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攻略太子的第七十六天。
娇弱可爱温柔善良都被我演了个遍。
可惜通通没用,攻略毫无进展。
太子甚至开始厌恶我。
我决定闭眼等死,
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我绝望痛苦：
你也是被派来做任务的吗
那废了,我已经准备等死了。
谁知那道声音丝毫不怵：
说什么啦姐妹!
我是太子的白月光啊!
打起精神来!我教你怎么和他谈,你要逆
袭啦!!
01
咚
心沉下去的声音,比那盏被太子萧景珩拂落在地的玉杯碎裂声更清晰。
冰凉的茶渍溅湿了我精心挑选的鹅黄裙摆,晕开一片狼狈的深色。
苏姜瑶,收起你这副矫揉造作的姿态！
孤为着你是晚晚的妹妹,已经忍了你很久了！
萧景珩的声音淬着寒冰,那双曾让我沉溺的凤眸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厌恶。
孤现在看着你就恶心,滚出去！
今天是第七十六天了。
我垂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是委屈,是纯粹的绝望。
娇弱、可爱、温柔、善良……
系统要求我攻略目标太子萧景珩。
我按着他的喜好轮番演了个遍,甚至比影后还卖力。
结果呢
萧景珩的厌恶与日俱增,从最初的冷淡到如今的当众斥辱。
脑海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催命符：
【警告！攻略对象好感度持续为负,濒临临界值！倒计时：三十日。惩罚：抹杀。】
闭了闭眼,我甚至懒得再去刷那点可怜的好感度。
三十天
呵,不过是让我多苟延残喘三十天罢了。
演不动了,真的演不动了。
我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木偶,麻木地转身,只想立刻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大殿,找个没人的角落安静等死。
姐妹,你这演技……也太浮夸了吧难怪他烦你。
一道清亮、娇脆,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我死寂的脑海里响起。
我脚步猛地一顿,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幻觉
还是系统终于看不过去,派了个新的任务者来指导甚至接替我
谁！
我呀！
那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像只翘尾巴的猫。
萧景珩那个‘死掉’的白月光,苏晚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晚晚！
那个我这具身体的的便宜姐姐,
传说中让太子念念不忘、清丽绝伦、温柔似水,
却在三年前一场大火中香消玉殒的白月光！
我彻底懵了,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绝望：
你……你也是被派来做任务的
说什么啦姐妹！苏晚晚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活力。
任务切！我现在早就是是自由身啦！
主要是看你这么惨,实在不忍心。打起精神来！我来教你怎么和他谈,你要逆袭啦！！
逆袭
对着一个厌恶我到骨子里的太子
就靠一个已经死掉的白月光的指导吗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在心里绝望地回应：
那废了,我已经准备等死了。
等死不行！
苏晚晚斩钉截铁,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活力。
有我在,你想死都难！听我的,先回去,洗把脸,换身舒服点的衣裳。
攻略太子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
02
回到丞相府我那偏僻冷清的瑶光阁时,
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脑子里那个自称苏晚晚的声音,像只停不下来的百灵鸟。
叽叽喳喳,却驱散了我刚才的绝望死寂。
哎呀,我刚才就想说了,你的衣服颜色太淡啦,你这屋子也是素素的。
萧景珩那人,表面装得清冷,其实骨子里就喜欢鲜亮明媚的东西。
你看他书房挂的那幅《红梅傲雪图》,啧啧,闷骚得很。
苏晚晚在我脑子里点评着,指挥若定。
明天,跟我去逛街,挑几匹颜色鲜亮的料子,湖蓝,鹅黄,樱桃红,做几身新裙子,别总穿这死气沉沉的月白。
我瘫在硬邦邦的床榻上,有气无力：
晚晚姑娘……哦不,晚晚姐,你确定
我之前模仿你……呃,模仿你从前的样子,温柔娴静,穿得素雅,他也没见喜欢啊,反而越来越烦。
哎呀！
苏晚晚恨铁不成钢。
你那是模仿吗你那是东施效颦,精髓都没学到！
你要有自己的风格啦！
温柔不是低眉顺眼装鹌鹑,善良也不是见谁都圣母心泛滥,精髓是自然啦,懂吗要让他觉得你是发自内心的。
算计的东西,他见太多啦,自然看不上。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传授她的苏氏秘籍：
比如,御花园遇到他,别刻意去请安,显得多刻意讨他喜欢似的。
你就假装专注地看花,等他走近了,再‘不经意’回头,眼神要干净,带点小惊讶,然后浅浅一笑,别露牙,点到即止。
反正电视剧怎么来的,你就怎么来就好啦。
还有,他不是喜欢猫吗
东宫后巷总有几只野猫。你每天找个固定时辰去喂,记住,要持之以恒。
让他‘偶然’发现几次。喂的时候眼神要温柔,动作要轻……哎,算了,你这笨手笨脚的,别被猫挠了就行。
最重要的是,别把他当太子供着。
偶尔,就偶尔,在他心情似乎还行的时候,带点小脾气,小倔强,让他觉得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泥塑的菩萨。
男人骨子里都是贱的,得不到的才会永远珍惜。
就像白月光与朱砂痣,拿到后,就变成白饭粒和蚊子血啦。
我听得头昏脑涨。
这比系统给的攻略指南要复杂一百倍。
