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科技剑仙镇大秦 > 第一章

林萧慕在实验室触电醒来,成了咸阳刑场的待斩囚徒。
刀光闪过时,一袭红衣破空而来,剑锋精准地斩断他的镣铐。
不想死就跟我走!欧阳雪冷声低喝。
他认出她腰间那枚二十一世纪的战术匕首。
为在秦朝活命,林萧慕献上世界地图与火药配方。
秦始皇目光如炬:若欺君,车裂。
当林萧慕的滑轮组吊起千斤巨鼎,欧阳雪的剑光破开刺客重围。
赵高阴笑:妖言惑众,当诛。
骊山祭天夜,林萧慕点燃引线:此乃天道不容奸佞之怒!
巨响震天中,新秦朝的晨钟为两人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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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消毒水气味还顽固地滞留在鼻腔深处,混合着仪器运行时特有的、几不可闻的嗡嗡低鸣。林萧慕的意识像一块沉入深水的铅,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拼命向上拽拉。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努力,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剧痛。他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实验室里刺眼的白炽灯光下,那台该死的、突然爆出蓝色电火花的粒子束校准仪,失控的能量流如同疯狂的毒蛇,瞬间噬咬上他的指尖……
嗬——
一声濒死的倒气声,不是他自己的,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他的鼓膜。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霸道地冲散了实验室消毒水的记忆,蛮横地灌满了他的肺叶。铁锈味,还有……皮肉烧焦的糊味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感官轰炸硬生生撞开了一道裂缝。
林萧慕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砸下来,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手腕却传来沉重冰凉的禁锢感和皮肉摩擦的剧痛。视野在短暂的炫目白斑后艰难地聚焦——
不是实验室光滑洁净的合金墙壁和无影灯。目之所及,是粗糙夯实的黄土墙,墙头插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暗沉如血的黑色旗帜,上面隐约可见狰狞的兽形图腾。脚下,是坚硬硌人的土地,混杂着深褐色的、早已干涸板结的不祥污迹。
他正跪着。
脖颈僵硬,林萧慕艰难地转动头颅,发出骨骼摩擦的轻微声响。视野所及之处,是无数攒动的人头。一张张粗粝黝黑的脸孔上,刻着麻木、好奇,甚至带着一丝病态兴奋的神情。他们穿着简陋的麻布或葛衣,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像一片沉默而压抑的黑色潮水,将这片不大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低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议论声嗡嗡作响,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背景。
又一个……
啧啧,看着细皮嫩肉的,不知犯了啥事
管他呢,看个热闹呗!
林萧慕的视线艰难地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正前方的高台。那里,一个赤裸着上身、筋肉虬结如铁的彪形大汉矗立着。他手里倒提着一柄青铜阔剑,剑刃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冰冷的光芒。大汉脚下,一具穿着破烂麻衣、身首异处的尸体瘫软在地,脖颈断口处,暗红色的血液正汩汩涌出,迅速在干燥的黄土地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深色。
浓烈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高台侧面,一个身着玄色深衣、头戴板冠、面白无须的官吏,正用尖细而毫无起伏的嗓音,平板地宣读着什么:
……人犯林萧慕,籍贯不详,形迹鬼祟,疑为六国奸细,潜入咸阳,图谋不轨……按大秦律,枭首弃市,以儆效尤……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林萧慕的耳膜,再直刺进他一片混乱的大脑。
林萧慕六国奸细枭首弃市
荒谬!混乱!恐惧!如同冰水混合着滚油,瞬间在他胸腔里炸开!他是林萧慕,华夏大学历史研究院最年轻的助理研究员,专注于先秦科技复原!他应该在实验室里调试设备,而不是……而不是跪在这两千多年前的鬼地方,等着被砍头!
