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跪在我面前,求我捐骨髓救我弟时,医生风险极高的警告被他们刻意隐藏。
我赌上健康签下自愿捐献,换来的却是手术后被弃之不理。
并发症让我痛不欲生,他们却在弟弟的无菌病房外欢庆新生,转头就将我准备用来应对并发症的三十万救命钱,全部转走。
听到他们竟还想让我出院后继续当牛做马,为弟弟的未来铺路时,我笑了。
他们不知道,我曾匿名资助过一个贫困生,如今已是律界新星,是时候让他连本带利地为我讨回公道了。
1
手术同意书上,我亲手签下了自愿捐献四个字。
我叫林曦,一个在普通家庭里,活得最不普通的女儿。
普通是因为我的履历平平无奇,名牌大学毕业,进了一家还算体面的设计公司,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每一分钱都规划得明明白白。
不普通,是因为我有一个需要用我的命去填的弟弟,林朗。
他比我小五岁,是我们家的根,是爸妈的心头肉,也是悬在我头顶二十多年的一把刀。
此刻,这把刀终于落了下来。
弟弟的白血病复发通知书,像一张催命符,贴在了我们家门上,也贴在了我的命上。
客厅里,我妈王秀梅的哭声撕心裂肺,我爸林建国的烟一根接一根,整个屋子烟雾缭绕,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医生说了,这次复发很凶险,化疗效果不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骨髓移植。林建国声音沙哑,眼睛通红地看着我,曦曦,医院那边查过了,全家只有你和林朗是半相合配型。
我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从林朗五年前第一次确诊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配型结果出来时,全家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医生说我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暂时不适合捐献,先以化疗为主。
那五年,我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拼命工作,疯狂存钱。
我天真地以为,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只要我存够了钱,就能为他找到更好的医疗资源,就能……避开我最害怕的那个选项。
可现在,命运还是将我逼到了悬崖边上。
爸,妈,我艰难地开口,喉咙干涩得发疼,医生怎么说半相合移植的风险……
什么风险不风险的!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秀梅尖利的声音打断。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他是你亲弟弟!你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林曦,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被她吼得一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林建国掐灭了烟,走过来,一改往日的严厉,语气放得极软:曦曦,你妈也是太着急了。医生说了,现在技术很成熟,没那么可怕。你看电视上那些捐骨髓的,不都好好的吗休息一阵子就恢复了。
他绝口不提医生说的半相合配型风险极高,对供者和受者的身体都是巨大的考验,排异反应和并发症的概率会成倍增加。
这些话,是我下午在医院,亲耳听见的。
而我的父母,选择性地将它们过滤掉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风险,他们只是不在乎我的风险。
在他们眼里,我的命,从来没有林朗的根重要。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垂下眼,避开他们灼热的目光。
考虑你还考虑什么!王秀梅的情绪彻底失控,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去扶她,她却死死抱住我的小腿,哭得肝肠寸断:曦曦,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家不能没有根啊!你要是不救他,就是要了我们俩的老命啊!
林建国也跟着弯下了膝盖,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我面前老泪纵横:女儿,算爸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爸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理智告诉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道德绑架。
可情感上,我溃不成军。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林朗发来的微信。
一张他躺在病床上的自拍,他瘦得脱了相,曾经阳光的脸庞如今苍白如纸,但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配上文字:姐,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紧接着,又一条发了过来:姐,我好想活下去。
我看着病床上弟弟苍白的脸,和他眼中闪烁的对生的渴望,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我捐。
父母狂喜,他们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王秀梅抱着我,又哭又笑:好女儿,我就知道你最善良了!你就是我们家的救星!
