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蓝屏危机
沈书言的笔记本电脑蓝屏时,指尖正悬在保存键上方。
六月的阳光把书桌晒得发烫,课件文档在蓝屏前最后一闪的画面,是他熬夜改了三版的模拟题。明天就要给高三（二）班的学生们做题,他捏着鼠标的手,指节泛白。
小沈老师,别急啊。对门的张阿姨的儿子送杨梅过来,看见他对着电脑愁眉苦脸的样子,往楼下指了指,巷口新开了家网吧,机器挺新的,去那儿弄呗。
沈书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抓起U盘和教案本出了门。小区后门的巷子里果然有间网吧,墨绿色的招牌上写着晚风,字体歪歪扭扭的,倒有几分随性。
推开门时,冷气混着淡淡的橘子味清洁剂扑面而来,驱散了满身燥热。
吧台后坐着个男人,穿件黑色背心,小臂肌肉线条利落。听见动静,他抬眼望过来,睫毛很长,瞳仁是偏深的琥珀色,鼻梁高挺,唇线分明——是那种带着点痞气的好看。
那男人注视着沈书言,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上网男人声音有点哑,还带着丝愉悦,像夏天里冰镇后的橘子汽水,目光落在他怀里的教案本上时,顿了顿,老师
嗯,沈书言点点头,耳尖有点热,我电脑坏了,想借台机子改个课件。他说话时习惯性地带了点温软的尾音,像春风拂过新抽的柳丝。
男人侧过身在电脑上开了张临时卡后站起身,他的个子很高,走近时带起一阵风,混着淡淡的烟草味,但不呛人,反而像晒过太阳的干草,带着点暖意。
里间有隔断,安静。他把卡递过去,指腹有意无意的擦过沈书言的指尖,凉丝丝的,韩晓,有事喊我。
沈书言接过卡,指尖还残留着那点凉意。他低头道谢时,瞥见男人黑背心的领口露出的锁骨,锁骨下方那颗小小的痣,像粒被揉碎的星子。
隔断间果然清净,靠窗的位置摆着盆绿萝,叶片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沈书言坐下,刚打开课件,余光看见韩晓就拿了瓶橘子汽水和橘子糖还有果盘进来。
韩晓把东西放在桌角,目光扫过他屏幕上的模拟题,高三的
嗯,明天模考。沈书言拧开瓶盖喝了口,冰水滑过喉咙,压下了几分燥热,你怎么知道
猜的。韩晓嘴角含笑的靠在隔断门框上,我以前在这学校待过,班主任总爱在模考前发这种卷子。他顿了顿,忽然笑出点痞气,当然,我从没做完过。不过,我的前桌很厉害,都能做完。
沈书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他教语文,见惯了调皮的学生,却觉得眼前这个开网吧的男人,身上有种很干净的少年气,像冰镇橘子汽水,看着冲,回味却甜。
那天他待到傍晚才离开。韩晓正在吧台后算账,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串数字,另一只手在计算器上敲敲打打,余光看见沈书言走出来,他抬头笑了笑：弄完了
嗯,麻烦你了。沈书言把卡递过去,视线无意间扫过他身旁侧过来的电脑桌面——背景是黄昏中的校园,在校园的小路上站着个穿校服的少年,背对着镜头,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莫名有点眼熟。
卡不用退,韩晓把卡推了回去,指腹在卡面上敲了敲,明天电脑修不好,再来就是。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摸出个小铁盒,塞到沈书言手里,这个拿着,改课件费脑子,含颗糖。
是盒橘子糖,沈书言捏着铁盒,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盒子上的凉意从指尖漫上来,刚要道谢,就见韩晓朝门外努努嘴：门口那只三花猫,你要是路过看见,别吓着它,我叫它煤球。
2
网吧重逢
沈书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网吧门口的台阶上,果然蹲着只三花猫,正低头吃着碗里的猫粮。他点点头,抱着教案本走出网吧,晚风卷着花香吹过来,铁盒里的橘子糖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
电脑配件要等三天才能到。这三天里,沈书言成了晚风网吧的常客。每天下午没课,他就抱着教案本过来,韩晓总会提前把靠窗的隔断收拾干净,桌上摆着橘子汽水或橘子糖,有时是各种各样的零食和水果。
沈书言渐渐发现,韩晓的痞气里藏着细心。他会记得提醒保洁阿姨用淡味清洁剂,怕刺激顾客的鼻子,会在初中生打游戏超时后,塞给他们一瓶牛奶赶人走,甚至能准确说出每个熟客的习惯——小孟的耳机得开降噪模式。戴眼镜的小姑娘喜欢把屏幕调暗两格。
韩老板对熟客很上心。某天沈书言来到前台想拿瓶水,却看见韩晓在给煤球梳毛。夕阳透过玻璃窗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暖金色,他动作轻柔,指尖拂过猫背时,连煤球都难得地没炸毛。
闻言,韩晓手一顿,梳子卡在猫毛里。不算熟客的,也上心。他把煤球抱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书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比如沈老师。
