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在下酸雨。
黄绿色的。
带着铁锈味的雨点砸在防辐射玻璃上。
屋里没开灯。
我盘腿坐在地垫上。
塑料饭盒里是刚到的螺蛳粉。
酸笋味冲得很。
【滴！检测到强烈生存意志！末世救世主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雒雁回！】
一个闪着蓝光的透明面板突然怼到我眼前。
粉红的油点子溅上去。
啥玩意儿
我嗦了口粉。
【终极任务发布：请宿主于十年内拯救本世界文明！】
【新手引导任务：即刻前往三公里外‘磐石’地下避难所,取得核心控制权。限时：2小时。失败惩罚：抹杀。】
面板右下角有个倒计时。
1:59:48。
红色的数字一跳一跳。
我放下筷子。
舔掉嘴角的辣椒油。
不去。
我对着空气说。
【……】系统卡壳了,蓝光乱闪,【抹杀！是抹杀！】
哦。
我点开手机。
蓝色外卖软件图标亮着。
喂老板对,是我,雁回。
再加一份炸蛋,微辣,多酸笋。
送到老地方,防护窗第三格有个小口子,塞进来就行。
挂断电话。
面板蓝光疯狂闪烁。
【宿主！请正视任务！末世需要你！人类需要你！】
【检测到强烈空间波动！疑似高危异种生物提前苏醒！请宿主立刻……】
吵死了。
我掰开一次性筷子。
等我吃完。
螺蛳粉的雾气糊在防护窗上。
外面黄绿色的雨更大了。
我叫雒雁回。
在这片被酸雨泡烂、辐射啃透、时不时还冒出些吃人怪物的废土上。
我唯一的金手指。
是还能点外卖。
配送费贵得要死。
一碗螺蛳粉加炸蛋,花了我小半块压缩能量棒。
但值。
热乎的。
有味儿。
系统在我脑子里尖叫了半小时。
最后大概气短路了。
蓝屏。
我慢悠悠嗦完最后一口汤。
打了个满是酸笋味的嗝。
面板又幽幽亮起来。
【空间波动加剧！异种生物已锁定本区域！预计抵达时间：15分钟！请宿主立刻前往……】
避难所怎么走
我擦着嘴问。
面板瞬间弹出一张立体地图。
一条刺眼的红线从我这破铁皮屋,弯弯绕绕指向远处一片山崖。
标着磐石。
我抓起椅背上挂着的旧帆布包。
把桌上没拆封的那份炸蛋塞进去。
想了想。
又揣了半包榨菜。
带路。
我拉紧防风外套的拉链。
【路线规划中！建议宿主启动疾跑模式,本系统可暂时强化宿主腿部肌……】
闭嘴。
我推开吱呀乱响的铁皮门。
指方向就行。
酸雨打在特制防护服上。
滋啦作响。
空气里一股烧焦的烂橘子味。
远处有模糊的、非人的嘶吼。
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里。
跟着面板上那个闪烁的箭头。
绕过塌了一半的立交桥。
钻进锈蚀的输水管隧道。
系统在报时。
【倒计时：47分21秒。警告！检测到生命体快速接近！数量：3！方位：后方！】
我猛地回头。
三个佝偻的影子从废弃公车站牌后窜出来。
动作快得不正常。
皮肤是青灰色的。
眼睛冒着浑浊的黄光。
嘴角咧到耳根,淌着粘液。
饿……
肉……
腐烂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我手往帆布包里一掏。
摸到那个还温乎的塑料盒。
连汤带水。
朝着冲最前面那张流口水的烂脸。
狠狠砸过去！
请你吃炸蛋！
砰！
油腻腻的汤汁和那块金黄的炸蛋。
精准糊了它满头满脸。
嗷——！
那东西发出一声凄厉不像人叫的惨嚎。
疯狂抓挠自己的脸。
滚烫的油和那股子霸道浓烈的酸笋臭气。
显然超出了它的理解范围。
后面两个也顿住了。
黄眼珠里居然露出一丝……畏惧
我趁机拔腿就跑。
跟着箭头一头扎进旁边半塌的商场废墟。
身后是抓狂的嘶吼和同伴被熏得呕吐的声音。
【……宿主,你刚刚投掷的是】系统声音有点发飘。
加料外卖。我喘着气,在倒塌的货架间穿梭,效果不错吧
【倒计时：0:03:29】
我终于看到了磐石避难所的大门。
嵌在灰黑色的山体里。
厚重的合金门紧闭。
门口杵着两个端着脉冲枪、穿着灰色制服的男人。
枪口瞬间对准了我。
站住！什么人！
左边那个方脸厉声喝问。
眼神警惕得像看辐射蟑螂。
我叫雒雁回。
我停下脚步。
举起沾满泥的双手。
示意没武器。
来找你们管事儿的。
身份编码右边那个年轻点的问。
