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十年没见的父亲突然西装革履地出现在门口。
他把我身价千万的未婚夫推到一边,拍着胸脯保证。
你结个婚搞这么复杂干什么爸保证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我念及旧情,没有当场赶人。
没想到,婚宴开始,他撤掉我预定的高级晚宴,换上了油腻的家常菜。
吃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干嘛你婆家都是实在人,就好这口！
敬酒时,他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将我的礼金全部塞进自己口袋,我上前质问,他立刻一脸委屈。
我是你亲爸,还能吞了你的钱你这孩子当着亲戚的面,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酒过三巡,他直接抢过司仪的话筒,当众宣布,要用我的全部礼金,给他刚上大学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亲弟弟买房。
我女儿嫁得好,指定不能忘了拉扯她弟一把！
我气得浑身发抖。
自从父母离异,这个弟弟就视我为仇人。
从彩礼到婚房,父亲更是一分钱都没出过。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的人生,凭什么要为他那个宝贝儿子买单
01
爸,你这是干什么
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怕,是气的。
司仪尴尬地站在台上,手里的话筒已经被我十年未见的父亲张国伟抢走。
他满面红光,酒气熏天,仿佛这是他的主场。
林溪,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大喜的日子,别板着个脸。
张国伟搂着我那个所谓的弟弟张伟的肩膀,得意洋洋地扫视全场。
我儿子,刚考上大学,有出息！当姐姐的,能不帮一把吗
我身边的未婚夫,不,现在是丈夫了,沈彦,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
他握住我的手,力道很重,像是在传递力量。
叔叔,这是我和林溪的婚礼。
沈彦的声音很冷,带着一丝警告。
张国伟却毫不在意,他醉醺醺地摆手。
哎,女婿,我知道。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吗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儿子,也是你小舅子,他有出息了,你们脸上也有光啊！
他这套歪理邪说,让台下的宾客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我公公沈董事长,京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面无表情,但攥着杯子的手,指节已经泛白。
我婆婆,一位优雅了一辈子的女士,端庄的笑容也早已消失不见。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试图从张国伟手里拿回话筒。
爸,把话筒给我,有什么事我们下去说。
下去说什么
他一把推开我,力气大得让我踉跄一步,撞进沈彦怀里。
我今天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你是我女儿,你花的钱,就是我花的钱！你的礼金,我帮你收着,天经地义！
他晃了晃塞满红包的口袋,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刺耳又讽刺。
再说了,你婆家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小钱亲家,我说的对不对
他居然还扭头去问我公公。
沈董事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缓缓放下酒杯,杯子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突然,坐在公公旁边的一位伯伯捂住了肚子,脸色发白。
老沈,不行,你这酒席的菜……太油了,我得去趟洗手间。
紧接着,好几位上了年纪的宾客都露出了不适的神情。
我看着满桌油光锃亮的硬菜,那些被撤掉的清淡海鲜和精致素点,只觉得一阵眩晕。
张国伟,他不是来祝福我的。
他是来毁掉我人生的。
02
林溪,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婆婆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国伟就凑了过来,带着一股廉价的烟酒味。
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为我女儿操办,有错吗
他指着满桌的油腻菜肴,理直气壮。
这叫实在！肥而不腻,量大管饱！比你们那些吃两口就没的龙虾鲍鱼强多了！
我女儿嫁的是实在人家,就该吃实在的饭！
我气得想笑。
实在我婆婆肠胃不好,医生嘱咐必须饮食清淡！我公公海鲜过敏,所以我才特意准备了非海鲜的顶级料理！你换上这些,是想干什么
哎呀,城里人就是娇气！
一个尖利的女声插了进来。
我回头,看见一个穿着不合身礼服的女人,挽着我那个所谓的弟弟张伟,走了过来。
是张国伟的现任妻子,刘芬。
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嫉妒和不屑。
我们家老张也是好心,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挑三拣四的。
张伟,那个比我小八岁的弟弟,则是一脸理所当然。
姐,爸也是为你好,顺便帮帮我,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
我妈当年被他们逼得净身出户,我跟着我妈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打三份工赚大学学费,累到胃出血的时候,你们在哪
现在,一句轻飘飘的一家人,就想来摘桃子了