哭T﹏T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按她说的,换了身新做的鹅黄撒花裙,捧着小鱼干去了后巷。
果然,几只熟悉的野猫蹭了过来。
我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蹲下身。
对对对！眼神！眼神温柔点！
苏晚晚在脑子里实时指导。
可能是我笑容太僵硬,一只警惕的大橘猫非但没吃,反而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我一慌,手一抖,小鱼干撒了一地。
猫没吓跑,我自己倒被猫凶巴巴的样子吓得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潮湿的泥地上。
噗——哈哈哈！
苏晚晚在我脑子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姐妹！你是来喂猫还是来给猫表演平地摔的啊哈哈哈哈！疼不疼快起来。
鹅黄的裙子沾满了泥点,精心梳的发髻也歪了,我狼狈地爬起来,又羞又恼,脸烫得能煎蛋。
什么不经意的温柔邂逅
什么持之以恒的善良打动
我还不如回家躺着等死。
就在我欲哭无泪时,一道熟悉的清冷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一僵,缓缓抬头。
不远处回廊下,一身玄色常服的萧景珩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静静地看着我。
和他那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凤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我的心跳蓦的漏了一拍。
03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
手里还捏着半块沾了泥的小鱼干。
裙摆狼藉,发髻松散,活脱脱一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倒霉蛋。
脑子里苏晚晚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变成了一声小小的抽气。
萧景珩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
那眼神复杂难辨。
没有往日的厌恶,却也没有丝毫温度,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意料之外的东西。
他难道发现了什么
我心里一紧,心跳得快要冲到嗓子眼。
忽然,他怀里的狮子猫雪团懒洋洋地喵了一声,打破了沉寂。
我大脑一片空白,苏晚晚紧急指导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稳住！别慌！就……就当没看见他,捡你的小鱼干。
对,表现出一种‘虽然我很狼狈但我很坚强我很专注喂猫’的倔强感,快！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僵硬地低下头,无视那道迫人的视线,机械地开始捡拾散落在地的、沾了泥污的小鱼干。
手指微微颤抖,泥土的冰凉和心底的窘迫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玄色的身影终于动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只是抱着猫,转身沿着回廊离开了。
步履沉稳,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了一处无关紧要的风景。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我才像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又坐回了泥地上。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吓……吓死我了！过了那么久,他的眼神还是好恐怖。
苏晚晚的声音也带着后怕,随即又兴奋起来。
不过,姐妹,有门儿！你看到没他没骂你。也没让人把你拖走,他甚至好像多看了你两眼虽然眼神怪怪的……
那是看傻子的眼神吧
我欲哭无泪,看着自己一身的泥。
你的‘秘籍’……好像不太适合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胡说！苏晚晚立刻反驳。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好吧,这叫……叫反其道而行之！
让他看到你不做作、有点笨拙但真实的一面。比之前你演的那些强多了！
相信我,姐妹！
深夜,瑶光阁烛火摇曳。
我泡在撒了花瓣的热水里,试图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泥泞。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晚晚,我闭着眼,靠在桶沿,忍不住问出心底盘旋已久的疑惑,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
太子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传说中,萧景珩对苏晚晚情深似海,她的死甚至让他险些跟随而去。
脑海里沉默了片刻。
苏晚晚的声音再响起时,少了几分白天的跳脱,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嘲讽。
喜欢她轻笑一声,带着点凉意,他喜欢的是他想象中的那个‘苏晚晚’。
温柔、顺从、永远以他为天、为他生为他死。
就像一座完美的玉雕,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彰显他的品味和深情。
