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凌晨,家长群突然炸了,王强说我让他儿子严重过敏,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我内心惶恐,极力了解事情真相。
而王强完全不给我任何解释机会
数学老师陈铮突然发言：是你儿子偷吃的。
王强立刻调转枪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第二天,校门口拉起了三年二班的林晓鼓意自己的学生的横幅。
我躲在办公室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思源妈妈发来一张照片
王强儿子偷吃的芒果的图片。
王强准备在和校方谈判时闹事,我趁着大家不注意开了直播。
监控里他儿子正偷拿芒果,爸爸教的,想吃就拿。
一
我被网暴了。
原因荒诞得令人窒息——仅仅因为王浩宇自己不知道吃了什么导致过敏,现在在医院接受治疗。
因为他的父母,为了逃避那笔有点多的抢救费和后续治疗费,为了能合理地向学校、向我讹诈一笔赔偿金,就选择了最卑劣的嫁祸。
他们故意在半夜发动网络舆论,想拉我下水。
而我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时候,接收到了这个社会对我的最大恶意。
这一切的起因都来自于昨天晚上九点
王浩宇的爸爸发了一个短视频,画面晃动模糊,背景里隐约传来孩子压抑的抽泣。他儿子王浩宇的安静的躺在床上,脸颊上、脖子上爬满了一片片狰狞凸起的红疹,像是被毒虫啃噬过。
随后,王强@了我并发了一段语音：
林老师。你自己看。你自己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我家浩宇对土豆过敏。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啊你安的什么心你给他吃土豆,你是想害死他吗。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全体成员
你们都给我看看。看看这个蛇蝎心肠的老师。我儿子命苦啊。……
林晓。你出来。别装死。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血债血偿。
学校必须开除这种害人精。
我儿子从小金贵,碰都不能碰土豆。你居然敢……
浩宇要是毁了容,落下病根,你林晓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看到消息的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
我从来没有给他吃过土豆啊他怎么会过敏
我今天唯一吃的含有土豆的东西还是等他们放学以后,因为需要赶最近的教案,所以我在学校叫了一份土豆泥饭的外卖。
我疯狂的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安慰王浩宇的家长
@王浩宇爸爸,我今天并没有给浩宇吃过任何土豆,您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什么,浩宇自己都说了,就是你主动给他吃的。
@王浩宇爸爸
王先生,请您冷静。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昨天下午放学后,我确实在办公室点了一份外卖土豆泥,但那是我自己的晚餐,王浩宇同学并没有进入过办公室,更不可能接触到那份外卖。他的过敏情况我了解,一直非常注意。请您务必查明真相再发言。
放屁。王强的回复几乎是秒回,不是你是谁啊
放学那会儿就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吃东西。
不是你给他吃的,土豆难道自己飞进他嘴里的
撒谎。推卸责任。你这种老师就该下地狱。
@校长张建国
校长你出来。管不管不管我就报警,告她谋杀。
群里的其他人仿佛瞬间被集体噤声。头像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微信群却是一片死寂。大家都不敢询问,没有质疑,甚至连一句象征性的冷静一下都没有。
只有王强一个人在疯狂的输出。
我能想象那些屏幕后面,无数双眼睛正窥视着,带着猎奇、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甚至可能带着一丝隐秘的认同。
他们的沉默,在此刻比任何声援都更让人心寒。
就在这时,一个绿色的小气泡,猛地刺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数学老师陈铮。
@王浩宇爸爸
,昨天放学后,大概四点五十左右,是浩宇自己,从放在教室后面储物柜里的那个黑色保温袋里,拿走了里面的东西。他当时动作很快,看到我进去,有点慌,把东西塞进书包就跑出去了。我没看清具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吃了林老师的土豆。
时间仿佛凝固了。
群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被陈铮这条消息短暂地打破后,随即陷入了一种更诡异、更紧绷的寂静。
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等待着新的狂风暴雨。
果然,仅仅几分钟以后,王强的怒火以一种更加扭曲的方式爆发了。
他的文字不再是单纯的谩骂,而是裹挟着一种被戳穿后的疯狂反扑,矛头瞬间调转,死死咬住了陈铮。
@陈铮
姓陈的。你什么意思。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为什么不阻止
啊你身为老师,眼睁睁看着一个过敏的孩子偷吃东西,你都不管
你是什么居心。你和林晓是不是一伙的想合伙害我儿子
你这种冷血的帮凶,比下毒的更该死。你为什么不拦着他。说啊。为什么不拦。你当时死哪去了
