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离婚时他以为我会跪 > 第一章

1
官宣背叛
闺蜜群里炸了:卧槽!周旭朋友圈官宣了,大家快去看!
我颤抖着点开,看见丈夫搂着新欢笑得意气风发。
评论里全是999郎才女貌原配早该滚了。
结婚纪念日当天我在加班,他却连电话都不接。
凌晨回家撞见他正搂着新欢准备滚床单。
他护着瑟瑟发抖的新欢冷笑:离婚吧,你根本不懂我。
新欢轻蔑地瞟我:阿姨,成全我们吧。
我平静点头:好。
他眼神错愕:你想清楚,那可是净身出户。
律师当晚就送来离婚协议,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字。
他看见我的签名忽然慌了:陈禾,你认真的
我卷着铺盖转身就走。
一个月后,我收到写着周旭亲启的快递包裹。
里面是被他撕碎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和一张快递单。
寄件人签名是他颤抖的笔迹:求你看看礼物。
卧槽!周旭朋友圈官宣了!大家快去看!林薇的语音消息像一枚炸弹。
在闺蜜群骤然炸响。
手机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手指有点不听使唤。
点开那个头像。
果然是他。
背景是旋转餐厅熟悉的巨大落地窗。
灯火辉煌。
他穿着我送的限量款衬衫。
搂着个年轻女孩的肩膀。
笑容意气风发。
女孩依偎着他。
露出一截白皙脖颈。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配文:谢谢命运,让我终于找到对的人。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掏空了。
一片冰凉。
底下密密麻麻的点赞和评论。
共同的朋友头像在欢快地跳动。
张总:恭喜周总!郎才女貌,般配!
下属小王:999999!嫂子太美了!
财务李姐:早就该这样了,有些人占着位置不挪窝,看着都烦。
新招的前台小妹:哇!郎情妾意!甜死啦!那个老阿姨终于滚蛋了吗
……
所有声音都在告诉我。
我是一个阻碍别人幸福的绊脚石。
今天。
是我和周旭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我一整天都在拼命加班。
只为了赶在午夜前签下一份能让他公司彻底翻身的合同。
我给他打过电话。
忙音。
再打。
关机。
微信没有回复。
我想他大概也忙。
没关系。
等我回家就好。
现在想来。
他的确是忙。
忙着重塑未来。
带着新欢。
在我们曾经共有的地盘。
凌晨一点。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开家门。
玄关暧昧地散落着不属于我的高跟鞋。
亮得晃眼。
丝袜挂在鞋柜把手。
空气里是陌生刺鼻的甜腻香水味。
客厅到卧室。
地上是纠缠的衣服。
男人的领带。
女人的丝绒裙。
心沉到深渊。
卧室门虚掩着。
里面传出低低的娇笑。
我浑身血液凝固了。
伸手。
用力推开门。
床头那盏暖黄的灯照着。
我送他的。
他总说光线柔和。
能让他睡个好觉。
此刻灯下。
周旭只围了条浴巾。
他正俯身。
一个卷发的年轻女孩衣衫不整地蜷缩在床上。
被他护在怀里。
画面陡然定格。
时间死了一般安静。
女孩惊呼一声。
往周旭怀里缩了缩。
周旭看见我。
眉头立即拧紧。
护着身后人的动作更明显了。
他站起身。
毫无愧疚。
像是我打搅了他。
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他冷冷开口。
七周年。我喉咙堵着铅块,我签了永晟合同。
他嗤笑一声。
完全不提合同。
反而像找到了最好的借口。
陈禾,你看到了,也好。我们离婚吧。
结婚七年。
你除了像个老妈子一样对我管东管西。
逼我上进。
盯着我赚钱。
你还懂什么
你根本不懂我真正需要什么!