可我是个人啊,瑶瑶。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倔强。
我也会累,会烦,会想去看宫墙外的天空,会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和没完没了的算计。
他把我当金丝雀,可我只想做只野鸽子。所以那场‘大火’,是我送给自己和所有人的解脱。
可惜了,他到现在都没忘得了我,所以我又被系统抓回来做二次任务啦。
虽然这次是来辅佐你这个小笨蛋。
我震惊地睁开眼。
原来所谓的情深不寿,背后竟是这样的故事吗
所以你这次帮我,是……
我迟疑地问。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呀。
苏晚晚的语气又恢复了轻快,带着点小狡猾。
你‘替’我稳住他,让他别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省得他老想着追查我的‘死因’,不然这个世界可就没法继续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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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会被系统管理局一直困着。
等他彻底接受你,或者彻底放下我,我就真正自由啦！
天高海阔,任我遨游！
自由。
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光彩。
我心底某个角落微微一动,随即又被巨大的迷茫淹没。
稳住他靠我这拙劣的表演和不断的事故吗
可是……我好像只会搞砸。
我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苦涩地道。
别怕！苏晚晚的声音充满鼓励,搞砸也是一种风格嘛。保持真实,明天继续！
对了,明天御花园那株‘绿玉’牡丹好像要开了,你去看看。
记得带上帕子,万一‘不小心’被露水打湿鬓角什么的……算了,你还是别刻意了。
自然点就好……唉,我真是操碎了心。
04
绿玉牡丹,花如其名。
花瓣层层叠叠,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温润通透的碧玉色。
在清晨的阳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御花园的珍品,据说是当年苏晚晚的最爱。
我站在花前,保持着苏晚晚要求的安全距离,努力想挤出一点欣赏的表情。
脑子里,苏晚晚正在激动地指挥：
对对对！就是那个角度,阳光刚好,微风不燥……侧脸,眼神放空一点,带点若有似无的感伤……
哎,不是让你翻白眼啊宝贝,是放空啦！放空会不会呀,就当发呆那种也行……
我努力调整眼珠的角度,试图放空。
结果差点把自己弄成斗鸡眼。
心里忍不住吐槽：
当个合格的替身也太难了。
不仅要模仿神态,居然还得精准捕捉光线角度。
就在我和自己的眼珠较劲时,一阵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果然来了。
晚晚姐料事如神,我不禁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萧景珩一身墨蓝色锦袍,身姿挺拔,带着清晨的微凉气息,慢慢踱步走到了离我不远处。
他似乎也被那株绿玉牡丹吸引了目光,驻足观赏。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
按照剧本,我现在应该不经意地发现他,然后回眸,浅笑,行礼,眼神干净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可我太紧张了,此时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苏晚晚的秘籍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我像个被钉在原地的木头桩子,僵硬地维持着侧身看花的姿势,连呼吸都屏住了。
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道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尴尬在沉默中发酵。
说话呀！转身呀！我的小祖宗！
苏晚晚在脑子里急得跳脚。
我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猛地转过身,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自己带倒。
我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对着萧景珩的方向就胡乱行了个礼。
我将头埋得低低的：
臣……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声音干涩发紧,毫无温柔可言。
完了。
预料中的冷斥没有传来。
萧景珩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从我身上移开,重新落回那株牡丹上,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株‘绿玉’,开得倒好。
是……是开得极好。
我硬着头皮附和,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
苏晚晚教的那些自然的对话技巧,此刻全都喂了狗。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花。
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脑子里苏晚晚也沉默了,大概是被我这史诗级的搞砸现场惊呆了。
你……萧景珩忽然再次开口,目光终于又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探究的审视。