我儿子要是有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们俩,一个都别想跑。
他疯狂输出,中间偶尔夹杂一些家长的劝导
但是完全没用。
陈铮没有再回复。
我在陈铮发完信息之后给发了条信息,
谢谢,但是他这样会把你拖下水的。
没事,我也只是看不惯他罢了。
二
第二天一早,我一夜没睡,也不敢去看王浩宇的家长到底发了什么。
因为不用看也知道微信提示肯定超过999+了。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了一下。
为了看不到谩骂,我已经把相关消息屏蔽了。
这时候还会有谁这么疯狂的找我呢
喂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听筒里瞬间炸开一个尖利扭曲的女声,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带着一种刻意表演的疯狂：喂！你是林晓老师吗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吗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人！你害死了别人儿子！你逼他吃土豆！你不得好死！你……
我赶紧挂断了电话,发现涌进了无数信息。
我赶紧屏蔽了所有通知,拉黑了无数号码。
原来是昨天凌晨,那对夫妇在网上找到了当地网红,曝光了这件事,我的信息也全部被扒了出来,所以我开始被网暴了。
就在昨天,我还只是一个认真的工作的老师。
而今天,我的名字却已和杀人犯紧紧捆在一起,在网络的被人通缉。
他们精心编织的谎言像瘟疫般蔓延：
林晓老师强迫我儿子吃土豆！、明知过敏还逼他！冷血！
就是她害死了我孩子！
配图是孩子苍白却爬满红疹的小脸,和我之前发在公众号的照片。
汹涌的正义瞬间将我吞没。我的手机成了热线,社交账号的私信里塞满了最肮脏的诅咒,甚至有人扬言要找到我,让我偿命。
我关掉了手机,像鸵鸟把头埋进沙里,可那震动,那无形的窥视,依旧如影随形。
我慢慢往学校走去。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水泥地,而是深不见底的泥沼。
离校门还有几十米,我就看到了那一片刺目的横幅。
两条长长的、粗糙的白布横幅,像两条巨大的丧葬挽联,悬挂在校门口那两根原本庄重的门柱上。
布面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上面用浓黑如墨、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
无良教师林晓毒害学生,草菅人命。
还我孩子健康。严惩杀人凶手。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进我的眼里。
横幅下方,王强和他妻子像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盯着往来的人。
王强穿着件半旧的皮夹克,脸色铁青,叉着腰,对着进校的学生和家长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地控诉着。
他老婆则披散着头发,眼睛红肿,手里攥着一沓印着我照片和罪状的A4纸,见人就塞,带着哭腔尖声嘶喊
就是她。就是那个林晓。差点害死我儿子。大家评评理啊。
几个背着书包的低年级孩子被这阵势吓住了,远远地绕开走,好奇又惊恐地回头张望。送孩子的家长也大多低着头,脚步匆匆,没人敢驻足,更没人上前询问或劝阻。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冷却,手脚冰凉。
羞辱、愤怒、恐惧……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炸开,撕扯着我的理智。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理论时。
一个身影猛地冲到我前面,是陈铮。
他脸色铁青,满脸愤怒,拉着我走向了那对夫妻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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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宇家长,这里是学校门口。你们这样拉横幅、诽谤老师,是违法的。
请马上撤下来,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你叫啊,我看谁敢拦住我王强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转过身。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陈铮
违法姓陈的,你也出来了
好啊,昨天在群里帮腔,今天又跳出来护着这个杀人犯你们俩果然是一丘之貉。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铮脸上。
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遭罪。你们倒好,还想倒打一耙
我告诉你们,没门。今天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安生。
他猛地扬起手,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瓶液体,毫无预兆地、狠狠地朝陈铮身上泼去。
小心。我失声尖叫,赶紧拉了他一把。
陈铮反应极快,猛地侧身闪避。
那杯滚烫的的液体大部分泼在了他穿着深色夹克的左肩和手臂上,少部分飞溅出来,几点灼热瞬间烫在我的脸颊和额头上,火辣辣地疼。
还好是开水,不是硫酸,我乐观的想。
可是这把周围的家长学生吓坏了。
