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家寿宴,衣香鬓影。
我挽着薄靳言死对头的胳膊,走过他身边时,他捏碎了手中的香槟杯。
玻璃碎片扎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暗红。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双淬了冰的眸子死死地锁着我,以及我身边的男人——周时凛。
更准确地说,是锁着周时凛放在我腰间的手,和我那件略显宽松、却依然能看出微凸曲线的礼服裙。
一个月前,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那天,是他白月光顾安琪回国的日子。他将一份离婚协议甩在我脸上,语气冰冷得像手术刀:签了它,从这里滚出去。
我问他:三年的婚姻,就换来一句‘滚’
他嗤笑一声,捏着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身后巧笑倩兮的顾安琪:沈若,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是安琪的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你这个赝品,也该进垃圾桶了。
我签了字,净身出户。除了肚子里这个还不到三个月,他丝毫不知情的孩子,我什么都没带走。
而现在,我回来了。以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
薄总,别来无恙。周时凛停下脚步,搂着我的腰,将我更紧地带向他怀里。他笑得慵懒而邪气,像一只盯上猎物的豹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挑衅,介绍一下,我太太,沈若。
太太。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进了薄靳言的胸膛。
他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最后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目眦欲裂:沈若,你肚子里的……
薄总。周时凛打断他,嘴角的笑意更冷了,我太太的肚子,就不劳你关心了。毕竟,孩子生下来,是要姓周的。
周围的宾客已经嗅到了修罗场的味道,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薄靳言的母亲,我的前婆婆,快步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沈若你这个贱人!刚跟我们靳言离婚,就迫不及待地找下家!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我还没开口,周时凛已经将我护在身后,他眼神一凛,那股令人胆寒的阎王气场瞬间笼罩全场。
薄夫人,嘴巴放干净点。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前婆婆的脸色瞬间惨白,我的妻子,我的孩子,轮得到你来置喙
薄靳言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将我凌迟。他忽然拨开人群,一步步向我走来,眼里的疯狂和偏执几乎要溢出来。
沈若,他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你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三年,也卑微了三年的男人。我曾以为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却不知那光,不过是透过我,照向了另一个人。
现在,他问我孩子是不是他的。
多么可笑。
我抬起下巴,脸上露出一个清浅却淬了毒的笑。
薄总,我学着他当初的语气,冰冷而残忍,你觉得,一个被扔进垃圾桶的赝品,还有资格怀上你的孩子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薄靳言最后的理智。
他猛地冲上来,想要抓住我的手腕,却被周时凛死死地扼住了手。
薄靳言!周时凛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手上的力道让薄靳言的脸色都变了,想动我的人,你够格吗
两个在京城跺一跺脚都能让商界地震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一个女人,剑拔弩张。
而薄靳言,却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我嘶吼,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和绝望。
沈若!你休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是我的!是我的种!
周时凛冷笑一声,将我打横抱起,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宣告他的胜利。
薄总,晚了。
他抱着我,转身,留给薄靳言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现在是我的妻子,孩子……自然姓周。
2
回到周时凛的私人别墅凛园,我才彻底放松下来。双腿一软,差点滑到地上。
周时凛扶住我,将我安置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倒了杯温水递给我。
怕了他挑眉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我摇摇头,喝了口水,才感觉冰冷的四肢回暖了一些。只是觉得……有点吵。
周时凛轻笑出声,坐在我对面,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却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这才刚开始。他说,薄靳言的字典里没有‘得不到’三个字。他会发疯的。
我当然知道。
我和周时凛的相遇,就在我被赶出薄家的第二天。
那天大雨滂沱,我拖着行李箱,无处可去。就在我狼狈地蹲在街边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周时凛那张俊美却冷戾的脸。
沈若他叫出我的名字。
我认识他。在各种财经新闻上,他是唯一能和薄靳言分庭抗礼的存在,甚至手段更狠,名声更差,人称周阎王。
上车。他命令道。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当时的我,别无选择。
车里,他递给我一份协议。
假结婚,一年。他开门见山,我给你庇护,帮你报复薄靳言。你,做我的挡箭牌,以及……刺激薄靳言的工具。
为什么是我
他看着我,眼神幽深:因为,你是他亲手扔掉的,最锋利的刀。
我签了协议。我们各取所需。
在想什么周时凛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回来。
在想,薄靳言会怎么做。
他会查你,查我,查我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周时凛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然后,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证明那个孩子是他的。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电话那头,是薄靳言压抑着怒火的,嘶哑的声音。
沈若,你在哪儿马上出来见我!
