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廷,我被绑了。
昏暗潮湿的仓库里,林挽熙双手被尼龙绳捆着磨出伤痕,被汗水浸过的伤口似火烧。
面前的电话开了免提。
嘈杂的背景声中,男人静默半秒,笑得寡淡:还没玩儿够挽熙,我说了我今天很忙,晚点我一定好好陪你。
林挽熙吃痛皱眉,那句‘我没玩’还才开口,就被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传来。
阿廷走啦,爸爸已经等我们很久,订婚宴要开始了。
电话到此打止。
同一时间,她身前大屏上的实时直播里,才挂完电话的男人被苏语茜挽着,任由她抓着他的左手欣赏无名指上那枚耀眼的钻戒。
你之前的素圈一点儿也不好看,还是钻戒符合你的身份。不过我看你挺宝贝那东西的,我擅自把那素圈扔了,你不会怪我吧。
本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扔了就扔了。
他说的随意,好似当年那个珍重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跟她郑重承诺:‘熙熙亲手做的戒指,我一定珍藏一辈子’的人,不是他。
又或许,他嘴里的‘xixi’叫的从来不是她。
身侧阴影里,苏景然咬着烟,情绪淡漠讽刺:被人当了五年的替身的感觉好受吗
林挽熙紧盯大屏,眼神麻木。
苏景然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放开,伸手去拂她垂落发,动作温柔亦如往昔。
只要你回来,我可以当做我们从未分手。
林挽熙皱眉别过头,语气疏离:我有男朋友。
苏景然看着落空的手,笑得讽刺:还没死心你从前最讨厌小三,现在为了他,倒是一改原则了
苏景然将昨天的照片再次甩在她面前。
照片上,年前的女孩笑靥如花,亲昵地挽着少年秦廷的胳膊,而这个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女人,正是刚刚大屏上的主角。
照片是昨天下午苏景然约她在咖啡厅时给她看的。
分手多年再相遇,他递上这张照片,像是在替谁宣示主权。
茜茜和秦廷是青梅竹马,当年秦廷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和你在一起,如今她回国,你猜你和她之间,秦廷会选谁
林挽熙从不在别人嘴里了解谁,转身想走,却被苏景然强硬拉住。
一杯下了药的咖啡下肚,再睁眼,她就亲眼看见那个前天给她发信息说要出差的秦廷西装革履出现在大屏上,参加着自己的订婚宴。
而她,就像个小丑被他骗了这么多年,还天真以为,他真的会娶她。
林挽熙强掐着发颤的手,起身想走,又被苏景然拉住。
和秦廷分手,我来照顾你。茜茜回国了,秦廷有多爱她圈子里人尽皆知,你继续留在他身边只会自取其辱。
所以林挽熙差点没压住嗓间的颤意:和你在一起,就不是自取其辱要我提醒你,当初你的所作所为吗
话落,身后人陡然愣住。
林挽熙无视他推开门,入眼所见的豪华别墅,和直播里一模一样。
她指尖一颤,刚想逃。
不远处,身为主角的秦廷已经搂着苏语茜走到长辈面前。
苏父牵过女儿的手郑重地交给秦廷:茜茜从小被家里娇养惯了,性子也粘人。往后你要多担待些。
秦廷当即搂过苏语茜的腰承诺:您放心,我一定将茜茜视若珍宝,爱她一生一世。
之后,在周围人一阵善意的哄笑里,他牵着她接受所有人的敬酒、祝福。
情到深处,他们站在鲜花下深情拥吻,默契的好似一对相爱多年的夫妻。
林挽熙站在阴影里,将两人交换眼神时的默契收入眼底。
她低头看了看裙摆沾满灰泥和仓库墙角霉斑的自己,忽然意识到苏景然说的那句:他们才是金玉良缘、天造地设。
不过,既然心爱之人回来,为什么不早说呢
他说,她哪里会缠着他
林挽熙苦涩勾唇想走,后背却猛然攀上一股凉意。
我说哪来的一股子霉味,原来是藏了只见不得光的耗子,不过有些人别总想着攀高枝,不是长得有几分相似就能替代正主的,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一个穿着精致礼服的女人端着香槟走来,刻意提高音量,周围的视线瞬间聚集,连着满满的恶意一起。
她就是林挽熙吧,那个仗着自己和苏小姐几分像,攀上秦总的女人。
是她,听说她最开始攀上的是苏少,可惜没多久就被甩了。
没男人能死啊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敢跟苏小姐比。
这边的变动同样吸引了秦廷的注意力。
和林挽熙对上视线的刹那,他神色一僵,松开苏语茜就要过来。
衣袖却被身侧人拉住。
苏语茜眼尾泛红,近乎哀求:别留我一个人,阿廷。
一句话,打消了秦廷所有念头。
林挽熙仰着头,眼都笑红了。
这就是她爱了五年的人。
无数个日夜,甚至抵不过苏语茜一句带着委屈的挽留。
看什么看,滚出去!
身后,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
林挽熙踉跄着,后腰重重撞上玄关的立柱。
不等她站稳,又是一道力将她推倒在门外。
雕花大门在眼前无情合上。
最后那道缝隙里,她看见苏语茜软软倒下,看见人群兵荒马乱。
打算上前追她的秦廷猛地停步,果断转身将人打横抱起。
眼底的惊慌与急切,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林挽熙感觉自己的心被划开一道口子。
雨落下来的时候,她麻木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往前挪,像是浑然不觉疼。
直到走到无人处,林挽熙才摸出手机,播出那通越洋电话。
您好,关于贵公司跨国板块的offer,我接受。
第二章
电话那头传来雀跃的声音:太好了!半个月后正好是新季度启动周,您看那时入职方便吗我们会立刻为您安排签证和公寓。
可以。
那我们半个月后见!期待与您共事!
电话挂断,林挽熙放下手机,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最开始收到这份来自米兰的offer时,她盯着文件看了整整一夜。
那时秦廷正从身后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说乖宝,别丢下我,她便真的动了放弃的念头。
分居两地光是想想,就觉得难熬。
可现在……林挽熙扯了扯嘴角,笑意没到眼底就散了。
她的那些犹豫根本是自作多情。
他有他的订婚宴,有他要守护的人,这座城市里,早就没有她非留不可的理由了。
回到家,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林挽熙的手还在抖。
玄关处那双秦廷常穿的黑色皮鞋整齐摆在那。
恍惚间她竟分不清这颤意是方才在大雨里待得太久,还是心口翻江倒海的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到了指尖。
不过,都无所谓了。
等出了国,一切都会重新变好,就像当初被苏景然抛下一样。
运气不好的人,总会有反复自救的能力。
她强撑精神走到衣帽间,刚将行李箱拖出来,手腕就被一只大掌握住拉起。
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落在她脸上:跟他断这么难受,跟我分手那会儿怎么那么干脆
昏暗中,苏景然嘴里叼了根没点的烟居高临下看着她。
大底是他声音太温柔。
头昏脑涨间,面前这张脸竟缓缓和当年那个被苏家认回时,紧紧抱着她说挽熙等我回来,我一定娶你的苏景然重合。
那时候,她真以为自己能和他走到白头。
可渐渐地,他身上的廉价T恤换成了高定西装。
从前的孩子王在说话时开始下意识整理袖口。
第一次带她去高级餐厅见她笨拙使用刀叉,他对她的耐心尽数变成一句嫌弃的学学礼仪。她就猜到,她们的未来要到头了。
决定提分手那天,林挽熙选了衣柜里最干净整洁的衣服去找他。
她以为,她们能好聚好散。
直到,在包厢门口,她清晰地听见苏景然带着轻佻的笑意:娶回家开什么玩笑,就随便玩玩。福利院里出来的,还能当真
从那时起,她就明白再好的人,也会在瞬间腐烂。
挽熙苏景然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眉目温柔,低头就要吻上来。
林挽熙猛地回神,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我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突兀的巴掌声刺耳,苏景然偏头顶了顶腮帮,也不恼,只攥住她的手腕,笑的恶劣:还气着呢那再给你打几下
他凑近半步,气息拂过她耳畔,你想怎么打都行,只一点,打完咱就复合,成不成
你有病!