床上的女孩也坐直了身体。
拢了拢滑落的肩带。
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怜悯和藏不住的轻蔑。
目光扫过我的脸。
还有我身上半旧的工装套装。
姐姐。
不,阿姨。
她声音又软又黏。
旭哥跟你在一起不快乐。
你就成全我们吧。
你年纪大了,这样纠缠很难看的。
我靠着冰凉的门框。
浑身最后一点力气都快散尽。
胃里翻江倒海。
加班没吃东西。
此刻只觉得恶心。
视线模糊。
但心底那片空茫里。
有个地方异常清晰地透进一丝光。
让我看清了眼前这一切荒谬的实质。
七年婚姻。
一场荒唐的自我感动。
我突然不想吐了。
也不想哭。
世界诡异般安静。
周旭和他的新欢还在等我预料中的嘶吼痛哭。
上演狗血的拉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很平静。
像在复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
好。
离婚。
说完。
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周旭错愕的声音。
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陈禾!
我停住。
没回头。
你想清楚再说!
当初那份协议。
你签的是放弃所有财产!
净身出户!
他以为我会迟疑。
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退让。
以为我对那些财产、对他这个人还有多少不舍。
嗯。
我应了一声。
不再停留。
陈禾!
周旭的声音带上难以置信的惊怒。
你别跟我赌气!
你现在走出这个门!
一分钱都拿不到!
你只能滚去住你那破出租屋!
我拉开门。
外面走廊的风吹进来。
带着城市深夜的凉意。
真奇怪。
这一刻。
我竟然觉得轻松了一点。
没有回应他。
径直下楼。
离开这个我再也不想称之为家的地方。
2
净身出户
深夜的马路空旷。
车灯拉出冷寂的长线。
凌晨两点。
我掏出手机。
冰凉的屏幕光映着我麻木的脸。
翻找通讯录。
指尖最终停在备注为张律师的名字上。
拨通。
等待音响了三声。
电话接通了。
张律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喂陈禾
这么晚……
他显然知道周旭公司现在的混乱状态。
估计以为我是为了合同急事找他。
我打断他。
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异常清晰。
毫无波澜。
张律师。
麻烦把我存在你那里的离婚协议。
立刻生效。
打印一式三份。
签名盖章处。
空白那份我的名字,签好。
现在。
立刻送到碧玺园A栋1701。
电话那头死寂了足有十秒。
只有张律师混乱急促的呼吸声。
他似乎被吓醒了。
陈……陈禾
你确定!
现在是凌晨两点!那份协议……
我知道内容。
我冷静地陈述。
股权、房产、存款,所有婚内资产放弃。
乙方净身出户。
我只需要带走我婚前买的那套小公寓。
按协议。
它在我名下,属于我的个人财产。
条款很清晰。
现在就送过来。
周旭在家。
我确认完毕。
需要你当面交给他签字。
辛苦。
说完。
我挂了电话。
关机。
世界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
车窗外。
城市巨大的霓虹招牌飞速后退。
模糊成一片流淌的光河。
真累。
我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
闭上眼。
张律师不愧是业内有名的行动派。
凌晨两点四十分。
他的电话就打到了我新买的临时手机卡上。
陈禾。
他语气依然复杂,难掩震惊。
周旭签了。
签了。
两个冰冷的字。
尘埃落定。
没有预想中的解脱或者悲伤。
只有一种空荡荡的疲倦。
他没说什么
我盯着窗外浓墨般的黑夜。
他……
张律师顿了顿。
他看起来很……意外。
对,难以置信。
尤其是看到你那份协议上签好的名字。
问我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一直等着这一天。
我扯了扯嘴角。
声音干涩。
他签了就行。
麻烦你了张律。
后续手续就拜托了。
我私人再付你一笔加急费。
该我的义务和责任我会承担。
挂断这个电话。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像把淤积了七年的某种沉重的东西也吐了出去。
剩下的。
只是清理战场。
3
旧箱重拾
天色泛着冰冷的青灰时。
出租车停在了那个曾被我称之为家的楼下。
电梯的数字冰冷跳动。
17楼。
门锁没换。
指纹验证失败。
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机械女声冰冷提示。
指纹验证失败。
请使用密码或门禁卡。
我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了。
连我的指纹权限都连夜抹掉了。
周旭的动作。
一如既往。
高效。
且无情。
我从随身旧公文包最里层。
摸出一把钥匙。
金属的冷硬触感贴着皮肤。
这是当初搬进来时。