薄总,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没什么好谈他怒极反笑,你带着我的种,嫁给我的死对头,你跟我说没什么好谈沈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可以试试。我学着周时凛的语气,冰冷地回敬,看看是你的手段硬,还是周时凛的拳头硬。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周时凛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有进步。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俯身,指尖轻轻挑起我的一缕头发,记住,从今天起,你不是那个卑微的替身沈若。你是周太太。你的腰,要永远挺直。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我的皮肤,让我一阵战栗。
这个男人,比薄靳言更危险。薄靳言的冷漠是摆在明面上的,而周时凛的危险,是藏在微笑里的。
他给的庇护,或许是另一个更华丽的牢笼。
但我不在乎。
只要能让薄靳言痛苦,我愿意与魔鬼共舞。
果然,不出周时凛所料,薄靳言开始发疯。他动用所有关系调查我离婚后的行踪,却发现一片空白。周时凛将我所有的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
他找不到我,就把怒火发泄在了整个商界。薄氏集团开始疯狂攻击周时凛旗下的产业,一时间,京城商界风声鹤唳。
而我,则安心地住在凛园,养胎。
直到一周后,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是顾安琪。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淡妆,看起来柔弱又无辜,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
沈小姐。她站在客厅里,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胜利者的施舍,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博取靳言的注意。
我抚着小腹,淡淡地看着她:顾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离开周时凛,打掉这个野种。她终于撕下了伪装,露出了刻薄的嘴脸,我可以让靳言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会让你,和你的野种,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3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客厅。
顾安琪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她没想到,那个在薄家三年,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沈若,竟然敢动手打她。
你……你敢打我
打你我收回手,冷冷地看着她,顾小姐,现在的我,不仅敢打你,还敢杀了你。你信不信
我的眼神一定很吓人,因为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沈若,你别得意!她很快恢复了镇定,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以为攀上了周时凛就万事大吉了他那种人,不过是玩玩你而已!等他腻了,你的下场会比现在惨一百倍!
那也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只提醒你一句,我的孩子,不是你能动的。再有下次,我保证,断掉的就不是你的念想,而是你的手。
说完,我对着门口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把她扔出去。
顾安琪被两个保镖架着,尖叫着被拖出了别墅。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我坐回沙发,手却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晚上,周时凛回来,听说了白天的事。
他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种小事,我自己能解决。
小事他冷笑一声,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惊人,沈若,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人欺负你,你该做的,是告诉我,然后看我怎么帮你十倍百倍地讨回来。而不是自己像只小野猫一样,亮出那点可怜的爪子。
他的话很难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薄靳言那边,有动静了。他松开我,坐到我对面,他查不到你,开始从你身边的人下手了。
我心里一紧:我家人
你还有一个弟弟,在国外念书,对吗
我点点头。我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这也是我当初愿意嫁给薄靳言的原因之一,因为他承诺,会资助我弟弟完成学业。
放心,我派人过去了。周时凛的语气很淡,薄靳言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我松了口气,心里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手段通天。他把我保护得密不透风,让我产生了一种……可以依赖的错觉。
周时凛,我看着他,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薄靳言
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他们之间的恨意,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周时凛看着我,没有回答。他眼底的墨色翻涌,像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结了冰的海。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时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站起身。
出什么事了我问。
薄靳言,派人去你弟弟的学校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不过,不是为了威胁你。
那为了什么
周时凛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为了拔他的头发,做亲子鉴定。
4
薄靳言的疯狂,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竟然想通过我弟弟的DNA,来反向比对,确认我腹中孩子的身份。
他拿到了吗我的声音在抖。
没有。周时凛的语气笃定,我的人比他快一步。你弟弟现在很安全。
我瘫坐在沙发上,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说。
我知道。周时凛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所以,我们得给他点别的事做。
第二天,京城商界爆出惊天丑闻。
薄氏集团旗下最重要的一个子公司,被查出严重的财务造假和偷税漏税问题。证据确凿,一夜之间,薄氏股价暴跌,市值蒸发数百亿。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周时凛的手笔。
薄靳言焦头烂额,再也无暇顾及我。
而我,则在凛园里,享受着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周时凛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顶级的营养师,专业的医疗团队,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保镖。
他给了我一个绝对安全的,用金钱和权力堆砌起来的堡垒。
但住在这个堡垒里,我却越来越心慌。
周时凛对我的好,是霸道的,是不容拒绝的。他会亲自监督我喝掉每一碗补汤,会因为我晚上多看了一小时书而冷脸,会不经过我同意就推掉我认为很重要的线上会议。
他像一个掌控欲极强的饲主,而我,是他圈养的,一只怀了孕的金丝雀。
周时凛,我不是你的宠物。我终于忍不住,在一个晚上对他提出了抗议。
他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性感得一塌糊涂。
他擦着头发,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哦他走到我面前,俯身,双手撑在我身侧的沙发上,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有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事业。
你的事业他嗤笑一声,捏住我的下巴,沈若,你所谓的事业,就是给薄靳言当牛做马,然后换取那点可怜的薪水,去给你弟弟交学费
那也比当一个被人圈养的金丝雀强!