那份手术同意书很快被拿了出来,林建国将笔塞进我手里,指着签名栏,声音都在发抖:快,曦曦,签了这里,咱们就能马上安排手术了。
我看着自愿捐献那四个刺眼的黑字,笔尖悬在纸上,迟迟落不下去。
姐,林朗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谢谢你,姐。等我好了,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我终究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前夜,王秀梅给我端来一碗乌鸡汤,香气扑鼻。
她坐在我床边,用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柔,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曦曦,快喝了它,这是妈特地给你熬的,补身体。喝了明天才有力气。
我没有怀疑,将那碗汤喝得一干二净。
2
手术很顺利。
我被推出手术室时,麻药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整个人昏昏沉沉。
我只记得,走廊里,我的家人喜极而泣,他们围着同样刚做完移植手术、被推往无菌病房的林朗,嘘寒问暖,没有一个人,回头看我一眼。
我的病房,和我父母脸上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正的难受,从麻药失效后开始。
半相合移植的排异反应,比医生描述的还要猛烈一百倍。
我开始持续高烧,皮肤上出现大片的红疹,恶心呕吐,腹泻不止。
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剧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钝凿,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一寸一寸地敲碎我的骨头。
我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只能蜷缩在床上,死死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汗水浸透了病号服,黏腻地贴在身上。
护士来查房,看着我的样子,都忍不住叹气:你家属呢这种时候最需要人照顾了。
我的父母刻正守在林朗的无菌病房外,隔着玻璃,对他做着各种鼓励的口型和手势,庆祝他的新生。
偶尔,王秀梅会提着一个保温桶过来,把饭菜往我床头柜上一放,语气敷衍:曦曦,吃饭了。医生说你得多吃点,才能恢复得快。
她待不上五分钟,手机一响,就急匆匆地走了:你弟那边叫我了,你自己吃吧。
她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开始想念我那笔三十万的积蓄。
那是我工作八年,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它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想请一个好点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我。
我想用医生推荐的进口靶向药,虽然贵,但副作用小,能有效缓解我的痛苦。
那天,王秀梅难得地多待了一会儿,我趁机开口:妈,我卡里那三十万,你先取出来给我吧。我想请个护工,再换种药。
王秀梅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她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钱什么钱
我顿时感到不妙:就是我之前转给你的,让你帮我存着的那笔钱。密码你不是知道吗
为了方便,我一直把工资卡交给母亲保管,只留一张信用卡日常消费。
哦,那笔钱啊……王秀M梅的目光飘向窗外,你弟这次手术、住院、后期康复,哪样不要钱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你那笔钱,我……我就先拿去给他加强营养,买点补品了。
什么我如遭雷击,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骨头,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你把钱都花了三十万,都花了
你嚷嚷什么!王秀梅被我的质问激怒了,声音陡然拔高,那不是给你弟救命了吗你当姐姐的,为弟弟花点钱怎么了那么自私!再说了,等他好了,我们一家人健健康康的,钱以后再赚不就有了吗
她说完,应该是怕我再追问,扔下一句我去看你弟了,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浑身冰冷。
那天深夜,我趁着护士换班的间隙,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向护士站。
每走一步,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我走了十来分钟。
护士站里没人,电脑还亮着。
我点开了医院的内部系统,输入了林朗的住院号。
他的病历档案弹了出来。
我点开历史病历,一排排的文件里,一张被标记为原始存档,请勿修改的配型报告,赫然在目。
我点开了它。
【HLA配型报告(原始)】
【患者:林朗】
【供者:林曦】
【配型相合度:3/10】