他唯一一次亲手给我的东西。
说留作备用。
万一手印失灵。
真是讽刺的远见。
咔哒。
老式钥匙顺利转动。
厚实的防盗门打开。
迎面而来是更彻底的冰冷和……
一片狼藉。
客厅像被洗劫过。
原本放在展示架上的艺术花瓶碎片溅了一地。
水渍混着干涸的褐色痕迹流淌。
昂贵的地毯被胡乱卷起。
丢在墙角。
露出下面光秃秃冰冷的地板。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而劣质的香水味。
几乎盖过了一切。
还混合着……某种食物过期的酸馊气。
刺鼻。
我面无表情。
踩着碎瓷片往里走。
主卧。
门开着。
曾经我们精心挑选的埃及棉床单被粗暴地揉成一团。
扔在地上。
枕头上……清晰可见不属于我的长发。
两根。
三根。
更多。
红的。
金的。
纠缠在一起。
床头柜上。
一个空的酒瓶歪倒。
旁边是吃剩的薯片袋子。
油腻的指印粘在柜面。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还有一个用过的……
避孕套包装。
赤红的铝箔纸。
在灰白的烟蒂中像嘲讽的眼睛。
我闭上眼。
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
眼底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也消失了。
走向旁边的衣帽间。
打开门。
里面像是经历了一场飓风。
我的东西。
曾经占据半壁江山的那些昂贵套装、礼服、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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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空荡荡的挂衣杆。
周旭自己的东西也凌乱不堪。
西装衬衫皱巴巴塞成一团。
几件领带搭在椅子上。
揉得不成样子。
地板和落地的穿衣镜上留下几个脏兮兮的高跟鞋印。
像某种胜利的标记。
我没有停留。
转身走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立着一个老旧的黑色行李箱。
轮子坏了两个。
那是七年前。
我拖着它。
搬进了这套被周旭称为爱巢的房子。
行李不多。
只有一些真正属于陈禾的东西。
七年间。
这个箱子一直被遗忘在尘封的角落。
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句号。
我走过去。
蹲下身。
拉开拉链。
一股陈年的旧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东西很少。
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甚至领口起毛的旧T恤。
两本边缘磨损的旧书。
几张模糊的老照片。
还有一个用软布包裹的盒子。
打开。
里面躺着一只老式的梅花牌女表。
表链黯淡。
表蒙有些刮痕。
这是我妈戴了半辈子的表。
临终前塞给我的。
她说这表准。
要我一直戴着。
可我早换了光鲜亮丽的时装表。
把这老古董丢进了箱底。
连同那个朴实无华的自己。
我把表拿出来。
擦了擦表面的灰尘。
轻轻戴在左手手腕上。
金属凉意贴上皮肤。
有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我摘下耳朵上、脖子上闪亮的钻石耳钉和项链。
那些周旭曾经大手笔买下。
声称只有它们配得上你的东西。
此刻只觉得沉重冰凉。
把它们随意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像是卸下了某种枷锁。
我只拿走了属于自己的几样东西。
装进那个破旧箱子。
箱子很轻。
和我的心情一样。
就在我拖着箱子。
站在玄关即将关上这扇门的瞬间。
主卧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周旭显然也没睡好。
头发乱糟糟。
双眼布满血丝。
穿着皱巴巴的睡袍。
当他看到我手里的破箱子。
再扫过我光秃秃的脖子耳朵。
以及手腕上那个寒酸的老式手表时。
先是惊愕。
随即脸色一沉。
怒气和不解几乎要喷薄而出。
陈禾!他堵在门口。
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压抑的暴躁。
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拿着这个破箱子!
你那些首饰呢!衣服呢!
嫌我这儿地方小放不下!
准备搬哪儿去!
住你那个鸽子笼吗!
还是想玩欲擒故纵!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演戏的痕迹。
我告诉你。
字签了。
反悔也没用了!
这套房子,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公司你更是碰都别想碰!
你昨晚那么痛快签字……
他逼近一步。
带着浓重的烟酒气。
是不是早就存了这心思
早就找好下家了!
藏得够深啊陈禾!