他试图挣扎,想喊出声,想质问这荒谬的一切。但手腕和脚踝上沉重冰冷的青铜镣铐死死禁锢着他,粗糙的内缘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用力的挣动,都换来钻心的疼痛和锁链刺耳的哗啦声。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堵住,只能发出嘶哑难辨的嗬嗬声。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也冻结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冰冷的黏腻感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恶寒。
下一个!高台上,面白无须的监斩官毫无感情地拖长了调子。
那提着滴血青铜剑的刽子手,目光如同秃鹫般,精准地锁定了跪在黄土高台下的林萧慕。他迈开步子,沉重的步伐踏在木制台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像是直接踩在林萧慕濒临崩溃的心尖上。
人群的嗡嗡议论声诡异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带着残忍的期待。
完了!
林萧慕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死亡的冰冷气息,混合着脚下泥土里浓重的血腥味,将他彻底淹没。实验室的灯光、仪器的嗡鸣……那些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一切,在真实的、原始的死亡面前,脆弱得像一个一戳即破的泡沫。
刽子手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头顶灼热的阳光。浓烈的汗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体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林萧慕能感觉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喷在自己后颈的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刃破风声,在耳边骤然响起!
林萧慕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等待着那撕裂一切的剧痛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头颅离体、热血喷溅的恐怖场景并未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铛啷!一声极其清脆刺耳的金铁断裂声,几乎就在他耳畔炸开!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扯着他的手腕,沉重的枷锁骤然一轻!同时,脚踝处也是一松!
林萧慕惊愕地猛地睁开眼。
只见手腕和脚踝上那副粗重坚固的青铜镣铐,竟然齐刷刷断裂开来!断口处光滑如镜,绝非人力所能为!
一道刺目的寒光在他眼前一闪而逝,快得只留下一道视网膜上的灼痕。
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揪住了他背后破烂的囚衣领口!
不想死就跟我走!
一个冰冷、急促,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穿透了刑场上骤然爆发的巨大混乱噪音,直接砸进林萧慕的脑海!
这声音……是中文!字正腔圆!绝不是周围那些带着浓重古音的秦腔!
林萧慕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拽得一个趔趄,身不由己地被拖离了原地。他仓惶回头。
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燃烧的烈焰,突兀地闯入这片灰黄血腥的刑场!她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手中一柄样式古朴却寒光四射的长剑,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点在扑上来的秦兵矛杆或甲胄的缝隙处,并非硬碰硬,而是巧妙地借力打力,将对方带偏、绊倒。她的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近乎冷酷的杀戮美学。
混乱在瞬间爆发!
有刺客!劫法场!
拦住她!放箭!
保护监斩大人!
秦兵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惊恐和愤怒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尖锐的铜哨声凄厉地划破长空。原本拥挤围观的百姓们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哭喊着、推搡着四散奔逃,互相践踏,场面彻底失控。更多的秦兵从四周的街巷和土墙后涌出,长矛如林,试图围堵那道迅疾如风的红色身影。
林萧慕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那红衣女子拽着,在混乱的人潮和刺来的矛尖间跌跌撞撞地穿梭。每一次惊险的闪避,每一次冰冷的矛尖擦着皮肤掠过,都让他的心脏狂跳到几乎要冲破胸腔。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暂时压倒了恐惧,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机械地迈动双腿。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身前那道飘飞的红色背影上。她的身法太快,角度也刁钻,大部分时间只能看到翻飞如火的衣袂和闪动的剑光。然而,就在她一个极其迅疾的矮身旋斩,剑锋划开一名秦兵小腿甲胄下的布帛时,那劲窄的腰身猛地一拧——
一抹极其刺眼、极其不合时宜的金属冷光,瞬间刺入了林萧慕的瞳孔!
就在她腰侧紧束的暗红色布带下,斜斜地插着一个皮质刀鞘。刀鞘本身并无特别,但那刀鞘顶端露出的握柄——那熟悉的形状,那棱角分明的防滑纹路,那在混乱中依旧泛着哑光黑的现代特种合金材质!
战术匕首!绝对是二十一世纪特种部队制式的那种!
林萧慕的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实验室的电火花,刑场的血腥,断裂的镣铐,冰冷的命令,还有眼前这柄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现代匕首……无数碎片疯狂旋转、碰撞,一个荒诞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劈开了他所有的混乱和恐惧!