金丝雀他的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
他突然俯身,吻住了我。
这个吻,充满了惩罚和占有的意味,狂风暴雨,不容拒绝。我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直到他尝到我口中一丝咸涩的味道。
他停了下来,看着我眼角的泪,愣住了。
哭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
周时凛,我看着他,哽咽着说,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他的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我沉溺,也让我恐惧。我怕有一天,我会分不清,我们之间,究竟是交易,还是……别的什么。
周时凛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若,他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泪,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给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包括我的保护,我的……好。
你只要安心地,待在我身边,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一切,有我。
他的话,像一种无声的承诺,也像一种无形的枷锁。
就在这时,别墅的管家匆匆走进来。
先生,薄先生来了。他……他闯进来了。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了薄靳言。
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进了客厅。他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疯狂而憔悴。
他死死地盯着我和周时凛,尤其是周时凛还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
沈若,他一步步地向我走来,声音里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跟我回家。
5
家我看着薄靳言,觉得无比讽刺,薄总,我的家,在一个月前,就被你亲手毁了。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他急切地说,试图抓住我的手,若若,我知道错了!你回来,我们复婚,我把薄太太的位置还给你!顾安琪那边,我再也不见她了!
若若。
他有多久没这么叫过我了
好像,从结婚第二天起,他就再也没叫过。他总是连名带姓,或者干脆用喂来代替。
薄靳言,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声音冷得像冰,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让我滚的
我后悔了!他嘶吼道,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我他妈后悔了!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梦到我们以前……沈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的机会,在你把离婚协议甩到我脸上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
我的冷漠,彻底激怒了他。
他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想要强行将我带走。
周时凛挡在我身前,一拳,狠狠地挥在了薄靳言的脸上。
薄靳言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嘴角渗出了血。
薄靳言,周时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语气森然,我的地方,也是你能撒野的
周时凛!薄靳言擦掉嘴角的血,像头发疯的公牛,这是我跟沈若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你给我滚开!
她现在是我的妻子。周时凛搂住我的肩膀,宣示主权,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放屁!薄靳言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我的!沈若,你亲口告诉他,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我知道,只要我说一句软话,只要我承认孩子是他的,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我抢回去。
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他希望
我靠在周时凛怀里,抬起头,看着薄靳言,一字一顿地说:
薄总,你可能搞错了。这个孩子,是我和时凛的。
时凛。
我第一次,这么亲密地称呼周时凛。
薄靳言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看着我,眼神从疯狂,到震惊,再到……彻底的,死寂的绝望。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我们……我们明明……
薄总,请自重。我打断他,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先生的生活。否则,下次来迎接你的,就不是拳头,而是警察了。
先生周时凛低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周太太叫得真好听。
我们之间的亲密,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薄靳言的心上。
他看着我们,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好……好一个沈若……好一个周时凛……
他踉跄着,一步步地退出了别墅。那背影,萧瑟,狼狈,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空洞的麻木。
感觉怎么样周时凛问。
不怎么样。
口是心非。他一针见血,你把他伤得越深,说明你心里,越在乎。
我没有反驳。
是啊,我怎么可能不在乎。那是我用三年的青春和卑微,爱过的男人。
睡吧。周时凛没有再逼我,明天,还有一场好戏要看。
第二天,我才知道他说的好戏是什么。
薄靳言,因为在凛园门口醉酒闹事,被媒体拍了个正着。薄氏总裁为情所困,深夜买醉的词条,冲上了热搜第一。
紧接着,更多的黑料被爆了出来。他和顾安琪的深情过往,我这个替身前妻的存在,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薄氏的股价,再次暴跌。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
是周时凛。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把薄靳言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我看着新闻上薄靳言憔悴不堪的脸,心里忽然涌上一丝不安。
周时凛的恨,太深了。深到让我觉得,他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一个商业对手。
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6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度过。
薄靳言像是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他没有再来找我,也没有再搞出什么幺蛾子。薄氏集团在他的焦头烂额下,勉强稳住了阵脚。
而我,则在周时凛的羽翼下,安心养胎。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孕吐的反应也越来越严重。
周时凛对我,依旧是那种霸道又细致的好。他会半夜起来给我做酸梅汤,会耐着性子听我抱怨身体的不适,甚至会……亲自给我按摩肿胀的小腿。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要以为,我们就是一对真正的,恩爱的夫妻。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建立在一纸协议上的,镜花水月。
这天,我正在花园里散步,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弟弟,程宇。
姐,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我下周就回国了!假期!我能去看看你吗
我心里一紧。
小宇,我……
姐,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他打断我,你跟那个姓薄的离婚了,对不对你还……你还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周先生告诉我的。程宇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周时凛的崇拜,姐,周先生真是个好人!他不仅帮我还清了助学贷款,还给我请了最好的导师!他说他会照顾你一辈子!姐,你跟他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周时凛,他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
他不仅把我保护得密不透风,还把我唯一的亲人,也牢牢地掌控在了手里。
晚上,我质问周时凛。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正在看文件,闻言,头也没抬。
告诉你,然后让你拒绝
周时凛,他是我弟弟!
