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顾婵赶到时，就看到秦让执拗的跪在殿前，他染血的戎装尚未卸下，风尘仆仆，却无比坚定。
“臣秦让，心悦安平公主！”
他嘶哑的声音穿透凛冽的空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愿以此番荡平南疆、收复三州之功勋为聘，求陛下恩典，赐婚于臣！臣此生此世，必珍之重之，视若性命，永不纳妾！求陛下成全！”
话音未落，他已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次，又一次……殷红的血迹迅速在他额前晕开，他却恍若未觉。
“秦让。”顾婵突然开口。
在看到顾婵面容的瞬间，秦让的眼眶瞬间通红，喉头剧烈地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化作一声破碎的低唤：
“婵儿”
他在边关九死一生时，脑海中满是顾婵的身影，是顾婵，让他无数次身受重伤，又硬生生撑着一口气活了过来。
他还要回去，去见他的顾婵。
顾婵缓缓走到他面前，裙裾拂过冰冷的石阶，在他面前蹲下身来。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隆冬，大雪封山，我们穷得连一碗热粥都喝不上。”
秦让一怔，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婵的声音平静无波，“你说要带我进山碰碰运气。我们做了简陋的陷阱，冒着鹅毛大雪，在寒风里守了整整一个下午，冻得手脚都麻木了。终于，等到了一只觅食的野兔。”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人，看到了那冰天雪地里，眉宇坚毅的少年郎。
“你弯弓搭箭，很准，射中了它。可就在那时，正前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野鸡的鸣叫，又肥又美。”
“你怕它跑了，立刻拉起我的手就去追。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追赶，树枝刮破了衣裳，雪灌进了靴子……可最后，野鸡没捉到，等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回去时，那只受伤的野兔，也不见了踪影。”
秦让脸色一白，嘴唇翕动着，哑声道，“婵儿，可我们不一样。”
“秦让。”顾婵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过去就是过去了。”
“你我之间，早在你在我与谢怀宁之间摇摆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我那时成全了你，现在，也希望你成全我。”
顾婵回头，孟斯早已等在身后。
秦让看着顾婵对孟斯满含情意的目光，心中一痛。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顾婵为什么如此决绝的离开。
她察觉到了他那时因为谢怀宁摇摆不定的心绪。
她早已比他先一步看清他们的结局。
所以，她选择离开。
而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放手。
成全她的自由。
秦让苦笑一声，许久，他听到自己几不可闻的声音。
“臣祝公主，得偿所愿，幸福终生。”
顾婵与孟斯大婚那日，秦让请命永驻南疆。
他站在公主府门外，听着礼官一声声贺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一字一句，深深刺痛了秦让。
他站在雪地里，静默的听完了全场婚礼。
然后一步一步，离开了公主府。
只有那纷纷洒洒落在他头顶的雪花如约而来。
为他送上了，一场让他求而不得的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