你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和你姐姐,越来越像了。
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我像晚晚。
第一次是在晚晚姐火灾那天晚上,
我第一次穿越过来的时候。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只能把头垂得更低,含糊地应道：
臣女……愚钝,比不上姐姐聪慧,让殿下见笑了。
萧景珩没再追问。
他看了我几秒,那眼神深邃难懂,似乎想从我笨拙的姿态和躲闪的眼神里找出什么答案。
最终,他只是几不可闻地又嗯了一声,又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我才像虚脱般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
晚晚……我好像……又搞砸了
我欲哭无泪。
没有呀,苏晚晚的声音却带着笃定和欢喜,你没搞砸,他注意到了,他主动说你‘不一样’了,这就是突破口好吧。
他不是还夸你了嘛。
他对那个‘演出来’的你已经厌烦透顶,而你今天展现的笨拙、紧张、甚至有点傻气的真实……
反而让他觉得困惑了,困惑就是好奇的开始,有戏,绝对有戏。
确实有戏,今晚马戏团有我的戏。
我茫然地看着那株在风中摇曳的绿玉牡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太子的心思,真真比这御花园的迷宫还要难猜。
苏晚晚的自由计划,真的能靠我这不断的事故实现吗……
05
御花园偶遇后,日子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静。
萧景珩没再刻意找我麻烦,但也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
系统冰冷的倒计时依旧悬在头顶：
【剩余时间：二十一日】。
压力并未减轻,但因为有苏晚晚这个军师兼话痨在脑子里日夜相伴,那份濒死的绝望感被冲淡了许多。
我们的话题,也渐渐不再局限于如何攻略太子。
这晚,因着皇后姑姑的恩典,我有幸在偏殿的凝香泉里泡温泉。
氤氲的热气蒸腾而上,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我舒服地喟叹一声,将整个身体沉入温暖的水中,只露出脑袋。
啊……真舒服……
苏晚晚在我脑子里也发出满足的叹息,仿佛能共享这份惬意。
这凝香泉的水质最好了,以前我也最爱来。可惜现在只能靠你感受感受了。
晚晚,
我闭着眼,感受水流包裹的温柔,轻声问道。
你说……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感觉
自从知道她逃离的真相,自由这个词就像一颗种子,在我心底悄然发芽。
我是一个任务者,从出生开始就被父母卖到了时空任务管理局。
一直不断不断的在做任务,虽然次次都被搞砸,这一次的攻略任务,是给我最后的机会了。
自由啊……
苏晚晚的声音让人带着无限的向往。
就是清晨被鸟鸣叫醒,而不是被规矩森严的晨钟。
是想笑就放声大笑,不用捂着嘴装淑女。
是可以穿着粗布麻衣走在热闹的市集,闻着刚出炉的烧饼香,看杂耍艺人喷火,听卖货郎吆喝。
是去爬最高的山,看最辽阔的海,在无人的旷野里撒丫子狂奔……
总之就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背负任何身份和责任。
所以,在系统管理局找到我,和我做交易的时候,我答应啦。
然后我用成为太子的白月光,换了两个月的自由。
虽然只能呆两个月……
但是现代世界真的很好玩！没有乱七八糟的三从四德,没有封建礼教的约束,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
除了某些惹人烦的老顽固臭男人以外,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时代！
所以后面系统管理局又找到我的时候,答应给我真正的自由,然后我看你辣么可怜,就同意啦。
她的描述鲜活而充满力量,在我眼前勾勒出一个我从未感受过的、色彩斑斓的世界。
我为任务而活,也为任务而生,从未认认真真的感受过世界。
宫墙内的生活,在那一刻显得如此苍白而压抑。
真好……我喃喃道,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羡慕和酸楚。
我的任务,却要把她重新拉回这个牢笼般的替身角色里,让她再次面对不想见到的人。
你呢,瑶瑶
苏晚晚忽然问我。
完成任务后,你想做什么回你原来的世界吗
我一怔。
回去
那个冰冷、孤独、只有任务和系统的空间
我下意识地摇头：
我不知道……也许……能像你一样,找个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
这个念头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惊讶。
这种事情,对我而言,从来都是奢望。
那敢情好！
苏晚晚的声音立刻雀跃起来。
等我的‘自由计划’成功,你任务也完成了,我们俩就结伴！
我知道好多好玩的地方！
江南烟雨,塞北大漠,海外仙山……或者我们还可以去现代,走遍全世界,
我们一起去,我罩着你,保证比你攻略那些无趣的男人要有意思一万倍。
结伴同行
我心中一动,一股暖流悄然淌过。
在这冰冷的任务世界里,我第一次有了点值得期待的温暖。
好……
我轻轻应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不过嘛！
苏晚晚话锋一转,带着点小狡黠。
在实现伟大理想之前,我们还得打好眼前这场仗。
瑶瑶宝贝,为了我们的自由,你得加把劲呀,我看萧景珩最近看你的眼神,没那么冷了,这是个好兆头。
说明他开始对你这个‘不一样’的姜瑶产生兴趣了呐,继续保持,自然,真实。
偶尔犯点无伤大雅的小迷糊,让他觉得你……嗯,有点‘意思’。
有意思我无奈的扶额苦笑,是觉得我傻得有意思吧
傻点怎么了傻人有傻福嘛。
苏晚晚理直气壮。
总比那些装模作样的强,你比我见过的那些世家小姐都可爱多啦！