啊。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你没事吧我赶紧问陈铮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个趔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痛得闷哼一声,小声对我说：没事。
然后猛地向前一步,逼近王强,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你居然想动手杀人。
王强也被陈铮的气势慑住了一瞬,但随即更加疯狂地跳脚：你别瞎说,我就是泼了你点热水而已,你们害我儿子,这是最轻的惩罚了。
他老婆也尖叫着扑上来,作势要撕扯。
保安,保安呢。有路过的老师惊恐地喊起来。
三
混乱中,我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冰凉而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是张老师。
小林。快走。快跟我回办公室。别跟他们硬碰硬。他们疯了。快走。
我被张老师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离了那片混乱的中心。
身后,王强夫妇的叫骂声、陈铮压抑的痛哼、保安的呵斥声、围观者的议论声……
汇成一片刺耳的噪音漩涡。
我踉跄着,额头上被烫到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而有些东西堵在喉咙口,让我几欲作呕。
我整个人像失魂一样,也来不及顾别人了
那两条白得刺眼的横幅,像招魂幡一样在风中狂舞,将我的名字和杀人犯紧紧捆绑在一起,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看到。
然而这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终于逃回教师办公楼,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死寂一片。
几个早到的同事看到我,眼神复杂地飞快瞥了一眼,随即又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低下头,假装忙碌地翻着教案或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却在无意识地敲打。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问一句你还好吗,甚至连一个同情的眼神都吝于给予。
我被彻底地孤立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像一个携带瘟疫的灾星。
我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冰凉的塑料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
目光落在桌面上,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整洁的桌面,此刻散落着几张刺眼的A4纸。
纸上赫然印着我昨天在家长群里解释的那段话的截图,但被恶意地用红笔圈画、涂抹、打上了巨大的红叉。旁边还用粗粗的红笔写着触目惊心的字：
杀人凶手。
毒妇。
滚出学校。
更让我浑身血液都冻结的是,几张纸的空白处,被人用同样的红笔,画上了粗糙、扭曲、充满恶意的骷髅头图案。
那空洞的眼窝,咧开的嘴,直勾勾地盯着我。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是谁什么时候竟然有人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办公室,在我的桌子上留下这种充满死亡威胁的东西
我没有！
这三个字哽在喉咙里,我无助极了。
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我整个人像是被浸入冰冷的水中,充满了窒息感。
辩解在精心策划的谎言和汹涌的民意面前,苍白得像一张废纸。
四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
坐在电脑前发呆。
就在这时,数学老师陈铮来找我了。
你有事吗我。。实在抱歉。我手足无措
没事的,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你出来一下。
我连忙跟着他出去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说,李思源妈妈（张岚）给她发了一条有用的证据,她说她联系不上网
。
我。。我。。
没事,你先看吧。陈铮安慰我,
李思源,那个坐在王浩宇后排,平时有些内向,但一直还很听话。
点开对话框。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拍摄背景光线有些昏暗,似乎是某个教室角落。
照片显示王浩宇正在垃圾桶旁吃芒果。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被巨大的信息流冲击得嗡嗡作响。
芒果,王浩宇。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王浩宇偷吃的根本不是什么土豆。
是他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芒果。
他芒果过敏。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狂喜还没来得及冲上头顶,
紧接着,又是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
我赶紧把手机还给了陈铮。
陈铮扫了一眼信息,立马兴奋的跟我我说,