枪口没放低。
没编码。
哪来的
外面。
外面方脸嗤笑,酸雨泡傻了滚远点！避难所满员了！
【倒计时：0:01:47】
系统面板在我眼前疯狂闪红光。
我叹口气。
拉开帆布包拉链。
两个守卫立刻紧张地端稳枪。
我慢慢掏出那半包榨菜。
透明包装。
油亮亮的。
印着乌江俩字。
这个,我晃了晃,能当门票吗
空气凝固了。
两个守卫的眼珠子。
死死钉在那包小小的、油汪汪的东西上。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年轻那个咽了口唾沫。
声音发干：那……那是……菜
方脸的脸皮抽动了一下。
眼神挣扎。
但枪口明显往下垂了寸。
等着！
他嘶哑地对同伴吼了声。
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榨菜。
转身在厚重的大门旁一个隐蔽的小键盘上飞快输入。
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窄缝无声滑开。
他闪身进去。
门又迅速合拢。
【倒计时：0:00:59】
年轻守卫的枪口还指着我。
但眼神已经飘了。
不停瞟向那扇紧闭的门。
门开了。
方脸探出头。
脸色古怪。
你,进来。只准你一个。
我跨进门缝。
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隔绝了外面酸腐的空气和隐约的嘶吼。
【新手引导任务：取得‘磐石’避难所核心控制权。状态：完成。】
【奖励：生存点+10。系统商城（简陋版）开启。】
面板弹出提示。
红光消失。
眼前是一条向下延伸的、亮着惨白应急灯的通道。
空气干燥。
带着循环过滤系统的轻微嗡鸣。
方脸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制服、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中年女人站在一起。
女人眼神锐利。
像刀子。
上下刮着我。
周嬷嬷。方脸低声介绍。
又指指我,雒雁回。
周嬷嬷没理他。
只盯着我。
那东西,哪来的她声音刻板,没起伏。
存的。
存她嘴角扯出个极淡的弧度,像嘲讽,酸雨下了三十年。地表除了辐射兽和疯子,还能存下这个
她扬了扬手里那包榨菜。
运气好。我面不改色。
总不能说外卖刚送的。
她不再追问。
跟我来。
转身就走。
步子又急又硬。
通道很深。
越往下走。
越能感觉到一种沉闷的压抑。
墙壁是冰冷的金属。
脚步声在空旷里回响。
偶尔有穿着同样灰色制服或打着补丁旧衣的人匆匆走过。
眼神麻木。
带着末世特有的疲惫和警惕。
周嬷嬷推开一扇沉重的防爆门。
里面是个不大的房间。
像简陋的指挥室。
墙壁上嵌着几个闪烁的屏幕。
显示着避难所各区域的监控画面。
一张金属长桌旁。
坐着几个人。
主位是个头发花白、面容极其严肃的老头。
制服笔挺。
肩章上有颗黯淡的金属星。
他旁边坐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
正飞快操作着面前的平板。
另外两个像是护卫。
腰杆笔直地站在老头身后。
邬老。周嬷嬷恭敬地开口。
人带来了。雒雁回。
她把那包榨菜轻轻放在桌上。
邬老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像有实质的重量。
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
似乎要把我从里到外看透。
地表来的他开口。
声音沙哑。
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是。
目的
找个地方住。我说实话。
眼镜男推了下眼镜。
平板的光映在他脸上。
邬老,生命扫描仪显示,她体表辐射值轻微超标,但体内……很干净。没有常见的基因污染病变。这在地表几乎不可能。
邬老布满皱纹的手指。
轻轻敲了下那包榨菜。
这,也是你‘存’的
嗯。
还有吗
他问得直接。
有。
我点头。
要什么
