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亡妻归来,棺葬负心郎 > 第一章

我的丈夫出轨了。
他想让我给他的新女友腾地方。
却自私的接受不了离婚带来的财产损失。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场意外。
结婚纪念日前夕
邓光华兴高采烈道:老婆,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咱们去海边玩呀,我包了一艘大游艇。
裴书南听后很高兴,其实她觉得近两年老公对她很冷淡,让她很是不安。
这份不安,和朋友说起,却被告知是她想多了,老夫老妻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也不断安慰自己,光华只是工作太忙了。
算起来,她们二人也算老夫老妻了。
恋爱三年,结婚八年。
而在身边人以及自己的洗脑下,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在送孩子去上钢琴课的路上。
她看见本应出差的邓光华搂着一个女人的细腰从一家情侣酒店出来。
这一刻,她只觉得气血向头上涌来,气得她头晕。
她想上前去找邓光华理论,走到一半之后却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的后果应该就是离婚了。
离婚,想到这里,她一阵心疼。
离婚,她是舍不得的。
与邓光华十多年的感情早就让她深入骨髓了。
裴书南坐在车里,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方向盘而泛白。车窗外,邓光华正低头对那个女人说着什么,嘴角带着她许久未见的温柔笑意。那女人仰起脸,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发梢被风拂起,扫过邓光华的手臂——那亲昵的姿态,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裴书南的眼里。
她猛地闭上眼,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疼。送孩子去钢琴课的喜悦还没褪去,此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寒意。她想起早上出门时,邓光华还穿着她熨烫好的衬衫,在玄关处抱了抱她,说出差这几天照顾好自己。原来所谓的出差,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对另一个人履行温柔。
车钥匙在掌心硌出印子,裴书南发动车子,却没有立刻开走。她看着那两人上了一辆红色的跑车,那是邓光华上个月刚提的,他说谈生意需要撑场面,可此刻副驾驶上坐着的人,显然不是生意伙伴。
跑车绝尘而去,裴书南才缓缓松开刹车。后视镜里,情侣酒店的招牌越来越小,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打开车窗,深秋的冷风灌进来,带着路边梧桐叶的萧瑟气息。
妈妈,你怎么了后座传来女儿邓语桐怯怯的声音。裴书南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发呆,忘了女儿还在车里。
她连忙回头,挤出一个笑脸:没事呀,就是风有点大。语桐刚才钢琴课学得怎么样
老师夸我弹得好呢!语桐举起小手比了个棒,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让他听我弹新学的曲子。
裴书南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转过头,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河,声音低哑:爸爸……还要忙几天。
回到家时,夕阳正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这个家是裴书南亲手布置的,从窗帘的颜色到沙发的款式,每一处都藏着她的心意。可此刻,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她忽然觉得陌生。
她把语桐交给保姆,独自走进卧室。床头柜上放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邓光华穿着白色西装,笑得一脸灿烂,紧紧牵着她的手。那时他总说:书南,这辈子我只会对你好。
十年感情,真的能说变就变吗裴书南打开衣柜,邓光华的西装挂得整整齐齐。她伸手摸了摸,忽然在口袋里摸到一张卡片。抽出来一看,是一家珠宝店的消费凭证,日期是上周,买的是一条项链,款式她从未见过。
心口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想给邓光华打电话,可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问什么呢问他项链是买给谁的问他为什么要撒谎
一旦问出口,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那天晚上,邓光华没有回来。裴书南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未眠。天亮时,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能失去这个家,不能让语桐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她想,或许邓光华只是一时糊涂,等新鲜感过了,总会回到她身边的。
从那天起,裴书南开始扮演一个完美的妻子。
邓光华回家时,她会笑着迎上去,接过他的公文包,递上一杯温水。他晚归,她从不追问;他手机响时刻意避开她,她也假装没看见。她甚至主动提起:光华,你最近好像很累,要不要周末我们去泡个温泉放松一下
邓光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听你的。
可裴书南看得出,他的笑容里带着敷衍。他看她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柔,只剩下一种她读不懂的疏离。
有一次,他洗澡时手机放在外面,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发信人备注是小然,内容是:光哥,明天老地方见呀~
裴书南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死死盯着那条消息,直到屏幕暗下去。她知道小然是谁——那天从酒店出来的那个女人,她后来悄悄查过,是邓光华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叫林然,才二十出头。
原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原来他所谓的忙,都是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裴书南走到浴室门口,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多想冲进去质问他,可一想到语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转身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全家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裴书南戴着面具,演得越来越熟练。直到结婚纪念日临近,邓光华突然提出要去海边玩,包一艘游艇。
老婆,这次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弥补这两年对你的亏欠。邓光华说得情真意切,眼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愧疚。
裴书南的心猛地一动。难道他想通了想回到她身边了她压下心底的疑虑,笑着答应:好啊,语桐也一直想去海边呢。
语桐就别带了吧,邓光华连忙说,这次就我们两个人,重温一下恋爱时的感觉。
裴书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带语桐她有些犹豫,但看着邓光华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好。
她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想单独和她谈谈,也许这是他们修复关系的机会。