他说得咬牙切齿。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给我定罪。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脸上那股失控的怒意和……不易察觉的恐慌
好像在害怕一个失控的剧本。
说完了
我开口。
声音很淡。
甚至没什么情绪。
让一让。
我要出去了。
这种彻底的漠视像火油浇在周旭的怒火上。
他猛地攥紧拳头。
手臂青筋暴起。
陈禾!他几乎是吼出来。
你装什么清高!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连你那条最宝贝的裙子都不拿了
他指着我身上同样穿了几年、洗得有些发白的职业套裙。
语气充满刻薄的鄙夷。
你就这么落魄地滚蛋!
不怕被以前认识的人笑死!
还是觉得扮可怜能让我心软
他挡着门。
像一座散发着压抑热浪的火山。
我抬起头。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正眼看他。
周旭。
我清楚地叫他的名字。
从昨晚到现在。
你反反复复。
最关心的。
是我有没有分你的钱
我是不是要滚去住贫民窟
我落魄的样子会不会被别人嘲笑
你那么害怕我反悔……
我的声音不大。
却一字一句。
砸在寂静的玄关。
你怕的不是我这个人。
而是我作为‘陈禾’。
曾经拥有那些财产的分割权利。
你怕我会拿回属于我应得的那部分。
因为你知道那是很大一笔。
足以让你伤筋动骨。
但你错了。
我拖着箱子往前走了一步。
逼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现在这副‘鬼样子’。
才是七年前认识你时的样子。
那条‘最宝贝的裙子’
我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是我用加班费买的打折货。
跟你在一起后。
我才觉得它上不了台面。
才一件件换了更贵更精致的。
因为你想让我‘配得上’你的身份和圈子。
周旭。
七年前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我们住着月租五百的筒子楼。
吃一碗泡面都得数着最后几根。
那时候。
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他的脸在我的质问下一点点褪去血色。
眼神剧烈闪烁。
不敢再看我。
现在。
我把目光从他难看的脸色上移开。
落到这个灯火璀璨的偌大玄关。
镀金的装饰在吊灯下折射着光。
冰冷。
空洞。
你用几千万堆出来的‘身家’。
养出来的‘配得上’你的女人。
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不差我这一个。
拿着你施舍的体面。
滚吧。
我对它没兴趣了。
我最后一次。
清晰地告诉他。
我要我的自由。
别挡着我。
现在。
让开。
周旭像被施了定身咒。
僵在原地。
脸上交错着被戳破心事的狼狈、羞怒。
以及……一种更深的、无法理解的茫然和恐慌。
我拖着那个坏了一边轮子的旧箱子。
箱子嘎吱作响。
费力地,却坚定地,从他让开的旁边。
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厚重的安全门在身后缓缓自动关上。
锁芯发出沉闷的咔嚓声。
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4
新欢闹剧
张律师效率很高。
一个星期后。
所有离婚的法律手续全部尘埃落定。
公司股权交割、共同账户分割注销、几套主要财产的过户文件……
厚厚一沓。
张律师亲自给我送到我那个五十平米的老破小公寓楼下。
看着我签字接收。
都结束了,陈禾。张律师语气有些复杂,带着点如释重负,也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惋惜。
财产方面……他欲言又止。
我把文件仔细收好。
抬头对他笑了笑。
谢谢你张律。按协议,本该如此。
后面的事就辛苦你了。
他推了推眼镜。
叹了口气。
周旭……后面可能会有点麻烦。
股权和现金交割完成。
但他以公司急需资金周转为名。
要求原定分割给你的那套市中心小户型。
暂时延缓过户手续。
可能需要法院裁定执行。
我皱了皱眉。
这是还想着再剜下一块肉
我知道了。我神色恢复平静,按法律程序办。该要的,我不放弃。属于他的,一毛不会多要。
张律师看我态度坚决,点点头。
好,我盯着进度。
他开车走了。
我回到那个小而旧的房子里。
这里和碧玺园1701简直是两个星球。
面积小。
家具陈旧。
墙皮有些剥落。
但每个角落都是我自己收拾的。
干净整齐。
窗户大开。
老居民区。
楼下有老人遛弯。
小孩打闹。
熟悉的烟火气。
我瘫在吱呀作响的旧布艺沙发上。
第一次感到筋疲力尽。
从身到心。
手机嗡嗡震动。
是以前公司的助理小沈。
禾姐!