食物。邬老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干净的食物。能填饱肚子的。避难所的能量膏生产线,关键部件老化了。新的供不上。库存撑不了三个月。
房间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我。
周嬷嬷刻板的脸上。
肌肉绷得更紧。
【触发支线任务：解决‘磐石’避难所食物危机。任务奖励：生存点+50。系统商城升级。】
【任务提示：宿主可尝试利用本系统及外卖功能。】
面板适时弹出。
我看着邬老。
我能弄到吃的。
我说。
但你们得给我个地方住。安全的。单独的。
可以。邬老答应得极快。
还要这个避难所,我说了算。我补了一句。
空气瞬间冻结。
放肆！一个站在邬老身后的护卫忍不住低喝。
眼镜男猛地抬头。
周嬷嬷的眼神像冰锥。
邬老抬手。
制止了身后的骚动。
他盯着我。
那双阅尽末世风霜的老眼里。
没有愤怒。
只有深沉的审视。
凭什么他问。
声音不高。
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拉开帆布包。
在几道灼灼目光注视下。
掏出那个被砸瘪了的螺蛳粉外卖盒。
盖子掀开。
里面还剩点粉和汤。
浓烈霸道的气味。
瞬间在这密闭的、只有消毒水味的房间里。
爆炸开来。
呕——！眼镜男第一个没撑住。
捂着嘴干呕。
周嬷嬷脸色发青。
强忍着。
两个护卫的喉结疯狂滚动。
眼神直勾勾盯着那点残汤剩粉。
像饿狼见了血。
只有邬老。
纹丝不动。
但他放在桌面的手指。
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浑浊的眼珠深处。
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明天。他开口。
声音更哑。
明天这个时候。带足够一百人份的食物来。要像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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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
一字一句。
东西到了。
这‘磐石’避难所。
你说了算。
周嬷嬷把我领到住处。
避难所最底层。
一个独立的小隔间。
十平米。
一张床。
一个金属小桌。
墙壁有个内嵌的通风口嗡嗡响。
门一关。
我立刻点开外卖软件。
手指有点抖。
一百人份
翻来翻去。
最便宜的是馒头。
白面大馒头。
一块钱一个。
但一百个就是一百块。
生存点商城简陋得要命。
10个点。
只够换几块压缩饼干。
【宿主,建议兑换‘基础水源净化棒（一次性）’,生存点-5。】
系统冒出来。
换那玩意儿干嘛我要吃的！
【该避难所循环水系统过滤效能仅剩32%,水质浑浊,有异味。宿主提供的食物若佐以相对洁净的水源,可极大提升接受度及任务评价。】
行吧。
换了。
一根手指长的银色金属棒出现在桌上。
【宿主,一百份标准能量膏仅需生存点30。】
不要那个。我想起之前看到的避难所公共食堂画面。
灰绿色的糊糊。
看着就没胃口。
就要馒头。热乎的。
手机屏幕亮着。
如意大馒头铺。
地址是……东城区惠民路78号。
距离我。
隔着三十年的酸雨和辐射。
我点了一百个馒头。
备注：明天上午十点前送到。放老地方。
支付成功的提示刚跳出。
【警告！宿主生存点不足！本次外卖订单需消耗生存点100！当前生存点：5！】
【透支模式强制开启！24小时内宿主若无法补足100生存点,将触发随机惩罚！】
我：……
【宿主,是否确认透支】
确认！
豁出去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
我溜到避难所防护窗那个小口子。
外面黄绿色的雨幕里。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骑着破旧电驴的黄色身影。
顶着酸雨冲过来。
一个巨大的、裹着好几层厚塑料布的泡沫箱。
塞了进来。
沉！
死沉！
一股混合着塑料味和白面蒸腾的微甜香气。
