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巴的人需要一个赶不走的爱人。
刷到这条论点时,我看着底下两极分化的评论出了神。
拜托！你既然爱不多付出点怎么行呢
消耗彼此的根本就不是爱！
结束工作回家时,我做了一桌妈妈爱吃的菜。
甚至还紧张的点了她喜欢的草莓蛋糕。
但妈妈却只是失望的看了我一眼,走回卧室锁上门。
我蹲在门口求了半天,妈妈才大发慈悲地打开门,委屈地问我：
你今天刚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先看我一眼
1.
还有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要烧饭
我昨天是不是给你分享了一条视频说比起米饭,面条对人体更健康吗
她越说越气,冲到厨房把一整盆米饭砸在地上,怒目圆瞪的朝我怒吼：你根本就不爱妈妈,和你那个爹一样自私！
她冲回卧室,哭声响彻在我耳边,若是平常我恐怕会立即冲进去跪在她身边急切的强调。
我爱你妈妈。
一切都是我的错,妈妈你原谅我吧。
但今天我突然就不想这么做了,我蹲在地上,把还冒着热气的米饭塞进嘴里。
这明明是她前天说的,东北的大米好吃一点我才特意叫同事给我带回来的特产。
其实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在高三前有一个快乐幸福的家庭。
直到我高三那年,爸爸出轨,跟着一个富婆远走高飞,还卷走了家里所有的存款。
妈妈那时候已经三四年没上过班了,她要管房贷还要照顾一个高三的女儿。
她开始变了,变得让我觉得有点陌生,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是生活让她太累了。
对于一个单亲妈妈,大家最常说的话就是：
你要多多顾着点你女儿。
妈就是要坚强一点。
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是你女儿了。
于是妈妈开始格外追求爱这个字,她坚信只要有人爱她,她就不会痛苦。
姣姣,你这次考试怎么退步这么多,你是不是故意来气我的
我说了去学理科！妈妈还等着你带我过上好日子呢！
陈姣！你是不是不爱妈妈了！
你和你那个丧良心的爸一样冷血！
没有人爱我！你们都不爱我！
可每次朝我发完脾气后,妈妈又会把我抱进怀里：妈妈就是太拧巴了,妈妈是太爱你了才这样的,你能理解妈妈吗
我理解的,因为我爱妈妈。
可是现在,我攥紧手里公司的调职日本职位表。
妈妈,我突然觉得爱你好累。
2.
第二天妈妈像没事人一样,神采奕奕地给我打电话。
姣姣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妈妈带你出去逛街呀
妈,我下班还要去奶茶店打零工,估计回家都得十点多了。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行,不愿意陪你妈就直说呗,找什么借口。
你这孩子可真记仇,昨天的气到今天还没下去呢。
没等我解释,她就挂断了电话。
我连发了好几条微信,得到的只有红色感叹号。
妈妈把我拉黑了。
我坐在工位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觉得胸口好像堵了块石头。
没关系,晚上回去给她买点好吃的好穿的,她就会和我和好的。
下班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我买了妈妈最爱的小蛋糕和奶茶。
甚至咬咬牙从本就没什么的存款里给买了她相中很久的口红。
这样,妈妈会开心吧。
我心里忐忑,甚至有种悬在嗓子眼的紧张。
打开房门,可屋里黑漆漆的。
妈妈没回家。
我猛的松了口气,甚至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我拨通妈妈的电话,却是李叔接的。
姣姣,你妈在我这儿呢,她今晚不回去了。