电话那头是压低但依旧激动的声音。
炸锅了!
新来的那个小祖宗。
就那个姚小姐!
今天在公司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小沈噼里啪啦开始倒豆子。
她非要把周总办公室全部重新装修!
说风格老气。
霉气重。
连你坐过的那个位置她都嫌晦气。
逼着后勤部立刻找人砸墙动工!
我握着手机。
没说话。
结果你猜怎么着
刚砸了一个下午!
动了一个承重墙!
物业紧急叫停了!
周总气得脸都绿了!
小沈语气里透着解气。
工程停了不算。
装修公司催着要结清材料费加违约金!
财务那边好像账面一下子周转不过来。
听说差点连这个月工资都紧张!
周总刚刚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火……
把那个姚小姐都骂哭了……啧啧。
禾姐你走了……
真是……
小沈似乎意识到说多了。
声音低了点。
带着点感慨和试探。
你现在……还好吧
还好。
我笑了笑。
对着电话那头关心的小姑娘。
替我谢谢大家关心。
你们保重。
挂了电话。
我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走到窗边。
夕阳的光暖暖地照进来。
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
是以前从办公室顺手拿回来的。
放在这里养着。
居然生机勃勃。
我看着它舒展的叶片。
外面楼下。
收废品的吆喝声伴着自行车铃铛。
远处飘来小饭馆炒菜的香气。
一切琐碎嘈杂。
却真实。
充满活着的气息。
我知道周旭的麻烦才刚开始。
那套他临时起意砸掉又重新装修的办公室。
不过是冰山一角。
新欢的花费。
公司因为失去主心骨带来的震荡。
失去我这个能帮他精准控制成本和风险的人后。
他开始感觉到疼了。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那个世界像一场褪色模糊的电影。
谢幕了。
5
碎礼真相
一个月后。
在一个普通工作日的下午。
我正在我那五十平米的小公寓里。
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新的自由职业订单。
公寓小,但阳光充足。
桌上是刚冲好的速溶咖啡。
有淡淡的香气。
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很礼貌。

我问了一句。
快递!
门外传来回应。
我起身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快递小哥。
戴着帽子。
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礼貌笑容。
陈女士是吧您的文件快递,需要当面签收。
我有点意外。
这种小地方。
很少有人寄文件给我。
我的
寄件人地址是……空白的
我看到快递单收件人栏确实是我的名字和详细地址。
寄件人信息那一栏却一片空白。
只有一行打印的字迹。
似乎经过特殊处理。
看不出源头。
快递单下方贴着一个小纸片。
说明是贵重文件。
要求本人当面签收。
我疑惑地拿起笔。
在单子上签下名字。
谢谢。
小哥撕下底单。
礼貌地走了。
关门。
我拿着那个分量很轻的牛皮纸文件袋走回屋内。
袋子捏上去。
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和一块薄薄的硬物。
很薄。
我用剪刀小心地拆开封口。
封口胶布是米白色的。
很普通的快递封口胶。
拆开。
没有信。
没有说明。
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落在地板光洁的瓷砖上。
在午后的阳光里。
折射出细碎冰冷的反光。
是碎片。
很多碎片。
散落一地。
看得出是被刻意撕碎的。
撕得非常用力。
边缘撕裂卷曲。
我弯下腰。
捡起几片最大的。
凑近了些看。
这碎片……底色泛着一种内敛的象牙白。
是种纸。
一种特殊的。
印着我曾经最偏爱的水纹暗花的特种纸。
这种纸我太熟悉了。
价格极其昂贵。
通常用于……
私人订制的高级邀请函或者……贺卡。
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像被冰冷的钩子拽住。
我伸出手。
在地板上把那些碎片一点点拨拢。
尽量拼凑出大致的轮廓。
一块带边缘的碎片上。
印着那个独一无二的烫银暗纹标志。
那是城中最顶级的奢侈品珠宝工坊凝辉的专属印记。
他们的每一件作品都配有一张专属的手写祝贺卡片。