出发前一天,裴书南去商场买了一条新裙子,是邓光华以前最喜欢的蓝色。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可镜中的女人,眼底藏着化不开的疲惫和不安。
晚上,她给语桐讲故事时,小姑娘抱着她的脖子撒娇:妈妈,你和爸爸要早点回来哦,我会想你们的。
嗯,妈妈很快就回来。裴书南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第二天早上,邓光华开车来接她。他穿着休闲装,戴着墨镜,看起来心情很好。走吧,我的大美女。他替她拉开车门,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裴书南坐进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游艇很大,布置得很浪漫,甲板上摆着鲜花和红酒。邓光华递给她一杯香槟:尝尝,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裴书南接过酒杯,指尖碰到他的手,却像触电般缩了回来。她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失态:谢谢你,光华。
傻瓜,跟我还客气什么。邓光华笑了笑,转身去开船。
游艇缓缓驶离港口,海风拂面,带着咸湿的气息。裴书南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她偷偷看了一眼邓光华,他正专注地开着船,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陌生。
中午,他们在游艇上吃了午餐。邓光华给她夹菜,说着以前的趣事,仿佛回到了刚恋爱的时候。裴书南努力配合着他,笑着,听着,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她总觉得,邓光华的热情太过刻意,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午,邓光华说要去船舱里拿点东西,让她在甲板上等着。裴书南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进船舱。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以为是邓光华回来了,笑着回头:你……
话音未落,她的脖子突然被人狠狠勒住!
窒息感瞬间袭来,裴书南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去。她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挥舞着,却摸到一只冰冷的手。那只手用力按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脸往甲板上按。
唔……裴书南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是谁是邓光华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她意识快要涣散的时候,勒住她脖子的力道突然松了一下。裴书南趁机吸了一口气,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林然那张扭曲的脸。
裴书南,你去死吧!林然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再次朝她扑过来。
裴书南吓得浑身发抖,连忙往旁边躲。你……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干什么当然是让你给我腾地方!林然冷笑一声,光华爱的是我,你早就该滚了!
是邓光华让你来的裴书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呢林然得意地笑了,他舍不得财产,又想跟我在一起,只能委屈你了。他说,只要你‘意外’死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意外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裴书南的心上。原来,邓光华所谓的庆祝,所谓的弥补,都是假的。他带她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修复关系,而是为了杀她!
十年感情,在他眼里竟然如此廉价。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为了那些财产,他竟然能对她下此毒手!
裴书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愤怒和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林然再次扑过来,突然像是被激发了潜能,猛地推开她。
林然没站稳,向后退了几步,摔倒在甲板上。
裴书南趁机爬起来,转身就往船舱跑。她要去找邓光华,她要问清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船舱里空荡荡的,邓光华不在。裴书南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跑到驾驶舱,也没有人。难道他已经弃船走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到邓光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书南,你听我解释……邓光华的声音有些慌乱。
解释裴书南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解释你为什么要杀我解释你和这个女人的奸情邓光华,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
我……我也是一时糊涂……邓光华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
别碰我!裴书南猛地后退,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得逞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林然也从外面跑了进来,指着裴书南对邓光华说:光华,别跟她废话了,快点动手啊!不然等会儿船靠岸了,就来不及了!
邓光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着裴书南,突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书南,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碍眼了。
他说着,朝裴书南扑了过来。裴书南吓得转身就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头发。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放开我!邓光华,你这个畜生!
冰冷,刺骨的冰冷,像是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每一寸皮肤,钻进骨头缝里。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沉重地挤压着我,吞噬掉所有的光和声音。肺里像塞满了燃烧的砂砾,每一次徒劳的抽搐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咸腥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扼住喉咙,窒息感像铁钳般收紧。
……结束了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惊涛骇浪的拍打和肺腑的灼烧中,沉沉下坠。沉重的海水包裹着我,拖拽着身体向无光的深渊滑落。最后一点残存的清醒里,是邓光华那张被游艇炫目灯光映照得近乎圣洁的脸,是他俯身下来时,嘴唇上残留的、带着红酒气息的、虚假的温柔。那温柔,此刻成了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心口。
书南,我爱你……永远。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仿佛在宣读某种既定的祭文。
紧接着,就是背后那只猛然发力、带着不容抗拒决绝的手!