沈书言的耳尖腾地红了。他慌乱的低下头,脚步凌乱的走回隔断间,刚进房间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块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后颈——是支冻在冰箱里的橘子味冰棒。
看你热得冒汗。韩晓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笑意,吃吧,橘子味的,跟你身上的味道挺像。
沈书言僵着脖子接过冰棒,包装纸上的水珠沾在指尖,凉得他打了个颤。他不敢回头,只听见韩晓转身时低低的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冰棒吃到一半,沈书言忽然想起什么。他高中时也总爱买橘子味冰棒,那时候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五毛钱一支,他总在晚自习前买一支,躲在操场的香樟树下吃完,再回教室刷题。
有次正吃得急,撞见同班的体育委员韩晓,对方吹了声口哨,说沈书言,你吃冰棒的样子,跟偷糖的猫似的。那个韩晓,好像也有双琥珀色的眼睛,锁骨下有颗痣。
沈书言咬着冰棒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吧台后正在擦桌子的韩晓,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朝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像极了记忆里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配件到的那天,沈书言去网吧结费用。韩晓正在给机器换键盘,听见动静直起身,黑T恤被汗水洇出深色的痕迹,贴在背上。不用结,他甩了甩手上的灰,朋友价,免费。
那怎么行。沈书言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这几天麻烦你太多了。
韩晓没接钱,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到他面前。信封上画着只简笔画的猫,正叼着颗橘子糖。给你的。
沈书言疑惑地拆开,里面是一张照片,准确的说是高中毕业照。沈书言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穿着校服,站在最边上,低着头抠手指。而他旁边,站着笑得张扬的韩晓,正偷偷往他这边歪着身子,像要凑过来跟他说话。
记起来了吗韩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书言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个总穿着松垮校服的少年,会在他路过篮球场时,故意把球砸到他脚边；会在他值日擦黑板时,从后面递过块干净的抹布；会在他被调皮男生起哄时,皱着眉说你们别吓着他。
那时候的他,把这份在意藏在心里,写满了三个日记本。他以为毕业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却没想到,会在七年后的夏天,在一家叫晚风的网吧里重逢。
韩晓……沈书言抬起头,声音有点哽咽,你……
我早就认出你了。韩晓的目光很亮,像落满了星星,你第一天来网吧,我就认出你来了他顿了顿,伸手轻轻碰了碰沈书言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的,我找了你七年,沈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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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言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他想起高中毕业那天,韩晓在他的校服上签了名字,后面画了颗橘子糖,说沈书言,等我回来找你。那时候他以为是句玩笑,直到今天才知道,那句承诺,韩晓记了七年。
你这个笨蛋。沈书言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掉得更凶,我也……我也找过你。
3
橘子糖的告白
韩晓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男人的怀抱很宽,带着淡淡的汗味和橘子糖的甜,沈书言把脸埋在他的T恤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七年的等待,都值了。
从那天起,晚风网吧里多了道特别的风景。沈书言没课的时候,就会坐在吧台边备课,韩晓就趴在旁边看他写字,偶尔伸手替他把滑落的眼镜推回鼻梁。
韩晓会变着花样给沈书言带吃的。早上是巷口张记的豆浆油条,中午是隔壁面馆的牛肉面,晚上有时是自己做的番茄炒蛋——沈书言发现,韩晓做的番茄炒蛋,甜津津的,像他最爱的橘子糖。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甜口的某天沈书言扒着碗里的蛋,含糊地问。