我知道。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正因为他-是你弟弟,我才要保证他绝对安全,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尤其是……薄靳言。
你这是控制!
我这是保护。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沈若,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薄靳言真的放弃了吗他没有。他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拿到你,或者说,拿到你腹中孩子DNA的机会。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想干什么
亲子鉴定。周时凛吐出这四个字,只要让他拿到一根你的头发,甚至是你用过的水杯,他就能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如果……如果他知道了呢我颤声问。
周时凛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说:如果他知道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孩子抢过去。到时候,你猜,他会怎么处置你这个……生下他继承人的‘工具’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说。
你拿什么阻止他周时凛的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现实,凭你一个人沈若,承认吧,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我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我拿什么阻止他我现在所有的一切,安逸的生活,绝对的安全,都是周时凛给的。
我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只能在他的笼子里,苟延残喘。
别想太多。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颓丧,语气软化了一些,有我在,他动不了你分毫。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周时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空气,瞬间凝固了。
他的脸色,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沈若,他收回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那一晚,他没有回卧室。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陷入了冷战。他早出晚归,我们几乎见不到面。就算偶尔在餐厅碰到,他也只是冷冷地瞥我一眼,视我如无物。
别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心里很乱。我知道我不该惹怒他,但我无法忍受那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
直到这天,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是我孕检的日子。
以前,都是周时凛陪我去的。但今天,他显然不会来了。
我一个人,坐着司机的车,去了医院。
医院是周时凛安排的顶级私立医院,安保严密。我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我低估了薄靳言的无孔不入。
就在我做完B超,从检查室出来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我迎面撞了一下。
我的手提包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帮我把东西捡起来。
我当时没多想,拿回包就走了。
可是,回到家,我才发现,我包里那把,我早上刚用过,上面还缠着几根我头发的梳子……
不见了。
7
我的血,在那一瞬间,凉透了。
薄靳言。
一定是他。
他用这种方式,拿到了我的DNA。
我立刻给周时凛打电话,但电话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我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恐惧,却又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薄靳言拿到鉴定报告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我一整晚都没睡。
第二天,周时凛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怎么了
我把昨天在医院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
该死!他低咒一声,一拳砸在了墙上。
他……他会知道的,对不对我颤声问,他会知道孩子是他的。
周时凛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给我查!薄靳言最近跟哪家基因检测中心有联系!立刻!马上!
他挂了电话,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个荒唐的念头。
周时凛,我叫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孩子……
闭嘴!他猛地回头,厉声打断我,沈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他的反应,几乎是默认了。
他早就知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怀的是薄靳言的孩子。
所以,他才会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才会提出那份假结婚的协议。
他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挡箭牌。
他要的,就是薄靳言的孩子。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夺走薄靳言最看重的东西——血脉,继承人。
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复仇计划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一个……孕育仇人孩子的容器。
这个认知,比当初被薄靳言抛弃,更让我觉得寒冷和绝望。
我以为我逃出了一个地狱,却原来,只是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你利用我。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周时凛看着我,没有否认。
是。他承认了,我是在利用你。但沈若,你扪心自问,没有我,你现在会在哪里是在街边淋雨,还是已经被顾安琪逼得走投无路
我给了你庇护,给了你尊严,让你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他说得多么轻巧。
我的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周时凛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接了起来。
说。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时凛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他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泛白。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
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震惊、暴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怎么了我被他看得心头发毛。
周时凛挂了电话,一步步地,向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看穿。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几乎是破碎的声音,问我:
沈若,你告诉我。
你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会是我的
8
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听不懂周时凛在说什么。
你……你说什么
鉴定报告出来了。周时凛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捏碎,薄靳言拿到的那份,是假的。我的人,拿到了真的。
他把一份文件,摔在我面前。
我颤抖着手,打开它。
最下面那一行结论,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伤了我的眼睛。
——根据DNA基因鉴定结果,排除薄靳言先生为送检样本的生物学父亲。
——支持周时凛先生为送检样本的生物学父亲。
轰!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怀的,怎么可能会是周时凛的孩子!