就在这时,沈彦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挂了电话,他对我公公说：爸,是王总的秘书打来的,王总急性肠胃炎,已经送去医院了。
王总,是公公最重要的生意伙伴之一,今天特意从国外飞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公公的脸,黑如锅底。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张国伟,气得说不出话。
张国伟还有点懵,不就吃坏肚子吗多大点事……
闭嘴！
我终于忍不住,冲他吼了出来。
我看着他,看着刘芬,看着张伟,他们三个像一窝贪婪的土拨鼠,闯进了我的世界,要把一切都啃食殆尽。
沈彦拉住我的手,把我带到一边。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愤怒。
林溪,我尊重你,所以我给了他面子。
但现在,他打的不是你的脸。
是我们沈家的脸。
我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沈董,我们李总也进医院了,说是食物中毒,要我们给个说法！
还有我们家老太太,也上吐下泻的！
宴会厅彻底乱了套。
03
宾客们怨声载道,酒店经理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一个劲地道歉。
张国伟还在嘴硬。
胡说！我的菜怎么可能有问题！肯定是他们自己肠胃不好！
他甚至还想去抓酒店经理的领子,你这酒店怎么回事是不是想敲诈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甩开沈彦的手,一步步走到张国伟面前。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把钱还给我。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现在,立刻,马上。
张国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溪,你是不是嫁进豪门,脑子也坏掉了
他拍着自己塞满红包的口袋,一脸的无赖。
什么钱这是我儿子买房的救命钱！你是我女儿,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你嫁这么好,出点钱给你弟怎么了你这是不孝！你想让街坊邻居戳我的脊梁骨吗
他突然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刘芬立刻扑上来,抱着他的胳膊开始嚎啕大哭。
老张啊,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啊！
我们林溪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一时糊涂啊！
张伟也跟着帮腔,姐,你怎么能这么跟爸说话爸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养我
我笑了。
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张国伟见我不为所动,索性破罐子破摔,转身对着所有宾客大声喊道：
大家来评评理啊！我女儿嫁入豪门,就不认我这个穷爸爸了！
她宁愿看着她亲弟弟没房子住,也要把给弟弟的救命钱要回去啊！
天理何在啊！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啊！
他声泪俱下,演得比真还真。
整个婚礼,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一出荒诞的独角戏。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婆婆,缓缓站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身姿挺拔,脸上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从容和镇定。
她没有看张国伟一眼,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蔑视。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林溪。
她轻轻地叫了我的名字。
婚礼结束了。
叫保安吧。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保安
张国伟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告诉你们,今天谁来都没用！我是她亲爹！法律都管不着！
他嚣张的嘴脸,和他身后刘芬母子得意的表情,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我的眼睛。
我看着婆婆失望的脸,看着沈彦紧握的拳头,看着公公强忍的怒火,看着满堂宾客的嘲讽和怜悯。
那点可笑的,所谓的旧情,终于在这一刻,被烧成了灰烬。
再也没有什么父女情分。
再也没有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
有的,只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吸血鬼,和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猎物。
04
我猛地转身,从早已呆若木鸡的司仪手里,夺过了话筒。
电流的滋滋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
各位来宾,很抱歉,今天的婚礼出了点意外,让大家见笑了。
我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我父亲那张错愕的脸上。
这位先生,张国伟,确实是我的生父。
十年前,他为了外面的女人,也就是这位刘芬女士,和她当时两岁的儿子张伟,与我母亲离婚。
离婚时,是我母亲净身出户。这十年来,他没有支付过一分钱的抚养费,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参加过我的任何一次家长会。