你一个人住害怕吗要不叔去接你来这儿住
我面色一白,手指用力的攥紧手机。
不用,谢谢李叔,你和我妈早点休息。
我和游魂一样说完这句话,迅速的挂断了手机。
妈妈很缺爱,她长得漂亮,所以有很多人追她。
在我高考倒计时一百天时。
那天我发烧了,请假回了家,恰巧碰到了妈妈和一个男人在沙发上。
我瞬间傻在了原地。
还是那个男人先看到我,他朝我一笑,其貌不扬的脸上露出个笑：这是姣姣吧,都是大姑娘了。
我妈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一些僵硬,她催着那个男人快点走,然后拉着我委屈的说：
妈妈也没办法,你周叔追了妈一年多了。
你也知道妈妈一个月工资就三千,咱娘俩哪能活下去啊！
我其实只是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对于妈妈追求爱情,我并没有什么不满。
妈妈,我不反对的,只要你能开心快乐就好。
妈妈感动的把我抱进怀里：妈妈就知道姣姣最好了。
她又和我说：姣姣有没有什么要求,妈妈保证做到。
可以不要让他住在我们家吗
因为这是我和妈妈的家啊。
妈妈一口答应下。
当然,妈妈才不会让他住在这儿呢。
可不过三个月,在妈妈生日当天,她就打破了这个约定。
只因男人喝了酒,喝得酩酊大醉,她就乞求我将周叔留宿一晚。
我只是迟疑一秒,妈妈就皱起眉头。
还是不是妈妈的好女儿了,你不爱妈妈了吗怎么舍得叫我为难呢！
我几乎来不及思考,急急忙忙的点头：我爱妈妈。
她这才朝我露出个笑模样。
从那之后,男人总是留下住宿,妈妈再没问过我。
我欲言又止,最终败在了妈妈的一句诘问——你爱妈妈吗你要理解妈妈呀。
我没再提出过我的意见,即便是在家我也会穿的严严实实的,洗澡也小心的像是在做贼。
即便如此有一天我睡醒,却发现衣服都堆到了胸口。
而等我看向门口我才惊起了一身冷汗,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明明关门了。
我应该锁门的,但每一次锁门妈妈都会生我的气。
陈姣,你和你妈有什么秘密
那天我几乎是颤抖着手给妈妈拨打电话：妈妈……
话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留下来。
而妈妈怒气冲冲的和周叔分了手,更是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把我抱进怀里,说：妈妈错了,姣姣别怕,妈妈最爱你了知道吗
我扒住她的手用力的捏住,哭的声嘶力竭。
不断的告诉自己,妈妈最爱我,妈妈最爱我了。
这份爱在高考结束填报志愿的时候开始崩塌。
我家住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而我心仪的院校在南方。
妈妈失望的看着我,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进卧室,直到我跪在门口三个小时,她才肯出来看我一眼：
陈姣,你是不是要抛下妈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累赘！
我没有妈,我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到时候你也可以跟我去大城市——
她尖锐的打断我：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分手！我怎么可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僵在原地,因为我吗妈妈。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看着她扭曲的脸,不停的告诉自己,妈妈爱我。
妈,我不报考外地了,我就留在省内。
我听到我颤抖地说。
她瞬间就把我抱进怀里：妈妈就知道姣姣最爱我了,咱们娘俩肯定有好日子过。
3.