这……这是假的!我尖叫道,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跟你……我跟你根本……
我根本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关系!
你再好好想想。周时凛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要吃人,三个月前,你和薄靳言冷战,去酒吧买醉的那天晚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三个月前……酒吧……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片段,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脑海。
那天,是顾安琪回国的前一天。薄靳言为了给她接风,推掉了我们早就约好的结婚纪念日晚餐。我一个人,去酒吧喝了很多酒。
我好像……喝断片了。
我只记得,我好像被一个男人带走了。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清冷的木质香气。和薄靳言身上的烟草味,完全不同。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周时凛。
他身上,就一直带着那股清冷的木质香。
是你我的声音都在抖。
周时凛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我那晚,本来是去见一个客户。他缓缓地说,结果,看到了被几个混混围住的,醉得不省人事的你。
我本来只想把你送回酒店。可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可是,酒精,和一张酷似他心中仇人的脸,让他做了出格的事。
所以,在我被薄靳言赶出家门的第二天,他才会那么巧合地出现。他不是来找刺激薄靳言的工具的。
他是来找,他一夜情的对象,和他可能存在的孩子的。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保护这个……他以为是薄靳言,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孩子。
这个反转,太过荒谬,太过戏剧性。
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以为我怀着前夫的遗腹子,嫁给了他的死对头。
结果,我怀的,根本就是死对头的孩子。
所以……我看着他,喃喃地说,你对我好,不是因为交易,不是因为利用……
沈若,周时凛打断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认真,忘了薄靳言。从今天起,你和孩子,都由我来负责。
负责我自嘲地笑了,周总,你所谓的负责,就是让我,和我的孩子,成为你报复薄靳言的,最完美的工具吗
不是!他急切地否认,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看你对我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喜欢……抱着你睡觉的感觉。
他……这是在对我表白吗
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周阎王,竟然会说出这样青涩又笨拙的情话。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薄靳言像一头彻底暴走的野兽,冲了进来。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枪!
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惊恐的顾安琪。
沈若!薄靳言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他用枪,直直地指着周时凛,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薄靳言!你冷静点!我吓得脸色惨白。
冷静他疯狂地大笑,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被这个男人抢走了!你叫我怎么冷静!
他拿到的是那份假的鉴定报告。他以为,孩子是我的,但不是他的。他以为,我从一开始,就背叛了他。
今天,我就要让他,血债血偿!
薄靳言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不要!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挡在了周时凛的身前。
9
砰!
枪声,响彻整个别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我缓缓地睁开眼,看到周时凛紧紧地抱着我,他的后背,对着薄靳言。
而薄靳言,则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手里的枪,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了天花板。
刚才那一枪,是他自己,打偏了。
在他开枪的最后一秒,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伤到我。
沈若……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你……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我为什么要挡在他身前
是因为,我怕他死还是因为,我怕我肚子里,这个真正属于他的孩子,失去父亲
我不知道。
薄靳言,周时凛的声音,冷得像来自地狱,你今天,过界了。
他扶着我,让我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他转过身,一步步地,走向薄靳言。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杀气,就重一分。
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他说着,从腰后,也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不要!我尖叫道。
顾安琪也吓得瘫软在地,哭着抱住薄靳言的腿:靳言!我们走吧!求求你了!我不想你死啊!
薄靳言看着周时凛手里的枪,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
好……好……沈若,你够狠。
他扔掉手里的枪,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
顾安琪连滚爬爬地跟了上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就这么结束了。
别墅里,恢复了死寂。
周时凛收起枪,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握住我冰冷的手。
吓到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没事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却是一片混乱。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薄靳言不会善罢甘休。他虽然以为孩子不是他的,但他对我那种偏执的占有欲,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而周时凛……
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这个事实,像一颗重磅炸弹,彻底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不再是简单的交易伙伴。
我们之间,有了一个无法割舍的,血脉的羁绊。
可是,他对我,真的有感情吗还是,只是因为这个孩子
还有他跟薄家的仇……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顾安琪约我见面。
我本来不想去,但她说,她有关于周时凛和他姐姐的事情要告诉我。
我犹豫再三,还是去了。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咖啡馆的包厢里。
顾安琪看起来很憔悴,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沈若,她开门见山,我知道,我斗不过你。我也不想再斗了。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然后,我会彻底离开这里。
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周时凛有个姐姐,叫周时晚
周时晚。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曾经是靳言的未婚妻。顾安琪的下一句话,让我如遭雷击。
什么!
