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五年的江淮回来了,在我打工的酒吧。
他变了,气场更冷。
一身昂贵西装,身后守着两个保镖。
满场哄笑中,他将威士忌朝我兜头浇下,陈大小姐呵,给‘下等人’端盘子的滋味……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江总,沈适走到江淮身侧,难得您大驾光临,务必尽兴。要怎么玩…您请便。
1.
震耳欲聋的音乐,浑浊不堪的空气,香水味混着汗味……这一切,仍让我喘不上气。
我端着酒水托盘,在卡座间艰难穿行,汗水早就浸透了我的女仆制服。
这就是我现在的世界,酒吧服务员。
谁能想到,曾经的千金大小姐,如今为了还债,为了ICU里吊着命的妹妹,得在这种地方熬。
让让!酒来了!我不大不小的一声,刚出口就淹没在喧嚣里。
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踏了进来。
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一丝不苟。他一进来,酒吧里的乌烟瘴气都散了不少。
旋转灯球的光束扫过他的脸。
我的心顿时沉下去了,托盘差点脱手。
江淮。
那张在我梦里纠缠了千百回的脸。比起五年前,更加没有温度。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我,没有半秒停留,仿佛我只是墙角的垃圾桶。
他径直走向VIP1号卡座。
经理哈巴狗一样弓着腰冲过去,脸上堆满谄笑:江总!贵客啊!您可算来了!快请!上座!
江淮没理他,在沙发正中间坐下,长腿交叠。
他拿起酒单,修长手指划过那些令人咋舌的价格。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我。
开十瓶。声线冷淡,不带情绪,让她,跪着开。
周围哄的一声,有人忍不住笑,有人窃窃私语,无数道目光刺向我。
我的手脚一下子就凉了,用力咬紧下唇。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不能哭,哭也不是现在。
在一片嘲弄声中,我挪到了那张巨大的玻璃茶几前。
咚。
我的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
我低着头,想要躲开所有视线,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去开那瓶昂贵得离谱的酒。
就在我费力地旋开软木塞时——
哗啦!
琥珀色酒液,没头没脑地把我浇了个遍!
冰冰凉凉地,穿透薄薄的制服,激得我浑身一哆嗦。
酒顺着湿透的头发、脸颊、脖子往下流。肆无忌惮地钻进衣领,黏腻冷冽,弄得我狼狈不堪。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凉吗江淮不知何时俯下了身,气息喷在我的耳廓,当年那个穷小子也是这样跪着,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五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又再一次在我脑海浮现。
他跪在泥泞的雨水中,裤腿沾满污渍,嘶哑地哀求:沅沅,不要……我一定会拼命赚钱的!会让你爸妈对我刮目相看!再给我几年,求求你!
你那点工资,连买支像样的口红都要掂量。算了吧!穷就是穷,别做白日梦了,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我撑着伞,转身的背影决绝,又绝望。心脏痛得缩成一团。
后来,他就真的消失了,杳无音信,人间蒸发……
看来江总还记着那些事啊我可早忘了。我咬着牙,身体抖得停不下来。
你倒是和以前一样伶牙俐齿,半点不肯服软。他说着,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哼。所以,你现在是在这卖酒赚钱
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本能地,我抬起手,擦去脸上胡乱流淌的酒水。动作间,一小截手腕暴露在迷离的光线下。
上面,几道青紫色的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特别刺眼。那是昨晚想要对我动手动脚的醉鬼留下的痕迹,也是在沈适的规矩下,我无法反抗的证明。
江淮的眼睛,原本带着扭曲的快意,在扫过我手腕的刹那,那里,有什么黯淡了下去。
就在这时。
呵。
一声玩味的冷笑,从二楼俯瞰全场的VIP包厢方向传来。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的男人慵懒地倚在栏杆边。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但落在江淮和我身上的审视,毫不掩饰。
是沈适。我的债主。这间酒吧的主人。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慢悠悠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卡座区,江总玩得开心就好。不过……他刻意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女人,欠我的,可不止一瓶酒。别玩坏了。
江淮看向二楼那个模糊的身影,眼神变得更加阴鸷锐利。
2.