林挽熙皱眉正要挣开他的手。
未关紧的门却突然被人踢开。
光明正大撬我墙角,苏先生,不合适吧
林挽熙转头,就见秦廷站在门口,西装上还沾着夜间的水汽,眼眶翻红像蒙着一层雾。
第三章
苏景然却满不在乎:撬墙角秦总怕是忘了,你口袋里还揣着和茜茜的订婚请柬吧。
他侧身让出半步,露出身后脸色发白的林挽熙,讽刺不断。
倒是你,当初把人当替身耍得团团转,现在又来装深情,不合适吧
秦廷无视苏景然的挑衅,看着林挽熙: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似命令,似通知,唯独不是爱人间该有的温柔。
林挽熙垂头没动。
秦廷脸色瞬间阴沉至极:我再说一遍,过来!他是你什么人,你就站他身后
林挽熙依旧沉默。
最后还是苏景然的短信提醒打破了满是寂静。
他扫了眼屏幕,挑眉朝林挽熙晃了晃手机:你不用急着给我回复,我等你电话,不管多晚,我都在。
话音落,他转身离开。
林挽熙沉默低头,确定苏景然进了电梯下楼,她跟着抬脚往外,手腕却冷不丁被一股巨力攥住。
同一时间,一缕陌生甜腻的女香猝不及防钻进她鼻尖。
林挽熙忍着恶心,刚想抽回手,就听秦廷讽刺的声线从头顶砸下。
这么急着走,这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林挽熙手臂生疼,强压着颤音:秦先生都要结婚了,今后我去哪儿,和秦先生无关。
无关秦廷叼了根烟在嘴里,手腕用力将人拉到跟前,黑眸深不见底:林挽熙,你跟了我五年,你吃我的用我的,你这会说无关,你能舍得
她死死咬着唇。
眼前人又轻笑了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和茜茜结婚也绝不会亏待你,从前你有的,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所以,他想让她当他的情妇
林挽熙指尖几乎要把掌心扎破: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图这些
秦廷沉默盯着她看了许久,喉结微滚笑得恶劣。
不然呢
轻飘飘三个字,砸的林挽熙体无完肤。
原来,这几年她全心全意付出的感情,在他眼里不过是算计。
秦廷强硬掰过她的肩膀还想再说,冷不丁看到她眼角的湿润,眉头跟着蹙起,下意识抬手要替她抹泪。
林挽熙却后退一步,声音轻得像风:是,你说得对,我这种人,能图什么呢
她没辩解,秦廷却莫名觉得气闷。
良久,他沉下脸掏出张银行卡扔给她,声音里仅存的温柔也不复存在。
既然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好拿着钱,别再耍性子。半个月后就是我和茜茜的婚礼,这段时间乖一点。
林挽熙麻木看着掉在脚边的银行卡。
最多半个月,她就会从秦廷的世界里消失。
他怎么想她都无所谓了……
秦廷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
不等林挽熙反应,一阵天旋地转,她便被秦廷压在身下。
不容抗拒的吻雨点般落下来,带着酒气和压抑的烦躁。
林挽熙嫌恶躲开,抵在他胸口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秦廷,你放开我!你已经有了未婚妻,我们就不该再这样!
她发了狠推开人起身要跑,脚腕却被大手抓住,拖到身下,密集的吻撕咬般落在林挽熙身上。
她崩溃挣扎,越是抗拒,身上男人动作就越狠厉。
整整一晚,卧室里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还有那无声的痛苦与纠缠。
……
再睁眼,林挽熙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房间里已经没有秦廷的气息,敲门声间隔不断。
她动了动,浑身说不出的痛意,尤其是小腹。
敲门声还在继续,林挽熙套上外套强忍着难受开门,却看到个不速之客。
听说挽熙姐当我的替身当的有滋有味,我来看看,你不介意吧
苏语茜穿着精致的连衣裙站在玄关口。
挑衅的视线在扫过林挽熙锁骨上刺眼的吻痕后猛地一僵,却也只是一瞬。
笑意扬起,她自顾自走到客厅的钢琴前坐下,语气炫耀:没想到这么多年,阿廷还记得要给我买施坦威的承诺。
林挽熙拦人的动作僵在半空,视线落在她爱惜多年的钢琴上,脑海里忽的就冒出刚和秦廷在一起那年,她穿着他送的白裙,坐在钢琴前当模特的场景。
现在想来,他看她的第一眼,或许就不是在看她。
思绪一旦开了闸,便再收不住。
秦廷总在她剪短发后轻蹙眉头,说长发更衬你;他会耐心教她弹钢琴,指尖覆着她的,一遍遍重复像这样,你应该更轻柔些……
原来那些被她当作独一无二的宠爱,不过是场精心编排的模仿秀。
他看向她时的专注,那些缱绻的眼神,从来都穿透她,落在了那个名叫苏语茜的女孩身上。
林挽熙闭上眼,喉咙苦涩。
苏语茜得意地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步步逼近,你不过是我的影子,你不会真以为你和秦廷能有以后吧别做梦了,秦夫人这个位置,这辈子都不会是你的。
林挽熙一句句听着,良久,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这么笃定可他似乎也不见得多爱你,不然怎么会要和你结婚了,还留我在身边
你倒是牙尖嘴利!
苏语茜眼神发狠,听到玄关传来的开门声,她挑衅勾唇。
既然你不死心,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他到底在乎谁
话落,她抓着林挽熙的手猛地一个转身,直接朝身后的茶几倒去。
第四章
林挽熙!你发什么疯!
秦廷进门看见倒在血泊里的苏语茜,脸上沉到谷底。
三步并两步将地上之人打横抱起,路过林挽熙时,他嗓音沉得滴水:你最好祈祷茜茜没事。
林挽熙的解释卡在喉咙里。
看着秦廷走远的背影,她攥拳的五指,忽然就无力散开来。
解释再多都没意义,他从来不信她。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指尖被风吹得麻木。
林挽熙回神,看到掉在玄关的钥匙扣。
那是之前和秦廷在一起的时候她送秦廷的,现在孤零零掉在地上,亦如她的爱意,被弃之如敝履。
林挽熙沉默着捡起钥匙扣,转身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从躺在角落只用过一次的情侣款男士牙刷,到衣柜里她熬了三个通宵设计打板却没穿出去一次的情侣卫衣,再到去年冬天她绣了三晚被称为可爱,却一直摆在柜子的小熊拖鞋。
每样东西都带着她的热望,又映着他的漠然。
林挽熙一样样收进纸箱,收到最后,她鼻子酸的厉害。
五年时光,攒下的不过是些他不屑一顾的物件,也就她当成了宝。
不过也好,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她深吸口气,将纸箱抱到楼下垃圾桶旁,干脆利落地扔进去,转身刚要走,一道尖锐的急刹声猛地刺破空气。
秦廷的车几乎是擦着她的膝盖停下。
林挽熙吓得脸色惨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还没等她缓过神,秦廷已经推门下车,强拽着她上车。
茜茜贫血犯了,你和她都是稀有血型,和我一起去医院。
她差点气笑:凭什么全世界又不是只有我和她是稀有血型,为什么非得找我
秦廷眼底翻涌着不耐,从车后座拿出一沓钞票,啪地砸在她脸上。
你不就是嫌钱没到位这些够不够
林挽熙身子僵住,脸被秦廷甩来的钞票打得生疼。
你什么意思
还不够
他皱眉,又扔下一沓,脸上的烦闷焦急,刀子一样割的林挽熙生疼。
直到最后一沓落下,林挽熙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声音像是挤出来的:秦总爱妻深切,又舍得砸钱,没人会跟前过不去。
她把钞票塞进随身的布袋里,拉链拉得刺啦响,像是在割裂什么东西。
无人察觉处,她攥着布袋的手早已抖得不成样。
医院,苏母看着赶来的两人怒火中烧,再维持不住贵妇的端庄,冲到林挽熙跟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没教养的东西!勾引阿廷不够,还伤我家茜茜!谁给你的胆子!
变故发生太快,林挽熙反应不及,生生挨了两耳光,脸颊迅速红肿一片。
林挽熙本能想还手,手腕却被秦廷抓住。
他眼中满是警告:伤了茜茜一个不成,还要伤了她妈妈林挽熙,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别忘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话落,秦廷连拖带拽,将人带去血液科。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林挽熙身子一僵。
随着血袋一点点充盈,她指尖越来越凉,不知过了多久,小腹处的坠痛变得尖锐。
恍惚间,不知道谁喊了句:她下体在流血!
周围当即一阵兵荒马乱。
不知过了多久,林挽熙费力睁开眼,就看到无数惊慌的脸在眼前闪过。
医生面色尤为难看:谁让她来献血的!她怀孕了不知道吗!
怀孕
林挽熙浑身一僵,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
她抬起手,死死攥住医生的白大褂: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话没说完,一道冷硬无情的声音从人群外挤进来。
这孩子不能留。
第五章
林挽熙这一觉睡了很久,再睁眼,小腹处的坠痛疼的她直皱眉。
想起昏迷前医生说的话,她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
指尖刚要落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按住。
别乱动,你刚流产,动作太大会牵扯伤口。
流产两个字刺的她脸色全白了。
良久,她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那句话是你说的
秦廷垂着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没了就别想了,这个孩子来的也不是时候。
到底是来的不是时候,还是他不想留
他明知道她无父无母,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林挽熙死死抓着身下的被子。
秦廷的手跟着盖上来,声音像是妥协之后软了几分:别闹了,现在情况特殊,等我和茜茜结了婚生了孩子,到时候你想要几个我都给你。
闹他到现在还觉得她在跟他闹脾气
林挽熙猛地甩开他的手,几近崩溃。
秦廷就这样吧,你放了我,行不行
秦廷脸上才浮现的心疼,瞬间消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我,是想回头去找苏景然
他反手掐住她下颚,逐字逐句:你跟我这几年都被我玩烂了,你当苏家什么垃圾都要我耐心有限,别再恃宠而骄。
他眼神太冷,冷的林挽熙窒息。
良久,她死死攥拳在,直到输液管回血,她嗤笑一声错开眼,任由眼角温热落下一言不发。
秦廷被她眼角泪水烫的皱眉,还想再开口,手机却忽然响起。
苏雨茜在电话那头哭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秦廷眉眼都软下来:一个本就不该存在的孩子,怎么可能比你重要你别哭,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转身就走。
到病房门口,他回头瞥她一眼,像在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宠物。
我知道你没了孩子难受,做这一切无非是欲擒故纵想我多陪陪你。
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去瑞士看雪等我和语茜的婚礼结束,我空出半个月陪你去。离开这种借口就别用了,我讨厌被威胁。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的身影。
林挽熙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淌进鬓角。
离开从来都不是借口。
秦廷,我和你再也没有以后了。
她死死咬着唇,小腹处痛意堆积,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轻轻从她眼下擦过。
苏景然的声音含笑,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看清秦廷的嘴脸了再给你个离开的机会,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带你走。
林挽熙忍着厌恶躲开他的手:滚出去!
