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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可以让我忘却剜心之痛,爹爹尸骨入药之悲。”
“你都不能,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只会上下嘴唇一碰,便恬不知耻求我原谅。”
慕邶桁缄默,整个人埋进阴影中,昔日种种罪责他无法反驳。
良久,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嗫嚅数下,竟染上点诚恳的意味:
“那我们的孩子可有平安出生?”
如此荒唐的问题,着实将我逗笑。
我回身单手撑着下颌,眉眼弯弯看着他。
“孩子呀,你想见吗?”
慕邶桁闻言,瞬间提起精气神,丝毫不见方才的颓然。
“想,阿稚你若肯让我见孩子一眼,我便死而无憾了。”
我认同的点点头,在慕北桁沉浸在希望中时,收起笑意。
“跪下,求我。”
他睁眼与我对视,得知我并未同他开玩笑后,也只迟疑了一瞬,便弯膝直直跪在我身前。
他上一次下跪,是向爹爹求娶我,许诺此生唯爱我一人。
这一次,是为了本不存在的孩子。
我弯腰看向他,审视他期许的目光。
接着勾动唇角,张开嘴。
一只毒蜘蛛急速从我口中爬出,扑至他的脸上。
未设防备,慕邶桁被吓了一跳。
惊慌之下,跌落一旁的湖中。
他不通水性,我站在岸边,冷眼看他挣扎。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的孩子早就被你喂了蜘蛛。”
“是你亲手喂我吞下的蜘蛛。”
周围的毒虫接收到我的意念,成群结队涌向水中的慕邶桁,渐渐的他停止挣扎。
幸亏宫人发现及时,将他救了上来。
不过此后,他便如同得了失心疯,常对着蜘蛛唤“羲羲”。
那是他给我们的孩子取得名字。
当时,慕北桁温柔地搂着我的腰,握着我的手写下这两个字。
“阿稚何时才能为我生个孩子,也好让我体会体会国丈的妻在从妻,妻去从女”
忽然他话音一顿,改口笑道:“从妻便好,我不敢想像阿稚不在我身边的日子,若可以还是我先去的好。”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嗔道:
“呸呸呸,只要你不负我,我们必定恩爱一辈子。”
“我绝不负你。”
离开太子府前,我去看了慕邶桁最后一眼。
他已是油尽灯枯,瞧见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将手里养的肥肥胖胖的蜘蛛给我看。
“阿稚,你看见了吗?羲羲被我养的很好。”
将死之人,我懒的同他多费口舌。
转身准备离开,他却开口叫住我。
两行热泪顺着他苍老的脸庞滑落。
“阿稚,对不起终是我负了你,此生不敢再奢求你的原谅,只求来生你能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我皱眉打断他,如此恶心的话,令我一阵反胃。
“负心之人,死后当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又哪来的来生?”
我抬脚离开,身后响起慕邶桁悲凉绝望的笑声,随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昨日白芷飞鸽来信,寨中族人,除了因蛊虫破肚而死的姜霜姜灵,其余人等皆已平安转移。
趁太子府乱做一团,我偷偷从暗门离开。
但很快被皇上派兵追上。
阿亦拔出弯刀护着我,我也取出带有剧毒的暗器囊袋,试图为阿亦搏一线生机。
剑拔弩张之际,慕邶桁的贴身侍从策马赶来。
“太子有令,蚩娘救主有功,即刻放她归去任何人不得阻拦!”
侍从翻身下马,递来一个荷包,神情悲凉。
“娘娘,太子托我为他带句话。”
“他不求你原宥,只愿你余生平安顺遂。”
接过荷包,我和阿亦毫不犹豫冲出人群,绝尘而去。
直到远离京城地界,我才打开荷包。
里面是一只金钗,和我赠与他的避毒珠串。
珠串少了一颗含有生蛊的珠子。
生蛊和绝命蛊相生相克,若同中这两种蛊,人便会沦为蛊虫生存的器皿。
虽有呼吸和心跳,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俗称,活死人。
只要慕邶桁一日有呼吸,皇上便没有理由对我和族人发难。
我收下珠串,至于那只金钗,被我随意丢进了路过的江河中。
负心之人,绝不原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