我费劲地把箱子拖回房间。
拆开。
一百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挤得满满当当。
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周嬷嬷带着两个守卫准时出现在门口。
看到地上那箱馒头时。
三个人像被雷劈了。
僵在原地。
一……一百个一个守卫声音发颤。
白面另一个使劲揉眼睛。
周嬷嬷蹲下身。
拿起一个馒头。
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掰下一小块。
放进嘴里。
缓慢地咀嚼。
刻板的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茫然。
她猛地抬头看我。
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你……怎么做到的
存的。我拍拍手上的面粉,搬走吧。邬老等着呢。
两个守卫几乎是虔诚地抬起那箱馒头。
脚步发飘。
周嬷嬷跟在一旁。
腰背挺直。
但眼神时不时瞟向箱子。
像看一个易碎的奇迹。
我拿起桌上那根净化棒。
这个,扔蓄水池里。
扔给她。
她下意识接住。
看清后。
瞳孔骤缩。
水……净化
声音都变了调。
一次性的。管一天。我挥挥手,赶紧的,馒头凉了不好吃。
周嬷嬷攥紧了那根银色小棒。
深深看了我一眼。
转身快步离开。
背影甚至有点踉跄。
不到半小时。
隔音效果不太好的门外。
传来压抑的、混乱的声响。
像有什么东西在底层炸开了锅。
我拉开门缝。
一股久违的、麦子蒸熟的香气。
顺着通道飘上来。
还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抽泣。
和狼吞虎咽的、噎着的呜咽。
一个瘦得脱相的小女孩。
被一个同样干瘦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女人手里抓着半个馒头。
自己没吃。
正小口小口地喂着孩子。
眼泪顺着她深陷的眼窝往下淌。
砸在孩子枯黄的头发上。
慢点……囡囡慢点……有……有了……
通道里。
抱着馒头啃的人或蹲或站。
没人说话。
只有牙齿撕咬面食的、近乎贪婪的声音。
和极力压抑的哽咽。
邬老出现在通道尽头。
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馒头。
没吃。
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幕。
腰背依旧挺直。
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
蒙上了一层浑浊的水光。
周嬷嬷站在他身后。
手里还捏着半截净化棒的外壳。
看我的眼神。
彻底变了。
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谜团。
邬老一步步走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他停在我面前。
将一枚触手冰凉、带着复杂齿轮纹路的金属徽章。
郑重地放在我手心。
磐石避难所。
从此刻起。
听你号令。
徽章沉甸甸的。
压着掌心。
【支线任务：解决‘磐石’避难所食物危机。状态：完成。】
【奖励：生存点+50。系统商城升级（解锁初级物品）。】
【透支生存点-100。当前生存点：-45。】
【随机惩罚生成中……】
我眼皮一跳。
【惩罚内容：吸引小型变异辐射蟑螂群（约200只）抵达避难所外围。抵达倒计时：3小时。】
【任务：解决虫群威胁。奖励：生存点+100。失败惩罚：虫群入侵,避难所损失惨重。】
蓝光面板上。
一个鲜红的倒计时开始跳动。
2:59:59。
邬老。我把玩着那枚冰冷的徽章。
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他眉头立刻锁紧。
一堆小强。
我抬头。
看着通道顶上惨白的灯。
大概……两百个。
带着辐射的那种。