林晓,有视频证据。昨天放学后四点到五点之间,靠近你们班后门那个摄像头拍到了。王浩宇偷拿芒果的全过程。视频文件太大,我马上发你邮箱。
我们手里有铁证了。
铁证如山。
芒果,照片,监控录像。所有的碎片瞬间严丝合缝地拼凑起来,指向唯一、清晰、无可辩驳的真相。
我胸口剧烈起伏,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委屈、愤怒、恐惧……
所有积压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转化为一种近乎燃烧的愤怒。
就在这时,张老师匆匆赶过来,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小林。她声音都在发颤,正好小陈也在
快,快去阶梯教室。校长让所有相关老师……还有王浩宇家长,都过去。现在。
王强他家长……他又在那边闹起来了。说今天必须开除你,不然就把事情捅上面去。校长快压不住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充满了害怕,
我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奇异地压下了一丝沸腾的热血。
我抬起头,迎上张老师慌乱的目光,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好,张老师,我这就去。没事的,你相信我
五
走进阶梯教室,阶梯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
校长张建国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教导主任、年级主任坐在一侧,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对面,王强大马金刀地坐着,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宰。
他老婆紧挨着他,看到我来的时候,用怨毒的眼神剜我一下。
我赶紧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偌大的教室,除了我们几个,就只有角落默默调试设备的电教老师。
空旷的空间放大了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更衬得空气紧绷欲裂。
张校长。
王强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这都磨蹭多久了我的时间很宝贵。今天叫我们来,不就是走个过场吗处理结果呢
开除林晓。立刻,马上。
还有这个姓陈的,包庇纵容,也得严肃处理。
你们学校还想包庇到什么时候是不是非要我找记者来,把你们这破学校的丑事都抖搂出去才满意。他唾沫横飞,手指几乎要戳到校长脸上。
可是你不是已经发网上了。我小声嘟囔
校长张建国的脸色更加难看,对我说,你少说几句。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试图安抚：
王浩宇家长,您先冷静一下。学校处理任何问题都需要走程序,要调查清楚事实……
事实王强厉声打断。
事实就是我儿子被这个林晓害得躺在医院。
事实就是她给我儿子吃了土豆。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这里,你们还想调查什么
调查她怎么狡辩吗
我告诉你们,今天不开除她,我王强跟你们没完。
我让你们学校吃不了兜着走。
他再次重重拍桌,震得桌上的矿泉水瓶都跳了一下。
他老婆也适时地带着哭腔帮腔：
我可怜的浩宇啊……脸肿得都认不出来了……以后可怎么办啊……学校要给我们做主啊……
声音尖利刺耳。
校长和几位主任被这连珠炮似的威逼堵得哑口无言,脸上是混合着无奈、憋屈和一丝恐惧的复杂神情。
陈铮坐在我旁边,脸色紧绷,嘴唇抿得发白,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衣服上还残留着明显的被热水泼到的痕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和威压达到顶点时,我缓缓地、清晰地开口了,瞬间打断了王强制造的噪音泡沫：
王先生,王太太,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愕和疑惑,齐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王强更是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夸张、充满嘲讽的弧度：
哟呵林大‘杀人犯’老师,终于肯开口了
怎么,想求饶了晚了。
我无视他刻毒的讥讽,目光平静地扫过校长和几位主任,最后定格在王强那张因愤怒和得意而扭曲的脸上。
您二位口口声声说,是我给王浩宇同学吃了土豆,导致他过敏入院。
我的语速平缓,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
证据呢除了您儿子躺在医院的照片,您指控我投毒的‘铁证’在哪里您亲眼看见我给他吃了吗
废话。王强梗着脖子,放学那会儿就你在办公室吃土豆泥。不是你是谁你还能赖给鬼。
哦我微微挑眉,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
所以,您唯一的‘证据’,就是基于时间和地点的猜测
一个‘可能’一个‘大概’
仅凭这个,您就在家长群公开辱骂,在校门口拉横幅诽谤,甚至对我的同事进行人身攻击
王强被我冷静的质问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暴怒：
少他妈跟我扯这些弯弯绕。事实就是事实。你休想抵赖。
很好。我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然您要求证据,那我就给您证据。