她也来自现代!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他濒临绝望的黑暗。求生的欲望从未如此刻般强烈而具体!他不再是被动地被拖拽,而是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跟上那红色身影的步伐,冲向刑场边缘一条狭窄幽暗、堆满杂物的陋巷!
身后,秦兵愤怒的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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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迷宫般的陋巷深处,弥漫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腐朽气味——霉烂的草席、未干的牲畜粪便、劣质油脂燃烧后的焦糊,还有墙角暗处若有若无的尿骚味。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仿佛随时会倾倒,将这条狭窄的通道彻底掩埋。阳光吝啬地只在高高的、布满污渍的墙头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潮湿的昏暗之中。
砰!
一扇腐朽发黑的破旧木门被猛地踹开,门轴发出濒死的呻吟。林萧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推搡进去,脚下被门槛一绊,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摔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呛起一片陈年的灰尘。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咣当!
木门在身后被狠狠关上,隔绝了巷子里隐约传来的追兵呼喝和狗吠声。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墙壁高处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透进来的、浑浊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狂乱地飞舞。
脚步声停在林萧慕面前。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抬起头,灰尘迷了眼,视线有些模糊。逆着那束微弱的光,只能看到一个高挑、挺拔的红色剪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浓烈的杀伐气息和冰冷刺骨的审视感。那柄刚刚斩断他镣铐、染着秦兵鲜血的古剑并未归鞘,就随意地垂在她身侧,剑尖斜斜点地,几滴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缓缓滴落,砸在干燥的土面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林萧慕紧绷的神经上。
空气凝固了,只有林萧慕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灰尘落地的微响。
名字。
冰冷的女声打破了死寂,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寒冰。
林萧慕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林…林萧慕。
他顿了顿,鼓起所有勇气,紧紧盯着那片红色的剪影,尤其是她腰间那个位置,你…你腰上…那把匕首…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匕首就是最确凿的证据,是连接两个时空的唯一信物。
红色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沉默持续了几息,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更深沉的漠然:欧阳雪。
欧阳雪!林萧慕心中一震,这个名字连同她腰间那把战术匕首,像一道闪电,彻底劈开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疑惑——这绝非秦人!她来自他的时代,甚至可能来自同一个世界!
你怎么也……林萧慕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要靠近这个唯一的同类。
闭嘴!欧阳雪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来。她上前一步,阴影瞬间将林萧慕完全笼罩。那柄滴血的长剑毫无征兆地抬起,冰冷的剑尖带着一丝残留的血腥气,精准地点在了林萧慕的喉结下方!
皮肤瞬间传来被锐物抵压的刺痛感和致命的寒意!林萧慕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身体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剑身上尚未凝固的暗红血珠,正顺着那森冷的锋刃缓缓滑落。死亡的阴影,比刑场上刽子手的屠刀更加清晰、更加迫近地扼住了他。
听着,欧阳雪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清晰地砸在林萧慕的耳膜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也不关心。我救你,只因为你穿着囚衣出现在法场,或许有用。仅此而已。
剑尖微微下压,林萧慕被迫仰起头,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
证明你的价值。欧阳雪的目光透过昏暗,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在林萧慕脸上,现在。否则,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令人心胆俱寒,下一剑,就不会再偏了。
价值在这两千多年前、人命如草芥的大秦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在林萧慕胸中爆发,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实验室里那些尘封的图纸、课堂上教授激昂的讲述、图书馆里泛黄典籍上的记载……无数信息碎片在高压下疯狂地旋转、碰撞、重组!
地图!林萧慕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干裂,我知道世界地图!完整的世界地图!比大秦所知的大得多!还有……还有能开山裂石的神物配方!比最猛的火油强百倍!
他语速极快,生怕慢了一秒,那冰冷的剑尖就会刺穿他的喉咙。他死死盯着欧阳雪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动摇。这是他唯一的筹码,赌的就是这个同样来自现代的同类,能理解这些东西在当下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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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下,欧阳雪握着剑柄的手指,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瞬。抵在林萧慕咽喉的剑尖,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也凝滞了万分之一秒。
说下去。依旧是冰冷的命令,但林萧慕敏锐地捕捉到,那声音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不易察觉的紧绷。
成了!赌对了第一步!