三个小时后到门口。
死寂。
比刚才分馒头时更彻底的死寂。
连吞咽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脸上残留的那点因为食物带来的生机。
瞬间被惊恐冻结。
辐……辐射蟑螂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声音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两百只！
完了……脉冲枪打那些东西……跟挠痒痒一样……
它们会钻进来！会啃穿管道！会把所有东西都污染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
慌什么！邬老一声断喝。
镇住了场面。
但他自己握着拐杖的手。
指节也捏得发白。
他看向我。
你有办法
我点开手机。
外卖软件。
翻到调料分类。
嗯。试试看。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辣椒粉。
花椒粉。
孜然粉。
生姜粉。
大蒜粉……
选了一家川渝火锅底料专卖店。
老板。
对,是我,雁回。
要你们家最猛的那款火锅底料。牛油特辣特麻特浓的。
对,要固态的,块状那种。来……五斤。
还是老地方。急用。加钱也行。
挂断电话。
【警告！宿主生存点严重不足！本次外卖订单需消耗生存点150！当前生存点：-45！】
【二次透支！24小时内若无法补足250生存点,将触发双倍随机惩罚！】
我吸了口气。
确认！
【虫群抵达倒计时：1:59:30】
那个黄色的身影。
再次冲破黄绿色的雨幕。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塞了进来。
撕开。
五块板砖似的、凝固的、暗红色的牛油火锅底料。
静静躺在里面。
浓烈到呛人的麻辣辛香。
霸道地冲散了避难所里消毒水和馒头的味道。
周嬷嬷和两个端着火焰喷射器的守卫。
跟着我来到避难所巨大的合金气闸门前。
打开外层观察窗。我指挥。
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口滑开。
外面泥泞的地面上。
已经能看到一些指甲盖大小、外壳闪着诡异油绿光泽的东西。
在雨水中飞快爬动。
数量越来越多。
像一片蠕动的、恶心的绿毯。
窸窸窣窣的声音。
隔着厚重的门都能隐约听见。
守卫的脸白了。
我拿起一块火锅底料。
掂了掂。
沉甸甸的。
红油沾了一手。
火。
火焰喷射器喷出炽白的烈焰。
精准地舔舐着那块暗红的固体。
滋啦——！
难以形容的、爆炸性的气味瞬间升腾！
滚烫的牛油急速融化。
辣椒、花椒、姜蒜……所有被高温催发的霸道辛香。
混合着动物油脂的浓烈荤腥。
化作一股浓稠的、翻滚着红油的辛辣烟雾。
顺着打开的小窗。
汹涌澎湃地喷了出去！
咳！咳咳咳！离得近的守卫被那味道一冲。
眼泪鼻涕瞬间狂流。
疯狂咳嗽。
窗外。
那一片窸窸窣窣的绿毯。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
是前所未有的疯狂躁动！
嘶嘶——！
尖锐刺耳的虫鸣瞬间拔高到凄厉！
那片油绿的蟑螂群。
像被滚油泼了的蚂蚁窝！
疯狂地互相践踏、翻滚、逃窜！
离烟雾最近的。
直接抽搐着僵死过去。
稍远一些的。
也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那霸道浓烈的火锅烟雾。
对它们来说。
不啻于一场化学风暴！
有效！继续烧！周嬷嬷捂着口鼻。
声音闷闷的。
但带着狂喜。
一块又一块凝固的牛油底料被投入火焰。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辛辣烟雾。
源源不断地喷涌出去。
窗外那片蠕动的绿毯。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散。
【虫群威胁清除进度：100%】
【任务：解决虫群威胁。状态：完成。】
【奖励：生存点+100。】
【偿还透支生存点：-250。当前生存点：-150。】