他们是家族联姻。但靳言不爱她,他爱的是我。周时晚很痛苦,后来……她从薄氏集团顶楼,跳了下去。自杀了。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抑郁症。但只有我知道,她是……被我逼死的。顾安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告诉她,我怀了靳言的孩子。我让她成全我们。她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就……
你这个疯子!我气得浑身发抖。
是啊,我是疯子。顾安琪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可薄靳言更疯!他为了你,要跟我取消婚约!他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凭什么我等了他那么多年!
所以,周时凛他……
他恨我们。他恨薄靳言的冷漠,更恨我的恶毒。他回来,就是为了报仇。沈若,你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报复薄靳言,最完美的工具!
他会毁了薄靳言,然后,再毁了你。因为你,长得太像周时晚了。
顾安琪说完,站起身。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她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包厢里,浑身冰冷。
原来,这才是真相。
我不是替身,我是他复仇的棋子。
周时凛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保护,都只是因为,我能为他生下一个,流着他血脉的,完美的复仇工具。
而我,竟然还对他,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心动。
多么可笑。
10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凛园的。
我的脑子里,全是顾安琪的话。
你长得太像周时晚了。
你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报复薄靳言,最完美的工具!
我冲进书房,周时凛正在打电话。
他看到我,皱了皱眉,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待会再说,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周时凛,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周时晚,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周时凛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逼视着他,你告诉我,她是不是你姐姐她是不是……薄靳言的未婚妻她是不是,死了
周时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
一个是字,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我心里最后一丝幻想。
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报仇,对不对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因为我长得像她,所以你选中了我。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所以你把我当成对付薄靳言最完美的武器!
不是!周时凛急切地否认,若若,你听我解释!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复仇的目的。但是,跟你相处下来,我……
你什么我自嘲地笑了,你爱上我了周时凛,你觉得我会信吗一个处心积虑,把我当成棋子的人,会懂什么是爱吗
若若!
别叫我!我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嫌脏!
我转身就想跑,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儿
放开我!我用力地挣扎,我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不许!他死死地抱着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沈若,你听我说,我不能没有你!我……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是他的手下打来的。
周时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说!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时凛的脸色,瞬间剧变。
你说什么!薄靳言把她带走了!
他挂了电话,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滔天的怒火和……恐惧。
顾安琪……被薄靳言带走了。
我愣住了。
薄靳言知道了。周时凛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知道,是我姐姐的死,另有隐情。他现在,一定是去找顾安琪对质了。
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他会杀了她的。
我心里一寒。
虽然我恨顾安琪,但罪不至死。
那……那我们报警!
来不及了。周时戳看着我,眼神决绝,若若,你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也跟着跑了出去。
周时凛的手下想拦我,但我用肚子里孩子的安危威胁他们,他们终究,没敢真的动手。
我开着车,跟在周时凛后面。
他去的地方,是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
我到的时候,工厂里,传来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我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我永生难忘。
顾安琪被绑在二楼的栏杆上,浑身是血。而薄靳言,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手里拿着一把刀,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说!当年,你到底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周时凛的嘶吼声,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
我……我没有……顾安琪吓得语无伦次。
不见棺材不掉泪!薄靳言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他举起刀,就要刺下去。
住手!
我尖叫着,想冲过去。
就在这时,我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旁的楼梯滚了下去。
若若!
周时凛和薄靳言,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破布娃娃,在冰冷的台阶上,不断地翻滚,碰撞。
小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腿间,流了出来。
我的孩子……
我的意识,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看到的是周时凛和薄靳言,同时朝我冲过来的,那两张写满了绝望和悔恨的脸。
11
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鼻尖,是浓重的消毒水味。
我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小腹。
平坦的。
我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孩子……我沙哑地开口。
守在床边的周时凛,握住我的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若若,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对不起……孩子……没保住。
轰!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那个在我肚子里,待了七个多月的,鲜活的小生命。那个我曾经以为,是我和薄靳言之间最后的羁绊,后来又发现,是我和周时凛之间意外的惊喜的……我的孩子。
就这么,没了。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绝望地流着泪。
心,像是被人生生地,剜掉了一块。疼得我快要无法呼吸。
周时凛紧紧地抱着我,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对不起……若若……都是我的错……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忏悔。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周时凛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他亲自给我喂饭,擦身,端屎端尿。他瘦了很多,下巴上的胡茬,再也没有刮过。整个人,看起来沧桑又颓废。
我知道,他比我更痛苦。