苏景然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的凉意。
半晌,他收回手低笑一声:怎么被伤成这样还舍不得走林挽熙,你这恋爱脑的毛病倒是一点没改。
他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铃兰的香气漫开来,呛得她喉咙发紧。
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花。
但也仅限于,曾经。
你还在气头上,我不跟你争。苏景然自说自话,放下东西后转身:想通了随时打给我,为了你,我的号码永远不会变。
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听见苏景然在她面前承诺永远。
从前她在福利院因为喜欢见义勇为,得罪了那些调皮的大孩子。
她被他们针对堵在柴房,苏景然找了她一晚上,最后将她抱进怀里,郑重又虔诚的许诺: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有我在,我会永远保护你。
到后来,他被苏家带走。
再相见,她被苏语茜推下楼梯,他明明目睹了一切,却在距她五步开外的地方抱着苏语茜,犹豫皱眉:茜茜哭了,你让让她。
回忆被苏景然的轻笑打断,他还想再说,林挽熙猛地抓起花篮砸向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
砰的一声,花篮落地,铃兰花瓣散落一片,病房的门也被彻底合上。
苏景然站在门口,几乎瞬间,脸上的笑意就冷下来。
同一时间,手机收到一条语音短信。
他扯松了领带,皱眉走到安全通道点下语音。
漆黑的楼道跟着传来苏语茜俏皮狠厉的声音。
哥!你魅力也不行啊,这么久了还没把林挽熙从阿廷身边弄走。
离我结婚没有多少天了,我的婚礼一定要万无一失,要是林挽熙还不识趣,你可别怪我对你的旧情人下狠手。
第六章
之后几天,秦廷没再来过医院。
林挽熙再看见他,是在媒体对秦、苏两家铺天盖地的婚讯宣传里。
秦廷对她的爱恋,轰轰烈烈,恨不得人尽皆知。
与此同时,林挽熙手机也没停歇。
苏语茜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从秦廷替她挑婚纱的侧影到刻着两人名字的对戒,甚至还有他低头替她拢围巾的抓拍。
再往下,是秦廷昨晚发来的短信——
【马上就要到婚礼了,这段时间你乖一点,我已经让人去瑞士那边踩点,等婚礼结束我就带你过去。】
【你想要婚礼我也能在那边补偿你一场,只一点,不许闹到茜茜面前。】
电视里正在重播秦、苏两家的订婚宴,秦廷和苏语茜并肩而立说不出的般配。
林挽熙盯着那画面看了足足三秒,谁的信息都没回,起身拖出床底的行李箱,办了出院。
之前是她一而再眼瞎,总以为自己会遇良人。
今后再也不会了。
医院门口的风微凉,林挽熙提着行李箱刚要抬脚,就听身后一阵刺耳尖叫。
不等她回神,她身体忽的腾空又重重摔下。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林挽熙清晰看见车窗后苏语茜那张因用力而扭曲的脸。
再睁眼,她又回到了那间冰冷的病房。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剧痛席来的同时,秦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后怕。
醒了就别乱动,医生说你断了三根肋骨,再偏一点……
把我手机拿来,我要报警。
她打断男人的后续,眼眶猩红一片。
秦廷愣了一瞬,没动:警方那边已经在调查了,等他们查出来肇事者,会还你一个公道。
不用查,我看见了,是苏语茜。
昏迷前最后看见的那张脸,她到死都记得!
秦廷闻言,替她掖被角的手明显一顿。
良久,他点头:行我知道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这事交给我处理。
秦廷的干脆让林挽熙心头一沉。
他答应得太痛快了,痛快得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
病房门刚合上,林挽熙就挣扎着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浑身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屏幕,门又被推开来。
苏语茜穿着精致的连衣裙,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
林挽熙将手机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语气带着嘲讽:肇事者堂而皇之来登门挑衅,你也不怕我报警。
苏语茜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到林挽熙面前,笑得讽刺:报警要不你还是先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医院走廊的监控画面——
秦廷和苏景然难得和谐地坐在长椅上。
没多久,秦廷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来:茜茜不是故意的,挽熙受伤已是既定事实,不能再让茜茜名声有损。
苏景然仰头,像是嗤笑了一声:你对茜茜到是纵容。
秦廷挑眉,毫不客气的反讽:那你愿意为了还林挽熙个公道,把你妹妹交出去
苏景然脸色果然一沉:我等着林挽熙离开你的那天。
离开秦廷笑得笃定:她爱我入骨,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也最好收了你的心思,她这辈子只会是我的人,到死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苏景然讽刺地扯唇,没再接话。
良久的对峙后,两人达成共识,秦廷丢下一句‘我去找人顶包’后转身就走。
视频到此静了几秒,没多久,苏语茜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
苏景然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警告:你这次太过了。
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不逼狠点,她怎么肯走。苏语茜满不在乎欣赏着新做的指甲,像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怎么,你心疼了真想和她复合啊
苏景然咬了根烟在嘴里,讽刺发笑:六年前你看不惯我和她在一起,是我逼她提的分手。现在你想和秦廷在一起,我帮你拆开他们,就为了成全你找秦廷复合。
你明知道我心里在意的是谁,何必来试探我
听到自己想听的,苏语茜立马露出笑:哥,你真好,如果我不是你妹妹,这辈子我真想陪在你身边。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之后,长久的寂静。
林挽熙该难过的。
可大约是风吹的眼麻木,她望着漆黑的屏幕,出口的声音都显得平静。
你就不怕秦廷知道
苏语茜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就凭你无凭无据的几句话你觉得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我也劝你识相点,秦太太的位置这辈子只会是我苏语茜的,你要是还敢赖着不走,下次就不是断几根肋骨这么简单了。
话落,苏语茜得意转身,活像只势在必得的高傲孔雀。
林挽熙坐在病床上,怔了良久才拿过立在床头的手机。
她缓缓勾唇。
屏幕里的画面,正定格在苏语茜挑衅的表情上。
右上角清晰显示着【录像时长4分27秒。】,不偏不倚,正好是苏语茜从出现到离开的整段时间。
第七章
之后的时间,秦廷再没来过医院。
一直到出院那天,林挽熙前脚才将这段时间收集的证据打包发给雇佣的狗仔让他在苏语茜婚礼前给秦廷和各大媒体发过去。
后脚,病房门就被推开。
许久不见的秦廷抱着一束白玫瑰站在门口,眉眼间少见的温柔。
车祸肇事者抓到了,正好你今天出院,我在温泉山庄定了包厢,当庆祝了。
林挽熙看着电视里肇事者抓捕归案的新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她的航班定在昨天,这顿饭饭,就当是给她这不值得的五年,画个句号了。
之后,她们两不相欠。
秦廷只当林挽熙终于学乖,难得体贴替她拎过行李牵着她的手下楼。
车内,林挽熙靠着窗,看着街景倒退,脑海中思绪万千,直到车子行驶的地段越来越偏。
林挽熙警惕皱眉,眼中闪过不安:这不是去温泉山庄的路。
车里的沉默被打破,秦廷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林挽熙清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挣扎。
她心一颤,他又接了通电话,像是下定决心:人带来了就在路上,你别伤她。
林挽熙的心猛地沉下去。
什么意思
秦廷握终于侧脸看她,眼底有挣扎,有愧疚。
茜茜……苏语茜被绑架了,绑匪只要人质换钱,你……就当替她半小时,半小时后把绑匪要的东西集齐,就安全了。
林挽熙扶着安全带的手一颤,指骨磕在金属扣上,生疼。
半小时而已,你都舍不得苏语茜的命是命,我的命就是草芥吗
说话间白玫瑰的花瓣从副驾飘落,被风吹出窗外。
秦廷眸光掩在发丝间:我也没办法,茜茜她,怀孕了。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刺的林挽熙心脏生疼。
她想起自己流产那天,秦廷毫不犹豫的那句‘这孩子不能留。’
他说:没了就别想了,这个孩子来的也不是时候。
所以,她的孩子流了就流了,苏语茜的孩子却金贵到要用她的命去换……
林挽熙绝望闭眼,手指不受控的颤:秦廷,看在我爱你五年多的份上,放我走吧,当我求你,我不要你的爱了,我成全你们,我只想好好活着。
话落,车在悬崖边骤然停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
秦廷回头,眼神阴沉猩红:熙熙,我们说过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只要你一天是我的人,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可是,她们没有一辈子了。
林挽熙还想再说什么,窗外,苏语茜哭的梨花带雨,瞬间牵走秦廷所有思绪。
熙熙你别怕,只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你就能见到我,我保证之后再不会让你受伤。
他忍着心头浮动的不安,拉着林挽熙下车。
不远处,苏语茜被两个绑匪抓着,往后三步就是悬崖。
看见秦廷,她哭的更委屈:阿廷,救救我和宝宝……
随后而来的苏景然也再不见平日的不着调,踉跄跑来,西装裤脚沾了泥,抓着林挽熙就往绑匪那边推:交换的人质带来了,放了我妹妹。
话落,他也低声跟她承诺:你安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骗子。
都是骗子。
悬崖边的冷风灌进宽大的衣摆,冻的林挽熙心脏发麻。
下一瞬,她头皮一痛,整个人就被扯到悬崖边。
绑匪扯着她,笑得讽刺:这两位公子哥是真狠心,也难怪苏大小姐能这么肆无忌惮花两百万做局买你一命。
林挽熙身子一僵,抬头就见苏语茜趴在秦廷怀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她挑眉,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原来,是这样……
看着不远处和谐温馨的一幕,林挽熙突然就笑了。
那笑容在猎猎风声中显得格外轻飘。
她退后两步……
秦廷像是后知后觉想起她,刚要吩咐人上前救援。
下一秒,就见那抹瘦小的身躯决绝朝着身后的悬崖纵身一跃。
熙熙!
