移动的破车。那张糊满泪水和化妆品残迹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混杂着震惊、羞耻、怨毒和……一丝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名为求救的东西。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开合。
看口型,似乎是——王雷。
老捷达没有停留。
我甚至没有多看她半秒,视线毫无波澜地移开,仿佛只是扫过路边一件无关紧要的障碍物。脚下轻点油门,发动机发出一阵低吼,车子平稳地加速,将那副精心上演的丑态、那些刺耳的噪音、以及孙婷最后那道绝望的目光,全部甩在了身后越来越远的昏黄灯光里。
后视镜中,那团刺目的红色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城市夜晚的光怪陆离重新填满视野,车流平稳,仿佛刚才街角那场闹剧,只是某个频道播放的、与己无关的劣质电视剧片段。
方向盘在掌心留下一点温热的触感。我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穿过一条条或明亮或幽暗的街道。没有目的地,只是单纯地开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牌流光溢彩,映在玻璃上,又飞快地滑走,像一场无声的默片。
孙婷那张被彻底撕碎的脸,陈锋急于撇清时那副丑恶的嘴脸,还有那个陌生女人居高临下的轻蔑……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闪回。不是愤怒,也不是快意,更像是在审视一堆被彻底打翻在地的、毫无价值的碎片。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空旷的街边停车场。旁边是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便利店,白惨惨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我熄了火,推门下车。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猛地灌进领口,激得人一哆嗦。空气里是城市特有的混合味道——汽车尾气、远处隐约的食物香气、还有一点潮湿的泥土味。
走进便利店,门上的感应器发出叮咚一声脆响。收银台后,年轻的店员正低头刷着手机,头都没抬。冷柜的嗡嗡声是店里唯一持续的背景音。
我走到饮料柜前,拉开玻璃门。冰冷的白气瞬间涌出,扑在脸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易拉罐整齐排列。手指掠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最终停在一罐最普通的冰镇啤酒上。铝罐上凝结的水珠冰凉刺骨,顺着指尖往下淌。
就这个。我把罐子放在收银台上。
店员终于抬眼,扫了一眼,懒洋洋地拿起扫码枪。滴一声。五块。声音带着熬夜的倦怠。
硬币落在柜台上的声音清脆。我拿起啤酒,拉开拉环,嗤的一声轻响,细密的气泡涌上来。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啤酒特有的微苦和麦芽香,一路凉到胃里,瞬间驱散了那点残存的、莫名其妙的燥热。
拿着啤酒罐走出便利店,重新回到停车场。空旷的场地上只有零星几辆车。我靠在冰凉的车门上,仰头看着城市上空被灯光映成暗红色的夜空,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句号.发来的新信息。
【陈锋未婚妻,林薇。家族背景不弱。视频已阅。谢了。东西很精彩。】
文字简洁得像电报,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透着一股冰冷的效率感。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嘴角扯动了一下,连个完整的笑都算不上。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敲了一个字:【嗯。】
发送。
屏幕暗下去。
冰冷的啤酒罐贴着掌心。我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走最后一丝残留的燥意,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停车场空旷寂静,只有远处街道传来的模糊车流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孙婷那张被泪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脸,最后一次在脑海中闪过,像一张被揉皱又丢弃的废纸,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陈锋那急于撇清的丑态,林薇那居高临下的眼神,都成了模糊褪色的背景板。
剩下的,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空旷。
罐子里的酒见了底。我捏扁了空罐,铝皮发出轻微变形的呻吟。手腕一扬,空罐划出一道低矮的弧线,哐当一声,精准地落进几步开外的绿色垃圾桶里。
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拉开车门,坐进去。老捷达的座椅发出熟悉的吱呀声。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发动机低吼着苏醒过来,震颤通过方向盘清晰地传递到掌心。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夜晚永不停歇的车河。路灯的光晕在挡风玻璃上连成流动的线,明暗交替地掠过脸庞。我关掉了收音机,车里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单调而稳定。
没有回那个刚刚被孙婷宣布完了的家。
方向盘一打,车子驶向城西。那里有一个规模不大但设施齐全的快捷酒店。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自动门无声滑开,大厅里灯火通明,前台小姐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房型
单间。安静点的。住一晚。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的先生,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递过证件,刷卡付押金,接过房卡。整个过程机械而流畅,像设定好的程序。电梯平稳上升,停在一个安静的楼层。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找到房间号,刷卡开门。一股新装修材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标准化的陈设,白色的床单被套一丝不苟。我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透进来的微光,径直走到床边,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床垫里。身体陷进去,发出轻微的声响。黑暗中,天花板的轮廓模糊不清。
眼睛闭上。
没有立刻入睡。大脑像一片被清空了的硬盘,运转缓慢,近乎停滞。孙婷的哭喊,陈锋的谩骂,林薇的轻蔑,咖啡馆玻璃后看客模糊的脸……这些碎片化的影像还在无意识地浮现,但已经失去了任何情绪色彩,苍白得如同褪色的旧照片。
它们出现,又无声地沉下去。
渐渐地,连这些碎片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边无际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淹没了所有感官。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放松。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意识像沉入一片温暖粘稠的黑暗沼泽,缓慢地下坠。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气流声,以及窗外遥远城市永不间断的、模糊的白噪音。