我转向角落的电教老师,声音清晰地吩咐道：
刘老师,麻烦您打开我早上给你发的那些证据——
六
我本人走到了讲台前,对着麦克风说,屏幕前的关心这四年级三班王浩宇过敏的家人们大家好,下面我给大家展示一下证据。
什么。
王强和他老婆同时失声尖叫,脸色骤变。
校长和几位主任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林晓。你要干什么。校长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胡闹。这不合规矩。
张校长,我迎上他惊怒的目光,声音斩钉截铁,
规矩当我们的名誉被肆意践踏,当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当我们讲道理的声音被淹没在蛮横的咆哮和网络暴力中时,所谓的‘规矩’在哪里
今天,我要的只是一个公开、透明、让所有人都无法扭曲的真相。
这,就是我的规矩。
电教老师刘老师飞快地在电脑屏幕操作起来。
巨大的投影屏幕亮起,显示出那张照片和目前的直播间。
直播间观看人数从个位数开始疯狂跳动,几十,几百,几千……弹幕开始飞速滚动：
什么情况
前排吃瓜。
过敏事件是昨天家长群那个
哇靠,直播对线刺激。
老师加油。
杀人犯还敢直播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清晰的监控画面开始播放。
时间是昨天下午4点48分。
四年级三班教室后门附近。
画面里,背着书包的王浩宇并没有直接离开教室
而是鬼鬼祟祟地溜到教室后面,那里放着一排学生的储物柜。
他快速而熟练地拉开其中一个柜门（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他打开的是属于武威的那个柜子）
从里面拽出一个印着水果超市logo的塑料袋。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飞快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金黄色的、个头不小的芒果。
他脸上带着一种得逞的窃喜,迅速把芒果塞进自己鼓鼓囊囊的书包侧袋,然后拉好柜门,像没事人一样走到教室垃圾桶边上开始吃芒果。
整个偷拿过程不过十几秒,但每一个动作都被高清摄像头捕捉得清清楚楚。
哗——。
尽管现场只有寥寥几人,但巨大的冲击感还是让校长和几位主任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瞬间爆炸：
卧槽偷芒果还偷吃。
自己偷的。
不是土豆。
打脸来得太快。
哈哈哈神反转。
家长脸疼不
@王浩宇爸爸
出来走两步
不。假的。这是伪造的。合成的。王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脸色由红转紫,再由紫转白,指着屏幕的手指剧烈颤抖,
你们学校想陷害我儿子。你们串通好了。这视频是假的。
他老婆也尖叫起来：浩宇不可能偷东西也不可能吃芒果的。你们污蔑。污蔑。
伪造我冷冷地打断他们歇斯底里的否认,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将李思源妈妈发来的那张照片——王浩宇在垃圾桶边上吃芒果。
王先生,王太太,请看清楚。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教室和直播间,
这是昨天下午放学后,有人拍到的照片,拍摄时间和地方,现在照片都能显示。
最重要的是——我将照片放大,聚焦在那张王浩宇胸口学生卡上,
这张卡,属于谁需要我念出上面的名字和学号吗
照片的铁证和监控视频相互印证,让他们俩哑口无言。
王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老婆的尖叫也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只剩下粗重的、绝望的喘息。
七
就在这时,阶梯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了。
李思源妈妈张岚,牵着她的儿子李思源,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我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直播镜头,都瞬间聚焦在那个瘦小的男孩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李思源,尽量放柔了声音,却清晰地通过麦克风传递出去：
思源同学,能告诉大家,昨天下午放学后,你看到了什么吗
关于王浩宇同学和那个芒果
教室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直播间的弹幕也仿佛停滞了一瞬,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李思源有些紧张地抓紧了妈妈的手,小脸绷着,但眼神却很清澈。
他抬起头,目光怯生生地扫过脸色惨白如鬼的王强夫妇,最终落在我身上,
然后,他伸出小手指,指向了那个刚刚还在咆哮、此刻却僵如木偶的男人——王强。
清脆的童音,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阶梯教室,并通过直播信号,传到了成千上万的观众耳中：
是王浩宇拿的,我昨天对他说不可以的时候,他说这是他爸爸教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个人心头。
李思源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王浩宇以前也偷偷拿过我的新橡皮,被我发现告诉老师了。
后来他跟我说,
‘怕什么。我爸爸说了,在学校里,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管它是谁的,想吃就拿。想要就拿。