那个孩子,也是他的。是他盼了那么久,才盼来的,血脉的延续。
而薄靳言,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听说,顾安琪被他折磨得精神失常,送进了精神病院。而他自己,则因为涉嫌故意伤害和绑架,被警方拘留了。
薄家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把他保释出来。
但他出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家里,谁也不见。
两个曾经在京城呼风唤雨的男人,因为我,一个变得疯狂,一个变得颓丧。
而我,则失去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我们三个人,好像谁都没有赢。
出院那天,周时凛来接我。
若若,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忘了仇恨,你也忘了过去。我们只有彼此。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周时凛,我平静地说,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止是仇恨和过去。
还隔着一个,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
这条命,是我欠他的。也是……你欠我的。
说完,我推开他,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我眯着眼,看着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周时凛没有再追上来。
我知道,我的话,像一把刀,也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心上。
可是,我不在乎了。
我的心,已经死了。
12
我回到了凛园。
这个曾经让我觉得是华丽牢笼的地方,此刻,却成了我唯一的避风港。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也不吃任何东西。
我只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饿死。
或许,这样,我就可以去另一个世界,跟我的孩子,说一声对不起。
是妈妈没用,没有保护好你。
第三天,我的房门,被从外面撞开了。
周时凛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了进来。
他看到我形销骨立的样子,眼睛瞬间就红了。
沈若!他冲过来,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是。我看着他,平静地回答。
我的平静,彻底激怒了他。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他嘶吼着,把我打横抱起,直接拖进了浴室。
他打开花洒,冰冷的水,兜头浇下。
你给我清醒一点!他掐着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孩子没了,我比你更痛!但日子还要过下去!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脱了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身边!你的墓碑上,也必须刻着‘周时凛之妻’这几个字!
他的话,霸道,蛮横,不讲道理。
却也,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
是啊,我凭什么死
害死我孩子的人,是薄靳言,是顾安琪,甚至……是周时凛。
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我凭什么要去死
我要活着。
我要让他们,为我失去的孩子,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我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
是恨意。
好。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死了。
但是,周时凛,你记住。
从今天起,你,薄靳言,顾安琪,你们所有亏欠我的人,都将活在,我为你们编织的地狱里。
周时凛看着我眼神里的恨意,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
好。他说,我等着。
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柔弱的,需要他保护的沈若。
我开始主动地,去了解周时凛的公司,去学习金融,学习管理。
我向他要了远星资本所有的资料,没日没夜地研究。
周时凛没有阻止我,反而,给了我最大的支持。他亲自教我,把他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关系。
我们是最亲密的战友,也是最疏离的枕边人。
我们同床共枕,却再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心里的那块冰,融化。
而我,也在等。
等一个,能将他们所有人,都拖入深渊的机会。
半年后。
在周时凛的帮助下,我以一个神秘投资人的身份,开始在暗中,收购薄氏集团的散股。
而薄靳言,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就一蹶不振。他把公司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职业经理人,自己则终日酗酒,流连花丛。
薄氏集团,内忧外患,股价一跌再跌。
时机,成熟了。
13
我选择在薄氏集团的年度股东大会上,发动致命一击。
那天,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画着精致的红唇,以第二大股东的身份,出现在了会场。
所有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坐在主席台上的,薄靳言。
他看到我,像见了鬼一样。他不敢相信,那个被他抛弃,被他逼到绝境的女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他的世界。
沈……沈若他的声音,都在抖。
薄总,好久不见。我走到他面前,微笑着,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从今天起,我将进入薄氏董事会。请多指教。
薄靳言看着我,又看了看那份股权证明,脸上血色尽失。
他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由我和周时凛,联手为他设下的,天罗地网。
股东大会,开得一塌糊涂。
我用绝对的控股权,和周时凛在背后的支持,成功地,罢免了薄靳言董事长的职位。
他被自己亲手创立的商业帝国,彻底驱逐了。
会议结束后,他拦住了我。
为什么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解,若若,我知道我错了。但这半年来,我没有再去打扰你。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放下我看着他,笑了,薄靳言,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我失去的,是一个孩子。一条活生生的命。
你觉得,一句‘不打扰’,就能抵消吗
我告诉你,不能。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最引以为傲的一切,是怎么样,一点点地,被我摧毁。
我要你,这辈子,都活在悔恨和痛苦里。就像我一样。
薄靳言看着我,笑了。那笑声,充满了绝望。
好……好……报应,都是报应……
他踉跄着,离开了。那背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行尸走肉。
我赢了。
我成功地,报复了他。
可是,我心里,为什么没有一丝快意
反而,是更深的,空虚。
晚上,我回到了凛园。
周时凛为我准备了庆功宴。
若若,祝贺你。他举起酒杯,从今天起,薄氏,就是你的了。
我看着他,没有动。
周时凛,我平静地问,现在,你满意了吗
你的仇,报了。薄靳言,已经一无所有了。
周时凛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
若若,你……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我自嘲地笑了,毕竟,我这个‘复仇工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不然呢我逼视着他,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吗你敢说,你当初接近我,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姐姐吗
周时凛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不敢说。
因为,那是事实。
我累了。我站起身,周时凛,这场游戏,我不想再玩下去了。
我净身出户,从薄家,也从你这里。
我们两清了。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
他却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我。
我不许!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慌和脆弱,若若,别走!别离开我!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利用了你!我承认,我当初是因为你像我姐姐,才注意到你!