今天是外婆的生日,妈妈一大早就开车赶到乡下外婆家去。
你李叔给你介绍了对象,你记得同意一下。
我下意识的摇头：我工作太忙了,没心情谈。
刹车的后坐力使我猛的磕在前面,脑袋通红我却顾不得查看,只下意识的看着妈妈。
妈……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道：陈姣,你是不是看不上我给你介绍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你妈一点能力都没有,给你介绍的肯定也是歪瓜裂枣的烂货。
我只觉得一股无力涌上心头,第一次连我没有都说不出口。
见我连话都不说,妈妈更生气了,她猛地解开车锁：下车！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乡下土路：妈,我错了…
下车！你这个没良心的给我滚下去,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我下了车,妈妈猛的启动了发动机喷洒了我一脸的尾气。
走到外婆家时,天已经黑了,过去了四个小时。
满脸疲惫的我在门口却听到妈妈的哭诉：
我家那个不孝女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念了大学瞧不上我嘞！一天不是拿眼睛横我就是拿嘴说我。
她爸跑了,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给她供出来我容易吗！叫她来外婆过个生日都不愿意。
七大姑八大姨的数落声在耳边此起彼伏的：要我说,当年就不该管这个白眼狼,叫她跟她爸走,实在不行就饿死他！
脏心烂肺的东西,和她那个爹一个样。
我强压下内心的酸涩,走进去,对上屋里所有人嫌弃的目光,我扯了扯嘴角。
妈,外婆。
三姨立马不乐意的开口：哟,合着这大学生就只认识你妈和你外婆呗。
表姐啧了一声,胳膊肘怼了怼她妈。
我笑了：对呀,我们上大学的就是这么没素质,说起来三姨你上次管我妈借的两万块钱还了吗
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我却笑出了眼泪：我当时阑尾炎疼的都快死了,我妈硬是从我手里把这两万块钱抢走借您的事儿您知道吗
陈姣,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我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四姨,你知道表哥总偷我衣服的事儿吗
她脸色一变,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我通通不在乎。
他不敢跟你说吧,因为给我逼急了我那天直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我说你要是再——
啪——！
我话还没说完,外婆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我眼前瞬间模糊了：外婆……
在爸妈忙的时候,我从小就是外婆带大的,她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存在。
她嫌恶的开口：我没有你这样的外孙女,欺负我姑娘不够,现在是谁你都要攀扯一口！
妈妈委屈的伏在三姨身上哭：姐,你说我命怎么这么惨,明明是她自己不检点,跟别人乱搞出来孩子进了医院。
现在怪起我偷她的钱了！
我眼前一黑,突然明白这些年外婆不给我发消息的原因。
我拉着外婆的手颤抖的说：外婆,不是这样的,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外婆猛的甩开我的手：老婆子的棺材本都被你偷了,我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吗你还赖在我身边做什么！
我愣在原地,侧过头却对上妈妈躲闪的眼神。
外婆痛心疾首,她捂住胸口：我把你带大,我疼你,你就偷我的钱去补贴你爸,陈姣,我真是后悔——
老太太突然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痛哭的瘫倒下去。
我哭的凶：外婆,你别吓我,外婆。
滚开,你这个丧门星！
要不是你,妈能这样吗,我今天就好好踢你妈教训教训你！
我被狠狠推开,拼命的护住头,数不清的巴掌和拳头还是落在我身上。
120接走外婆的时候,我早就鼻青脸肿。
这个我小时候长大的小院,变得格外冰冷。
在所有人走了之后,表姐凑到我身边,她替我擦了擦嘴角的淤血。
表姐坚定道：姣姣,跑吧,你妈只会耗死你的。
4.
外婆走了,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只能跪在灵棚外面狠狠的磕了个头。
三姑六婆走过时还会狠狠的吐我一口口水。
就是这个白眼狼气死她外婆的。
她该死。
妈妈走出来,她把我抱进怀里小声道：姣姣,妈妈没办法的。