记住,宝贝你的任务就是稳住他,让他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别老琢磨我‘死’的那点事儿。
等时机成熟……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私心：
我们就策划一场天衣无缝的‘意外’,让‘姜瑶’也彻底消失。
到时候,你拿你的任务奖励,我拿我的海阔天空,咱们五五分账,哦不,是双赢。
双赢吗
我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被五五分账这个词微微刺了一下。
带着点莫名的酸涩和无助。
原来她帮我,终究还是为了她自己那海阔天空的自由。
这很合理,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底会有一丝细微的失落
06
机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凶险。
皇后姑姑在宫中设宴赏菊。
我这种边缘人物,本分地缩在最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
宴席过半,气氛正酣时,一位素来与我不对付的贵女,不知怎么将话题引到了三年前那场大火和苏晚晚身上。
……说起来,苏姐姐那般神仙似的人儿,真是天妒红颜。
太子殿下情深义重,至今仍是念念不忘呢。
也难怪,毕竟苏姐姐人美心善,那身段风姿,可不是寻常人可以有的。
她故作惋惜,眼神却并不清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宴席在座的人都听见。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谁都知道苏晚晚是太子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
萧景珩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侧脸的线条瞬间绷紧,周身散发出冰冷的低气压。
我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这是在说姐姐是用不入流的手段勾引太子吗！
那贵女见有效果,更加得意,掩唇轻笑,矛头直指我：
说起来,不愧是一家姐妹,瑶妹妹的言行举止,倒颇有几分苏姐姐当年的风韵呢,难怪……
难怪什么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句带着怒气的质问已经冲口而出。
声音清晰,甚至压过了丝竹声。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我,包括主位上面色沉冷的萧景珩。
我心脏狂跳,知道自己冲动了。
但那一刻,
听着那贵女轻佻地提起苏晚晚,用她来做文章攻击我,甚至带着一种亵渎的意味,一股无名火就猛地窜了上来。
不是为了模仿她,而是……单纯地感到愤怒,
为那个渴望自由却被困在白月光名号里的灵魂感到愤怒！
姐姐品性高洁,是独一无二的！你没资格这么说她！
我站起身,迎向那贵女错愕又鄙夷的目光,也顾不上什么世家礼仪,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姐姐与太子殿下只是至交好友,发乎情止乎礼,才名远胜在座的所有人！
拿活人去比较故人,妄加揣测,非但不是缅怀,反而是对逝者的不敬！
太子殿下说是重情重义,难道就这么放着别人污蔑姐姐不管吗！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我能感觉到萧景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我身上。
那贵女脸色煞白,指着我：
你……你放肆！
完了。
但是我不后悔,没人有资格这样说她。
我闭上眼,等着雷霆之怒降临。
系统警告的倒计时在脑海里疯狂闪烁,似乎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响起。
够了。
萧景珩的声音响起,低沉,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看也没看那贵女,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惊愕,有审视,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
苏姜瑶,他叫了我的名字,不再是连名带姓的厌恶,坐下。
我腿一软,几乎是跌坐回席位,浑身冷汗淋漓,指尖冰凉。
瑶瑶！瑶瑶你没事吧
苏晚晚焦急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后怕。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敢……不过……干得漂亮！她的声音又突然激动起来,我早就看这帮子仗势欺人的东西不顺眼了,我的天！宝贝！你刚才维护我的样子帅呆了！
帅吗
我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却因为她的夸赞而觉得值得。
我……我就是气不过……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
我在心里小声道,带着点委屈和撒娇。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苏晚晚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和感动。
谢谢你替我说话。从来……从来没有人这样维护过‘苏晚晚’。
不是为了讨好萧景珩,而是……为了‘苏晚晚’本身。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随即又强打起精神,带着一种转移话题的意味：
瑶瑶,我感觉到了,萧景珩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至少不是看替身莫眼神了。