【配型结论:低度相合。移植成功率预估低于30%,受者术后易发生严重排异反应及移植物抗宿主病。对供者存在不可逆的巨大生理损伤风险,术后并发症发生率极高。不建议进行移植手术。】
报告的下方,医师签名栏旁边,还有一个家属签字。
林建国。
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风险。
我扶着桌子,几乎站立不稳。
颤抖着手点开另一份文件,那是我们手术前,我亲手签下同意书的那一份【HLA配型报告】。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配型结论:半相合。移植成功率较高,风险可控。】
一份被篡改过的报告。
我颤抖着手,用护士站的电脑登陆了我的网银。
登陆成功,我点开那张我存了三十万的储蓄卡。
余额:0.75元。
我点开转账记录:三十万元,在我手术当天,被一次性转出。收款人,王秀梅。
在这笔巨款之前,还有许多笔零散的转账记录,每一笔都是三千或五千。备注是:林朗奖学金。
我一直以为,林朗上大学时,每年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学金,是我这个当姐姐的骄傲。
我甚至为此,更加拼命地工作,想着要更努力,不能被弟弟比下去。
我每个月省吃俭用,从工资里分出一部分,匿名打给那个所谓的企业奖学金的账户,希望这能激励他好好学习。
原来,那个账户的收款人,自始至终,都是我的母亲,王秀梅。
我所谓的匿名资助,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喂饱了他们贪得无厌的胃口。
3
我没有回病房。
我扶着墙,走到了医院的公共电话亭,投下了一枚硬币。
喂,徐律师吗我是林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惊喜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林曦……姐是你吗真的是你
徐辰,我曾经资助过的那个法学系学弟。
他家境贫寒,却天资聪颖。
我从他大二开始,资助他完成了学业和司法考试。
毕业后,他进了一家顶尖律所,短短几年,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民事诉讼律师。
我们从未见过面,只在逢年过节时,通过那个电子邮箱,互致问候。
是我。我靠在冰冷的电话亭玻璃上,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这里,有一桩关于故意伤害和诈骗的案子,想委托你。
徐辰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姐,你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你出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我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都压进心底,你明天有空吗来市一院住院部B栋713病房找我。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来过。
好,我明天上午就到。徐辰没有多问,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一夜无眠。第二天,王秀梅来送饭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妈,我手术前一晚喝的那碗乌鸡汤,真好喝,那个碗你洗了吗
王秀梅一脸理所当然:早洗了,一个破碗还留着干嘛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失望的表情:唉,那太可惜了,我还想留着闻闻味儿呢。那天我喝完就睡得特别沉,一觉睡到手术室,看来真是大补。
王秀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是啊,补……补身体的。
她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那碗汤里,一定有问题。
他们怕我手术前反悔,所以在汤里加了东西。
徐辰是踩着探视时间的尾巴来的。
他穿着一身低调的休闲装,提着一个果篮。
他看到我的样子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我示意他关上门,然后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每说一句,徐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我说到那份被伪造的配型报告和被转走的三十万时,他英俊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寒霜。
姐,你放心。他听完后,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接了。我不仅要帮你把钱要回来,我还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他专业而高效,为我列出了一个详尽的证据收集清单。
他会通过他在医院内部的关系,想办法拿到那份原始报告的电子版和纸质版的复印件,以及我父亲签字的清晰照片。
我告诉他,我签同意书时,因为喝了那碗汤,整个人昏昏沉沉,精神状态极差。
他立刻指出,可以申请笔迹鉴定,证明我在非正常精神状态下签名,该同意书的法律效力存疑。
虽然碗被洗了,但我告诉他,我当时把喝剩的一点汤渣倒进了床头的盆栽里。