林萧慕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强迫自己冷静,语速飞快但尽量清晰地补充:我知道大秦之外,有广袤的草原,有无尽的沙漠,有浩瀚的海洋!海的另一边,有未曾开化但土地丰饶的大陆!这些地方,蕴藏着大秦急需的粮食种子、珍稀矿藏、甚至……人口!他抛出了最诱人的饵,而那种神物,名为‘火药’,其力可摧城拔寨,亦可开山修路!配方所需之物,此世应已存在!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林萧慕粗重的喘息声和灰尘无声的飘落。那柄染血的长剑,依旧稳稳地点在他的咽喉要害,冰冷的触感如同跗骨之蛆。
沉默持续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逆光中,欧阳雪的脸部轮廓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深难辨的光,如同潜伏在深渊边缘的猛兽,冰冷地审视着眼前的猎物,评估着他话语的分量。
终于,就在林萧慕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那冰冷的剑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摩擦感,离开了他的皮肤。
压力骤然消失,林萧慕控制不住地弯下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霉味的空气,喉咙处被剑尖压出的红点隐隐作痛。
跟我来。
没有解释,没有评价,只有三个冰冷的字。欧阳雪收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发出轻微的锵声。她不再看林萧慕一眼,径直转身,走向这间破屋更深处、被更浓重阴影覆盖的角落。
林萧慕捂着脖子,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欧阳雪蹲下身,从一堆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破草席和废弃陶罐后面,拖出一个鼓鼓囊囊、沾满尘土的粗麻布袋。她动作麻利地解开袋口系着的草绳,从里面扯出两件同样灰扑扑、打着补丁的麻布深衣,还有两顶同样破旧的斗笠。
换上。她将其中一套深衣和斗笠丢到林萧慕脚边,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林萧慕看着地上那散发着浓重汗味和土腥味的粗陋衣物,胃里一阵翻腾。这和他身上破烂肮脏的囚衣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更脏。但他没有选择。他默默地捡起衣服,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脱下囚衣,将那粗糙刺痒的麻布深衣套在身上。衣服又宽又大,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气味。
欧阳雪的动作更快,早已换好了她那套深衣,宽大的衣服掩盖了她原本利落的身形,斗笠低低压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她将换下的红衣和那把古剑仔细地用破布包裹好,塞回麻袋深处,又将麻袋重新藏好。
走。她简短地命令,率先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警惕地向外张望了一下。
巷子里似乎暂时安静了下来,远处的喧嚣也变得模糊。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幽灵,迅速汇入了咸阳城庞大而混乱的底层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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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章台殿。
殿内并非后世想象的金碧辉煌。巨大的空间由粗壮的黑色梁柱支撑,地面是打磨光滑的深色石板,冰冷坚硬。墙壁素朴,只在关键位置悬挂着象征王权的黑色蟠龙纹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混合了上好木料、灯油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权力的冰冷威压的气息。
光线主要来源于殿门和高窗透进来的天光,以及墙壁青铜灯奴手中擎着的、摇曳不定的兽脂灯火。光影在空旷的殿内交错,将侍立在两侧、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黑衣甲士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平添几分肃杀。
大殿尽头,九级玉阶之上,一张宽大的黑漆髹金蟠龙纹御案之后,端坐着大秦帝国的至尊。
始皇帝嬴政。
他并未穿着繁复华丽的冕服,只是一身玄色深衣,宽袍广袖,但衣料质地精良,隐有暗纹流动。头上是简单的通天冠,冕旒垂落,遮住了部分额头和眼神。然而,即使隔着这层珠玉的屏障,即使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种如同山岳倾轧、渊渟岳峙的恐怖威压,便已充斥了整个章台殿的每一寸空间。那是一种超越了声音、动作的纯粹存在感,仿佛他本身就是这片疆域意志的化身,冰冷、沉重、不容置疑。
林萧慕和欧阳雪被两名眼神锐利如鹰的郎官引领着,穿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大殿。每一步踏在冰冷光滑的石板上,都发出清晰、孤寂的回响,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弦上。林萧慕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正涔涔而下,浸透了粗糙的麻布深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但双腿的颤抖几乎无法抑制。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玉阶之上的身影,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前方三步远的地面。
相比之下,走在他侧前方的欧阳雪,步伐却异常沉稳。她微低着头,斗笠早已摘下,露出清冷的面容。宽大的深衣掩盖了她的身形,却无法完全遮掩那份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近乎本能的警惕与内敛的锋芒。她像一把收入鞘中的绝世凶刃,表面沉静,内里却绷紧到了极致,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不测。