世界,暂时安静了。
清晨的光线,苍白而冷硬,像一把迟钝的刀子,硬生生从没拉严实的厚重窗帘缝隙里挤了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刺眼的光带。
头有些沉,像灌了铅。身体陷在过于柔软的酒店床垫里,有种陌生的失重感。我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那盏造型平庸的吸顶灯看了几秒。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缓慢地开始转动。昨晚的记忆碎片——街角的红裙、尖刻的辱骂、绝望的呜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回。
没有停留。掀开被子,起身。快捷酒店廉价的白色床单发出窸窣的摩擦声。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走向洗手间。
镜子里的脸有些陌生。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下带着淡淡的阴影。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收拾好简单的背包,没有再看一眼这个临时栖身之所。刷卡,退房。前台小姐公式化的笑容和欢迎下次光临的送别语被自动过滤。
走出酒店大门,深秋清晨的空气带着凛冽的寒意,猛地灌入肺腑。街道已经开始苏醒,上班的人流和车流汇集成一股嘈杂的洪流。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址——我和孙婷曾经的家。
车子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缓慢移动。窗外,城市像个巨大的机器,冷漠而高效地运转着。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手背上,带来一点虚假的暖意。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异常清醒,像一块被冰水反复擦拭过的玻璃。
离小区还有一条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指尖划过接听键。
没有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几乎是立刻爆发出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嘶喊,像濒死野兽的哀鸣,穿透听筒,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
王雷!王雷!你在哪!开门!你开门啊!!
孙婷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尖利、破碎,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绝望,我的东西!我的包!我的首饰!你凭什么锁门!开门!你听见没有!王雷!你这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开门——!!!
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我面无表情,拇指轻轻点了一下屏幕上的免提键。那刺耳的尖叫和咒骂瞬间被放大,充满了整个车厢。
王雷!你说话!你装什么死!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出来啊!你害我!都是你害的!你这个阴险小人!开门!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语无伦次。
我依旧沉默。目光平静地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仿佛在欣赏一幕与己无关的默剧。只有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说话!王雷!你说话啊!呜呜呜……
电话那头的咒骂渐渐被崩溃的嚎哭取代,她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和模糊不清的呓语,…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的家…开门…求你了…开门…
哭求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和干呕。
车子终于拐进了小区。远远地,就看到了单元门洞前那一片狼藉的景象。
几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大号纸箱、几个廉价的蛇皮袋,像一堆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歪歪扭扭地堆在单元门入口的水泥地上,堵住了小半个人行道。箱子和袋子都敞开着口,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衣物——有孙婷那些价值不菲的当季新款大衣、连衣裙,也有揉成一团的廉价内衣裤;几双高跟鞋被粗暴地塞在一个袋子里,鞋跟可怜兮兮地戳在外面;还有一些散落的瓶瓶罐罐,是她梳妆台上那些昂贵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有的盖子都没盖紧,液体流出来,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一片狼藉,毫无尊严可言。
在这堆垃圾旁边,站着一个穿红色冲锋衣、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是我们这个小区的物业经理,姓赵。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单元门的方向,一副公事公办、不想惹麻烦的样子。
而单元门那扇不算太新的防盗铁门,此刻紧紧地关闭着。门锁的位置,明显换了一把崭新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锁。
孙婷就背对着马路,站在那堆属于她的垃圾和紧闭的铁门之间。她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被灰尘和泪水弄脏、揉皱的红裙子,在清晨的冷风里显得单薄又可笑。她背对着这边,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冰冷的铁门栏杆,另一只手徒劳地、一下下地捶打着那扇纹丝不动的门板,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咚咚声。她似乎还在哭,但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只剩下喉咙里拉风箱似的、破碎的呜咽。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我付了钱,推开车门。清晨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
就在我下车的同时,物业赵经理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转头看了过来。他认出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神色,随即快步朝我这边走来。
孙婷似乎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捶打铁门的动作猛地一僵。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那张脸暴露在清晨惨白的光线下。