他抬手,随意地对着身后的保镖勾了勾手指。
保镖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递上一个真皮支票夹。
江淮只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张早已签好名字盖好章的空白支票。
她欠你多少
这话冷不丁抛向二楼。
沈适沉默了一瞬,似乎是没料到江淮会如此直接。
随后,他那轻佻的话语再次响起,哎呀,江总大气。连本带利嘛……这个数。
他报出一个天文数字——五亿。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紧紧闭上眼,那个数字,是我和妹妹的枷锁,是压垮我脊梁的巨石。
江淮听完,脸上没有表情变化。
他拿起保镖递过来的金属笔,在金额栏上不紧不慢地填下了一个数字。
比沈适报出的数字,还要多出整整一倍!
写完后,他就朝着二楼沈适所在的方向,轻飘飘地那么一扬手。
够不够
江淮微微仰头,她欠你的债,我江淮,今天,两倍还清。连本带利,一分不少。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从这一刻起,陈沅身上所有的债务,一笔勾销。她,归我了。
而你,沈适,江淮的声线拔高,没资格再用任何方式,碰她一根手指头。听、懂、了
二楼,沈适的身影动弹不得。
那道玩味的视线消失了,只剩下沉默。
江淮不再看二楼。而是站起了身,走到我面前,故意俯身凑近,你是我的。
起来。他命令道,陪我玩玩游戏。赢了,我满足你一个愿望,输了……就陪我喝三杯。
他从桌上拿起一张扑克牌,在手中洗牌,猜。我手心里的牌,正面还是反面
正。我喉咙干涩,只想快点应付完他。
他慢慢摊开手心,露出牌面,反面朝上。
呵。看来你的运气不怎么样,你输了。
哦。我麻木地回应。
愿赌服输。他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杯倒好的酒,塞我手里,喝了。
我仰头灌下。好烈好辣。真货,不是劣质酒水。
他看着我喝完,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心疼,但很快就被冷漠所取代,不错,干脆。再来。
我二话不说,抓起第二杯,继续干。
见我这样,他的脸色变了又变,语气却还是冷淡,喝这么急醉了我不负责。
还有一杯是吧。我又倒了一杯,硬逼着自己喝掉。意识已经模糊。
看着我不要命地喝,他眉头微蹙,是想快点结束吗
嗯……眩晕感猛然袭来,我转身就想逃,脚步虚浮踉跄。
他一把拉住我,将我拽到身边坐下,嘴上还是不肯饶人,怎么这么点量就不行了真是没用。
放开我!我用尽全力挣扎。
他钳制得更紧,眸底情绪复杂难辨,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
回家…我的话句破碎不堪,我要回家……趁着酒劲,我仓皇地逃离了混乱的现场。
3.
意识还是断了,彻底坠入黑暗。
在这之前,我只记得马路牙子硌着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粗鄙的调笑声钻进耳朵。
啧,这妞儿真带劲……
这腿白的……
湿身女仆装玩得挺花啊……
捡回去玩玩
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像秃鹫盯着腐肉,围拢过来。
就在一只脏手快要碰到我腿时——
滚开!
沉重的脚步声逼近,伴随着几声闷哼和四处逃窜的动静。
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小心抱起。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笼罩着我,江淮跟来了。
他抱着我,大步走向路边那辆黑色轿车。车门滑开,他把我轻轻安置在后排宽大的座椅上。
混沌中,我只有一个念头还无比清晰着。
回家……我喃喃,执拗,不罢不休,我要……回家……
引擎低吼着启动。
江淮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响起,近在咫尺,宣告道,是要回家。
他补充,不过是,回我的家。
这句话并不是我想听到的。
我那些积蓄的委屈、恐惧、屈辱决堤了。
滚烫的泪水涌出,顺着眼角滑落,滴湿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
不行……我抽噎着,求你了……送我回家……回我自己的家……求求你……那份娇弱和无助,半点不假。
长久的沉默。
车内只剩下我压抑的啜泣。
最终,男人叹息一声。
地址。他依旧装作态度冷硬。
我报出了那个支撑我熬过无数黑夜的地址。
车子调转方向,驶离了喧嚣的城区,穿过寂静夜色,停在郊外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月光下,一栋小巧的白色房子静静伫立。
它根本算不上豪华,却让人莫名感到温暖舒适。
一个小小的花园环绕着它,里面种着些叫不出名字但显然被精心打理过的花草。角落里还有一架小小的秋千,绳索上缠着几朵褪色的塑料小花。
屋内的灯光还亮着,暖黄色光晕透过窗户,像黑暗中的灯塔。
江淮抱着我下车,走到门前。
他的身体微微绷紧,带着戒备。他单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没有回应。
江淮蹙眉,又用力按了几下。
叮咚!叮咚!叮咚!