引路的郎官在距离玉阶约十步的地方停下,躬身肃立。林萧慕和欧阳雪也随之停下脚步。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远处宫阙传来的、模糊到几不可闻的钟鼓余韵。
时间仿佛凝固了。玉阶之上,那冕旒之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慢而冰冷地在两人身上扫过。林萧慕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从皮肤到骨髓都被那目光一寸寸地审视、冻结。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终于,一个低沉、浑厚,带着金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从玉阶之上缓缓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尔等何人所献何物言能开朕之眼界,撼朕之根基
声音不高,却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空旷大殿的四壁,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仿佛蕴含着雷霆之怒与四海之威。那撼朕之根基几个字,更是如同冰锥,直刺林萧慕的心脏,让他瞬间遍体生寒。
林萧慕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的干涩和颤抖,强迫自己抬起头。隔着晃动的冕旒珠玉,他无法看清皇帝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冕旒之后投来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了他。
草民林萧慕(欧阳雪)。两人同时躬身行礼,林萧慕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微颤,欧阳雪则低沉平稳。
启禀陛下,林萧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草民所献,其一,乃寰宇舆图!非仅九州六合,更包举四海八荒,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在其上!
此言一出,殿内侍立的郎官、近侍,虽依旧纹丝不动,但细微的气息变化却逃不过林萧慕紧绷的神经。空气似乎更凝滞了一分。
其二,林萧慕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乃一神物配方!其名‘火药’!硝石、硫磺、木炭,依秘法配之,其力……可令金石为齑粉,山陵为坦途!远胜火油十倍、百倍!
轰——
殿内仿佛有无形的波澜荡开。这一次,连玉阶之上那渊渟岳峙的身影,似乎都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冕旒的珠玉撞击,发出极其细微却清脆的声响。
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危险的沉默降临了。
那冕旒之后的目光,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几乎要将林萧慕穿透。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层层叠叠地碾压下来,让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良久,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砸落:
寰宇舆图火药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寡人扫六合,定乾坤,车同轨,书同文,宇内之事,岂有不知汝等山野之人,妄言寰宇,语出神物……
声音微微一顿,一股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陡然弥漫开来:
若有一字虚妄,欺君罔上……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寡人必令尔等……车裂于市,挫骨扬灰!
车裂二字出口的瞬间,林萧慕眼前仿佛闪过刑场上那身首分离的惨状,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全靠意志力才勉强站稳。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几乎冻结了他的思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石的欧阳雪,却微微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并未直接迎向玉阶,而是落在大殿一侧肃立的郎官腰间所佩的青铜长剑上。
陛下,她的声音清冷平静,在死寂的大殿中异常清晰,舆图之广,言语难述其万一。神物之威,更需实证以彰其能。陛下雄才大略,何不……亲眼一观
她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没有辩解,没有惶恐,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坦然,将选择权,直接抛回给了那掌控生杀予夺的至尊。
玉阶之上,陷入更深的沉默。冕旒珠玉纹丝不动,只有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在空旷的章台殿内无声地涌动、碰撞。
*
*
*
咸阳宫西侧,一片巨大的演武场。
地面由坚硬的黄土反复夯筑而成,平整坚实,边缘矗立着巨大的、用来悬挂战鼓和军旗的粗壮木架。此刻,演武场中央,正进行着一场原始而震撼的力量展示。
上百名赤膊的精锐力士,浑身虬结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的油光,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他们分成四队,每队力士的肩上都扛着碗口粗的、坚韧的藤索。藤索的另一端,牢牢系在一尊巨大的青铜鼎足上。
那尊青铜巨鼎,庞大得如同一座小山!鼎身布满古朴狞厉的饕餮纹饰,在阳光下反射着幽暗沉重的金属光泽。鼎腹浑圆,三足粗壮如殿柱。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跨越千年的蛮荒气息和不可撼动的重量感。据说是昔日周室宗庙重器,重逾万斤(秦斤),象征着无上的王权与力量。
嘿——哟!嘿——哟!