老师不敢管。我们家有的是钱,赔得起。谁敢告状,我爸就让他好看。’
他顿了顿,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努力回忆更具体的场景：
昨天……昨天他就是这么干的。
他看着武威带的芒果,跟我说‘看,他带的是进口大芒果。
我爸说我不能吃那个,会生病。
哼,我偏要现在吃。
我爸说了,想吃就吃,我的东西我做主。’
然后他就……就偷偷去拿了……
轰——。
整个阶梯教室彻底炸了。
不是声音的炸裂,而是无声的、令人无语的事件冲击波席卷了每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李思源还把这些通过手表拍摄下来了。有了更加直接的证据
校长、主任们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震惊,而是骇然。
他们看看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动的王强夫妇,又看看李思源,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某些东西。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真空般的死寂后,瞬间以几何级数爆炸式增长,彻底淹没了屏幕：
卧槽卧槽卧槽。。。。
惊天大瓜。。。
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是家教问题。。
自己教的儿子偷东西还反咬老师。
人渣家长。。
给林老师道歉。。
给陈老师道歉。。
必须严惩。。
王强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剑射中了心脏。
他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那层蛮横的、用愤怒和虚张声势构筑起来的堡垒,在李思源的指证下,轰然倒塌,露出底下最不堪的底色。
他脸上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最终只留下一片死人般的灰败和死寂的惨白。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那双瞪得快要裂开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彻底崩塌的绝望和恐惧。
他老婆则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捂着脸,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投影屏幕上,监控画面定格在王浩宇将那个金黄色的芒果塞进书包的瞬间。高清镜头下,男孩脸上那抹得逞的窃喜,此刻在真相的曝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和讽刺。
我站在讲台前,背后是定格的监控画面,面前是彻底崩溃的王强夫妇。
额头上早上被开水烫到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火辣辣的微痛。
我缓缓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小小的红痕,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指尖下的皮肤温热,带着生命的搏动,提醒着我刚刚经历的一切。
教室里死寂无声,只有王强老婆压抑的呜咽和王强自己粗重如同濒死的喘息。
校长和几位主任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震惊、恍然、后怕,还有一丝被当众揭穿的学校管理疏漏的难堪。
我的目光越过崩溃的王强夫妇,落在门口。
李思源妈妈张岚对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有释然,有感激,还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带着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这片刚刚经历过风暴的战场留给了该面对的人。
直播间的弹幕依旧在疯狂滚动,海量的信息冲刷着屏幕：
支持林老师维权。
告他们诽谤。。
这种人渣不配当父母。
学校必须给个说法。
陈老师今天还被热水泼了。严惩凶手。
我关闭了麦克风,直播间也被关了。
阶梯教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转向脸色难看的校长张建国。
张校长,我的声音很平静,
真相,已经摆在所有人面前。
我和陈铮老师所遭受的诽谤、威胁、人身攻击,以及对我们职业生涯造成的不可挽回的损害……
我相信,学校会依据事实和规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交代,并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恢复我们的名誉。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瘫软如泥的王强身上。他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灰败的脸上那双曾经充满戾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那惨白的皮肤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透明感,仿佛所有的血色、所有的蛮横,都被那个他儿子偷走的芒果,彻底吸干了。
我的冤屈终于被洗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