【双倍随机惩罚取消。】
我松了口气。
抹了把被辣出来的眼泪。
看着窗外雨幕下。
只剩零星几只辐射蟑螂在泥水里抽搐。
剩下的。
全被那五斤特辣牛油火锅底料熏跑了。
或者熏死了。
周嬷嬷看着窗外。
又看看地上烧剩下的半块底料。
眼神像在看一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也是你‘存’的她声音沙哑。
带着敬畏和后怕。
嗯。我点头。
独家秘方。
我成了磐石真正的头儿。
虽然账上还欠着系统150点。
但没人质疑。
靠着外卖。
避难所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虽然每次点单都让我心惊肉跳。
生怕系统再搞个惩罚出来。
我用几斤白糖。
换回了能量膏生产线急需的零件。
用几包速溶奶茶粉。
从附近一个小型聚居点手里。
换来了他们珍藏的、还能用的几块太阳能电池板。
给避难所添了点亮堂。
日子似乎走上了正轨。
直到那天。
【紧急任务发布！】
面板弹出刺目的血红色。
【侦测到超高强度精神污染源！代号：‘悲鸣之巢’。已苏醒！位置：旧城中心医院地下三层！】
【污染正在急速扩散！覆盖范围内所有生命体将陷入疯狂直至自毁！预计72小时后覆盖本避难所！】
【任务：净化‘悲鸣之巢’。奖励：生存点+1000！系统终极权限解锁！失败惩罚：抹杀！】
【警告：该污染源精神冲击极强！建议宿主兑换‘精神屏障发生器（初级）’,生存点-200！】
我看着那个鲜红的倒计时。
71:59:59。
再看看自己依旧是负数的生存点。
-150。
再兑换屏障。
直接负债-350。
24小时还不上。
惩罚不敢想。
系统。
我开口。
这屏障,能屏蔽多少
【初级屏障,可抵御常规精神干扰。对‘悲鸣之巢’核心冲击……抵御成功率估算：不足5%。】
……那你还让我换
【总比没有强。宿主,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盯着那个倒计时。
旧城中心医院。
我知道那地方。
废土上的死亡禁区之一。
据说里面盘踞的东西。
比辐射蟑螂可怕一万倍。
晚上。
我破天荒没点外卖。
坐在小隔间里。
翻着升级后的系统商城。
初级物品琳琅满目。
有武器。
有护甲。
有药剂。
但都贵得要死。
动辄几百点。
看得我脑仁疼。
门被轻轻敲响。
进。
进来的是邬羲和。
邬老的孙子。
也是避难所技术组的头儿。
戴着眼镜。
斯文。
但眼神里有股韧劲。
他手里端着一个金属餐盘。
上面放着一碗……灰绿色的能量膏。
还有一小块合成蛋白。
邬老让我送来的。他把餐盘放在小桌上。
推了推眼镜。
他说……你晚上没去领吃的。
声音很平静。
没胃口。我盯着商城列表。
因为‘悲鸣之巢’他问。
我抬眼看他。
你知道
周嬷嬷告诉我了。技术组监测到了异常精神波动。源头指向旧城医院。他语气没什么起伏。
很麻烦
会死人的麻烦。我说。
他沉默了一下。
走到门边。
又停住。
以前……我父母带队去过旧城医院。
他没回头。
十七个人。
就回来一个。
疯了。
只会说……‘它在哭’。
房间里只剩下能量膏冷却的轻微气味。
和压抑的安静。
谢谢你的能量膏。我说。
他拉开门。
走了出去。
我看着那碗灰绿色的糊糊。
突然觉得很恶心。
点开手机。
外卖软件。
喂老板
嗯。是我。
老样子。螺蛳粉。加炸蛋。加辣。
多放酸笋。
送到老地方。
【警告！宿主生存点严重不足！本次外卖订单需消耗生存点20！当前生存点：-150！】
【三次透支！24小时内若无法补足370生存点,将触发三倍随机惩罚！范围波及整个避难所！】
确认。
我平静地说。
酸雨敲打着防护窗。
我嗦着滚烫的粉。
浓烈的味道刺激着味蕾。
也压着心底那点不安。
吃到一半。
面板突然弹出。
不是红色。
是刺目的金光！
【检测到宿主强烈、稳定、高频次的‘生存渴望’波动！】
【隐藏机制激活！】
【‘救世主’核心定义重新判定中……】
【判定依据：在极端环境下,对基础生存品质（食物）的执着追求,同样是对生命本身的至高敬畏与守护！】
【判定通过！】
【‘末世救世主系统’版本更新！】
【更新内容：1.
解除生存点透支惩罚机制。2.