闭眼的前一秒,林挽熙看到不远处,秦廷和苏景然疯了一样,双目猩红朝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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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色如墨汁破满山谷,搜救队的探照灯在悬崖的乱石堆里扫来扫去。
光柱切开浓雾,找出一片狼藉。
六小时后,有人在一处水洼边发出惊呼。
找到了!
苏景然跌跌撞撞跑过去,皮鞋踩在泥水里也顾不上。
探照灯的光打在那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上,破烂的病号服沾着血污和泥浆。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尸体的脖颈处——那里有颗小小的,月牙形状的痣。
不……不可能……苏景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踉跄着想去碰,却被法医拦住。
他想起年少时恐高的林挽熙站在矮墙下,脸色发白攥着他的衣角,连两层楼高的石阶都不敢往下跳。
那时她低着头红着眼眶看他,声音发颤:我怕……
可现在,她竟然主动从那么陡的崖上跳下去。
苏景然的心脏被内疚与悔恨死死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
她该有多绝望,才会对最害怕的高度,生出纵身一跃的勇气
林挽熙……他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泥地,滚烫的眼泪砸进泥浆里,晕开一小片浑浊的水渍,是我……是我们……把你逼到这一步的……
那点月牙痣同样烫得秦廷眼前发黑,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生生剜掉,只剩空洞的痛。
他猛地冲到尸体旁,却被警察紧紧按住,挣扎见指甲在泥地里划出深痕。
让我看看她……林挽熙!你起来!我的错!我真的错了!
他猛地蹲下身,用手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是我害死了她……
他脑中浮现出她曾踮脚勾住他脖子,笑眼弯弯:秦廷,我赖定你了。
冬夜里她窝在他怀里,指尖划过他下颚:有你在,再冷也不怕。
争吵后她背对自己,声音闷闷的:其实……我就是不想你走。
那些细碎的温柔,此刻如潮水涌向他,令他呼吸不得。
秦廷如行尸走肉般挪回家,玄关的灯亮着,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半分空洞。
保姆听见动静迎上来,手里捧着个牛皮信封。
先生,这份文件已经在邮箱里好几天了。
他机械接过,拆开发现是个U盘,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东西与林挽熙有关。
他攥着U盘走进书房,插进电脑接口的瞬间,指腹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视频点开的刹那,苏语茜讽刺的声音刺破寂静:
你觉得报警有用秦廷心里只有我,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配争秦太太的位置
画面里,林挽熙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苏语茜却站在床边,举着手机炫耀秦廷与苏景然的对话,字字句句都在炫耀如何设计车祸、如何逼迫她离开。
下次就不是断肋骨这么简单了——这句威胁如淬毒的针,狠狠扎进秦廷的心脏。
他猛地攥紧鼠标,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原来她在医院承受了这么多,原来他以为的意外全是蓄谋,原来就连苏景然也从未护着她,原来被他护在羽翼下的人,一直在将林挽熙推入深渊。
视频里林挽熙平静的眼神,此刻在他看来全是死寂的绝望,比坠崖那刻的笑更让他窒息。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伏在桌面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被曲解的沉默、被辜负的温柔,此刻全化作潮水将他淹没,呛得他喘不上气。
第九章
第二天清晨,秦廷站在苏语茜病床前。
她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眼底拢着一层薄雾。
阿廷,她轻声开口,声音里裹着委屈,从出事到现在,你都没好好陪过我哪怕一小时。
秦廷将手机揣回口袋,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她打着石膏的腿上,语气听不出情绪:林挽熙死了,因为你死的。
哐当一声,苏语茜手边的水杯被带倒,温水溅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冷冽的视线里,像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我知道,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很感激她,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吗……
她眼神闪烁着泪光,难道你还要为了一个死人,耷拉着脸和我过一辈子吗
日子当然要过下去。秦廷俯身,语气变得轻柔。
苏语茜见状,赶紧拉住他的手,声音放软:阿廷,别想这些了好不好明天我就能出院了,再过三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呀。
她仰头望他,眼尾泛红,你总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分心,我真的会难过的。
秦廷低头,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一只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别闹脾气,婚礼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先睡吧,晚点我还要去趟公司。
苏语茜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渐渐放下心来,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
可她没看见,秦廷垂在另一身侧的手早已攥紧,眼底结霜。
将苏语茜哄睡后,秦廷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他起身走出病房,将房门轻轻带过。
秦廷走后,苏语茜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眼底哪还有半分病中的柔弱。
她悄无声息摸过床头的手机,赤脚溜进洗手间,反手锁上门。
你们怎么办事的!
电话刚接通,苏语茜就压着嗓子低吼,林挽熙都已经换到你们手里了还脱手!现在她死了,秦廷对她念念不忘,我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她抬手捶了下瓷砖墙面,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我警告你们,最近给我躲得远远的,别露出半点马脚。
要是让秦廷或者苏景然查到绑架是我主使的,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挂断电话,她对着镜子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指尖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脸颊,逼出几分苍白的病容。
刚拧开洗手间的门,迎面就撞进两道冷冽的视线里。
去而复返的秦廷站在病房中央,眼神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而苏景然则倚在门框边,指尖转着手机,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直直射向她。
苏语茜的心停跳了一拍,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她下意识往门后缩了缩,声音发颤:阿廷你……你怎么回来了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强装镇定地拢了拢病号服的领口,试图掩盖方才打电话时的慌乱。
秦廷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语气听不出情绪:落了份资料。
苏景然站直身体,缓步靠近,妹妹受惊吓住院,做哥哥的总是要关心的。
苏语茜脸上扯起一抹笑,哥哥对我最好了。
秦廷忽然弯腰,捡起床脚的棉拖,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将鞋子套在她脚上。
指腹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声音温柔:生病了就该好好照顾自己,光着脚踩在地上,仔细着凉。
苏语茜看着秦廷低垂的眼睫,明明是熟悉的侧脸,此刻却让她莫名发怵。
第十章
谢……谢谢阿廷。她僵硬地抽回脚,走回病床,将棉被盖在身上,试图用柔弱掩饰心虚。
我看茜茜气色好了许多,那我也不再多留了。苏景然说完,转身离开病房。
秦廷也没再多留,跟在苏景然身后离开。
病房门合上的瞬间,苏语茜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下来,冷汗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
她攥着手机的手还在抖。
不过还好,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并没有听到自己和绑匪的对话。
时间转眼到了第三天,婚礼现场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红玫瑰缠绕着拱门路引,空气中飘着香槟与百合的甜香。
苏语茜穿着定制的婚纱,坐在化妆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司仪看了看表,第三次走到她身边:苏小姐,吉时快到了,秦总那边……
他会来的。
苏语茜打断他,语气笃定,阿廷早上跟我说了,公司有急事要处理,会晚点到。
可镜中的自己,眼底的慌乱却藏不住。
宾客席上已经开始有了窃窃私语,有人举着酒杯交头接耳,有人拿出手机频频看时间,不会是要悔婚吧
秦家这是闹哪出
议论声涌入苏语茜耳中,她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慌乱。
她强撑着笑意站起身,走到台前安抚众人:大家稍等片刻,阿廷马上就到了,他向来重视这场婚礼,不会缺席的。
话音刚落,宴厅厚重的大门忽然缓缓打开。
秦廷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
苏语茜一直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她刚要扬起笑容迎上去,身后的
LED
大屏突然亮了起来。
原本该播放两人甜蜜瞬间的屏幕上,此刻一片漆黑,紧接着,传出一阵熟悉的、刻意压低的女声——你们怎么办事的!
是她在医院洗手间打电话的声音!