高中时看你买橘子糖,总挑最甜的那款。韩晓正给煤球喂猫条,闻言笑了笑,那时候就记住了。
沈书言的脸瞬间红了。他想起自己高中时总把橘子糖藏在课本里,有次被韩晓发现,对方抢了一颗塞进嘴里,说果然甜,跟你一样。那时候他以为韩晓在捉弄他,现在才明白,那是少年最笨拙的告白。
周末的时候,韩晓会关了网吧,带沈书言去逛公园。他们走在湖边,看老大爷钓鱼,听大妈们跳广场舞。
有次路过高中校门,沈书言停住了脚步。香樟树还在,小卖部也还在,只是换了新的招牌。韩晓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想进去看看吗
沈书言摇摇头,转过身回抱住他：不用了,重要的人就在身边。
韩晓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吻了吻他的鼻尖,最后停在他的唇上。这个吻很轻,带着橘子糖的甜,像夏日里最温柔的风,吹得沈书言心头发颤。
沈书言,韩晓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而认真,我们在一起吧。
好啊。沈书言注视着韩晓的眼睛笑着点头。
那天晚上,他们在网吧二楼待了很久,久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淡淡的光晕,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温柔的夜曲。
期末复习最忙的那周,学校突然通知要加班改模考卷。沈书言忙到快十点才脱身,走出校门时,发现韩晓的越野车停在路边,车灯在夜色里亮着暖黄的光。
韩老板沈书言拉开车门坐进去,才发现副驾放着个保温袋,里面是碗热气腾腾的南瓜粥,你怎么来了
煤球饿了,来接你去喂猫。韩晓发动车子,语气说得理所当然,听到这话沈书言只是望向韩晓,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光。
怎么了,看我干什么韩晓疑惑道,见沈书言还是不说话,一直看着自己,最终轻笑一声,败下阵来是我想你了,很想你,所以带了晚餐来接你回家。
听到韩晓的话,沈书言才转回头,只是红润的耳朵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回到了网吧二楼,沈书言坐在餐桌上喝粥,嘴角沾了点米粒,韩晓看到后用指腹擦掉,问到甜吗
甜。沈书言点头,是吗,我也尝尝。说完韩晓俯身吻住了那微微张开的红唇。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分开了,只是在分开后说了一句确实很甜。不知说的是粥还是什么。
4
甜蜜约定
闻言沈书言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就像天边的晚霞一样,格外漂亮。他忍着羞意继续吃着饭,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加班
你们门卫张叔是我爸老战友,刚才在门口聊了两句。韩晓转方向盘时,手腕上的红绳晃了晃,他说办公室灯还亮着,就知道你肯定没吃饭。
车子驶过挂满彩灯的小吃街,沈书言捧着温热的南瓜粥,忽然觉得这个夏夜一点都不热了。他看着韩晓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在他轮廓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像藏在痞气底下的温柔。
对了,沈书言忽然想起什么,从教案本里拿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递到韩晓嘴边这个给你。
韩晓张嘴含住,舌尖尝到熟悉的甜。他看着沈书言眼里的笑意,将车停到路边,把人拉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带着橘子糖甜味的吻。
某天网吧打烊时,韩晓送沈书言回家。走到楼下,沈书言掏出钥匙,却被韩晓拉住了手。明天……一起去看电影韩晓的耳尖有点红,像被夕阳晒过的橘子,新上的爱情片,听说挺甜的。
沈书言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像个等糖吃的孩子,忍不住笑了。好啊,他踮起脚尖,在韩晓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看完电影,我请你吃橘子糖。
韩晓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了漫天星火。他紧紧抱住沈书言,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沈书言,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沈书言回抱住他,鼻尖萦绕着韩晓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橘子糖的甜,一直都是。
深秋的某一天,沈书言下班后路过巷尾的小摊,盯着冒热气的铁锅说老板
要一斤栗子,多放糖。