而这……
这张被撕得粉碎的卡片……
我颤抖着手。
继续寻找着。
另一块稍大的碎片上。
赫然写着三个被撕裂开、但仍能辨识的阿拉伯数字。
730。
是我们七年结婚纪念日的日期。
7月30号。
手指碰到一个特别硬的碎片。
在碎纸片中显得突兀。
捡起来。
是一块很小的。
棱角锋利的水晶碎片。
大概是某件镶嵌品上的组成部分。
冰凉。
扎得指腹微疼。
阳光落在这小碎片上。
折射出细小却耀眼夺目的光芒。
像星星垂死前的挣扎。
在所有的碎片里。
唯独少了最重要的那部分——
本该镶嵌着珍贵礼物、镌刻着名字与誓言的卡片主体。
以及。
这个曾经承载着心意的……信物本身。
只剩下这一张证明它存在过又被残忍销毁的残骸。
我沉默地看着地上这堆绝望的碎片。
像目睹一座精心建造的沙塔在眼前轰然倒塌。
然后被风吹散。
胸腔里一片冰冷的死寂。
没有愤怒。
也没有悲伤。
就在这时。
我发现。
在散落的碎片下面。
还有一张薄薄的、完整的纸片。
是那张原始的快递面单。
寄件人信息是空白。
但在备注栏的角落。
有一行非常潦草的手写字。
笔力不稳。
写得很急。
甚至能看出墨迹的断续和划破纸张的力度。
那字迹。
我认得。
烧成灰都认得。
是周旭。
【周女士,求你拆开看看好吗我给你寄了礼物。】
【就当做最后一件礼物!】
我跪坐在木地板上,手指轻轻拨弄那些碎片。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碎纸片上投下细小的光斑。
那块水晶碎片格外刺眼。
我把它举到阳光下,突然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母。
C&Z
我们的姓氏缩写。
心脏猛地抽痛。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七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
筒子楼的屋顶漏雨,我们用塑料盆接水。
周旭搂着我说:
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凝辉的首饰。
要刻上我们的名字。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宝贝。
当时我只当是情话。
后来他真有钱了。
送的却都是些彰显财力的奢侈品。
从未有过这样私人的定制。
手指碰到另一块较大的碎片。
上面印着凝辉工坊的烫金logo。
下方是一行被撕得只剩一半的小字:
...周年专属定制...一生唯一...
我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凝辉工坊最著名的一生一诺系列。
每位客人一生只能定制一次。
通常是婚戒或重要纪念日礼物。
需要提前半年预约。
我颤抖着拼凑其他碎片。
试图还原这张被撕毁的卡片原貌。
...730天...
...感谢陪伴...
...未来...
断断续续的文字像一把钝刀。
缓慢地割开已经结痂的伤口。
我坐在地板上。
突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
眼泪砸在那些碎片上。
原来他记得。
记得我们的纪念日。
记得当年随口一说的承诺。
甚至提前半年准备了这份一生一诺。
而我。
在纪念日当天拼命加班。
为了给他争取永晟的合同。
错过了他准备的惊喜。
回家看到的却是...
手机突然震动。
是张律师。
陈禾,有个情况得告诉你。
他的声音有些犹豫。
周旭公司出了点问题。
永晟的合同执行遇到障碍。
他们质疑部分条款变更没有你的签字。
周旭今早打电话来...
问能不能联系你帮忙。
我擦掉眼泪。
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
告诉他。
离婚协议第七条。
公司事务与我无关。
挂断电话。
我继续拼凑那些碎片。
在最底下。
发现一块与众不同的厚纸片。
是卡片的内衬。
上面有凝辉工坊的钢印编号。
和一行手写的小字:
周先生要求加急制作,称务必在7.30日前完成。
日期是...
我眯起眼睛。
一个月前。
那时我们还好好的。
至少我以为。
突然想到什么。
我抓起手机打给小沈。
禾姐
小沈似乎正在公司,背景音嘈杂。
周旭这一个月...有什么异常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其实...
小沈压低声音。
上个月底开始,周总就特别奇怪。
经常一个人对着手机发呆。
有次我送文件,看见他在看你俩的旧照片。
还有...