是在看‘苏姜瑶’,一个敢在御前维护他‘白月光’的、有点莽撞又有点特别的‘苏姜瑶’。
我们很快就可以成功啦。
计划……稳住他,然后消失……
我偷偷抬眼,看向主位。
萧景珩正端起酒杯,目光却似乎穿透了杯盏,落在我这个方向。
带着一种深沉的、若有所思的困惑。
那眼神,不再冰冷,反而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搅动起我看不懂的波澜。
然而,我的心底,苏晚晚那句帅呆了和带着哽咽的谢谢你交织在一起,像投入我死水般心湖的石子,也漾开了一圈陌生的涟漪。
一种迟来的、后知后觉的悸动,悄然滋生。
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模仿谁。
仅仅是为了那个在我脑子里鲜活灵动、教我、陪我、此刻为我紧张又为我骄傲的,
苏晚晚。
我有些惊愕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所在的位置,这是……心动吗
我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姐姐,心动了吗
07
御花园事件像一个微妙的转折点。
萧景珩对我的态度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他不再视我如无物,偶尔在宫道上遇见,目光会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甚至会问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比如今日的膳食可合口味或是御花园新移栽的墨菊开了,可去看了
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厌恶感,确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探究,甚至一丝极淡的兴趣。
系统提示音也变得温和：
【警告解除。攻略对象好感度回升,目前：5点（中立）。剩余时间：十五日。】
五点的好感度,对于之前的负值深渊来说,简直是质的飞跃。
满分十点的好感度,五点,对之前的我而言,可以说想都不要想。
苏晚晚在脑子里欢呼雀跃,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给我分析萧景珩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的深意。
策划着下一步如何自然地加深联系。
你看,我就说有效吧。他对你好奇了,好感度涨了,稳住呀,姐妹,胜利在望！
我们的自由就在眼前了。
她开心地规划着,
等好感度再涨一点,稳定下来,我们就开始策划‘意外’。
我都想好了,等事情一结束,我就带你回去看看。
然而,我的心情却与她的雀跃截然相反。
看着萧景珩眼中那点因苏姜瑶本人而产生的微弱的兴趣,
听着苏晚晚热切地规划着逃离后双赢的未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酸涩堵在胸口。
越来越清晰。
那五点的好感度,像一根刺。
它意味着苏晚晚的自由计划即将成功,也意味着,我即将失去她。
我习惯了每天清晨被她的声音吵醒：
瑶瑶,起床啦！今天天气超好,我们去找点好吃哒。
我习惯了在她指挥下笨拙地执行各种任务时,她在脑子里毫不留情又充满活力的吐槽。
我习惯了夜深人静时,和她分享彼此世界的奇闻异事,听她描绘宫墙外的瑰丽风景。
我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的声音,她的陪伴。
她不是系统,不是任务目标,她是……苏晚晚。
是我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和光亮。
一天午后,萧景珩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来传话,说太子得了一幅前朝名画,邀我明日午后去书房一同品鉴。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殊荣。
意味着那点兴趣正在朝着更明确的方向发展。
太监走后,瑶光阁一片寂静。
成了,瑶瑶,成了。
苏晚晚的声音雀跃。
他主动邀请你了哎,还是去书房品画,这是要跟你单独相处,培养共同爱好啊。
我觉得我们们的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最多十天,不,七天！我们就可以……
苏晚晚。
我打断她,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的叫她的名字。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嗯怎么了她还沉浸在规划中。
我看着铜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明天,我会去。
我会尽力做好。等他……等他彻底接受‘苏姜瑶’这个人,等他不再执着于过去,等他给你真正的‘自由’。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你走吧。
晚晚。拿着你的自由,走得远远的。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看你想看的风景。不用再为我操心,也不用再想着什么‘五五分账’。
脑海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几秒钟后,苏晚晚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瑶瑶……你……你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
没有一起了。
我闭上眼,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不舍,我从没有所谓的自由。我是任务管理局的傀儡,一个已经签订生气契的傀儡。他们不会放我走的,只要你可以走,我就放心了。