可以说,我的生命里,他缺席了整整十年。
张国伟的脸色开始变了,他想上来抢话筒,被沈彦的两个保镖死死按住。
我继续说道：
至于他说,我婆家是实在人,就好这口菜。
我顿了顿,看向我的公婆。
我先生的父亲,沈董事长,对部分海鲜严重过敏。我婆婆,肠胃功能一直不好,医生嘱咐饮食必须绝对清淡。而我先生沈彦,他最讨厌油腻的食物。
我花了三个月时间,和酒店顶级大厨一起,为今天到场的每一位贵客,都量身定制了最妥帖的菜单。这些,张国伟先生,你不知道,你也不关心。你只关心你的‘实在’。
全场哗然。
我举起话筒,声音提高了几分。
他拿走的礼金,一共是三百二十七万四千元。他说要给他儿子买房。很好。
我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沈家安保队长。
王队,报警。罪名,盗窃。礼金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他未经我与我先生的同意,公然抢夺,数额巨大。
另外,立刻联系卫生监管部门,以及税务部门,彻查这家提供外烩的‘乡下土菜馆’。我严重怀疑它存在重大的食品安全问题,以及偷税漏税行为。
所有因此次食物中毒事件产生医疗费、误工费的宾客,所有损失,都将由肇事者一力承担。我们沈家的律师团,会跟进到底。
我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刀,直直射向早已面无人色的张国伟。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不带任何温度的微笑。
你宝贝儿子张伟,考上的那所江州科技学院,是所三本吧真不巧,那所学校最大的持股人,是我公公。
张国伟先生,你的人生,凭什么要我来买单
现在,是我的人生,需要你来赔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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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不！不能报警！
刘芬发出一声尖叫,疯了似的想冲过来,却被保镖拦得死死的。
林溪！你不能这么做！他可是你亲爸啊！你要是报警,他的老脸往哪儿搁你弟弟的前途也全毁了！
她声嘶力竭,面目狰狞。
我冷冷地看着她。
现在想起他是亲爸了他抢钱的时候,毁我婚礼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他亲女儿
至于我弟弟的前途,我瞥了一眼已经吓傻的张伟,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张国伟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警察和卫生部门的人来得很快。
当警察从他口袋里搜出那一个个沉甸甸的红包,当场清点,并让他签字画押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那家所谓的乡下土菜馆,也被当场查封。
老板被带走时,哭天喊地,指着张国伟骂,说都是他出的馊主意,为了省钱,用的都是最不新鲜的食材和地沟油。
原来,他不仅换掉了我的高级晚宴,还从中贪了一大笔差价。
真是把算计刻进了骨子里。
看着这混乱的一切,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公公婆婆走了过来。
婆婆拉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眼神里满是疼惜和欣慰。
好孩子,委屈你了。
公公则对沈彦说：后续的事情,让公司的法务部去处理,务必让他们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我们沈家的人,不能白白受了欺负。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十年,我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都自己一个人扛。
从未有人这样坚定地站在我身后,告诉我,你没有错,我们给你撑腰。
沈彦搂住我的肩膀,爸,妈,你们先带宾客们去休息室,这边我来处理。
送走宾客后,沈彦陪着我,处理完所有警方的问询。
张国伟、刘芬、张伟一家三口,连同那个餐馆老板,都被带走了。
临走前,张国伟用一种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仿佛我是他的生死仇人。
我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直到警车消失在视线里。
这场盛大的婚礼,最终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方式收场。
回到沈家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婚房,我脱掉沉重的婚纱,把自己泡在浴缸里。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我,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我的发小兼伴娘李薇发来的信息。
溪溪,你还好吗别难过,你今天帅爆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为你鼓掌的表情包。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沈彦走进来,递给我一杯热牛奶。
在想什么
在想,我是不是太狠了
沈彦坐在浴缸边,用毛巾轻轻擦拭我湿漉漉的头发。
狠林溪,你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你的尊重。
对付无赖,就不能用君子的方式。你今天但凡软弱一点,他们就会像水蛭一样,吸附在你身上,直到把你吸干为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
我查了一下,张国伟这十年,过得并不好。