巨大的冲击力撞散了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也撞碎了那点可悲的、自我安慰的幻梦。
身体被冰冷刺骨的海水彻底淹没的瞬间,世界只剩下狂暴的水压和令人绝望的窒息。咸腥的海水无情地灌入,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只是让更多的黑暗涌入肺腑,灼烧般的剧痛从胸口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意识像被重锤击打的瓷器,布满裂痕,摇摇欲坠。
就在那点微弱的意识之火即将被冰冷海水彻底扑灭的临界点,一丝异样的、微弱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水层和濒死的混沌,顽强地钻入耳膜。
……嗯,落水了,就现在!
是邓光华的声音!
那声音离水面似乎很近,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兴奋,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还有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冷酷。
对!解决了!干净利落!
他的语气急促,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海警呵,放心,这片海域我熟,水流急得很……尸体找得到才见鬼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我濒临溃散的意识里。
尸体他已经在谈论我的尸体了
冰冷的海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肺腑的灼烧、身体的剧痛、下沉的绝望,瞬间被一股更庞大、更尖锐的寒意取代。那不是海水的冰冷,而是从灵魂深处炸开的、足以冻结血液的真相之寒。
……你那边动作快点!火化手续!越快越好!明天不行!太迟!今晚必须推进炉子,烧成灰!骨灰盒随便找个便宜的就行!省得夜长梦多……
火化今晚骨灰盒
我漂浮在冰冷的海水中,身体还在下沉,可那剧烈灌入的海水似乎不再能带来窒息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灵魂被撕裂般的清醒。他说什么他要把我……今晚就推进火化炉烧成灰用最便宜的骨灰盒
……妈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懊恼和贪婪,像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操!忘了!她那个该死的首饰盒!夹层里!对,就是那个带密码的保险箱!妈的!密码还没问出来!里面……
他的声音被一阵海风吹散,模糊不清,但保险箱和密码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地、残忍地烙印在我骤然清醒的神经末梢上。
轰——!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死寂的意识深渊里炸响!
首饰盒夹层……保险箱密码……遗产……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疑云,所有的冷落与敷衍,所有看似合理的借口,都在这一瞬间被这通来自地狱的电话残忍地串联起来!冰冷的逻辑链条像毒蛇般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魂飞魄散!
什么老夫老妻的平淡什么工作太忙什么婚姻倦怠统统都是狗屁!
原来,那日复一日的冷淡,那偶尔流露出的不耐烦,那精心策划的浪漫结婚纪念日,那艘豪华的游艇,那深情的一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把我从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地抹掉!为了名正言顺地继承我父母留给我的、那笔他觊觎已久的遗产!
谋杀!一场彻头彻尾、精心策划的谋杀!
对象是他的结发妻子!
为了钱!
冰冷的恨意,如同海啸般从灵魂深处轰然爆发,瞬间淹没了濒死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那恨意是如此纯粹,如此强烈,带着毁灭一切的灼热,竟奇迹般地压过了海水的刺骨寒意!
我不能死!
裴书南!你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个畜生手里!不能让他得逞!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猛地灌注进几乎被海水压垮的四肢!我猛地睁开眼睛,虽然眼前只有一片模糊晃动的幽蓝水光。肺部要爆炸般的剧痛提醒着我,再不呼吸,就真的完了!
向上!必须向上!
我拼命地、不顾一切地蹬动双腿,挥动双臂。冰冷的海水阻力巨大,每一次划动都耗尽残存的力气。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意识在缺氧的眩晕边缘疯狂闪烁。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同燃烧的灯塔:上去!抓住那个畜生!撕碎他!
光!头顶上方,幽暗的海水中,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晃动着的亮光!那是水面折射的月光还是游艇的灯光
希望像针一样刺入心脏,带来一阵痉挛般的剧痛。我榨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嘶吼,朝着那点微光,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猛蹿!
哗啦——!
刺耳的破水声撕裂了海面的寂静。
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和肺叶,呛得我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咸涩的海水混合着胃液涌出口鼻。剧烈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海面上显得异常突兀。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的鱼,贪婪地、痛苦地大口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痛楚。
月光惨白地洒在海面上,粼粼波光像是无数冰冷的眼睛在闪烁。那艘巨大的白色游艇,像一个沉默而残酷的纪念碑,就停泊在不远处。它通体闪烁着奢华的灯光,勾勒出冰冷流畅的轮廓,与我此刻的狼狈和绝望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
邓光华!他就在上面!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咸涩刺痛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愤怒和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流,支撑着我几乎虚脱的身体。
我要游过去!我要爬上去!我要亲口质问那个畜生!我要撕下他伪善的面具!