力士们整齐划一地吼着号子,额头青筋暴起,脸膛憋得紫红,粗壮的脚掌死死蹬进黄土里,每一步挪动都异常艰难。粗粝的藤索被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沉重的青铜巨鼎,在百名力士竭尽全力的拉拽下,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在夯实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辙印。
演武场边缘临时搭建起的高台上,始皇帝嬴政端坐于玄色华盖之下。他并未着朝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外罩轻甲,冕旒也已除去,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庞。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穿透不算远的距离,紧紧锁在场中那尊象征性的巨鼎之上。他身后,侍立着几位重臣,包括丞相李斯、廷尉姚贾,以及眼神幽深、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弧度的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的目光,更多是落在场边角落里的林萧慕和欧阳雪身上,带着一种阴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嘲弄。周围的侍卫、郎官、力士统领,乃至高台上的重臣,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林萧慕身上,有好奇,有怀疑,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等着看笑话的恶意。
林萧慕站在场边一角,身边堆放着他和欧阳雪几天来几乎不眠不休弄出来的东西:几根长短不一的粗壮圆木,几块厚实的木板,几捆坚韧的绳索,还有几个用硬木精心削制、刻出凹槽的滑轮。旁边,一小堆混合均匀、呈现出灰黑色的粉末被小心翼翼地装在陶罐里,上面覆盖着湿布——那是他秘密配制的火药,分量不多,但足以证明。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刀子般的目光,忽略高台上那如同实质的压力,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简陋的工程中。汗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干燥的黄土上,瞬间消失不见。他用木槌将楔子敲入圆木连接处,仔细检查绳索在滑轮凹槽中的走向,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生死。
欧阳雪沉默地站在他身侧一步之外,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林萧慕身上,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视着整个演武场:高台的位置,侍卫的分布,场中力士的动向,乃至场边武器架上的戈矛寒光。她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宽大的袖口内,指节却已悄然按在了腰侧深衣下那柄战术匕首冰冷的握柄上。空气里弥漫着黄土的干燥气息、力士们的汗味、青铜的金属腥气……以及一种无形的、越来越紧绷的张力。
林生,一个尖细阴柔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是赵高不知何时已踱步到近前,他脸上带着虚假的关切,眼神却如同毒蛇,这‘奇技’准备得如何了陛下与诸位大人,可都等着‘大开眼界’呢。若只是些粗鄙木工活计,怕是……他拖长了调子,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周围的侍卫中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林萧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恐惧,没有理会赵高。他最后用力紧了紧一根关键的绳索,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着高台方向,用尽可能清晰但难掩沙哑的声音高声道:
陛下!草民准备已毕,请试此物!
高台上,嬴政的目光从缓慢移动的巨鼎上收回,落向林萧慕的方向,微微颔首。
林萧慕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示意场中的力士统领暂停。百名力士如蒙大赦,纷纷松开藤索,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沉重的巨鼎停止了移动。
林萧慕深吸一口气,和欧阳雪一起,指挥着几名被临时指派来帮忙的、满脸不情愿的工匠,将那些滑轮、支架和圆木抬到巨鼎旁。他指挥着工匠将几根最粗的圆木深深打入巨鼎前方的土地,作为主支撑柱。再将厚木板横架其上。接着,他将几个滑轮小心地安装在支架顶端和横木的关键位置。最后,将坚韧的绳索穿过这些滑轮,一端牢牢系在巨鼎一只粗壮的鼎足上,另一端则垂落下来。
整个装置看起来简陋得近乎可笑,像小孩子搭的积木。周围的嗤笑声和议论声更大了。
赵高嘴角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林生,这便是你口中能‘省万夫之力’的神物几块木头,几根绳子
林萧慕没有回答。他走到垂下的绳索末端,双手用力握住粗糙的绳索。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每一分力气,然后——
喝!一声低吼,双臂猛地向后发力!