但是,后来的一切,都不是假的!我为你做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我爱你,若若!我是真的爱你!
他语无伦次地,在我耳边表白。
而我,只是冷冷地,听着。

他的爱,太沉重,太复杂。
里面,夹杂了太多的仇恨,算计,和……一个死去的人的影子。
我要不起。
14
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的表白,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这个世界,好像除了凛园,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和周时凛,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平衡。
我们像一对最恩爱的夫妻,同进同出,他把我宠上了天。他为我买下了整个薄氏,让我成为真正的女王。
但我们,也像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那层膜的名字,叫周时晚。
我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努力地,想让我相信,他爱的是我,沈若,而不是那个影子。
可是,我做不到。
我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直到,薄靳言的死讯,传来。
他自杀了。
在他和我的那栋婚房里,割腕。
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张B超单。
是我的那张。
是我当初,不小心遗落在婚房里的。
他死了。
这个我爱过,也恨过的男人,就这么,彻底地,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快意,也没有悲伤。
只是觉得,很累。
葬礼那天,我去了。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他曾经意气风发的笑脸。
周时凛陪在我身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就在这时,一个律师,走了过来。
是沈若女士吗
我点点头。
这是薄先生留给您的遗嘱。
律师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打开它,看清内容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薄靳言,把他名下所有的,剩余的私人财产,都留给了我。
只有一个条件。
他希望我,能把他的骨灰,撒进大海。
他说,他这辈子,被困在薄家这个牢笼里,太累了。
他想,自由。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原来,他到死,都还爱着我。
用他那种,偏执的,疯狂的,甚至有点愚蠢的方式。
若若。周时凛从身后,轻轻地抱住我。
我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哭我失去的孩子,哭薄靳言的死,也哭我们三个人,这可悲又可笑的,一败涂地的命运。
哭过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周时凛,我看着他,我们离婚吧。
他身体一僵。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爱上过你。
我对你的,是依赖,是感激,是……习惯。
但那不是爱。
真正的爱,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充满了算计,仇恨,和另一个人的影子。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周时-凛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睛里,有痛苦,有不甘,有挣扎。
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灰烬。
好。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放你,自由。
15
三年后。
法国,普罗旺斯。
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的东方女人,牵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走在紫色的薰衣草花海里。
妈妈,你看!好漂亮的蝴蝶!小男孩指着不远处,兴奋地叫道。
女人回过头,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是啊,好漂亮。
她,就是沈若。
三年前,和周时凛离婚后,她离开了京城,带着薄靳言留给她的遗产,来到了这里。
她买下了一座小庄园,种满了薰衣草。
她给自己,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找到了一个家。
她以为,她会就这么,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直到这天,庄园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是周时凛,和……一个坐着轮椅,面容憔悴,却依旧能看出往日英俊轮廓的男人。
是薄靳言。
他没死。
当初,他割腕后,被周时凛,用尽一切手段,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但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双腿,瘫痪了。
这三年来,是周时凛,一直在照顾他。
两个曾经斗得你死我活的宿敌,因为一个共同的女人,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的关系。
他们,一起来找她了。
若若。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
沈若看着他们,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见到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周时凛看着她,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深情和悔恨,我们来,赎罪。
我们,把选择权,重新交给你。薄靳言坐在轮椅上,看着她,声音沙哑,若若,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配不上你了。
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
你……还愿不愿意,再给我,或者说……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薰衣草的花海里,微风拂过。
沈若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曾经用尽生命去爱,也带给她无尽痛苦的男人。
一个,是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却又让她掉进另一个深渊的男人。
她的目光,扫过薄靳言的腿,扫过周时凛眼中的疲惫。
然后,她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释然,通透,像雨后的阳光。
她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而是转过身,牵起身边那个,一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的,小男孩的手。
那个小男孩,是她一年前,从孤儿院里,领养的。
她给他取名,沈念。
思念的念。
念念,她温柔地对小男孩说,我们回家。
她牵着她的念念,一步步地,走进了那片紫色的花海深处。
再也没有回头。
只留下两个男人,在原地,遥遥地,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们知道,他们输了。
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命运,也输给了……她终于找到的,那份无人可以打扰的,平静和自由。
他们的爱,太过沉重。
而她,再也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