我奋力划动灌了铅般沉重的手臂,朝着游艇的方向游去。冰冷的海水拍打着身体,每一次划水都耗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距离在绝望中似乎被无限拉长。
近了……更近了……
我甚至能看清甲板上灯光映照下,光洁的柚木地板的反光。
就在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即将触碰到游艇冰冷湿滑的船体时——
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带着无情的决绝。
船尾的螺旋桨搅动起巨大的白色浪花和漩涡!冰冷的海水瞬间形成强大的吸力,将我猛地向后拉扯!
不——!
一声嘶哑的、不成调的尖叫冲破喉咙。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白色船身,在引擎的推动下,毫不犹豫地、冷酷地加速,破开海面,朝着远方的黑暗疾驰而去!船尾激起的冰冷浪花劈头盖脸地砸在我脸上,带着咸腥的嘲讽。
船尾灯,那两点猩红的光点,在无边无际的墨色海面上,像恶魔嘲讽的双眼,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只剩下我一个人。
被抛弃在冰冷、死寂、无边无际的黑暗大海中央。
身体里那股靠着恨意强行点燃的生命之火,仿佛随着那远去的船灯一同熄灭了。冰冷的海水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贪婪地吞噬着残存的体温。力气瞬间被抽空,连抬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刚才奋力划水带来的透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肺部的剧痛再次成为主宰。
绝望,真正的、无边无际的绝望,比这深海更冰冷、更沉重,彻底淹没了仅存的意识。
身体不再挣扎,任凭冰冷的海水托着,缓缓下沉。
黑暗,温柔而致命地,重新拥抱了我。
……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泥沼最深处,偶尔被某种巨大的、金属的摩擦声和彻骨的寒意激得微微一颤,旋即又沉沦下去。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永恒的、绝对的冷。那冷意渗透骨髓,冻结血液,连思维都凝固成了冰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一种奇异的、持续的震动感,透过身下坚硬的支撑物传来。很轻微,带着一种规律的嗡鸣。伴随着这震动,还有某种机器持续运转的低沉噪音,像是某种巨大冰块的叹息。
冷……更冷了……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一片模糊的灰白。没有光,或者说,光线极其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眼前一片狭窄、低矮、弧形的金属轮廓。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布满细小冷凝水珠的顶板。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冰冷气息,霸道地钻入鼻腔。
我……在哪里
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残骸,混乱地浮起:深蓝的海水,刺骨的冰冷,邓光华那张扭曲兴奋的脸,猩红远去的船灯……还有,那通电话!火化!保险箱!密码!
心脏猛地一缩,剧烈的恐惧和恨意瞬间压过了那几乎将灵魂冻结的寒意!
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想要坐起,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但四肢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铁块,根本不听使唤。稍微一动,关节就发出轻微的咔吧声,肌肉传来撕裂般的酸痛。
我艰难地、一寸寸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
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赤裸的身体。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死灰色,布满了大片大片被海水浸泡过又冻僵后的暗沉淤痕,还有被礁石或船体刮擦出的、边缘泛白的伤口。脚趾冻得发紫,指甲盖毫无血色。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条长长的、冰冷的金属拉链,从我的脚踝处,一直延伸到我胸前!
尸袋!
我躺在一个巨大的、厚重的、散发着浓郁塑胶和消毒水气味的黑色尸袋里!
而这个尸袋,正被放置在一个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抽屉里——停尸房的冷冻柜!
呃……
一声极度恐惧和绝望的呜咽被冻结在喉咙里,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嘶嘶声。
我还活着!我没被淹死!我被冲上岸了然后……被当作尸体……送到了这里!
那邓光华呢他的火化计划呢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如果被推进火化炉……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求生的意志再次疯狂燃烧起来,压倒了身体的僵硬和寒冷。我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摆脱这个可怕的裹尸袋。手指僵硬地弯曲,摸索着,终于找到了胸前那条冰冷的金属拉链头。指尖冻得麻木,几乎感觉不到触觉,只能凭着意志力,死死抠住那个小小的金属凸起,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点地往下拉!
刺啦——刺啦——金属拉链齿分离的声音,在这死寂冰冷的空间里,显得无比刺耳,如同死神的磨刀声。每拉动一寸,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尸袋,接触到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更剧烈的战栗。
终于,拉链被拉到了小腹的位置。束缚感减轻了一些。我双手撑住身下冰冷的金属板,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我的肩膀狠狠撞在了上方低矮的金属柜顶!剧痛传来,眼前金星乱冒。巨大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嗡嗡回响。
我吓得心脏骤停,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冷汗瞬间浸透了我冰冷的皮肤。
外面……会不会有人听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外面没有任何脚步声,没有任何询问的声音。只有冷冻柜自身低沉的嗡鸣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道是什么设备的轻微噪音。
看来,暂时安全。
我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呛得喉咙发痒。不能再等了!必须出去!