她委屈的说：你李叔要做生意,妈妈肯定得帮她,就当是你外婆借给妈妈的,妈妈肯定会还的。
我哑声道：那你就说是我偷的
妈妈得意道：谁叫你是妈妈的好女儿呢,你肯定要帮妈妈的呀。
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妈妈突然狠狠地揪住我的头发死命的给我撞到墙上。
你这个丧门星,你还我妈！你怎么不去死！
我只觉得眼冒金星,猩红的血液顺着眼前留下。
见了血,众人才惊慌失措的把妈妈扶去一边,大舅皱着眉看我：
姣姣,你走吧,我们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以后不要过来了。
我仿佛感觉不到疼,游魂一般回到家。
喂姣姣,你什么时候到
我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估计得明天了。
我是凌晨的飞机到日本。
妈妈的消息传到手机上：姣姣,妈妈明天想吃可乐鸡翅。
已经过去五秒了,你怎么还没回妈妈的消息。
陈姣,你本事真是大了！
我盯着接二连三发过来的消息,默默的按了关机,把手机卡丢进垃圾桶里。
我不想爱妈妈了。
不,是我爱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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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陈姣真是能耐了,我上次不就是打她几下吗,至于这么多天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吗！
妈妈气的脸通红,指着手机和李叔抱怨道：我早就说了我这个女儿没良心的很,我当时就应该把她丢给她爸！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能活的这么惨。
李叔也生气了：跟我在一起苦到你了我又不用你收拾屋也不用你打工赚钱,你到底还有哪儿不满足！
妈妈板着脸一言不发,她那双眼睛写满了：我就是生气了就是你的错,你猜吧,猜错了我还继续生气。
李叔不管她,继续说道：你那是打一下吗,我到的时候地上都是血,姣姣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呢,你身为她的亲妈就叫她自己走
妈妈囔囔道：她有手有脚的,怎么走不了
人姣姣那孩子听话聪明还懂事,就你老在外面瞎说,真不知道孩子名声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叔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人却一言不发的把妈妈照顾的无微不至。
因为妈妈一句不想上班,本职工作下班后二话不说还去打零工。
他忍不住再次帮我说话：你改改你那个臭毛病吧,人姣姣上班多忙呢,你一发几百条消息,人家怎么回的过来！
回应他的是妈妈猛的掀翻桌子的动静。
她怒目圆瞪：她是我女儿,这条命都是我给的,要不是我养活她,靠她那个穷鬼爸,她早就出去要饭去了。
妈妈看着手机：娇娇最爱我了,她一会儿就会来哄我的。
妈妈得意洋洋,李叔却面色铁青：你真是不可理喻！
直到我消失的第五天,妈妈收到了我给的生活费。
她像疯了一样拨打我的电话,得到的却只有——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妈妈一气之下留给我一句：陈姣你再不回家,这辈子几乎都别回家了！
然后就拉黑了我的微信。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都没有我的消息。
妈妈似乎真的意识到,我不会回家了。
三姨四姨相继到妈妈家,妈妈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哭的又急又凶：我不就说她几句,打她几下吗！她至于和我玩离家出走吗！
姐,你可得帮我把姣姣找回来呀,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危险的很！
三姨的话却叫妈妈面色一僵：
找回来干嘛,那么个白眼狼！她把你害得这么惨,又气死了咱妈,就让她死在外面！
四姨也愤愤的赞同：就是,还敢攀咬我儿子,就她那副干瘪的样子,我儿子瞎了眼了能看上她！
妈妈说不出话,那些曾经脱口而出为了标榜自己是好妈妈,为了女儿付出所有而说出话此时都成了黏住她嘴的胶带。
姣姣不是这样的,姣姣是好孩子。
我们得把娇娇找回来。
即便是这样妈妈也没能说出口。
她嘴巴嗫嚅了两下别扭的开口：我毕竟是她妈,得对她负责……
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表姐没忍住嗤笑一声：我怎么记得姣姣高三时候就胃不好,工作这两年没少犯胃穿孔呢
她收起手机戏谑的看着妈妈：六姨,我怎么没看你去医院照顾过姣姣啊
6.