时间仿佛在她脸上按下了快进键。一夜之间,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神采。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被眼泪、灰尘和绝望冲刷得面目全非,眼线晕染成两团巨大的、污脏的黑影,干涸的泪痕在惨白的脸颊上划出几道清晰的沟壑,嘴唇干裂起皮,毫无血色。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红肿得像烂桃子,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空洞、涣散,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头发像被暴风雨蹂躏过的鸟窝,凌乱地纠缠在脸颊和脖子上。那身刺眼的红裙子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满了污渍,衬得她像一株被踩进泥泞里的、迅速枯萎腐烂的花。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不再是昨晚街角时那点微弱的求救,而是彻骨的恨意,浓稠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张着嘴,似乎想发出声音,但喉咙里只滚出一串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破旧的风箱在苟延残喘。
赵经理已经走到我面前,刻意避开了孙婷那怨毒的目光,从冲锋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来,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先生,您来了。这是您昨天委托我们物业转交的文件。他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地上那堆狼藉,又迅速移开,孙女士的东西,按照您的吩咐,都整理好放在这里了。门锁也按您的要求更换完毕,新钥匙在文件袋里。
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狠狠砸在孙婷紧绷的神经上。
什…什么文件!孙婷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碍,嘶哑尖利得像砂纸摩擦,我的东西!王雷!你凭什么!那是我的家!我的!!她猛地往前踉跄了一步,似乎想扑过来抢夺那个文件袋,但双腿发软,差点栽倒在那堆敞开的垃圾上。
赵经理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一丝警惕,仿佛在看一个会随时发疯的危险人物。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厚度。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平静地看向赵经理:辛苦了,赵经理。
应该的,王先生。赵经理点点头,显然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那…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有事您再联系物业中心。他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离开,留下我们两人和一堆狼藉暴露在清晨微冷的空气中。
孙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牛皮纸袋上,然后又猛地抬起来,死死地剜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她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压抑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王雷…你…你算计我…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她往前又逼近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你故意让我去…你故意看我被他羞辱…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耍…被所有人看笑话!是不是!你说话!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伪君子!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恨意和失控而扭曲变调,唾沫星子随着嘶吼喷溅出来。她伸出手,指甲缝里还带着污垢,直直地指向我的脸,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你满意了!看着我身败名裂!看着我像个乞丐一样被赶出家门!看着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满意了!王雷!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嘶吼声在清晨寂静的小区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已经有早起的邻居被惊动,小心翼翼地拉开窗户,探出头来张望,脸上带着好奇、惊愕或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看着她那张被疯狂和恨意彻底扭曲的脸,看着她像跳梁小丑一样在邻居们无声的围观中嘶吼咆哮。她的指控,她的诅咒,她的歇斯底里,像一阵毫无意义的噪音。
终于,我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轻易地凿穿了她所有疯狂的喧嚣:
算计你我微微侧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她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孙婷,钥匙,是你亲手扔掉的。戒指,是你自己摘下来砸在桌子上的。家,是你为了所谓的‘真爱’,头也不回地抛弃的。
我,我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起,敲在冰冷的空气里,只是尊重了你的选择。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却沉重无比的铁闸,轰然落下。
孙婷所有的嘶吼,所有的指控,所有的疯狂,瞬间被这道铁闸死死地压住、掐断。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最无法接受的事情。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呃…呃…的、被噎住般的抽气声,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脚下不稳,踉跄着向后倒去。
砰!
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那扇冰冷、坚硬、紧紧关闭的单元防盗铁门上。铁门发出沉闷的巨响。她顺着冰冷的铁门滑坐下去,瘫坐在自己那堆被抛弃的、散落一地的垃圾中间。
红色的裙摆像一滩绝望的血迹,铺开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她蜷缩在那里,头深深地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只剩下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断断续续,从她蜷缩的身体深处挤出来。
邻居们探究或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自家门前的、曾经是我妻子的女人。她像一堆被彻底扫出门的、等待处理的废弃物。没有怜悯,没有快意,只有一种事已至此、尘埃落定的平静。
捏紧了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装着那份她亲手签下名字、按了手印的离婚协议。厚厚一叠,沉甸甸的。
转身。
没有再看那堆狼藉和那个崩溃的身影一眼。皮鞋踩在小区干净的水泥路面上,发出清晰而平稳的哒、哒声,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
阳光似乎亮了一些,但空气依旧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