我蜷缩起身体,用肩膀和头顶住上方冰冷的金属柜顶,双脚蹬住尸袋和柜子的底部,像一只被困在罐头里的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寸寸地向外蠕动、挣扎。
膝盖磨蹭着冰冷的金属板,冻得发麻的脚趾在用力蹬踏。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撕裂感。身体一点点地蹭出了尸袋,暴露在冷冻柜内部更刺骨的寒气中。
终于,上半身探出了抽屉边缘!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双手死死扒住抽屉冰冷的金属边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向外一撑!
砰!
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疼得我蜷缩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我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眼前是停尸房低矮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从某个角落透过来,映照着排列整齐的、巨大冰冷的金属冷冻柜,一排排,如同沉默的墓碑。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冰冷、死寂、绝望。
我还活着。暂时。
但这里,是地狱的入口。
不能停。我咬紧牙关,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和冰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赤裸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视线扫过四周,落在旁边一个操作台上。上面凌乱地放着一些表格、笔,还有一件……应该是工作人员遗落的、皱巴巴的、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羞耻和尊严。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过去,一把抓过那件冰冷的外套,胡乱地裹在自己赤裸冰冷的身体上。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聊胜于无的暖意。外套很大,散发着消毒水和汗味的混合气息,勉强遮住了身体。
穿上衣服,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我扶着冰冷的金属柜,颤抖着站起来。双腿虚软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我必须离开这里!马上!
停尸房很大,空旷得令人心慌。惨白的灯光在尽头处亮着,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我辨认着方向,朝着记忆中应该是出口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去。脚步虚浮,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绕过一排排高大的冷冻柜,前方出现了两扇厚重的、没有窗户的金属门。上面亮着一个幽幽的绿色指示灯——出口。
心脏狂跳起来。我扑到门边,颤抖的手指摸向门把手——冰冷的金属。用力一拧!
纹丝不动!
锁住了!从外面锁住了!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我。我徒劳地用力拧动、摇晃着门把手,冰冷的金属硌得手掌生疼,沉重的门板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打开。
不……开门……开门啊!
我压抑着声音嘶喊,恐惧和绝望让声音扭曲变形。
回应我的,只有冷冻柜持续的嗡鸣,和这死寂空间无情的沉默。
怎么办被锁死在这里了等天亮工作人员进来……我该怎么解释一个从冷冻柜里爬出来的死人他们会把我当成什么疯子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我几乎被绝望彻底击垮时,目光扫过门边的墙壁。那里,挂着一个老旧的、塑料外壳的内部电话!听筒歪歪斜斜地搁在一边。
电话!
一线微弱的希望陡然升起!也许……也许可以求救打给谁110可这里是医院内部电话,能打外线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扑过去,抓起那冰冷油腻的听筒,颤抖的手指凭着模糊的记忆,按下了0,总机!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我的心沉了下去。
再按!还是忙音!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我强迫自己冷静,手指因为寒冷和恐惧抖得厉害。再试一次!用力按下0!
这一次,短暂的沉寂后,听筒里传来一个带着浓重睡意、极其不耐烦的女声:喂谁啊大半夜的!哪个科室
接通了!救命!救命啊!
我用尽力气对着话筒嘶喊,声音嘶哑干裂,我在……我在停尸房!地下二层停尸房!我被锁在里面了!我还活着!求求你!救救我!开门!
什么
对方的声音陡然拔高,睡意全无,充满了震惊和怀疑,停尸房你……你是谁你怎么在里面你……
我是裴书南!登记过的!落水送来的!但我没死!我还活着!求求你快开门!或者报警!叫保安!快啊!
我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声音带着哭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你……你别乱动!等着!我马上叫人!
啪嗒!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我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紧紧裹着那件散发着消毒水味的工装外套,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他们会信吗会来吗
时间在冰冷的绝望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几个世纪。门外远处,终于传来了隐约的、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咔哒!
门锁被打开了!
沉重的金属门被猛地拉开一道缝隙,刺眼的手电筒光芒瞬间射了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
里面的人!不许动!
一个粗嘎的、充满警惕的男声吼道,是保安。
天呐!真……真有人!
另一个颤抖的女声响起,应该是刚才接电话的总机值班员。
我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艰难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汹涌而出。救……救我……我还活着……
声音微弱得如同呻吟。
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护士服、脸色煞白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手电光柱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看着我裹着不合身的工装外套、脸色青白、浑身颤抖、赤裸的腿上还带着海水浸泡和冻伤的可怕痕迹,眼神如同见了鬼。
你……你真是裴书南
一个年纪稍大的保安声音发颤地问,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似乎在核对什么。
是……是我……
我虚弱地点头,泪水止不住地流,我丈夫……邓光华……他想杀我……把我推下海……他以为我死了……
三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震惊和恐惧写在脸上。年轻的女护士最先反应过来,她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色薄外套,快步走过来,带着一丝犹豫和同情,轻轻披在我身上,盖住了里面那件脏污的工装。
快!先扶她出来!通知值班医生!报警!立刻报警!