她犹豫了一下。
纪念日那天下午。
他本来订了旋转餐厅。
还特意问我你喜欢什么花。
但后来姚小姐突然来公司...
之后他就取消了一切安排。
我握紧手机。
那天下午几点
大概...四点左右
四点。
我正在永晟会议室修改合同最后条款。
给他发了三条信息。
全都没回。
现在想来。
也许那时他正准备惊喜。
却被姚雪...
禾姐...
小沈声音更低了。
周总这几天状态很差。
公司一团糟。
姚小姐天天闹着买包买首饰。
昨天还把财务总监气走了...
今早永晟的人来...
她突然噤声。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争吵声。
然后是一阵忙音。
我放下手机。
看着地上拼凑出的残缺真相。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原来我们都记得那个日子。
都以自己的方式准备了礼物。
却阴差阳错。
走到了最不堪的结局。
门铃突然响起。
我抹了把脸。
起身开门。
快递小哥递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陈女士
同城急件,需要您本人签收。
我接过盒子。
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寄件人一栏。
赫然写着凝辉工坊。
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拆开盒子。
里面是一张崭新的卡片。
和一块天鹅绒衬布包裹的...
水晶碎片。
与我刚才拼凑的那块完美吻合。
卡片上是一行印刷字:
根据客户要求,补发『一生一诺』系列证书及残件。
因物品已损毁,只能提供部分复原服务。
我翻过卡片。
背面是一行手写字。
周先生说...
请您至少看看它原本的样子。
下面附了一个网址和密码。
我打开电脑。
输入网址。
页面跳转到凝辉工坊的客户专区。
输入密码后。
屏幕上显示出一枚戒指的全息图像。
铂金指环。
镶嵌着水滴形水晶。
内圈刻着C&Z
730。
外圈是七颗小钻石。
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那是我和他。
在筒子楼顶看星星时。
他指给我认的第一个星座。
这样以后就算走散了。
你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他当时这样说。
图像下方是设计说明:
『归途』系列唯一作品。
主石为天然水晶,内含特殊包裹体。
在特定角度可见星空效果。
我盯着屏幕。
突然明白那块碎片为什么如此耀眼。
它本应该。
在阳光下。
为我下一场星星雨。
电脑突然弹出一条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周旭
主题:对不起
内容只有三个附件。
第一个是监控视频。
日期是纪念日当天下午。
周旭在凝辉工坊取戒指。
然后直接去了旋转餐厅。
布置鲜花和蜡烛。
期间不断看手机。
第二个附件。
是一段录音。
姚雪娇滴滴的声音:
旭哥,人家都到公司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嘛~
什么纪念日啊,她都老阿姨了...
我在你办公室等你哦~
然后是周旭疲惫的声音:
小雪,今天真的不行...
我晚上有重要安排...
哎呀不管嘛!我就要现在见你!
不然我就告诉全公司你和我...
录音戛然而止。
第三个附件。
是一张照片。
拍摄于我们离婚后一周。
那枚戒指。
被重新拼凑起来。
放在凝辉工坊的展示台上。
旁边是一张字条:
修复可能:0%
我关上电脑。
走回那堆碎片旁边。
跪坐下来。
一片一片。
把它们收进原来的信封。
连同新收到的这块。
然后。
放进抽屉最深处。
6
自由归途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
...陈禾
周旭的声音。
沙哑得几乎认不出。
你...收到快递了吗
我沉默。
我找了凝辉最好的师傅...
他说...
再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了...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就像...
我们...
我打断他。
周旭。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那么干脆地签字吗
电话那头呼吸一滞。
因为当你护着她。
对我说离婚的时候。
我忽然发现...
那个愿意和你一起吃泡面的陈禾。
早就死在拼命帮你赚钱的路上了。
现在的我。
不过是顶着你的姓氏。
穿着你买的衣服。
戴着你配的首饰。
扮演你需要的角色。
所以...
我深吸一口气。
谢谢你放我自由。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
陈禾...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能不能...
我挂断电话。
关机。
走到窗前。
夕阳正好。
楼下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几个小孩追着足球跑过。
笑声清脆。
我摸摸手腕上的梅花表。
表针稳稳走着。
就像生活。
总会继续。
【全文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