系统核心功能更迭：生存点商城永久关闭。】
【新功能加载：‘末世特供外卖通道’永久开启！每日基础配送额度：3次（可累积）。特殊危机任务期间,额度无上限！】
【终极任务：拯救本世界文明。状态：进行中。请宿主继续努力干饭（划掉）……努力拯救世界！】
我一口粉差点呛进气管。
金光闪闪的面板上。
努力干饭那几个字。
格外醒目。
生存点负债清零了
商城没了
以后点外卖……免费了！
还管够！
我看着手里还剩半碗的螺蛳粉。
油汪汪的汤里泡着炸蛋。
酸笋的气味依旧霸道。
这算什么
系统被我……用外卖腌入味了
【请宿主尽快完成‘净化悲鸣之巢’任务！】系统的声音似乎都轻快了点。
【基于新功能,建议宿主合理利用外卖资源！祝您用餐……拯救愉快！】
我放下碗。
抹了把嘴。
点开外卖软件。
这次。
我直接拉到最贵的生鲜果蔬区。
手指滑动。
榴莲。
金枕榴莲。
来一整个。
最大最熟的。
再来一箱最臭的臭豆腐。
要长沙火宫殿那种。
加双倍臭卤汁。
密封包装。
还有鲱鱼罐头。
瑞典原装进口。
来十罐。
加入购物车。
结算。
【使用当日配送额度：1次。剩余额度：2次。】
支付成功！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看着天花板。
笑了。
悲鸣之巢
等着。
请你吃顿好的。
三天后。
旧城中心医院。
残破的十字标志歪斜地挂在锈蚀的楼体上。
我穿着特制的、加厚密封防护服。
背着一个巨大的、恒温的、防震的保温箱。
像个送餐的。
邬羲和带着技术组的人。
在几公里外的一个废弃信号塔建立临时监测点。
他坚持要来。
眼镜片后的眼神很固执。
我得记录数据。为了以后。
周嬷嬷带了最精锐的一队护卫。
穿着最高级的防护装备。
拿着最强的武器。
护送到医院外围最后一道相对安全的废墟防线。
再往前。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频噪音。
像无数人在耳边绝望的呜咽。
让人心烦意乱。
想撕扯自己的头发。
就到这里。我停下。
真不用我们……周嬷嬷看着那栋死寂的、如同巨兽残骸的医院大楼。
声音紧绷。
不用。我拍了拍背后的大箱子。
你们进去。
扛不住这东西。
我说的是实话。
独自一人。
走进医院坍塌的大门。
那股悲鸣的感觉更清晰了。
像冰冷的湿毛巾。
裹住你的脑子。
往里面渗着绝望的脏水。
防护服头盔里的内循环系统嗡嗡作响。
勉强抵抗着。
【警告！精神污染浓度急剧升高！】
【‘悲鸣之巢’核心反应增强！宿主请加速！】
面板弹出提示。
我加快脚步。
根据系统导航。
穿过布满骸骨和粘稠不明物的走廊。
找到通往地下的楼梯口。
越往下走。
光线越暗。
只有头盔上的灯照亮一小片区域。
空气粘稠得像胶水。
那股悲鸣几乎化为实质。
冲击着头盔。
防护服内循环系统的警报开始闪烁。
地下三层。
停尸房。
巨大的、锈死的金属门虚掩着。
门缝里。
透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的暗紫色微光。
那持续不断的、绝望的悲鸣声。
正是从这里涌出来的。
我放下保温箱。
深吸一口气。
用力推开沉重的金属门。
里面没有尸体。
只有一片巨大的、如同某种活体器官般缓缓蠕动的暗紫色肉毯。
铺满了整个停尸房的地面、墙壁、天花板。
无数根半透明的、脉动着的紫色血管。
从肉毯深处延伸出来。
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摆动。
发出那种令人崩溃的悲鸣。
肉毯的中心。
有一个微微鼓起的、不断收缩的囊泡。
里面似乎包裹着一团更浓郁的、搏动着的紫光。
那就是核心。
悲鸣之巢。
仅仅是直视它。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和绝望。
就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眼前开始发黑。
防护服内循环的警报声尖锐到刺耳！
【核心精神冲击！宿主！开启箱子！快！】
系统尖叫。
我用尽全身力气。
扑到保温箱旁。
按下开关。
恒温箱盖弹开。
瞬间！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甜腻、极致酸腐、极致腥咸恶臭的恐怖气味！
如同无形的核弹！
轰然爆发！
榴莲那霸道浓甜的香气。