绳索瞬间绷紧!滑轮组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尊如同小山般、需要百名力士才能艰难挪动的青铜巨鼎,那只被绳索系住的鼎足,竟然……竟然缓缓地、但无比清晰地……离开了地面!
一寸!两寸!一尺!
虽然只是抬起了一小段高度,虽然整个支架都在发出令人担忧的吱呀声,虽然林萧慕双臂的肌肉已经绷紧到了极限,额头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脸色由白转红,但他确确实实,仅凭一人之力,将那万斤巨鼎的一足,抬离了地面!
嘶——
演武场上,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如同平地刮起一阵寒风!
刚才还瘫倒在地喘息的力士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高台上的侍卫、郎官,脸上的轻蔑和嘲弄瞬间凝固,被极致的震惊所取代!连丞相李斯、廷尉姚贾这等城府深沉的重臣,也忍不住微微前倾身体,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赵高脸上那抹阴冷的笑容彻底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
高台之上,始皇帝嬴政猛地向前探身,双手紧紧按在了华盖下的凭几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那双鹰隼般的锐利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林萧慕那渺小而奋力挣扎的身影,瞳孔深处,仿佛有惊涛骇浪在酝酿!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只有滑轮绳索摩擦的吱呀声,和林萧慕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演武场边缘,靠近武器架的方向,一名原本肃立的郎官,眼中骤然爆射出疯狂的凶光!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青铜长剑,同时发出一声凄厉如鬼嚎的尖啸:
暴秦当亡!诛杀妖言惑众之徒!
啸声未落,他整个人已如同离弦之箭,速度快得惊人,直扑场中正在全力维持绳索、背对着他的林萧慕!剑锋所指,正是林萧慕毫无防备的后心!
同一瞬间,演武场另外三个方向,几乎同时又有三道身影暴起!一人自观礼人群后跃出,手持短矛;一人从力士群中冲出,倒提战斧;最后一人竟是从高台侧面的阴影里骤然现身,身形如同鬼魅,手中寒光闪烁,赫然是淬毒的匕首!
四名刺客!目标明确,配合默契!从四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杀意,锁定了场中央的林萧慕!时机选择得歹毒无比,正是林萧慕力竭、全场心神被滑轮组奇迹所震慑的瞬间!
护驾!!!
侍卫统领的惊怒狂吼如同炸雷般响起。场边的侍卫如梦初醒,纷纷拔剑,但事发太过突然,距离最近的侍卫也根本来不及阻挡那四道快如闪电的死亡轨迹!
死亡的阴影,比巨鼎更加沉重地笼罩而下!
林萧慕背对着致命的剑锋,全身的力量都用在维持绳索上,连一丝闪避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刺穿了后背的皮肤,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千钧一发!
一道深灰色的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在林萧慕身侧一步之地骤然启动!
欧阳雪!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第一名郎官拔剑发出尖啸的刹那,甚至在那啸声还未完全出口之前,欧阳雪按在腰间的手已经动了!一道比闪电更快、比寒冰更冷的幽光,自她宽大的袖口内暴射而出!那并非她惯用的古剑,而是那柄来自现代的战术匕首!
咻——噗!
尖锐的破空声几乎与利器入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名从武器架方向扑来、冲在最前的郎官刺客,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咽喉处突兀地多出的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匕,直没至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的疯狂迅速被死灰取代,身体轰然倒地。
一击毙命!快!准!狠!超越了所有秦人认知的搏杀技巧!
掷出匕首的同时,欧阳雪的身体没有丝毫停顿!她脚下猛地一蹬,坚硬的黄土地面被踏出一个浅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是后退,而是迎着另外三名刺客的方向,悍然反冲!
目标,那名手持短矛、从观礼人群后跃出的刺客!
那刺客短矛已如毒蛇般刺出,直取欧阳雪胸腹!矛尖寒光闪烁,带着凄厉的破风声!