她对着保安喊道。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涌入停尸房,我却觉得那是自由的呼吸。当保安粗糙但有力的手搀扶起我几乎冻僵的身体,当那件还带着护士体温的薄外套裹紧我时,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只能依靠着保安的支撑,一步一挪地走出那个金属的坟墓。
走廊的灯光惨白而明亮,刺得眼睛生疼。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我被半扶半架着,走向电梯。那个年轻的女护士一直紧紧跟在我身边,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难以置信。
你……你真的……
她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没死。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他推我下海……为了钱……为了遗产……
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护士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不断跳动。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保安警惕地按着对讲机,低声汇报着情况。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更浓了。深夜的医院大厅空旷寂静,只有导诊台亮着一盏孤灯。值班的护士和闻讯赶来的医生已经等在那里,脸上都带着震惊和紧张。
这边!快!
医生迎上来,快速检查我的瞳孔和脉搏,他的手指触碰到我冰冷的皮肤时,明显顿了一下。体温极低,严重失温,多处外伤,需要立刻处理!送急诊抢救室!
我被迅速转移到移动担架床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又是一阵战栗。护士飞快地给我盖上厚厚的毯子。推床的轮子发出急促的滚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身体陷入柔软的担架床,被毯子包裹,暖意一点点渗入,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底那冰封万里的恨意和寒意。邓光华……林薇……他们的脸在我眼前交替闪现,带着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推床经过医院大厅通往外面的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门。门外,深夜的城市灯火阑珊。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玻璃门外侧,靠近马路的一个露天咖啡座。
即使在深夜,那里还亮着几盏昏黄暧昧的景观灯。
灯光下,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视网膜,狠狠扎进心脏!
邓光华!林然!
他穿着那件我熟悉的、价格不菲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正侧对着我的方向。而他怀里,紧紧依偎着的,正是那个有着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身材窈窕的女人——林然!那个在钢琴课路上,被他搂着腰走出情侣酒店的女人!
邓光华微微低着头,嘴唇几乎贴在林然的额角,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甚至可以说是意气风发的笑容!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刺眼,那么得意!他的一只手,还暧昧地、占有性地搂着林然纤细的腰肢。
林然则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怀里,仰着脸,笑容明媚而满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姿态。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正亲昵地、一下下地戳着邓光华的胸口,似乎在娇嗔地说着什么。
亲爱的,这下好了,
隔着厚厚的玻璃门,邓光华那熟悉又陌生的、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终于……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裴书南那个碍眼的绊脚石……彻底没了!
林然发出一阵刻意压低的、娇媚的笑声,像毒蛇吐信。讨厌!……总算解脱了!……我们的好日子……这才开始呢……
推床还在移动。玻璃门外的景象飞快地向后掠去。那对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狗男女,他们的身影在我放大的瞳孔中一闪而过,却像烙印般深深刻下。
身体里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了。
刚才被暖意稍稍驱散的冰冷,以百倍千倍的凶悍姿态,轰然反扑!那不是海水的冰冷,不是停尸柜的冰冷,而是从灵魂最深处、被最亲密之人背叛、谋杀、并迫不及待庆祝的真相所凝结成的——绝对零度!毯子下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腥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恨意。
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凝结成了万载不化的玄冰。冰冷、坚硬、纯粹、带着毁灭一切的决心。
推床轮子滚动的声音,医护人员低促的交谈声,远处隐约的仪器滴答声……所有的声音都退潮般远去。世界在我眼中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玻璃门外那昏黄灯光下,邓光华脸上刺眼的笑容,和林然那胜利者般的媚笑。
他们以为我死了。
他们以为障碍扫清了。
他们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他们的好日子了。
呵……
冰冷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拉扯出一个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地狱之门开启时,门缝里透出的、带着血腥气的森然寒光。
我裹着医院粗糙的毯子,像一具被恨意驱动的冰冷躯壳,躺在移动担架床上。推床的轮子碾过光洁的地面,发出单调而急促的滚动声,朝着急诊抢救室的方向疾驰。医生和护士急促的脚步声、低沉的指令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我的全部感官,都死死锁定在几秒钟前,玻璃门外那对狗男女得意忘形的身影上。
邓光华那张如释重负、意气风发的脸。
林然那娇媚入骨、胜券在握的笑。
还有那句穿透玻璃、如同淬毒冰锥般刺入骨髓的宣告——
……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裴书南那个碍眼的绊脚石……彻底没了!