徐辰眼睛一亮,让我立刻把那盆盆栽保护好,他会找专业机构进行土壤成分化验。
安眠成分,哪怕是微量,也足以成为他们蓄意下药的铁证。
他会帮我打印出所有的银行流水,清晰地证明资金流向。
然后,徐辰提醒我,要尽可能多地回忆和记录从小到大他们重男轻女、情感忽视的例子,这些虽然不能作为直接的法律证据,但在后续的舆论战中,将是至关重要的情感武器。
4
证据在徐辰的帮助下,一样一样地被秘密收集起来。
林朗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据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我的家人每天都沉浸在喜悦中,对我这个功臣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王秀梅甚至会削个苹果给我,虽然依旧待不了几分钟。
他们以为我蒙在鼓里,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我在家庭群里,开始扮演一个关心弟弟、懂得上网查资料的好姐姐。
妈,我刚在网上查了,骨髓移植后,免疫系统很脆弱,要多补充优质蛋白,但是海鲜是发物,千万不能吃。你们可以给小朗炖点鸽子汤,这个温补。
爸,我看有专家说,术后康复期,心态很重要。你们别老在他面前唉声叹气,多说点开心的事。对了,我看到一款进口的复合维生素,据说对重建免疫系统特别好,我把链接发给你们。
我推荐的营养品和康复建议,看起来都无比科学、无比贴心。
他们对我深信不疑,每天都严格按照我的指导来照顾林朗。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推荐的那款复合维生素里,有一种微量元素,会与林朗正在服用的抗排异药物产生轻微的拮抗作用。
它不会造成生命危险,但会让药物的效果大打折扣,导致他持续处于一种低烈度的排异反应中——浑身乏力,食欲不振,夜里盗汗,日日不得安宁。
而我推荐的鸽子汤,看似滋补,实则性热。对于正在服用大量激素类药物来对抗排异的林朗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会加重他的内火,让他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我就是要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折磨他。
我要让他知道,他用我的骨髓换来的新生,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和罪恶之上,注定不会有片刻的安宁。
果然,没过几天,王秀梅就在电话里跟我抱怨:曦曦啊,你说奇怪不奇怪,你弟这几天老是说身上没劲,晚上也睡不好,吃什么都没胃口。医生检查了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恢复得慢了点。
妈,你别急,这是正常的术后反应。恢复期嘛,总会有点反复的。你们要更有耐心才行。我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她,对了,我那三十万,你们用得怎么样了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信用卡里还有点额度,可以套出来给你们。
我故意提起钱,试探她的反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王秀梅欣喜的声音:够了够了,你那笔钱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曦曦,你真是我们家的好女儿。等你出院了,身体养好了,就赶紧回去上班。你弟以后要结婚买房,还得指望你这个姐姐呢!
我心中冷笑,平静地挂掉电话,将这段通话的录音,保存了下来。
这是他们亲口承认挪用我救命钱的证据。
一切准备就绪。
我将徐辰整理好的所有证据——伪造的配型报告、我父亲的签名、安眠药的化验单、银行流水、通话录音,以及一份由我亲笔书写的、详细描述了整个事件经过的控诉信,打包成一个匿名的快递。
收件人,是当地最有名、影响力最大的民生新闻栏目——《今日聚焦》。
5
新闻发酵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三天后的傍晚,《今日聚焦》的公众号推送了一篇头条文章。
标题起得极具冲击力——
《为救子伪造报告,榨干病危女儿救命钱:一碗乌鸡汤背后,是人性的深渊还是家庭的悲哀》
文章以我那封匿名的控诉信为引子,条理清晰地罗列了所有证据。被打了马赛克的伪造报告和原始报告的对比图,触目惊心的银行流水截图,安眠成分的化验单……每一项,都是铁证。
记者还采访了匿名的医院内部人士(我猜是徐辰动用的关系),证实了半相合移植的巨大风险,以及家属明知风险却执意手术的事实。
文章的最后,记者用饱含情感的笔触,描绘了一个为救弟弟捐献骨髓,却被家人榨干救命钱、遗弃在病房里等待死亡的姐姐形象。
这篇文章瞬间引爆了舆论。
短短几个小时,阅读量突破十万加,评论区彻底炸开了锅。
我靠!这是亲生父母吗简直是畜生!
为了儿子,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这是21世纪我以为我穿越回大清了!
伪造配型报告,这是故意伤害了吧还有诈骗!必须报警,让他们牢底坐穿!
那个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安理得地用着姐姐拿命换来的钱和骨髓他晚上睡得着觉吗
求媒体曝光这家人的信息!让他们社会性死亡!