06
他当年从厂里辞职,拿着买断工龄的钱,跟着刘芬去南方做生意,结果赔得血本无归。
沈彦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我们无关的故事。
后来就一直在打零工,居无定所。张伟的学习成绩也很差,那所三本,是花钱买进去的。
他们这次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豪赌。
赌你的心软,赌我们沈家为了面子会息事宁人。
我靠在浴缸壁上,闭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一出现,就摆出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是想用父亲这个身份,来绑架我,来给自己捞取最大的利益。
他们大概是算准了,只要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我们为了脸面,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沈彦冷笑一声。
只可惜,他们算错了一点。
我们沈家最看重的,不是脸面,是家人。
我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地撞了一下。
那……张伟的学籍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爸已经给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沈彦淡淡地说,江州科技学院虽然不是什么名校,但校风严谨。对于品行不端、有盗窃和欺诈家属前科的学生,会按照校规,予以开除处理。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并不觉得开心,也没有觉得解气。
我只是觉得,很悲哀。
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张国伟不惜毁掉女儿的婚礼,最终,也亲手毁掉了他儿子的未来。
何其讽刺。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沈彦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婚礼的闹剧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各种猜测和杜撰层出不穷。
沈氏集团的公关部很快发表了一份声明,言辞简洁,只陈述了基本事实,并表示一切已交由司法程序处理。
这反而堵住了悠悠众口。
倒是那家乡下土菜馆,被扒了个底朝天。
地沟油、过期食材、卫生许可证造假……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据说老板为了减刑,把张国伟贪墨差价、指使他以次充好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张国伟一家,算是彻底出名了。
一周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警察局打来的。
林女士吗张国伟想要见你一面,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跟你说。
我本来想拒绝。
但警察又补充了一句：他说,是关于你母亲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妈……
自从十年前离婚后,她就带着我离开了那座伤心的城市,我们换了手机号,换了身份,与过去的一切都断了联系。
难道,张国伟知道我妈的下落
我和沈彦商量后,决定还是去见一面。
在拘留所的会见室里,我再次看到了张国伟。
不过短短几天,他像是老了二十岁,头发花白,眼神浑浊,再也没有了婚礼那天的嚣张气焰。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一丝光。
林溪,你来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急切。
你快！快去让你公公把我弄出去！我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
07
什么秘密我隔着玻璃,冷冷地看着他。
是关于你妈的！还有你那个死鬼外婆的！
张国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兴奋。
你以为你妈当年为什么非要跟我离婚你以为你外婆是怎么死的
都是因为她们家藏着一个大秘密！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你外婆家,是以前的大户人家,家里有祖传的宝贝！一大箱金条！就藏在乡下老宅里！
我皱起了眉头,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我外婆家以前确实是小有家产,但早就被败光了,哪里来的金条
你别不信！张国伟见我不为所动,急了。
当年你妈就是因为这个才跟我闹！她想把金条留给你,一分都不给我！我不同意,她就跟我离了！
你外婆也是,死都攥着这个秘密不说！结果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给憋死了！
他的话,越来越离谱。
我外婆是病逝的,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被秘密憋死的
林溪,你听我的！你现在就去乡下老宅,把金条挖出来！那些钱足够把我捞出来了！剩下的都给你！我一分都不要！
他激动地拍着玻璃。
你只要把我弄出去,我就告诉你金条具体埋在哪！不然,你就一辈子都别想找到！
我看着他因为贪婪而扭曲的脸,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告诉我一个秘密。
他是在给我画一张饼。
一张用我母亲和外婆的名誉来捏造的,带毒的饼。
他想用这个虚无缥缈的宝藏,来换取他的自由。
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三岁的孩子吗
说完了我淡淡地问。