好嘞！老板利索的装好袋子递给沈书言,结果,从后面伸出一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走了糖炒栗子,沈书言回过头就看见韩晓一手拿着栗子,一手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那里,他把花递给沈书言后牵起他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笑着对他说走吧,我们回家。
秋意渐浓的时候,晚风网吧的吧台上多了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橘子糖,罐子旁边摆着本沈书言的教案本,扉页上画着两只手牵在一起的简笔画,旁边写着：糖很甜,你也是。
熟客们见怪不怪,甚至有调皮的客人喊：韩老板,沈老师的橘子糖,分我们一颗呗！
韩晓就会笑着扔包薯片过去：去去去,玩你的游戏去。把他们打发走后,转头却把沈书言送去零食,水果,橘子糖。
某个周末,沈书言带韩晓回了趟家。房子里摆着他高中时的奖状,还有那三个写满心事的日记本。韩晓站在书桌前,一页页翻着日记,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关于他的文字,眼眶微微发红。
原来你那时候就……
嗯。沈书言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背上,那时候不敢说,怕你觉得我奇怪。
傻瓜。韩晓转过身回抱住沈书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我那时候天天想跟你说话,又怕你嫌我烦。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枚橘子形状的银戒指,沈书言,以后的橘子糖,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沈书言看着戒指上小小的橘子纹路,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伸出手,让韩晓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暖得他心头发烫。
好啊,沈书言笑着说,韩晓,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过。
寒假的雪落得细碎,韩晓把网吧家交给了员工,就和沈书言一起旅游泡温泉。私汤池藏在松树下,蒸汽裹着松香漫上来,沈书言刚要踩台阶,就被韩晓攥住手腕。
我先探温度。韩晓下到汤池里,指尖沾着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他回头时睫毛沾了雾,过来,我扶你。沈书言踩进池里,温热的水漫到胸口,刚松口气,就觉韩晓的掌心贴在他后腰,轻轻扶着他坐稳。
然后从池边袋里摸出颗橘子糖,递给沈书言含着,甜。糖刚递到嘴边,沈书言就被蒸汽熏得偏了偏头,唇尖不小心擦过韩晓的指尖。
两人都顿了顿,韩晓的喉结滚了滚,伸手替他拨开贴在额前的湿发,声音比温泉还烫：书言,你耳朵红了。沈书言没敢抬头,只把脸往温热的水里埋了埋,舌尖的橘子糖,混着心跳声,沁满了整个冬夜。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除夕,沈书言和韩晓刚吃完晚饭就听到外面烟花盛放的声音。
韩晓就从身后圈住沈书言的腰,二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炸开金红烟火,细碎的光落在沈书言泛红的耳尖。韩晓的掌心顺着沈书言的腰侧轻轻摩挲,指腹蹭过柔软的衣料,呼吸渐渐烫起来。
没等沈书言回头,韩晓就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下去。唇齿间带着刚喝的红酒香,还有橘子糖的甜。沈书言的手不自觉攥紧韩晓的衣角,在烟火的噼啪声里,任由对方加深这个吻。
烟花渐歇时,韩晓打横抱起沈书言,脚步轻得怕惊散满室暖意：屋里比客厅暖,我们回房。沈书言埋在他颈间,耳尖发烫,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韩晓沉稳的脚步声,一起融进了新年的夜里。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窗外的花开了,香气漫进屋里,混着沈书言身上淡淡的墨水味,和韩晓指尖的橘子糖甜味,酿成了最温柔的春意。
原来有些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就像白衬衫总会遇见橘子糖,就像他总会遇见韩晓,在这个春天,把藏了七年的喜欢,酿成了一辈子的甜。
后来,沈书言在教案本的最后一页写道：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甜的事。韩晓看到时,没说话,只是在那天打烊后,悄悄在网吧门口挂了串风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像无数颗橘子糖在空气里融化,甜得人心头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