妈妈涨红了一张脸,却凑近了表姐：潇潇,你跟姣姣关系向来都好,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
表姐挑了挑眉,按灭了手机,似笑非笑的看着妈妈偷瞟的眼神：六姨您这不是说笑的吗。
她语气讥讽：姣姣跟咱们老庄家有仇,恨不得害死我们所有人,哪能儿告诉我她的动向啊。
对着妈妈气的涨红的脸,表姐忍不住问了一句：六姨,姣姣这么多年对您真的是那样吗真的不够孝顺吗
妈妈的脸一凝,她避重就轻的回答：孝顺孝顺,最重要的就是顺,我是她妈,她就得顺着我！
表姐忍不住想,姣姣当年喜欢文学时双眼发亮的模样,就算被逼着学了理科,她也努力最终考上了喜欢的院校。
被迫留在省内的那天,姣姣眼睛里彻底没了当年的光亮,她轻声说：表姐,我好累呀。
想到这儿,表姐更烦了,她不屑的看了眼妈妈,忍不住说：要我说姣姣走了才好呢,在这儿不一定哪天就被害死了！
妈妈气的脸通红,她忍不住拍桌子：三姐！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这是明里外里说我要害死我姑娘呢！
三姨不赞同的看表姐：潇潇你怎么说话呢,快跟你六姨道歉。
道歉表姐嘲讽的笑了一声。
她学的是农学专业,毕业之后就跟着外婆在乡下捅咕家里的那些田。
六姨你说姣姣偷外婆的钱,那怎么那天监控里录下的只要你呢！
空气一下子冷凝下来,妈妈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她声音都带着颤：监控谁允许你在外婆家装监控的。
表姐拎起包挎在肩膀上：外婆一个老人住在乡下,姣姣怕她不安全才在屋里屋外装的监控。
如果不是您背着她到处说姣姣偷外婆钱,她也不会把视频拷出来！
表姐把手机扔到桌子上,视频里是妈妈蹑手蹑脚走近外婆卧室,轻车熟路的从外婆藏钱的柜子里拿出存折的鬼祟模样。
对着两个姐姐怀疑的目光,妈妈急忙摇头,她连声说道：这都是姣姣那丫头让我做的,这都是姣姣要的！
她胡言乱语,偏偏又说服了自己：我没办法的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得靠她养我呢,我不听她的听谁的。
她自证般拿出手机,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姣姣,你快告诉她们,是你叫妈妈拿的钱呀。
消息前面有一个显眼的感叹号。
在被妈妈拉黑的无数次后,我把她拉黑了。
妈妈眼神迷茫了一瞬间,僵硬在原地。
三姨阴沉着脸,妈妈的狡辩在她眼里苍白的可怕,她不禁想起外婆去世前的模样。
她失望的无语言表：
你明知道妈最疼的就是姣姣,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气她呢！
所有人走后,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不停的给我发消息。
姣姣,你怎么能拉黑妈妈呢。
姣姣,你在哪儿
你不爱妈妈了吗妈妈很想你。
所有的消息,无一例外前面都只有红色的感叹号。
7.
陈姣你说的是陈工吧,陈工技术好,已经被调任日本了。
日本
妈妈神色恍惚的重复道,前台小妹还在滔滔不绝的重复：是的,陈工脾气好肯钻研,代码能力又强。
就是听说不放心妈妈一个人在老家,一直不肯接受升任外调。
这次突然就申请外派日本了,我还挺替她开心的呢。
妈妈失魂落魄的回了和我的家,因为她一直住在李叔那,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她这才发现屋子里关于我的东西几乎少之又少,桌子放着的我那天给她买的口红,还从没被拆开过。
妈妈拆开包装袋,发现里面的口红居然是她早就相中的那款,旁边还有我一笔一划写下的字条。
——妈妈,我最爱你啦,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啪嗒。
妈妈的眼泪突然掉在纸片上,她哭的又凶又猛。
妈妈错了,妈妈错了,姣姣你回来吧,回来吧！
妈妈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她突然停了,对着我的卧室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脸。
第二天,一个重病求女儿回归的视频瞬间在网上炸开。
视频里,妈妈面容憔悴的躺在病床上。
她眼神里满是祈求：妈妈知道妈妈太拧巴了,总是要靠姣姣来猜妈妈生没生气。
但是姣姣,妈妈是真的爱你。
妈妈错了,你回来看看妈妈吧姣姣,妈妈生病了活不久了,妈妈想你。
她哭的凄惨,陪着苍白的脸色,怪叫人不落忍的。
妈妈暗地里还找了人推流,瞬间在网络上快速传播着。
甚至还火起了一个新的词条,帮拧巴妈妈寻找叛逆女儿的新闻。
8.