张国伟愣住了,你……你不信
我信不信,很重要吗我站起身,张国伟,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法官解释你的盗窃和欺诈行为吧。
至于我妈,她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惦记。
说完,我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一眼。
身后,传来他气急败ahi的咆哮和咒骂。
林溪！你这个白眼狼！你会后悔的！你一辈子都别想得到那笔钱！
走出拘留所,阳光有些刺眼。
沈彦靠在车边等我,见我出来,递给我一瓶水。
他说什么了
我把金条的故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了沈彦听。
沈彦听完,却没有笑。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说：你外婆家的老宅,还在吗
我愣了一下,应该还在吧……很多年没人住了,就在江州旁边的青溪镇。
我们去看看。沈彦拉开车门。
啊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信不信不重要。沈彦发动了车子,眼神深邃,我只是觉得,一个谎言,如果想要骗到人,通常会包裹着七分真话。
张国伟这个人,虽然又蠢又坏,但他对钱的执念是真的。
能让他惦记了十年,甚至在这种关头还拿出来当救命稻草的东西,或许……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08
青溪镇是个很偏僻的小镇,开车过去要三个多小时。
外婆家的老宅子在镇子最里面,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小院,青瓦白墙,因为常年无人居住,院子里已经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扑面而来。
我和沈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根本看不出哪里像藏了东西的样子。
看来真是他狗急跳墙,胡说八道。我拍了拍手上的灰。
沈彦却蹲下身,捻起一点院角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土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太新了。沈彦站起身,指着墙角,你看,整个院子的土都是灰黑色的,只有这一块,是暗红色的,而且质地更松软。
说明这块地,最近被人翻动过。
我的心猛地一跳。
沈彦叫来了随行的保镖,几把工兵铲下去,不到半米深,就挖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一个上了锁的,黑漆漆的木箱子。
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难道……张国伟说的是真的
保镖很快撬开了锁,箱子打开的瞬间,我愣住了。
没有金条。
没有珠宝。
箱子里,只有一沓沓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信。
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
我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那本日记,翻开了第一页。
那熟悉的字迹,瞬间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妈妈的字。
1998年7月3日,晴。今天,溪溪满月了,她很爱笑,眼睛像天上的星星。我希望我的女儿,一辈子都能这样开心,无忧无虑。
2008年9月1日,雨。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和张国伟离婚。我不能再让溪溪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越来越过分,不仅在外面养了人,还把手伸向了家里唯一的积蓄,那是外婆留给溪溪上大学的钱。我不能让他毁了溪溪的未来。
2008年10月5日,阴。我带着溪溪走了。张国伟说,只要我净身出户,他就同意离婚。我什么都没要,只要了我的女儿。我相信,只要我们母女在一起,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一页页,一字字,记录着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十年。
记录着她为了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原来,当年外婆确实留了一笔钱,但不是什么金条,而是她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五万块钱。
在那个年代,那是一笔巨款。
妈妈为了保住这笔钱,才和张国伟撕破了脸。
而张国伟,因为自己的贪婪和臆想,把这五万块钱,脑补成了一箱金条,惦记了整整十年。
我把日记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沈彦默默地抱着我,什么也没说。
良久,我才平复下情绪,看向箱子里的那些信。
信封上的收件人,都是同一个人。
——林建国。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彦拿起一封信,抽出信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林溪,他把信递给我,声音里带着一丝震惊,这个林建国,是你的舅舅。你妈妈的,亲弟弟。
09
我彻底懵了。
妈妈是独生女,我从小就知道,哪里来的亲弟弟
我接过信,信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姐,见字如面。你和外甥女还好吗我给你寄的钱和东西,都收到了吗爸妈留下的那笔钱,你千万收好,那是给溪溪上学用的,别让张国伟那个混蛋抢了去……
信的落款,是林建国,时间是2007年。
这样的信,整整一箱。