苏语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惊恐地转头看向屏幕,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现在她死了,秦廷对她念念不忘……
……要是让秦廷查到是我主使的,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录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宴会厅的寂静里。
宾客们的表情从错愕变成震惊,再到鄙夷,看向她的目光刺得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秦廷缓缓朝她走来,步伐沉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苏语茜,这场戏,你演得很好。
秦廷走上台,拿起话筒,对着全场宾客,清晰地说道:很抱歉打扰各位,今天的婚礼取消。
苏语茜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刺破空气:假的!这都是假的!不过是段录音而已,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伪造我的声音一点儿也不难。
她扑向屏幕,想要关掉那该死的播放,却被秦廷的保镖拦住。
秦廷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行,还不认是吧他冷笑一声,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那这个呢
第十一章
秦廷将U盘里的视频投在大屏上。
画面每放一个片段,都让下面的观众倒吸一口凉气。
视频在苏语茜那句下次就不是断几根肋骨这么简单了处戛然而止。
屏幕暗下去,宴会厅里鸦雀无声。
你疯了……你疯了!苏语茜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香槟塔上,水晶杯摔得粉碎,酒液溅湿了她洁白的婚纱,狼狈不堪。
你为了那个女人拆穿我,不惜把自己找人顶替车祸这件事也捅出来吗
秦廷俯视她,冷冷开口道:是。况且这个视频迟早也会爆出来。
收到
U
盘那天,我以为是林挽熙寄来的——我甚至荒唐地觉得,只要她还能递出这份证据,就说明她还活着,还在等我给一个交代。
说到她字时,他喉结滚了滚,
可查下去才知道,这是她躺在病床上时就备好的定时快递。不止我这里,今天,各大媒体也该收到同样的东西了。
秦廷知道,林挽熙就是想知道在真相和苏语茜之间,他会选择哪个。
但就算他选择包庇苏语茜,她也早就为自己铺好了路——让所有人都看看苏语茜的真面目,看看他秦廷是怎么包庇罪魁祸首的。
苏语茜瘫软在地,望着秦廷冷漠的侧脸,终于明白林挽熙那份平静背后藏着什么——那不是认命,是早已布好局的、同归于尽的决绝。
够了!苏父苏母从宾客席中冲出来,拨开围观的人群快步上台。
苏母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用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苏父则转向秦廷,脸色铁青:秦廷!我家茜茜就算有错,你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她!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苏母也跟着拔高声音,眼神里满是怨怼:你现在这么愤怒,不就是为了林挽熙那个女人吗可当初若不是你自己把她用来换我家茜茜,她怎么会死你对她尚且如此凉薄,现在倒来苛责茜茜
苏母的话狠狠扎进秦廷的心脏。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腹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脑海里瞬间炸开那天的画面——那天他距离林挽熙不过半步之遥,汗湿的掌心几乎要贴上她的手腕。
可她没有选择握住,而是纵身跃下,任由悬崖将她吞没。
她跃下的那一刻,连回头看都没有。
她那时该对自己有多失望呢失望到连最后一丝拉扯的力气都省了。
是我把她逼到那儿的……秦廷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低喃,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苏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字字句句都在撕开他刻意掩埋的伤口:你对她尚且如此凉薄……
是啊,他凉薄。
凉薄到把她的委屈当矫揉造作,凉薄到就算知道她是无辜的,他却用别闹了堵回她所有的声嘶力竭,凉薄到用她的生命来换取别人的安全。
悔恨像藤蔓疯长,瞬间缠满他的四肢百骸,勒得他骨头缝里都在疼。
他看着苏母理直气壮的脸,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确实没资格苛责任何人,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有一半是他亲手推波助澜。
秦廷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却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荒芜。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如果他那天快半秒呢如果他没在争执时用狠话伤她的心呢如果他早一点撕开苏语茜的伪装呢……
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如果。
他只能站在原地,任由那蚀骨的悔恨啃噬着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刀子割肉般的疼。
第十二章
就在这时,宴会厅大门再次被推开,苏景然带着两名戴着手铐的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几名警察。
他径直走到台上,目光扫过苏父苏母,表情苦涩:爸,妈,如今再怎么为苏语茜狡辩都没用了。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绑匪:这两位已经招了,绑架这件事全是苏语茜一手策划。你们再护着她,就是帮凶。
苏父苏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着被警察押着的绑匪,又看看怀里眼神涣散的女儿,嘴唇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苏语茜瘫在母亲怀里,婚纱上的酒渍与泪痕混在一起,看着苏景然的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乞求:哥……我是你最爱的妹妹,现在你怎么能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被抓走
她死死攥着苏景然的裤脚:我知道错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苏景然低头看着她,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被失望覆盖。
他俯身掰开她的手指:当初你开车撞挽熙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给过你机会。我知道你容不下挽熙,但我没想到你的手段竟然这么恶毒。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茜茜了。
苏语茜的哭声哽在喉咙里,看着他陌生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他对自己的喜欢从来不是无底线的包庇。
苏景然对警察点了点头,转身时没再看她一眼。
苏语茜瘫坐在地上,一声突兀的干呕划破了宴会厅的死寂。
她猛地捂住嘴,眉头紧蹙,脸色比刚才更显苍白,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苏母连忙扶住她,惊惶地问:茜茜
这一声干呕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宾客中激起涟漪。
她这反应……不会是怀孕了吧
刚要取消婚礼就爆出怀孕,这戏也太跌宕了……
议论声再次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语茜的小腹上。
苏语茜被这阵仗惊得一愣,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筹码,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亮起。
她缓缓放下手,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那笑容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秦廷,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却又清晰地传遍全场:你忘了我们的孩子了吗
她抚摸着小腹的动作轻柔又珍重,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你不能这么对我,更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改……我们重新开始,为了孩子,好不好
苏父苏母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是啊秦廷!茜茜怀了你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秦廷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只觉得无比讽刺。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来捆绑他的人生。
他冷笑:原谅苏语茜,你开车撞人、策划绑架,哪一样不是犯法的事这不是我一句‘原谅’就能翻篇的,该走的法律程序,一步都不能少。
话音刚落,几名警察已经穿过人群走上台,亮出手铐。
苏语茜,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涉嫌绑架及故意伤害,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第十三章
不!我不去!
苏语茜猛地推开警察,像疯了一样往台下跑,婚纱裙摆被踩得乱七八糟,我没罪!是林挽熙害我!是秦廷冤枉我!
站在一旁的苏景然瞳孔骤缩,下意识伸手去拦:茜茜!站住!
可她像被惊惶冲昏了头,狠狠甩开他的手臂,指甲甚至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红痕。
苏景然踉跄半步,再抬头时,她已经跌跌撞撞冲出了宴会厅。
他皱眉追了两步,却被涌上前的宾客绊了一下,等拨开人群时,只能看到她踉跄着冲向马路的背影。
别去马路!苏景然的声音带着急怒,脚步更快地追出去。
午后的阳光刺眼,马路上车来车往。
苏语茜一边跑一边回头尖叫:我不要坐牢!谁也别想抓我!