我刷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正忙着攻克代码上的问题,表姐气的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生病个屁！前两天我还碰着她去你公司问你的下落呢,那委屈的模样我还以为她是真的悔过了呢！
我笑道：万一是真悔过了呢
表姐的声音在电话里顿了一下,她迟疑的说：陈姣你别犯蠢,我跟你说前天他还找何宇飞问怎么能让视频在网上快速火起来呢。
何宇飞,就是那个偷我衣服的表哥。
我哭着去找外婆说表哥摸我,外婆气的拎着棍子狠狠的抽向表哥。
妈妈却不由分说的给了我一巴掌：这种事情丢死人了你怎么好意思往外面说的,藏在心里不知道吗！
我叹了口气：我会回去的。
在表姐生气之前,我连忙再次开口：我这次回去就是为了和她交代清楚,这之后我就定居日本了。
表姐迟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陈姣,说实话定居日本还是很不吉利的,你也不用为了躲她这么折磨自己。
我笑的不行,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妈妈的脸色苍白,但我一眼就认出来她应该是画的妆,妈妈总是喜欢这样的。
和我视频,虚弱的说我这里有点不舒服,但是等我着急忙慌赶回家时,她却活蹦乱跳的说：哎呀,妈妈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乎妈妈。
和我一组的也是中国人,他三年前外派到日本,正一脸调侃的看着我：可得回来陈工,我们组内业你可不行。
我笑了下：那我可要篡位当组长了。
对方也笑：拱手相让都没问题。
下了飞机,我还在期待即便是假的即便是假的,但我走了这么多天,妈妈会不会有一丁点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可当我走到病房门口,却没推开病房门时,我心里一片冰凉。
妈妈把病房门反锁了。
姣姣,你真是脾气大了,因为这么点小事搞离家出走。
你不爱妈妈了,妈妈还不如去死好了。
病房里妈妈埋怨又委屈的话一句句砸在我身上。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再矫情了妈！
她的声音在病房里一滞,我扫着怒气冲冲瞪着我的舅啊,姨啊,突然就笑了。
你逼着我学理科,说这样好就业,转身却跟别人说,你说了小女生学文科好,陈姣以死相逼非要学理科,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白眼狼。
我的分数能上南方好的985,你说不让我离家远,离家远就是不爱你了,转头你又和别人说我妈宝黏人,就想着这辈子都让你伺候我。
我把手机上所有妈妈在外婆家偷钱,打碎二姨的手镯,因为和五姨闹别扭所以狠狠揍了小表弟一顿的视频,通通都在监控上找出来摆在众人面前。
我从来就没查过监控,因为我也想到我妈会这么在你们面前编排我。
我看着众人僵硬的目光,正要说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拉开。
妈妈双眼通红的看着我：你是我女儿,妈妈不好意思承认的事情,你替妈妈担了又能怎么样！
我不就是拧巴点吗,我有什么错！
我讥讽的开口：这不叫拧巴,这叫自私,妈妈。
这次回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之后不会再回来了,赡养费我会定期打到你卡里。
我转身就走,还能听到身后妈妈撕心裂肺的痛骂。
陈姣,你没良心,你和你那个爸一样自私！
9.