从1998年,到2008年,十年间,从未间断。
每一封信里,都充满了对姐姐和外甥女的关心和牵挂,每一封信里,都提到了他寄来的钱和物。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妈妈把这些信藏在了这里。
这说明……她收到过这些信！她知道舅舅的存在！
可我们当年为什么会过得那么辛苦那些钱和东西,又去了哪里
为什么她要把这些信藏起来,而不是告诉我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炸开,让我头痛欲裂。
沈彦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林建国,青溪镇人,大概四十多岁,当过兵。再查一下,从1998年到2008年,所有从部队寄往青溪镇林家的汇款单和包裹单,签收人是谁。
挂了电话,沈彦对我说：我们先回去,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紧紧抱着那个木箱。
我终于明白,这不是一个关于宝藏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被掩埋的亲情,和被吞噬的希望的故事。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沈彦的电话响了。
听着他在电话里嗯、好、知道了地应着,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查到了。
沈彦放下手机,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建国,确实是你舅舅。你外公外婆在你妈妈很小的时候,收养的孤儿。
他十八岁去当了兵,一直在西北的边防部队,很少回家。但他每个月都会把大部分津贴寄回家里。
而所有的汇款单和包裹,签收人只有一个。
沈彦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张国伟。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妈妈收到的是信,而张国伟,截留了所有的钱和物。
他拿着舅舅寄来的钱,心安理得地在外面养女人,养别人的儿子,却对我妈非打即骂,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他不仅是个窃贼,是个骗子,还是一个趴在妻子家人身上吸血的恶鬼！
还不止这些。沈彦的声音更冷了。
当年你外婆病重,你舅舅申请了探亲假,买好了回家的车票。但是,他收到了一封电报。
电报是张国伟发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母病危,速汇款,勿归。’
你舅舅信以为真,把准备买营养品的钱全部汇了回来,自己留在了部队。等他下次回来,你外婆已经去世一年了。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
我可怜的外婆,临死前,都没能见到自己心爱的儿子最后一面。
我可怜的妈妈,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丈夫的背叛和窃取,却为了我,只能选择隐忍,把所有的秘密和痛苦,都锁进了这个箱子！
张国伟！
我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10
张国伟的案子,明天开庭。
沈彦的声音将我从无边的恨意中拉了回来。
我会让律师把这些新证据,全部提交上去。
盗窃、欺诈、侵占、伪造信息……数罪并罚,他这辈子,都别想从牢里出来了。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心里只剩下冷硬的仇恨。
舅舅呢我哑着嗓子问,能联系上他吗
能。沈彦点头,他后来转业了,留在西北,成了家。我的人已经联系上他了,他明天会赶过来,参加庭审。
我闭上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素未谋面的舅舅。
一份迟到了二十年的亲情。
第二天,在法院门口,我见到了我的舅舅,林建国。
他比我想象中要苍老一些,皮肤黝黑粗糙,但那双眼睛,明亮而正直,和妈妈有七分相像。
他看到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是溪溪吧他的声音带着西北口音,有些笨拙,却充满了真诚。
长得真像你妈。
我张了张嘴,那声舅舅,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庭审开始了。
当律师将那一箱子信件,和一张张汇款单、包裹单的存根作为证据呈上法庭时,整个法庭都安静了。
张国伟在被告席上,彻底傻了。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十多年前做的恶,会被这样血淋淋地揭开。
我没有！都是她编的！是她陷害我！
他开始疯狂地挣扎,嘶吼。
法官大人,你别信她！她就是个白眼狼！她恨我！她想让我死！
刘芬和张伟也在旁听席上哭天抢地,说我们仗势欺人,伪造证据。
然而,当林建国穿着一身旧军装,作为证人走上证人席时,所有的喧嚣都停止了。
他拿出了自己的军官证,拿出了和家里所有的通信记录,拿出了部队的证明。
每一项证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张国伟的谎言上。
最后,法官问林建国：证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林建国站起身,向法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他转身,看向早已面如死灰的张国伟。
张国伟。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姐,和我妈。
我没能在我妈临终前尽孝,没能在我姐受苦时保护她。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替我姐,我妈,还有我的外甥女,讨一个公道。
我希望法律,能给你最公正的审判。
说完,他不再看张国伟,而是将目光投向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疼爱。