就在矛尖即将及体的瞬间,欧阳雪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猛地一个侧旋!矛尖擦着她深衣的布料掠过!同时,她的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刺客持矛的手腕!一拉,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刺客的惨嚎刚出口一半,欧阳雪的右肘已如同重锤,带着全身旋冲的力量,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砰!
闷响声中,刺客的惨嚎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瞬间毙命!
兔起鹘落,电光石火!
从第一名刺客毙命到第二名刺客被肘击杀,不过呼吸之间!
而此刻,那名手持战斧、从力士群中冲出的壮硕刺客,巨大的战斧已经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朝着刚刚击杀第二名刺客、似乎力已用尽的欧阳雪拦腰横扫而来!斧刃撕裂空气,发出恐怖的呜咽!
另一名手持淬毒匕首、如同鬼魅般自高台阴影扑下的刺客,身形飘忽,匕首的寒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抹向欧阳雪的咽喉!
前后夹击!斧刃封腰!毒匕锁喉!
小心!林萧慕目眦欲裂,嘶声大吼,却无力救援。
面对这必杀之局,欧阳雪眼中寒芒爆射!她没有丝毫后退闪避的意图!在战斧横扫而至的瞬间,她的身体猛地向后仰倒,一个标准的、快到极致的铁板桥!沉重的战斧带着劲风,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呼啸掠过!
同时,她仰倒的身体如同装了弹簧,借着后仰的势头,双脚狠狠向上蹬出!目标不是人,而是那刺客因全力挥斧而暴露的、持斧的手腕!
啪!
精准的踢击!那壮硕刺客只觉得手腕剧痛,如同被铁锤砸中,再也握不住沉重的战斧!巨斧脱手飞出!
而欧阳雪借着这一蹬之力,身体如同灵蛇般贴着地面向后滑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身后抹喉的毒匕!那淬毒的匕首,几乎是擦着她的发髻掠过!
滑出的同时,欧阳雪的右手在地面猛地一撑!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以一个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骤然弹起、拧身!左腿如同钢鞭,带着旋转的离心力,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狠狠抽在因匕首落空而身体前倾的第三名刺客的脖颈上!
嘭!
腿骨与颈骨的撞击声令人头皮发麻!那刺客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抽飞的陀螺,打着旋儿飞了出去,颈骨呈现出恐怖的扭曲角度,落地时已无声息。
最后那名被踢飞战斧的壮硕刺客,手腕剧痛,武器脱手,眼见三名同伴瞬间毙命,眼中露出绝望的疯狂,嘶吼着合身扑上,想要抱住欧阳雪同归于尽!
欧阳雪弹起落地的身形甚至没有丝毫晃动,面对扑来的庞大身躯,她只是微微侧身,右手五指并拢如刀,闪电般戳出!精准无比地命中刺客扑来时暴露的咽喉软骨!
呃……刺客前扑的动作瞬间僵直,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的脖子,眼球暴凸,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轰然跪倒,继而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
从第一名刺客暴起,到四具尸体横陈,整个过程,快得如同雷霆过隙!
演武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被石化。力士们张大了嘴,忘记了呼吸。侍卫们保持着拔剑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高台上的重臣们,脸上的震惊早已被极致的骇然所取代。
赵高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他死死盯着场中那个缓缓直起身、深衣上沾染了几点暗红血迹、如同杀神般屹立的身影。
欧阳雪微微喘息,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弯腰,从那具郎官尸体的咽喉处,拔出了她那柄造型奇特的战术匕首。粘稠的血液顺着幽暗的匕刃缓缓滴落。她随手在刺客的衣服上擦去血渍,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尘埃。
高台之上,始皇帝嬴政缓缓地、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如同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死死拉着绳索、脸色惨白却死死支撑着不让巨鼎落下的林萧慕,然后,那目光如同最沉重的磨盘,缓缓移到了持匕而立、周身杀气未散的欧阳雪身上。
那目光中,再无半分审视与疑虑,只剩下一种如同发现稀世瑰宝般的、令人心悸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