每一个音节,都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反复碾压、爆裂,炸开一片片名为恨的冰原。
抢救室里刺眼的白炽灯光让我本能地眯起了眼。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呛人。我被迅速地转移到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急救床上。冰冷的听诊器贴上胸口,带着橡胶味的束缚带勒上手臂测量血压,指尖传来采血针的刺痛……
体温34度!血压70/40!心率120!严重失温,创伤性应激反应明显!
医生语速极快地报着数据,眉头紧锁,开放静脉通路!林格氏液500ml快速滴注!保暖毯最高档!心电监护上!
护士们动作麻利,训练有素。温暖的液体顺着静脉流入冰冷的身体,厚重的保暖毯盖了上来,电流通过贴在胸口的电极片带来微微的麻痒。
生理的温暖一点点渗透,试图融化那层坚冰。但没用。
心底的寒冰,厚达万米。
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出现在抢救室门口,被护士拦了一下,低声交谈了几句。是接到医院报警赶来的警察。他面色凝重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对上我空洞冰冷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稍后会做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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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法律
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我死寂的心湖里疯狂滋长。
等他出来,拿着用我的命换来的钱,和林然那个贱人继续逍遥快活
凭什么
凭什么我沉在冰冷的海底,在停尸柜里挣扎求生,而他们却能站在温暖的灯光下,拥抱庆祝,畅想未来
凭什么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要成为这对狗男女挥霍的资本
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冰封的表层下疯狂涌动,寻找着喷发的出口。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反而带来一种扭曲的清醒。
医生处理着我腿上和手臂上被礁石刮出的伤口,酒精棉球擦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那伤口不在自己身上。
……多处软组织挫伤,海水浸泡时间长,皮肤表层有坏死迹象,需要密切观察防止感染……
医生一边处理一边对旁边的护士交代。
护士小心地帮我擦拭着脸上残留的海水盐渍和污迹,动作轻柔,带着同情。坚持住,会好的……
她低声安慰。
会好的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抢救室雪白的天花板。那里,只有一片刺目的、空洞的白。
不。有些东西,永远也好不了了。
邓光华,林然。
你们欠我的。
不是钱。
是命。
你们以为结束了吗
错了。
这仅仅是开始。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计划,如同精密仪器的齿轮,开始在我被恨意彻底重塑的大脑中,咔嚓、咔嚓,冰冷地啮合、转动起来。每一个环节,都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嘴角,再次缓缓勾起。
这一次,不再是僵硬。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平静弧度。
不急。
你们的好日子
我会亲手,为你们准备好归宿。
连棺材,都挑最合你们心意的。
消毒水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时,裴书南已经坐在了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里。她裹着一身借来的、略显宽大的黑色风衣,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唯有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意,比窗外的深秋更冷。
裴女士,您确定要这么做张律师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这份股权转让协议,眉头拧成了疙瘩,邓光华是您的丈夫,按照《婚姻法》,婚后增值部分他有权分割……
我不要他分割,裴书南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我要他净身出户。
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叠文件,最上面是一份婚前财产公证,下面压着的是邓光华和林然在酒店门口的照片——那是她托私家侦探拍的,角度刁钻,将两人的亲昵姿态拍得一清二楚。再往下,是邓光华挪用公司公款给林然买跑车的流水记录,还有他偷偷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银行凭证。
张律师越看越心惊,手指在文件上顿了顿:这些证据……足够让他身败名裂,但要让他净身出户,还需要更致命的东西。
我有。裴书南从风衣内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邓光华在游艇上打电话的声音,那句她死了!快准备火化!像淬毒的冰锥,刺破了会客室的寂静。张律师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关掉录音笔,看向裴书南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这个女人,在停尸房爬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围着家庭打转的主妇了。
我会申请财产保全,张律师收起文件,语气郑重,但您要做好准备,邓光华不会坐以待毙。
裴书南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车水马龙里,她仿佛又看到了邓光华搂着林然的身影。他最好别。她轻声说,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划出一道痕迹,否则,我不介意让他尝尝,从云端摔进地狱的滋味。
离开律师事务所时,天色已经暗了。裴书南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邓光华和林然的爱巢——那是她用自己的婚前财产买的公寓,却被邓光华骗去,成了他和情人的窝点。
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时,林然正穿着她的真丝睡袍,在客厅里试戴一条钻石项链。听到开门声,林然吓了一跳,看到裴书南时,脸上的惊慌瞬间变成了挑衅:哟,这不是‘死’了的裴女士吗怎么,从海里爬回来讨饭吃
裴书南没理她,径直走到衣帽间,将里面属于林然的衣服一件件扔到地上。林然尖叫着扑过来:你干什么!这些都是光华买给我的!