最终,法庭宣判。
张国伟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刘芬和张伟,因为涉嫌共同欺诈,也被另案处理。
尘埃落定。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沈彦牵着我的手,舅舅跟在我们身边。
他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溪溪,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他,这个陌生的,却又无比亲近的亲人。
我笑了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舅舅,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我们回家吧。
11
我把妈妈接了过来。
当她看到林建国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姐弟俩隔着二十多年的时光,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姐,我对不起你……舅舅一个铁打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妈妈摇着头,泪水划过她苍老的脸颊。
不怪你,不怪你……她拉着舅舅的手,转向我,是我,我对不起你们两个。
在沈彦的安排下,我们一家人坐在了一起。
妈妈才终于说出了埋藏心底二十年的秘密。
那些信,我收到过……是张国伟喝醉了酒,漏在家里的。我看了,才知道你一直在给我们寄钱。
妈妈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痛苦。
我去找他对质,他把我打了一顿,威胁我,如果我敢告诉你舅舅,或者敢闹出去,他就……他就把你卖到山沟里去。
我怕啊……溪溪,妈妈那时候只有你,我不敢拿你去赌。
后来,我偷偷回了一趟老宅,把他丢在那里的信都收了起来,放在箱子里,藏好。我想着,那是你舅舅的心意,是这个家唯一的念想,不能让他给毁了。
我只能忍着,盼着你快点长大,快点离开那个家……
我和舅舅听得心如刀割。
原来,那些年,妈妈不是麻木,不是懦弱,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那个恶魔的眼皮子底下,守护着我和这份破碎的亲情。
舅舅在京海市待了一周。
沈彦帮他联系了最好的医生,给他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常年在边防的生活,让他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我和沈彦坚持让他留下来治疗,他却执意要走。
家里还有你舅妈和弟弟妹妹呢,离不开我。
他从一个旧布包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当年你外婆给我的,说是给我娶媳妇用的。我一直没舍得动。现在,给你,当嫁妆。
我打开红布,里面是一只成色极好的,雕着龙凤的翡翠手镯。
温润,通透。
就像舅舅这个人的品性。
我把手镯推了回去。
舅舅,这个我不能要。你留着,给弟弟娶媳妇用。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
这里面是我和沈彦的一点心意,密码是你的生日。你不许拒绝。
舅舅的眼眶又红了。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我们面前,却总是那么感性。
送走舅舅后,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
沈彦把那座青溪镇的老宅子买了下来,重新翻修,保留了原来的风貌,准备留给妈妈和舅舅一家将来养老。
我也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在沈彦的支持下,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像我和妈妈一样,遭受过家庭暴力和不公对待的女性。
我希望,她们能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和底气。
12
一年后,我和沈彦的宝宝出生了。
是个男孩,很健康,很爱笑,眼睛像沈彦,嘴巴像我。
公公婆婆高兴坏了,给他取名,沈念安。
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
宝宝满月那天,我们没有大办,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
妈妈和舅舅一家都来了。
看着一大家子人,围着宝宝,其乐融融,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曾经那些不堪的,痛苦的过往,好像都离我很远了。
沈彦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傻瓜。沈彦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就算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很好。
因为你本身,就值得最好的一切。
是啊。
我的人生,凭什么要为别人买单
我的人生,只为我自己,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而精彩。
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新闻推送。
江州监狱发生斗殴事件,一无期徒刑犯人张某某,因长期霸凌其他犯人,引发众怒,被殴打致重伤,目前生命垂危……
我平静地滑掉新闻,关掉了手机。
善恶到头终有报。
张国伟的结局,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我抬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