突然,一辆疾驰而来的货车鸣着刺耳的喇叭冲她撞去——司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冲到路中央,刹车声尖锐得划破空气。
砰——
一声巨响后,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
苏语茜像个破败的布娃娃,被狠狠甩到几米外的路面上,洁白的婚纱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浸透,在柏油路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苏景然追到路边时,真好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
他猛地顿住脚步,手背被指甲划破的地方还在发烫,可此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他看着路面上那片刺目的红,喉结滚了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货车司机慌张地跳下车,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足无措。
追出来的苏父苏母看到这一幕,当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瘫倒在路边。
秦廷站在宴会厅门口,隔着往来的车流望着那片刺目的红,指尖无意识地攥紧。
阳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没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这场由算计开始的闹剧,终究以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点。
米兰的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设计工作室的样品台上。
林晚舟正低头修改图纸,身后传来同为华人同事们的闲聊声。
听说了吗国内A城秦氏集团,前阵子和苏家在抢一块黄金地皮,闹得水火不容呢。
有人问道:秦氏
就是那个做地产起家的秦廷啊,艾米丽咋舌,两年前他那场婚礼闹剧你还记得吗新娘叫苏语茜,婚礼上被爆出车祸顶包、策划绑架,当场就崩溃了。她冲出会场被车撞流产,还高位截肢了,现在跟废人似的。
更戏剧性的是秦廷和那个苏景然,艾米丽啜了口咖啡,语气里带着唏嘘,把苏语茜送进去后,俩人自己去自首了,说当初车祸顶包是他们一手策划的,判了一年。秦廷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雷厉风行吞并了好几家家公司,现在又跟苏家死磕那块地,听说已经把苏家逼得快资金链断裂了。
讨论声渐热,其中一人转过头,笑着问正收拾画具的林晚舟:Echo,你之前不也在
A
城待过吗,这些事情你听说过吗
林晚舟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随即抬眸,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没听过,我在
A
城待的时间不长,不太熟。
她垂下眼帘,将图纸上多余的线条轻轻擦去,仿佛那些被提及的名字与过往,都和这纸上的痕迹一样,早该被抹去了。
第十四章
如今她叫林晚舟,关于林挽熙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哎,说起来,旁边的同事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朝门口努了努嘴,你家那位‘门神’又来啦。
她抬头,蓦地撞进沈千帆盛着笑意的眼睛里。
那双眼亮得像浸在水里的琥珀,温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让她忽然想起两年前的米兰街头。
那天她刚从超市出来,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转身时撞到一个人。
画筒摔在地上,里面的设计稿散了一地。
她慌忙去捡,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对方正蹲在地上替她拾捡,阳光落在他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里的歉意和温和,与此刻如出一辙。
抱歉,是我没看路。
沈千帆将手中稿纸递给她,抬头时,阳光恰好从梧桐叶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林晚舟微蹙的眉头上。
看清面前之人的样貌,他的喉结滚动,紧接着迅速低下头继续捡稿纸,声音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颤:这些……是你的设计
嗯。林晚舟接过稿纸,叠好塞进画筒,随便画画。
线条很特别。他站起身,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指尖残留的纸页温度,我最近在给一家画廊做空间设计,刚好需要些软装插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林晚舟眼里露出几分犹豫。
沈千帆见状,连忙补充:当然,只是初步想法,我们可以先见个面聊聊细节。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林晚舟留了联系方式,没指望真能成,却在一周后收到他的消息:展览场地在你工作室附近,要不要来看看
她去了,他带她看场地,聊的却是附近哪家面包店的可颂最酥;
她画稿遇到瓶颈,他会恰好路过送杯热可可,说我妈总说甜食能开窍;
她随口提过喜欢某个画家,下次见面他就带了本绝版画册,说
朋友送的,我看不懂。
合作的事渐渐没人提起,可他总在她需要或不需要时出现,像株沉默生长的植物,悄悄在她的生活里扎了根。
同事的打趣声将她思绪拉回:这大个子,天天准时准点守着,跟庙里的门神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工作室藏了什么宝贝呢。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八卦,说真的啊Echo,这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看着对你挺上心的。
林晚舟收回目光,继续将画笔插进笔筒,动作轻巧:不是,就是朋友。
朋友能天天来接同事显然不信,却见她已经背上了画板,只好耸耸肩,行吧行吧,不说了,你快下班吧,再让他站下去,门口的玻璃都要被他盯出洞了。
林晚舟笑了笑没接话,拎起包往门口走。
推开门时,冷风卷着落叶扑过来,沈千帆自然地脱下风衣要往她肩上搭。
那只带着体温的手刚靠近肩头,林晚舟的身体就像被按了开关般猛地一缩——这个动作太熟悉了,秦廷以前总在她出门时这样做,指尖划过颈侧的力度、风衣落肩时的弧度,都和此刻重叠在一起。
但她后来才知道,那些温情时刻都是因为他将自己视作了另一个人。
沈千帆的手顿在半空,深灰色的羊毛风衣悬在两人之间,衣摆被风掀起个小角。
第十五章
林晚舟这才猛地回神,视线撞进沈千帆眼底那片迅速黯淡下去的光里。
他眼里的失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让人心慌的涟漪。
她攥紧包带,指节泛白,喉间发紧:对不起,千帆……不是你的原因。
冷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前……经历过一些事,别人稍微靠近一点,我就会下意识躲开。那种亲密的举动,总让我觉得很有负担。
她没说秦廷的名字,可话里的艰涩像层薄冰,冻得人指尖发麻。
沈千帆沉默着将风衣重新穿好,拉链拉到顶,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盛满心疼的眼睛。他往前半步,刻意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声音轻柔:我知道。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发梢的落叶上,却没伸手去拂:你不用急着解释,也不用逼自己改变。我们慢慢来,等你觉得舒服了再说,好不好
慢慢来三个字像温水,轻轻漫过林晚舟紧绷的神经。
她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认真——那里面没有催促,没有探究,只有全然的包容,像福利院那年冬天,他偷偷放在她枕头下的暖水袋,安静地散发着温度。
林晚舟别过脸,含糊地应了声嗯,脚步却不由自主加快了些。
回到公寓,关上门的瞬间,沈千帆那句等你觉得舒服了再说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她靠在门板上,指尖抚过发烫的耳尖。
从什么时候起,听到他的声音会心跳失序看到他失落的眼神会满心愧疚
书桌上放着他上周送的画册,扉页上有他写的小字:愿你的画笔,只画晴朗。
她翻开第一页,突然想起他看她画画时的样子,目光专注得像在欣赏稀世珍宝。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他眼底的情意。
那些刻意放慢的脚步、记得她口味的热饮、恰到好处的距离感,都在诉说着不言而喻的心意。而她自己,也确实在他温和的注视里,尝到了久违的心动。
可这份心动刚冒头,就被过去的阴影死死摁住。
秦廷的控制欲像道枷锁,苏景然的执念像根倒刺,那些撕心裂肺的背叛与算计,让她对感情两个字充满了本能的警惕。
她怕自己再次陷入泥沼,更怕眼前这份干净的温柔,会在得知她那些不堪的过往后,变得面目全非。
林晚舟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沈千帆离去的方向——他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步履从容,像从未被她的闪躲刺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沈千帆发来的消息:早点休息,明早给你带刚出炉的可颂。
她盯着屏幕,指尖悬在输入框上,迟迟落不下去。
或许,有些心意该藏在心底,有些靠近该适可而止。
至少这样,他眼里的光不会熄灭,她也不用再面对一次被厌弃的可能。
可心底那点破土而出的悸动,却在反复叩问:真的要因为过去的伤痕,错过眼前的人吗
第十六章
手机再次震动,同事发来的聚会邀请弹窗跳出来:今晚出来喝酒吗
林晚舟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分钟,最终还是换了件外套出门。
酒精或许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能让翻涌的思绪暂时沉寂。
酒厅里霓虹闪烁,重金属音乐震得人耳膜发疼。
她被同事拉着灌了几杯鸡尾酒,头晕目眩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胡乱点着,等反应过来时,听筒里已经传来沈千帆的声音。
在哪他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晚舟报店名的舌头像打了结,她又道:千帆,我好像……喝多了。
别动,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没多久,邻桌突然传来女生的尖叫。
林晚舟眯着眼望去,两个满脸酒气的壮汉正堵住一个穿吊带裙的女孩,其中一人的手已经搭上女孩的肩膀。
放开她!酒精冲垮了理智,她像被点燃的炮仗,踉跄着冲过去推开那男人。
哪来的疯婆子壮汉被推得一个趔趄,转头就来抓她的胳膊,多管闲事是吧
林晚舟伸手去挡,手腕却被攥得生疼。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挤进来,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放开她。沈千帆的声音冷冽,攥住壮汉手腕的力道让对方疼得龇牙咧嘴。
混乱中不知是谁报了警,壮汉见势不妙骂骂咧咧地跑了。
沈千帆转身扶她,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脸颊时,眉头皱得更紧。
林晚舟意识再次回笼时,她感觉自己被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额头上覆上一片微凉的湿毛巾。
逞什么能沈千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嗔怪,更多的却是心疼,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见义勇为。
这句话像根羽毛,轻轻搔过记忆深处。
林晚舟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脑子里像蒙着层雾。
总觉得这双眼睛该是在更久以前见过的。
可酒精像潮水般漫上来,将那些零碎的念头彻底淹没。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皮却重得撑不开,最终只是往沙发深处缩了缩,呼吸渐渐平稳。
沈千帆看着她睡熟的模样,伸手替她掖了掖滑落的毛毯。
这么多年过去,她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在沙发旁坐了很久,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爬上她的脸颊,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林晚舟再次睁眼时,晨光已经漫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几秒,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不是她公寓里常用的柑橘味香薰。
她猛地坐起身,昨晚的记忆碎片涌上来:酒厅的混乱、他挡在身前的背影、被他半扶半抱的触感……
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她慌忙拢了拢微乱的衣襟,刚想起身,就见沈千帆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
醒了他把托盘放在茶几上,里面是煎得金黄的吐司、溏心蛋,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先吃点东西。
林晚舟攥着沙发套,指尖都在发烫:抱歉,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沈千帆看出她的局促,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语气自然地解释,昨晚你醉得厉害,问你家密码也说不清楚,实在没办法才把你带回来的。要是介意,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他的目光坦诚,没有丝毫越界的意味,倒让林晚舟更不好意思了。
她摇摇头,拿起吐司小口咬着,牛奶的温度刚好,甜而不腻——和他做的所有事一样,都透着妥帖的分寸感。
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沈千帆见她放松了些,才补充道,你车还在酒厅停车场,我下午去帮你开回来
林晚舟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意,像晨光落在水面上,漾开细碎的暖。
她低下头,小声应了句好,心里那点因陌生环境而起的紧张,早已被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悄悄抚平了。
第十七章
车子稳稳停在公寓楼下,沈千帆刚解开安全带,林晚舟已经推门下了车。
晨风吹起她的发梢,带着点未散的酒气,也吹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我先上去了,谢谢你。她转身时,话音突然顿住——苏景然就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手里捏着张揉皱的纸条,显然是找了许久才摸到这里。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景然手里的纸条飘落在地。
他快步走过来,眼里的红血丝混着晨光,像燃了整夜的火:挽熙……你真的还活着。
他当年不愿接受林挽熙的死,找人做了DNA鉴定,发现那具尸体果真不是她的。
后来他找了她很久,走遍各个城市的角落,几乎快要放弃时,他在邮箱发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文件。
屏幕上的照片拍得很模糊,是从设计公司大楼外的监控截图上截下来的——林挽熙穿着米色工装外套,扎着低马尾,正和同事说着什么,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素描。
文件里写着:目标近半年仅使用现金交易,名下所有社交账号均已注销,租住于米兰老城区一间无监控的公寓。此照片为三个月前拍摄,近期行踪未明。