妈妈还想往网上发点什么,但是几个姨和舅的责问已经让她自顾不暇了。
网上昙花一现的事情多了,妈妈这么小的事情自然收不到什么关注。
我来到外婆的墓前,上面小老太的笑容和以前一模一样。
我想到她失望的眼神,仍觉得心里火辣辣的疼。
怪外婆吗表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果断的摇了摇头,笑出了眼泪：我知道外婆是对我好。
妈妈和爸爸刚离婚的时候,外婆总说妈妈不容易,叫我多体谅体谅妈妈。
可直到妈妈越来越过分,外婆就变得欲言又止了起来。
我以为没能去心仪的院校,伏在外婆膝头流泪时,外婆叹了口气说：姣姣啊,你得——
我带着哭腔说：理解妈妈。
外婆摇了摇头：你得自己做主你的人生,如果你妈是你的累赘的话,外婆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表姐递给我一张纸,那是外婆家的房产证,和几亩田的归属证明。
上面全写着——陈姣姣。
表姐假装酸溜溜的开口：这小老太婆居然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咯。
外婆歪歪扭扭的给我写了一封信：
姣姣,别怪外婆,你性子太软了,被你妈磋磨了这么多年,你已经狠不下心来断了她了。
既然如此,外婆来帮你。
给她口饭,别让她露宿街头,外婆心满意足。
望姣姣,平安喜乐。
看完信,我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时我连磕三个响头。
只觉得胸口上压了个大石头,我居然还连累外婆跟我一起烦恼这些事情。
姣姣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外婆,我好想你。
表姐把我抱进怀里,我哭的天昏地暗,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通通哭出去一样。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外婆健健康康的,仿佛还是小时候带着我去抓蚂蚱的她。
我的小姣姣今天开心吗
我眼眶通红：外婆,你怪不怪我
外婆笑的慈祥：傻孩子,我呀,可永远不会怪姣姣,倒是姣姣,怪不怪外婆打了你巴掌。
她心疼的摸上我的脸,我拼了命的摇头。
外婆,我会好好的。
梦醒了,窗外明亮,昭示着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10.
回日本那天
只有表姐来送我,她小声说：我妈让我跟你道个歉,她当长辈的拉不下脸。
我笑着摇头：没事。
反正我也不会再回来了,这些人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了。
表姐笑着说：真把那些田都给我了
得留给用的上的人,外婆才开心呢
我笑了下：我这也算贿赂,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她。
表姐拍着胸脯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坐在位置上,妈妈正拿着李叔的微信给我发消息,一把到抵在她的手腕上：你要是不回来,妈妈就去死！
姣姣,你舍得让妈妈去死吗！
空姐温柔的走到我身边提醒我：女士,这边最好将手机收起来哦。
我笑着答应,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手机关机。
妈妈真的割了,只是她划开就害怕,催着李叔送她去医院。
她太拧巴又作,包扎好就立马生气了闷气,指着李叔怪声怪气道：你是不是打算换个新老婆了,巴不得我划开去死！
不然你怎么不知道阻止我！你不知道这有多疼吗
李叔黑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你真是…不可理喻！
通过表姐的转述,我知道差不多一年后妈妈和李叔就离了婚。
妈妈搬回了我们的家,每日都有些恍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表姐怕她死在家里,总是去替我看看送些日用品。
却发现妈妈精神不正常的抱着个娃娃轻声的哄着：妈妈的姣姣,妈妈的姣姣哟……
乖,不哭,不哭。
妈妈小时候也这样哄我,但现在看着视频我居然没有一丝的波澜。
我叹了口气：表姐,麻烦把她送去最好的疗养院吧,你常去看看她,别叫别人欺负了她。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日本碰到了当年抛夫弃子的父亲,他跟着所谓的富婆追求爱情。
最终却被人抛弃,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语言不通只能靠打黑工赚钱。
他扑到我面前声泪俱下：是姣姣吗我是爸爸呀,姣姣,快带爸爸回家吧！
我想起妈妈因为房贷和我的学费而低三下四向他打电话时,他却说：我就算把钱烧了,也不给你们俩。
同组的那个中国人,霍与年警惕的挡在我面前：你认识他吗
我是她爸爸！
我摇了摇头,拉着霍与年朝相反方向走：不认识。
爸爸还想追上来,却被饭店老板抓住,他说着什么,饭店老板也说这什么。
只是两人语言不通,爸爸一副要跑的样子,被饭店老板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
霍与年拉着我的手,又仔细的钻进我的指缝里：我无父无母,程序员,月薪不算低,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
从我来的第一天开始,霍与年就始终温柔又强硬的接近我。
我对所有情感都还存在着恐惧,但霍与年却轻声说：如果你今天不愿意,那我就明天再问问你。
我忍不住笑：强买强卖
他挑了挑眉：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没答应他。
因为我的确不太相信。
但既然他说了可以让我拭目以待,那我就等着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