这一次,门内终于传来动静。
一阵小跑的声音由远及近。
接着,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细细地透过门板传了出来,妈妈妈妈……是你吗妈妈你回来了吗
听到那一声声妈妈,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驱使着我温柔地回应,宝贝……是妈妈……
咔哒,门锁开了,门往里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人影探了出来。
是个约莫四岁的小女孩,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蘑菇头发型,穿着印土豆图案的睡衣,像个圆滚滚的小矮冬瓜。
这就是我必须回家的理由,我可爱的宝宝,小土豆,独自在家等着妈妈。
江淮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跳也加了速。
也难怪他会这样。
那双眼睛的形状……一点儿也瞒不住。
小土豆揉着惺忪的睡眼,视线首先撞上的,是抱着我的江淮。
对她来说,这个抱着妈妈、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简直是一座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大山。
她的小脸绷紧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框,身体往后缩了缩。
然而,当她的目光彻底聚焦,终于看清了江淮低垂下来的脸时,小脸上的恐惧消散得无影无踪。
接着是纯粹的兴奋!
她仰起小脸,眼睛瞪得大大的,清脆响亮地喊了出来:爸爸!
我也终于放心地昏死了过去。
4.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久违地洒在脸上。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踏实感。
身边的小闹钟,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要么爬到我身上嚷嚷着妈妈,我饿了!,要么就是湿漉漉地宣告妈妈,我尿尿在床上了……。
这太反常了。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
一阵细微的谈笑声,从虚掩的卧室门外飘了进来。
我屏住呼吸,挪到门边,静静地向外窥视。
眼前的画面,是我在无数个疲惫不堪的深夜里,在照顾妹妹的间隙,在独自舔舐伤口时,曾经偷偷想过却又不敢多想的画面。
铺着碎花桌布的餐桌旁。
江淮,昨晚在酒吧里下令的男人,此刻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我的旧T恤。
那么大一只,就坐在那张对他而言太过矮小的椅子上。
他手里正拿着一只小勺子,上面盛着切成小块的煎蛋。
而坐在他对面餐椅里的小土豆,眼睛亮晶晶的,俨然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
看好了,江淮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小飞机要进山洞咯!呜——呜——准备降落!
他轻巧一送,勺子准确地飞向小土豆张得大大的嘴巴。
啊——小土豆非常配合,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发出咯咯的笑声。
江淮立刻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眼神温柔地示意着卧室的方向。
嘘——他凑近小土豆,就像分享秘密那样,用气声说道,小声点哦!我的小宝贝儿。妈妈睡得可香呢!我们不要吵醒她的美梦,好不好
小土豆立刻用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用力地点着小脑袋。
看到这些,我的心,有酸楚、有柔软、有震颤。
那个曾经对我无尽包容的穷小子、那个昨夜在酒吧里让我跪着开酒的男人……
此刻,正哄着我们的女儿吃早餐,体贴地守护着我的睡眠。
江淮看着眼前懂事的小家伙,心中那个盘桓了一晚的疑问,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小土豆,他尽量压抑自己内心的波动,你……怎么知道我是爸爸的呀
小土豆一听,眼睛更亮了,这可算问到了她最拿手的问题!
她立刻扭动着小身子滑下椅子,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就朝我的卧室跑来。
爸爸你等一下哦!
小短腿跑得飞快。
江淮想阻止她进卧室吵到我,但话还没出口,小家伙已经熟门熟路地冲来了。
我赶紧跳上床装死。
小土豆拉开了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很快,她抽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绒布首饰盒。
捧着盒子,又跑回江淮面前,献宝似的打开。
盒子里不是什么珠宝首饰,只躺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眉眼间还带着书卷气的少年。那是他大学时代学生证上的照片!
江淮彻底动不了了,呼吸困难。
小土豆捏起那张小照片,举到江淮眼前,自豪道,看!我早就见过爸爸了呀!
她的小手指还戳了戳照片上少年干净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同样明亮的眼睛,妈妈说,爸爸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她模仿着我的语气,小脸上一派认真,妈妈说,我的眼睛,好看!就是像爸爸的!
她还挺起了小胸脯,骄傲地补充道:我这么聪明,肯定也是像爸爸的呀!