他盯着照片看了足足十分钟,仿佛要透过那层模糊的像素,触碰到她真实的温度。
苏景然马不停蹄买了飞往米兰的机票,没想到才第三天,就在街上碰见了刚下班的她。
面对苏景然的靠近,林晚舟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了车门,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时隔两年,苏景然瘦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郁。
林晚舟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景然的目光已经越过她,落在了沈千帆身上。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苏景然脸上的狂喜慢慢凝固,脚步也顿住了,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像是在确认什么久远的记忆。
福利院的时光距今已经许多年,沈千帆褪去了少年时的清瘦,轮廓变得硬朗,可那双沉静的眼睛,和当年总坐在角落里看书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几秒后,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沈千帆
沈千帆颔首,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里带着旧识重逢的淡然:是我。
风卷着落叶从三人之间穿过,带着深秋的凉意。
三个曾在福利院的屋檐下共享过一碗热粥、一块硬糖的身影,时隔多年,竟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在街头。
林晚舟见他们认识,浑身一僵,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她猛地转头看向沈千帆,他平静的眼神、淡然的语气,在此刻都成了刺——原来他们认识那这半年的陪伴,那些恰到好处的温柔,难道都是苏景然布下的局
心脏骤然缩紧,她踉跄着后退,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手腕却被一股温而有力的力量攥住,沈千帆的声音带着急意:晚舟,你听我解释。
放开我!林晚舟用力挣扎,眼眶泛红,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沈千帆没松手,另一只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到她眼前:你先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边缘已经卷了角,上面挤着十几个孩子。
林晚舟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定住——前排扎马尾的小女孩正是自己。
旁边站着个笑咧了嘴的少年,正是少年时的苏景然。
而在照片的角落里,还有个清瘦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本旧书,眼神安静地落在前排扎马尾的自己身上。
第十八章
A
城的深夜,秦廷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
烟灰落在手工地毯上烫出一个洞,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糊的截图——米兰街头,林挽熙的侧脸被阳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身边站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秦总,查到了。助理的语气小心翼翼的试探,照片上的男人叫沈千帆,华裔,在米兰做建筑设计,和林小姐……是福利院时期的旧识。
福利院。秦廷重复着这三个字,指节捏得发白。
他从未细问过她的过去,总以为那些泥泞的过往,早该被他给的锦衣玉食彻底覆盖。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光里,早就有人在她生命里刻下了痕迹。
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是苏氏集团破产清算的公告。
他赢了和苏家的商战,赢了那块象征着城市新地标的地皮,可心脏却像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助理再次开口:林小姐近期与沈千帆往来密切,昨日沈千帆还在酒吧为其解围。
秦廷猛地将手机砸在墙上,屏幕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酒吧解围她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保护了在
A
城时,她连过马路都会下意识牵住他的衣角,看他的眼神里永远带着依赖。
是他亲手把那点依赖碾碎的。
备机。秦廷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去米兰。
助理愣住:秦总,明天还有跨国视频会议……
推掉。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告诉他们,秦氏集团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动着,映出他眼底的猩红。
他不知道自己去米兰要做什么,是想把她抢回来,还是仅仅想再看她一眼。
飞机穿过云层,秦廷望着窗外掠过的城市灯火,忽然每次晚归,她都会留一盏灯,守在客厅等他回来。
她说,只要有我在,这城市永远有一盏等你归家的灯火。
那时秦廷只觉得多余,甚至嫌那盏暖黄的光晃眼,总皱着眉让她别等了。
他从不曾细想,那盏灯背后是她在沙发上等得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是温了又凉的宵夜,是藏在眼底的牵挂。
如今飞机越升越高,脚下的灯火渐成星点,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盏被他厌弃的灯,是他这辈子唯一拥有过的、不带算计的温暖。
而那个点灯的人,早已被他亲手推出了门外,连同那片专属的光,都成了再也触及不到的过往。
林挽熙,他对着漆黑的舷窗低声呢喃,像在对过去的自己忏悔,这次,换我来找你。
哪怕只是站在远处,看她过得很好,也好。
林晚舟的指尖抚过角落那个清瘦的身影上——男孩低垂的眼睫、抿紧的唇角,甚至连握书时微微用力的指节,都与眼前的沈千帆渐渐重叠。
她猛地抬头,撞进沈千帆含笑的眼睛里,原来也你在那个福利院待过……
沈千帆的笑意漫过眼底,像春风拂过湖面:是。
看着他俩眼波流转,苏景然神色黯淡。
挽熙。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断他们,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
第十九章
林晚舟下意识后退,刚被沈千帆抚平的紧张瞬间卷土重来,指尖冰凉。
沈千帆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隔开苏景然的触碰,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景然,我虽然不知道你找晚舟有什么很重要的事需要商议,但我能看出,晚舟并不想跟你走。
苏景然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急切慢慢变成难堪。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苏景然的声音沉了沉,轮不到你插手。
是不是插手,要看晚舟的意思。沈千帆侧头看向林晚舟,眼神温和,你想跟他走吗
林晚舟深吸一口气,迎上苏景然的目光,摇了摇头,动作干脆利落:我不跟你走。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苏景然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下去,他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尖微微发颤。
深秋的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浓重的疲惫:挽熙,对不起。
三个字落地时,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积攒了多年的重量终于卸下来: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为了苏语茜,一次又一次帮着她骗你、伤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时,阳光落在那条铃兰花金链上,细碎的光晃得人眼晕:苏语茜已经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我这次来,不是奢求你原谅,只是想告诉你——
看到你还好好活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金链的背面刻着个极小的熙字,显然是费心打造的。
苏景然递过来时,指尖都在发抖:这是我亲手打的,算不上什么贵重东西,就当……给过去的荒唐赔个罪。
林晚舟没有伸手,目光平静地掠过那条项链: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
她后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我现在只想往前走,不想再和旧人旧事有任何牵扯。
视线落在苏景然紧绷的侧脸,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米兰也听说了,秦廷把苏家搅得够呛。你作为苏家继承人,接下来该忙着重整家业吧这条链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最后一句话像把钝刀,轻轻割开苏景然强装的平静。
他捏着丝绒盒子的手指泛白,喉间发紧: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无关紧要的消息罢了。林晚舟别过脸,看向远处飘落的梧桐叶,你走吧,苏景然。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
风卷着落叶从三人脚边掠过,苏景然望着她决绝的侧脸,突然想起福利院那年冬天,她把最后半块红糖糕塞给他时,眼里亮晶晶的光。
原来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
他默默合上盒子,将那条铃兰花金链重新揣回口袋,转身时脚步有些踉跄:好,我走。你……
照顾好自己。
沈千帆看着苏景然落寞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林晚舟。
她望着地面,睫毛上沾着点细碎的光,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都结束了。他轻声说。
林晚舟抬起头,眼里的迷茫渐渐散去,露出点释然的笑意:嗯,都结束了。
第二十章
暮色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将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
林晚舟站在约定的街角,看着不远处那座被藤蔓缠绕的白色小楼,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昨天和苏景然告别后,沈千帆送她回家时,轻声问她:明天有空吗我知道一个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他的眼神里带着期待,又有着恰到好处的克制,让她无法拒绝。
好啊。她答道。
此刻,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门吱呀一声轻响,仿佛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晚风吹过,带来阵阵清香。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向前,尽头是一个小小的露台,露台上摆放着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沈千帆就站在露台边缘,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来了。
嗯。
林晚舟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目光被远处的风景吸引。
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城市的万家灯火,像散落的珍珠,璀璨夺目。
喜欢这里吗沈千帆轻声问。
林晚舟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很喜欢,这里太美了。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很适合你。
沈千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安静,又能看到很美的风景。
林晚舟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沈千帆话语里的深意。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理解她的过去,支持她的事业,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稳和温暖。
她看着沈千帆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灯火,也映着她的身影。
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沈千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林晚舟却先一步说道:这里的夜景真的很棒,谢谢你带我来。
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也像是打断了沈千帆即将说出口的话。
沈千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能让你喜欢就好。
他转身走到桌边,拉开椅子:我们坐下聊吧。
林晚舟在他对面坐下,看着桌上摇曳的烛光,心里那丝微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知道,沈千帆约她来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看风景。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绪。
沈千帆拿起桌上的酒瓶,给她倒了一杯红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举起酒杯,轻声说:敬这美好的夜晚。
敬这美好的夜晚。林晚舟也举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红酒的醇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一丝微醺的感觉。
两人静静地喝着酒,偶尔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却越来越暧昧。
沈千帆的指尖在酒杯边缘摩挲了两下,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站起身,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在林晚舟微怔的目光里,单膝跪在了露台的木质地板上。
晚舟,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钻石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这两年我陪在你身边,看你为设计稿熬夜,看你收到客户认可时偷偷雀跃,看你把所有委屈都藏在笑容里……以前总觉得,能远远看着就好。可现在看着你独自扛着那些难捱的时刻,我突然不想再站在旁边了。
沈千帆将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林晚舟,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林晚舟的心跳骤然失控,指尖微微发颤。
她望着眼前这个始终温柔待她的男人,那些被小心翼翼呵护的瞬间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她不愿意!