风暴很快席卷到了线下。
医院第一时间成立了自查小组,虽然他们极力撇清关系,声称是家属个人行为,但伪造报告发生在医院内部,他们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相关的科室主任和经手医生,都被停职调查。
我父亲林建国的单位,也收到了无数封举报邮件和电话。
他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科级干部,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和名声。
单位领导找他谈话,勒令他处理好家事,消除负面影响。
我听说,他当天就灰溜溜地回了家,连单位的门都不敢再进。
我母亲王秀梅,则成了整个小区的名人。
邻里们看她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鄙夷和唾弃。
她出门买个菜,都能听到背后有人指指点点。
曾经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如今都对她避之不及。
而林朗,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也未能幸免。
护士们私下里都在议论这件事,她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鄙夷。
有一天,一个年轻的护士在给他换药时,终于没忍住,把手机上的新闻递到了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
他看完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发疯似的拔掉身上的管子,冲出无菌病房,想要来找我。他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假的!都是假的!我姐不会这样的!你们骗我!
他以为,是我在陷害他,是我在编造谎言。
在走廊上,被赶来的林建国和王秀梅死死抱住。
朗朗!你冷静点!
是她!是那个贱人!是她要毁了我们家!王秀梅指着我病房的方向,面目狰狞地尖叫。
林朗看到他父母的反应,瞬间明白了。
他赖以生存的骨髓,是用姐姐的半条命和一纸谎言换来的。
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医院里顿时乱作一团。
医生们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回病房抢救。
强烈的精神刺激,诱发了严重的急性排异反应,他的各项生理指标急转直下。
医院当天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6
警察是在第二天上午找上门的。
两名穿着制服的民警,表情严肃地出现在我父母租住在医院附近的房子门口。
开门的是王秀梅,她看到警察的那一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警察同志,你们……你们找谁
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请问,林建国和王秀梅在家吗我们接到报案,需要他们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一桩涉嫌故意伤害和诈骗的案子。
诈骗故意伤害不可能!你们搞错了!王秀梅尖叫起来。
林建国从屋里走出来,他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头发花白,眼神浑浊。
此时他看着警察,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警察没有跟他们废话,出示了传唤证,语气不容置疑: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邻居们都从门里探出头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看,就是他们家,把女儿的救命钱都骗走了!
活该!警察终于来了!这种人就该抓起来!
王秀梅在邻居们的目光中,羞愤欲绝,她突然像疯了一样,冲着人群嘶吼:看什么看!关你们什么事!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她的歇斯底里,只换来了更多的鄙夷。
最终,他们还是被警察带走了。
我是在医院的走廊上,看到他们的。
徐辰提前通知了我,说警方已经立案,今天就会采取行动。
我特意让护工推着轮椅,带我到住院部大厅窗口。
我远远地看着,他们被两名警察押着准备上警车。
阳光从医院大厅的玻璃顶棚上洒下来,落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警车呼啸而去。
伪造医疗文件,诱骗我进行高风险手术,构成故意伤害罪。
侵吞我三十万救命钱,并常年以奖学金名义骗取我的资助,构成诈骗罪,且数额巨大。
两罪并罚,足够他们在牢里,好好地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护工推我回病房时,经过林朗的重症监护室。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各种仪器滴滴作响。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曾经那张苍白却还算清秀的脸,此刻已经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而浮肿变形。
7
官司打得很顺利。
在徐辰的专业操作和确凿的证据面前,我父母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试图在法庭上打亲情牌,哭诉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是为了救儿子,并非有意要伤害我。
王秀梅甚至在被告席上,指着我声泪俱下地控诉:法官大人,你看看她!她是我女儿啊!她怎么能这么狠心,把自己的亲生父母送上法庭!她这是不孝啊!