江淮半跪在地板上,身体僵硬,思绪万千。
吱呀。
房门被我不小心碰到。
江淮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小段距离,在一语道破所有秘密的小土豆面前,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小土豆眨巴着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她爸,小脸上的不安藏不住了。
妈妈……爸爸她怯生生地小声唤道。
这声呼唤打开了某个开关。
5.
江淮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陈沅,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聊聊吧。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后退,撞在门框上,避无可避。
解释吗从何说起
那些沉重的过往,早已被我深深埋葬。
见我没反应,他有些着急,伸手推了推我,说啊!告诉我!五年前,你不要我了!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就因为我穷!那又为什么生下我的孩子!
他逼近一步,看着我!回答我!
我很累。
看着我憔悴的面容,他的语气也软了下来,这些事,我们必须谈清楚。
我还是不回答。
他的怒火更盛,但看到我虚弱的样子,又怕吓到我,只好尽量压抑着心情,说话啊,你这样一声不吭算什么
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我猛地抬起头,带着崩溃的哭腔,吼了出来:不是!满意了吗!不是因为你穷!从来都不是!
江淮的身体定住。
我也不想再自己守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因为……因为就在那场雨之前……就在前一天!我哽咽着,我爸妈……他们…他们出车祸了!当场就走了……
江淮的脸,煞白如纸。
陈家……一夜之间就没了!什么都没了!我浑身都在发抖,留下的……只有债务!还有……还有我妹妹!她那时候…病情加重,直接就进了ICU!每天烧的钱……我连哭的时间都没有!这就是你想听到的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看向他,江淮,那时候的你……刚毕业,还在最底层摸爬……我怎么能告诉你告诉你,然后呢让你跟我一起跳进这个无底深渊吗让你背负我父母的债让你看着我妹妹在ICU里等死却无能为力吗!
江淮痛苦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那你又为什么……要去做那种工作……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在摩擦,是因为…沈适
沈适……我凄然一笑,他是我家最大的债主之一。陈家倒了,他第一个扑上来。他说……他喜欢我很久了……只要我肯跟他,债务可以一笔勾销,妹妹的治疗费他也可以包了……
江淮的拳头捏紧,骨节发出可怕的咯吱声。
我没答应。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疲惫和屈辱,然后……他就‘好心’给了我另一条路……他说,既然我放不下身段做他的女人,那就去做最底层的工作‘体验生活’、‘自食其力’还债……
在那里……我闭上眼,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我受过多少委屈多少骚扰多少次差点……差点……
那些噩梦般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让我说不下去。
但沈适。他不准别人真的动我。他说…他要看着我一点点被摧毁自尊……等着我去求他……
够了!别说了!江淮低吼出声。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步上前,将我拽进怀里!我感受到了,他的身体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对不起…沅沅……对不起……滚烫的泪,砸落在我的颈窝。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我的愧疚。
是我混蛋!是我蠢!是我当年……为什么没有死缠烂打问清楚!为什么……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适!那个畜生!他咬牙切齿道,我会让他付出代价!千倍!万倍代价!
他再次将我紧紧搂住,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再伤害你,和我们的小土豆。你的债,你妹妹的命,你受过的所有委屈……我江淮,全部担下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气息灼热而混乱,沅沅。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好。
一个字,点亮了江准眼底所有的星辰。
他的狂喜如火山喷发。他不停地抚摸着我的脸颊,眼中满是爱意,我发誓,我会穷尽所有,去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好。我迎着他眼里的灼热,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那颗漂泊了太久的心啊,终于又回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缓缓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吻了吻我的唇角,我真的好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那你,怎么那么久都不来找我
五年的漫长等待和独自支撑的艰辛,在这一刻化作了小小的控诉。
对不起……对不起,沅沅。我以为你那时的话是真的。我以为你是真的不要我了。我又穷又无能…不敢去找你,沅沅,我怕我的出现,会让你更厌恶,更想逃离。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为了配得上你。至少,让你爸妈看得上我。我去了国外,把自己逼到绝境去打拼……
他低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相触,气息交融,如释重负。
好在…老天开眼….我终于….又找回你了。他收紧怀抱,这一次,我死也不会再放手。
6.