第二十一章
林晚舟猛地回头,只见秦廷站在露台入口,衬衫领口被扯得凌乱,眼眶泛红,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狂奔。
沈千帆皱眉起身,将林晚舟护在身后。
秦廷的目光死死盯在沈千帆护着她的手上,声音沙哑:挽熙,这两年我找你快找疯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往前踉跄一步,眼眶红得吓人:我把公司迁到米兰,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以前那样……
林晚舟的心猛地一缩,那些被尘封的过往像碎玻璃扎进心里。
她别过脸,语气冰冷:秦廷,我不愿意。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秦廷心上。他的脸色瞬间惨白,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沈千帆适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秦先生,请你离开。
秦廷猛地转头看向沈千帆,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眼底爆发出惊人的戾气:是因为你她不愿意回去,就是因为你这个男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攥紧拳头冲了过去,拳头带着风声直逼沈千帆面门。
沈千帆早有防备,侧身想躲,林晚舟却比他更快一步。
她往前跨出一步,稳稳地站在秦廷面前。
拳头在离她鼻尖只有寸许的地方停住。
秦廷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跳骤然加速。
他松开握拳的手,下意识想伸手抚摸她的脸。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露台炸开。
林晚舟甩动手腕,掌心发麻,眼里却没有半分波澜:秦廷,你闹够了没有
秦廷僵在原地,脸上的红印迅速浮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嘴唇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晚舟抬眼看向秦廷,目光平静秦廷,你从始至终爱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冰锥一样扎进秦廷的心里,你爱的是那个对你言听计从、把你当成全世界的林挽熙,是那个能满足你控制欲、让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林挽熙。
秦廷的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被林晚舟接下来的话堵得死死的。
你总说找我,可你找的那个林挽熙,早就死了。
她的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看两年前那个悬崖边的自己,死在了两年前那场绑架案里,死在你迟迟不来的救援里,死在你为了所谓的利益权衡时的犹豫里。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叫林晚舟的陌生人。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秦廷惨白的脸上,一个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的陌生人。
秦廷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晚舟看他的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那平静像一面镜子,照出他所有的失态与不堪。
秦廷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遮住了里面翻涌的痛楚与茫然,只剩眼尾那抹红泄露了几分狼狈。
抱歉……
那些他以为可以弥补的过错,那些他以为只是闹脾气的疏离,原来早已在她心里刻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疤,将过去的那个林挽熙彻底埋葬。
沉默在露台上蔓延,只有晚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
秦廷终于离开,转身时肩膀垮得厉害,背影在灯火里拉得又细又长,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走到拱门下时,他顿了顿,却没回头,最终踉跄着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十二章
林晚舟望着秦廷消失的方向,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松,转回头时,脸上那层坚硬的壳骤然裂开。
她看向沈千帆,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里带着刚卸下防备的沙哑:你都看到了。我曾经的生活,就是这样一片狼藉。
她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像被踩进泥里的野草,浑身都是疤。就算这样,你还要……
话没说完,手腕突然被轻轻握住。
沈千帆的掌心温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眼底翻涌着清晰的心疼,却没有半分犹豫:那些不是你的错。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未掉的湿意,声音低沉而笃定:被辜负,被伤害,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我看到的,是一个在泥里也能扎根的人,是一个被碾碎了还能重新站起来的人。
沈千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近乎虔诚的认真,是善良,是坚韧,是就算经历过那么多糟糕,眼里依然藏着光的林晚舟。
风卷着花香掠过露台,林晚舟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那些盘踞在心底多年的寒意,好像正被这双眼睛里的温度,一点点焐热。
沈千帆的指尖轻轻落在她的发顶,语气是藏不住的恳切:况且你也说了,那都是曾经。所以以后,能让我陪在你身边,给你一个干干净净、安安稳稳的未来吗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又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晚风拂过湖面:一个没有算计,没有伤害,只有我和你的未来。
林晚舟的睫毛颤了颤,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沈千帆的目光太过真诚,像一汪清泉,倒映着她此刻有些茫然的脸。
那些被辜负的过往在心底隐隐作痛,可眼前这双眼睛里的笃定,却让她第一次有了想要伸手抓住的冲动。
她听见自己坚定回应道:我愿意。
林晚舟的回答声很轻,却在沈千帆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力道紧得像是要将她揉入骨血里。
晚风吹散了所有阴霾,露台上的灯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跳跃,像是在预兆一个崭新的开始。
接下来的一年,国内外城市的喧嚣里藏着暗流。
先是苏家丑闻连环爆出,从商业欺诈到早年的灰色交易,曾经风光的家族一夜之间声名扫地,资产冻结,官司缠身,彻底没了往日气焰。
没过多久,秦氏集团被一家神秘的国外资本盯上,几番拉锯后终究没能守住,被全盘收购,秦廷彻底淡出了公众视野。
圈子里有流言,说这两件事背后是同一人推动,手段凌厉,步步精准,像是在替谁清算旧账。
林晚舟偶尔听到这些传闻,只是端着咖啡杯淡淡一笑。
苏家的结局是咎由自取,秦氏的落寞是因果循环,那些人和事早已在她心里褪成了模糊的影子。
她更在意的,是沈千帆清晨为她煎的溏心蛋,是两人窝在沙发上修改婚礼请柬的夜晚,是他指尖划过设计图时,轻声说这个花纹很配你的温柔。
一年倏忽而过。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红毯上投下斑斓光斑。
林晚舟望着眼前的沈千帆,婚纱裙摆随呼吸轻轻起伏。
沈千帆握住她的手,声音微颤:挽熙,有个秘密藏了二十多年。
他望向她的眼,像望回福利院的童年:二十年前你因为替我出头,被那群大孩子们锁进柴房。我找了一夜,却看见你被别人抱着安慰。那天我站在门外,第一次恨自己跑得太慢——从那刻起,我错过了你二十年。
林晚舟愣住了,记忆深处模糊的片段渐渐清晰。
那时她只记得自己被人记恨关在柴房,却忘了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过程。
沈千帆指尖发颤,目光灼灼,但好在上天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二十年后又找到你。这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第二十三章
三年前在画廊看到那张署名熙的素描时,沈千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线条里的倔强,阴影里藏着的疲惫,分明就是林挽熙,那个他曾以为再也不会相遇的人。
让老周的美术公司发offer时,他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那时她正与秦廷处在热恋期,大概率不会愿意出国,也更不可能接受他。
可当老周说林小姐答应入职时,他幸福地在办公室室里转了三圈,就连指尖都在忍不住发颤。
原来一个人狂喜到极致,是想笑又不敢笑,怕这只是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可随之而来的,是国内各种流言蜚语。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像只惊弓之鸟,把自己裹在坚硬的壳里。
秦廷要用她换苏语茜的消息传来那天,他砸碎了最喜欢的青花笔筒。
那夜他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在悬崖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甚至提前租下了附近的直升机
——他一定要把她从秦廷和绑匪手里抢出来。
只是没料到,她最后会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
望远镜里看到她纵身跃下的瞬间,沈千帆的血液几乎冻住。
好在他早有准备,崖底的缓冲网和救生队都是现成的。
当手下把昏迷的她抬上来时,她手腕上还留着挣扎的红痕,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差点就以为,这辈子自己会失去她。
当她在抢救的那八个小时里,沈千帆一个从不信神佛的人,在佛像前苦苦哀求了一整晚。
从那以后,他没敢让她再沾染上任何关于国内的气息。
连夜换了新身份,用最快的速度安排手下护送她飞米兰。
看着飞机消失在云层里,他才敢靠在机场的柱子上,大口喘着气。
林晚舟的眼泪落在交握的手上。
原来童年里那个总低着头的小男孩,早已将她刻进时光里。
她踮脚吻他,轻声回应:余生请多指教。
林晚舟被沈千帆牵着转身时,余光瞥见教堂后排的阴影里,两个身影正悄然退去。
秦廷穿着洗得发白的风衣,袖口磨出了细毛。
他望着红毯尽头相拥的两人,手里那支没送出去的红玫瑰被捏得变了形,花瓣簌簌落在锃亮的皮鞋上。
曾经的意气风发被生活磨成了钝感,只剩下眼底一片空茫。
他终究成了她人生里,连祝福都多余的过客。
几步之外,苏景然靠着廊柱站着。西装依旧笔挺,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苏家垮台后,他忙着收拾烂摊子,鬓角已染了霜色。
目光掠过林晚舟笑靥时,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旧照片——那是六年前,他逼她提分手那天,偷偷拍下的背影。
如今再看,只剩一声无声的叹息,随着转身的动作消散在风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堂,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却暖不透眼底的沉郁。
远处传来宾客的欢呼和钟声,衬得他们的离场愈发安静,像被时光筛掉的两粒尘埃,终究没能落在她的新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