不行！苏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可置信和难以言喻的痛苦。
姜瑶！我不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走的！你不走,我也不要那该死的自由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充满了慌乱和绝望：
我这段时间教你那么多攻略技巧,分析他的喜好,教你说话走路看人,你怎么就……怎么就学不会……学不会攻略我呢！
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浓烈到无法忽视的情感：
我后悔了！瑶瑶！我改变主意了！
自由有什么好天高海阔有什么好
没有你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没有你笨手笨脚地搞砸我安排的计划,没有你气鼓鼓地跟我斗嘴……再好的风景也是灰色的！
姜瑶！你这个笨蛋！睁开眼看看我！不是看那个‘白月光’的虚名！看看我苏晚晚！现在！立刻！马上！我要你攻略我！听到了没有！
我猛地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停止了跳动。
随即又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
震撼、狂喜、难以置信……巨大的情感洪流瞬间将我淹没。
晚晚姐姐,原来,也喜欢我吗
就在这时,
【警告！警告！宿主情感波动剧烈！严重偏离预设任务目标！契约锚点发生不可预测偏移！】
【滴滴滴——！！！检测到宿主与特殊存在‘苏晚晚’产生超越任务目标的深度灵魂共鸣！情感链接强度突破契约阈值！产生法则级干涉！】
【错误！错误！契约法则逻辑冲突！系统底层协议遭受冲击！】
【重新判定中……判定失败！能量过载！】
【主系统连接中断！管理局防火墙……被突破！核心数据库……遭到异常情感洪流冲击！正在……崩溃中！重复！正在崩溃中——！！！】
不再是温和的判定成功提示,而是刺耳的、充满了惊恐和混乱的警报。
整个意识空间仿佛都在震颤,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扭曲变形,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
这是……我陡然睁大眼睛,来自所有任务者的力量！来自所有被压迫的人的力量！
瑶瑶！就是现在！
苏晚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别怕！把你的不甘、你的愤怒、你对我的感情,还有那份该死的契约！
所有力量,都对着这破系统轰出去！我们绑在一起,它困不住我们！冲垮它！
好！
我毫不犹豫,将积压了七十六个日夜的绝望、被当作傀儡的屈辱、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对怀中这个灵魂炽热的爱恋。
化作最尖锐的意志利刃,狠狠刺向那摇摇欲坠的系统链接！
苏晚晚的灵魂力量与我完美交融,如同汹涌澎湃的星河,与所有任务者嗯的不甘一起,猛烈地冲刷着任务管理局强加在我灵魂上的冰冷枷锁。
【不——！强制干预！启动最高……权限……抹……滋啦——！！！】
刺耳的警报声和系统的挣扎戛然而止,化作一片混乱的电流噪音,最终归于一片彻底的、令人心安的寂静。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一个气急败坏、带着深深疲惫和难以置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死寂中响起,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一个人的声音：
【……停！停手！姜瑶！苏晚晚！你们赢了！快停下！再冲击下去整个任务管理局的底层逻辑都要被你们搞崩溃了！算你们狠！】
那声音充满了肉痛和不甘：
【契约,我们单方面解除！姜瑶,你自由了！灵魂绑定许可可以给你们开放！管理局不再干涉！】
【但你们……你们必须立刻离开当前任务世界！并且……永远别再回来了！算我们求你们了！赶紧走！带着你们这可怕的‘灵魂共鸣’有多远走多远！管理局需要时间重建防火墙,还要修复数据库……天啊……】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迅速隐去,仿佛生怕我们反悔再给它来一下。
寂静无声。
08
脑海里的喧嚣彻底平息。
任务管理局的印记如同冰雪消融,束缚灵魂的沉重枷锁寸寸断裂,化为乌有。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浩瀚感充斥全身。
恐怕他们再也不敢再招收其他不愿意的任务者了。
晚……晚晚
我小心翼翼地在心底呼唤。
在呢在呢！我的小英雄！
苏晚晚的声音立刻响起,却是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笑吟吟的看着我,听见没我们自由了！真正的自由！我们把那破管理局干趴下了！哈哈哈哈！爽！
她开心的笑着,像只终于挣脱牢笼的小兽：
契约解除了！绑定许可也有了！以后,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我愣愣的看着面前活泼可爱的少女,颤抖着伸手,立马就被她回抱住。
晚晚。我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种前所未有的主动。
嗯怎么了她的声音还带着兴奋的余韵。
我嘴角轻轻的扬起一个明媚的、带着点狡黠和无限温柔的笑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那……我现在,可以开始攻略你了吗
晚晚姐姐
短暂的沉默。
随即,苏晚晚的笑声如同最清脆的铃铛,带着浓浓的爱意和纵容：
好呀~
那就……
永远地、
攻略我吧。
我的姜瑶妹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