江淮兑现了他的诺言。针对仇人的报复,快、准、狠。
沈适的灰色产业被连根拔起,关键证据一夜之间出现在相关部门案头。
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在江淮庞大资本和精准狙击下,轰然倒塌。
那些曾经依附于沈适的势力,在嗅到危险和更大的利益时,纷纷倒戈。
沈适本人,最终因多项重罪锒铛入狱,等待他的,是漫长的铁窗生涯。
一个月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江淮一手牵着我,一手抱着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小土豆,走进了民政局。
两本印着国徽的红色小册子递到了我们手中。
婚礼盛大而唯美,在一片临海的草坪上举行。纯白的玫瑰拱门,悠扬的弦乐,如茵的绿草一直延伸到蔚蓝的海边。
我穿着曳地的婚纱,坚定地看了看坐在轮椅上、欣慰笑着的妹妹,一步一步走向红毯尽头那个穿着笔挺礼服、早已泪光闪烁的男人。
小土豆花童,撒着花瓣,嘻嘻哈哈笑着,成了全场最闪亮的小明星……
压抑多年的情感与渴望,在新婚之夜彻底爆发。
奢华婚房内,衣物凌乱地散落。
江淮的吻带着虔诚的膜拜,从我的额头、眉眼、一路向下,点燃了每一寸肌肤。
他的动作时而温柔似水,时而狂野如风暴,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压抑了太久的情潮。
身下的我,婉转承欢,所有的所有,都化作了汗水与呢喃。
天雷勾动地火,一次次攀上云端。
阳光透过新家的窗纱,轻柔地洒在相拥而眠的新婚夫妻身上。
客厅里,小土豆盘腿坐着,又翻出那个有些磨损的旧绒布首饰盒。
里面,多了一样崭新的东西——是爸爸妈妈刚领回来的结婚证。
小孩用手指笨拙地翻开那本硬硬的小红本,小眉心微微皱着,黑葡萄般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上面那张双人照片。
照片里,爸爸穿着帅气的西装,笑得像个大孩子,妈妈穿着洁白的纱裙,笑得超级幸福。
小土豆歪着小脑袋,小嘴一瘪,嘟囔起来:为什么为什么照片上只有爸爸和妈妈!我呢我怎么没有在里面呀
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没有了。呜哇…妈妈爱爸爸了。我和妈妈的爱情,都散了!哇啊啊啊——!
唔!我猛地睁开眼,心脏揪紧,慵懒霎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小土豆!
几乎在同一秒,环抱着我的江淮也惊醒了。
怎么了!宝贝怎么了!江淮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急迫。
他迅速弹坐起来,长臂一伸,连带着把我也半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已经慌乱地去够地上的睡袍。
他连系带都来不及系好,精壮的胸膛袒露着,跳下床,赤脚就冲向客厅,嘴里还忙不迭地哄着:宝贝!爸爸来了!别哭别哭!怎么了!
我也赶紧抓过睡袍披上,跟着他冲下楼。
看到我们出现,小土豆甩了甩小红本,更是委屈。
呜哇——!妈妈跟爸爸是一队了。没有人跟我一队。
江淮一个箭步冲过去,单膝跪地,张开双臂就将那个哭成泪人儿的小团子整个捞进了怀里。
他笨拙又心疼地用大手抹着女儿脸上的泪水鼻涕,语无伦次道:谁说的!妈妈最爱你!爸爸也最爱你!爸爸妈妈都爱你!爱得不得了!比爱谁都爱!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向我疯狂求救。
我赶紧在他身边跪下,伸手将女儿接过来一些,强忍着笑意,宝贝,宝贝不哭了啊。你看错了,谁说没有你呀
我指着结婚证上的照片,这张照片,是爸爸和妈妈结婚的证明。证明我们是一家人了,永远在一起了。
小土豆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向照片,可是……可是里面没有我……
对吼!我亲了亲她的小额头,哄道,等明天,我们就带着你,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拍一张超级漂亮的照片!把我们的土豆宝贝放在最中间!好不好
到时候那张照片,就放在这个盒子里,和爸爸小时候的照片放在一起!以后我们就是三个人,永远在一起的照片了!
小土豆的哭声渐渐小了,看看我,又看看照片,再看看旁边一脸紧张、头发都睡翘了的爸爸,小脸上露出了将信将疑的表情。
妈妈,你爱我多过爱爸爸吗你最爱谁
我向江淮使了个眼色,又开始对小土豆掰扯,那当然是最爱你呀!我跟你才是天下第一好。我和你都是女孩子,女孩子是一队的,不跟他男孩子一队。
耶!小土豆抱着我狂亲一顿,然后又勉为其难地亲了亲她爸。
很快,旧盒子里又多了一张属于三个人的幸福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