光华的钱,裴书南转身,眼神冷得像刀,就是我的钱。用我的钱养情人,林小姐倒是理直气壮。
她抓起那条钻石项链,狠狠砸在林然脸上:还有这个,是我爸留给我的遗物,你也配戴
林然被砸得脸颊通红,捂着脸哭着去拿手机:我要告诉光华!你这个疯女人!
让他来。裴书南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正好有礼物要给他。
半小时后,邓光华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裴书南,他先是震惊,随即怒火中烧:裴书南!你没死你竟然敢骗我!
骗你裴书南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那是她在游艇上偷偷录下的,邓光华和林然商量如何制造意外的对话。比起你策划杀妻夺产,我这点小把戏,算得了什么
邓光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冲过来想抢手机,却被裴书南躲开。邓光华,我们离婚吧。她看着他,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温度,协议我已经拟好了,签字,你还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不可能!邓光华嘶吼着,那是我的钱!我的公司!你休想拿走!
你的裴书南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公司是我爸投资的,房子是我婚前买的,就连你身上这件西装,都是我给你买的!邓光华,你吃我的,用我的,最后还要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邓光华心上。他看着裴书南那双冰冷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这个女人,真的不一样了。
我会起诉你。裴书南转身,走到门口时停下,哦,对了,我已经把录音发给你的父母和公司董事会了。你猜,他们会怎么看你这个‘好儿子’‘好老板’
邓光华瘫坐在地上,看着裴书南消失在门口,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邓光华的日子彻底乱了。
父母打来电话,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忘恩负义;公司董事会紧急召开会议,暂停了他的一切职务;林然见势不妙,卷着他给的钱跑了,临走前还发了条朋友圈,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他像疯了一样找裴书南,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直到一周后,他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裴书南正式起诉离婚,并以故意杀人未遂为由,要求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开庭那天,邓光华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他看着坐在原告席上的裴书南,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平静地看着前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法庭上,张律师呈上了所有证据:录音、照片、银行流水、证人证言……每一项都像一把刀,将邓光华的伪装层层剥开,露出他贪婪而恶毒的真面目。
邓光华的律师试图辩解,说录音是伪造的,照片是断章取义,可当裴书南播放那段邓光华在游艇上打电话的录音时,全场一片哗然。就连邓光华自己,也在铁证面前低下了头。
最终,法院判决离婚,邓光华因故意杀人未遂被判有期徒刑十年,所有财产归裴书南所有。
走出法院时,阳光刺眼。裴书南抬头看了看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律师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都结束了。
不,还没。裴书南看着远处,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去了监狱探望邓光华。隔着厚厚的玻璃,邓光华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看到裴书南,他突然激动起来,对着话筒嘶吼:裴书南!你这个毒妇!我不会放过你的!
裴书南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骂累了,才缓缓开口:邓光华,你知道吗你在游艇上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海里听着。我听到你说要把我烧成灰,听到你惦记我保险箱里的钱……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完了。
她拿出一张照片,放在玻璃上。那是邓光华和林然的合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灿烂。林然被我找到了,她把你给她的钱都吐了出来,还告了你强奸。现在,她也在里面。
邓光华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以为你算计的是我裴书南收起照片,站起身,其实你算计的,是你自己。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身后传来邓光华绝望的哭喊声,但那声音很快就被监狱厚重的铁门隔绝。
一年后,裴书南站在女儿的钢琴演奏会上。语桐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弹奏着流畅的乐曲。台下掌声雷动,裴书南看着女儿,眼里满是温柔。
这一年,她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成立了一个反家暴基金会,帮助那些和她有过类似经历的女性。她不再是那个依附丈夫的小女人,而是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演出结束后,语桐扑进她怀里:妈妈,我弹得好不好
太棒了。裴书南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比妈妈厉害多了。
回家的路上,语桐突然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裴书南沉默了一下,轻声说:爸爸做错了事情,要在一个地方待很久。但他心里,其实是爱语桐的。
她不想让女儿活在仇恨里,有些事情,就让它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吧。
回到家,裴书南打开电脑,看到一条新闻:邓光华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她关掉网页,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万家灯火。
海风吹过,带着咸湿的气息。她想起那个在海里挣扎的夜晚,想起停尸房的冰冷,想起邓光华和林然得意的笑容。那些痛苦的记忆,像一道道疤痕,永远留在了她的身上,但也让她变得更加坚强。
手机响了,是张律师打来的:裴女士,林然上诉被驳回了,维持原判。
知道了。裴书南挂了电话,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一切都结束了。
她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语桐的合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灿烂。她轻轻抚摸着相框,轻声说:语桐,以后我们好好生活。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裴书南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报复,而是放过自己,好好生活。
那些曾经的伤害,终将成为她成长的勋章。而她,会带着这些勋章,勇敢地走下去,为自己,也为女儿,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