我坐在原告席的轮椅上,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我的代理律师徐辰站了起来:
审判长,被告方一直在强调亲情与孝道。但我想请问,当你们伪造配型报告,将成功率不足30%的死亡手术,篡改成‘风险可控’时,你们的亲情在哪里当你们在原告手术当天,就迫不及待地转走她全部的三十万救命钱时,你们的孝道又在哪里
亲情,是相互的守护,而不是单方面的索取和牺牲。孝道,是建立在爱与尊重的基础上,而不是以血缘为名的绑架和谋杀。我的当事人,林曦女士,她用她的骨髓和积蓄,已经还清了所谓的‘养育之恩’。现在,她站在这里,只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
最终,法庭宣判:
林建国、王秀梅,因故意伤害罪、诈骗罪,数罪并罚,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和五年。
他们需要返还我被侵占的三十万元,并支付我后续治疗的全部医疗费用,以及精神损失费二十万元。
我还拿到了一份由法院出具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断绝关系证明。
官司结束后,林朗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回了普通病房,命是保住了,但身体彻底垮了。
严重的排异反应,几乎摧毁了他所有的脏器,他下半辈子,都只能靠药物和透析维持生命。
他托一个远房亲戚,给我带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字迹歪歪扭扭:
姐,对不起。
我看着那封信,沉默了很久。
我拿出笔,在信的背面,写了两个字,托那个亲戚带了回去。
晚了。
我用他们赔偿的钱,加上官司后追回来的那三十万,联系了国外一家顶尖的医疗机构。
徐辰帮我办好了一切手续。
离开的那天,他来机场送我。
姐,到了那边,好好治疗,别想太多。他替我拉了拉身上的毯子,眼眶有些红,钱不够了就跟我说,我……
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徐辰。我打断他,对他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没有你,我走不到今天。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他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精致的首饰盒,这个,送给你。祝你,前程似锦,平安喜乐。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设计精巧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镂空的银杏叶。
银杏的花语,是坚韧与沉着,也代表着永恒的爱。徐辰轻声说,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飞机起飞,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中一片平静。
8
国外的治疗漫长而辛苦,但效果显著。
顶级的医疗团队为我制定了周密的康复计划,新的靶向药有效地控制了并发症,专业的心理疏导,将我从仇恨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两年后,我的身体渐渐好转。
虽然无法完全恢复到捐献前的状态,但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没有回国,用剩下的钱,加上我以前做珠宝设计时积攒下的人脉和作品,在那个宁静的异国小城,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珠宝设计工作室。
我的设计灵感,大多来源于我的经历。
我设计过一个系列,叫做涅槃。主打作品是一枚胸针,用碎裂的黑曜石,拼接成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凤凰的眼睛,是一点猩红的石榴石,璀璨而坚定。
这个系列,在一次国际珠宝设计大赛上,意外地拿了金奖。
我的工作室,一炮而红,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我开始招兵买马,扩大规模。
我偶尔从国内的一些旧友口中,听到父母的消息。
林建国和王秀梅,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一年出狱了。
但他们的精气神,彻底被摧毁了。
林建国丢了工作,没了退休金,只能靠打零工度日。
王秀梅操劳过度,苍老得像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据说身体也不太好。
林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周三次的透析,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和精力。
曾经那个被寄予厚望的根,如今成了拖垮这个家最大的累赘。
他们曾试图通过一些渠道,打听我的联系方式,想要寻求我的原谅和帮助。
但徐辰帮我处理得很好,我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有一天,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我的微信,给我发来一条长长的语音。
林曦啊,我是李静。我前几天看到你家叔叔阿姨了,哎呀,真是太可怜了。你弟弟那病,就是个无底洞。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又小又破的地下室里,你阿姨身体也不好,还要照顾你弟弟,真是……唉,说到底,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嘛。你看你现在也过得这么好,能不能……就当可怜可怜他们,稍微帮衬一把
我听完那段语音,按下了删除键,然后拉黑了她。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放下电话,走到工作室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异国他乡的黄昏,天空被晚霞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
楼下的花园里,孩子们在嬉笑打闹,情侣们在牵手散步,一切都宁静而美好。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