臭豆腐发酵到极致的、带着粪坑气息的鲜香。
还有十罐鲱鱼罐头同时打开的、足以让灵魂升天的、带着死鱼内脏腐烂味的终极恶臭！
三种气味。
在密闭的停尸房里。
相互碰撞！
相互融合！
相互催化！
形成了一股超越人类嗅觉理解范畴的。
真正的。
精神污染！
噗叽——！
整个房间蠕动的暗紫色肉毯。
猛地一僵！
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在空中舞动的半透明血管。
疯狂地抽搐、扭曲！
发出吱吱的、仿佛不堪重负的悲鸣！
中心那个鼓动的囊泡。
剧烈地收缩！
再膨胀！
再收缩！
搏动的紫光变得混乱而黯淡！
那股冲击我大脑的无形悲鸣。
瞬间被这物理和精神双重意义上的生化攻击给冲得七零八落！
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呃……呃……声。
成了！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和眼前阵阵发黑。
（防护服也挡不住这混合毒气的渗透！）
扑到那个巨大的保温箱旁。
里面还有东西！
一桶桶凝固的、暗红色的牛油火锅底料！
整整二十斤！
用耐高温薄膜裹着。
旁边。
是一个改装过的、带高压喷嘴的火焰喷射器！
我扛起喷射器。
对准地上那摊还在抽搐的暗紫色肉毯。
尤其是中间那个囊泡。
扣动扳机！
呼——！
炽白的高温烈焰。
如同愤怒的巨龙！
咆哮着冲出！
狠狠撞上那摊恶心的肉毯！
滋啦！滋啦！滋啦——！
滚烫的牛油瞬间融化！
混合着特辣辣椒、麻翻天的花椒、以及各种辛香料！
在高温火焰的催发下！
化作滚烫的、翻滚着红油和致命辛香料的液态火雨！
铺天盖地！
浇灌在整片暗紫色的悲鸣之巢上！
呃——！！！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非人的惨嚎！
从肉毯深处爆发出来！
不再是悲鸣。
是纯粹的、被滚油烈火煎炸烹煮的痛苦哀嚎！
整片肉毯疯狂地卷曲、抽搐、冒泡！
暗紫色的粘液被烧得滋滋作响。
散发出焦臭混合着火锅味的诡异气息。
那些半透明的血管。
在高温红油的洗礼下。
迅速枯萎、碳化、断裂！
中心的囊泡更是被重点照顾。
高压的液态火焰直接糊脸！
它在烈焰红油中疯狂地膨胀、收缩。
搏动的紫光忽明忽暗。
最终。
啵的一声轻响。
像被戳破的脓包。
炸开了！
浓郁的紫光瞬间黯淡、消散。
整个房间蠕动的肉毯。
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生机。
迅速失去光泽。
变成一大片僵死的、覆盖着厚厚一层凝固红油的、焦黑的锅巴。
那股令人绝望的悲鸣。
彻底消失了。
只有火焰喷射器的余烬。
在滋滋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嗯。
火锅底料烧焦的糊味。
混合着榴莲、臭豆腐和鲱鱼罐头的余韵。
我腿一软。
瘫坐在滚烫油腻的地上。
摘下几乎被熏变形的头盔。
大口喘气。
鼻腔里全是无法形容的复杂味道。
胃里翻江倒海。
【‘悲鸣之巢’净化完成！】
【终极任务：拯救本世界文明。进度：1%】
【奖励：无（宿主已获得终极权限）。】
【系统评价：宿主以独特而高效的方式,证明了‘民以食为天’在末世同样具有普世价值。干得漂亮（物理意义上）。】
面板弹出。
字里行间。
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平静。
我扯了扯嘴角。
想笑。
但被那混合气味一冲。
呕——！
回到磐石避难所。
我成了传奇。
或者说。
成了行走的生化武器。
没人敢靠近我三米之内。
包括周嬷嬷和邬老。
我身上那股子混合了榴莲、臭豆腐、鲱鱼罐头和烧焦牛油的终极味道。
在强力冲洗和通风三天后。
依旧顽强地萦绕不散。
技术组从旧城医院附近带回的数据显示。
那一片区域的精神污染指数。
断崖式下跌。
恢复到了安全阈值。
避难所举行了简陋但热烈的庆祝。
能量膏管够。
里面破天荒地加了一点点糖精。
算是甜味。
我坐在角落里。
嗦着一碗新点的螺蛳粉。
加了双倍炸蛋。
酸笋堆得冒尖。
邬羲和端着能量膏。
犹豫了很久。
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
坐到了我对面。
隔着一个位置。
那个……‘悲鸣之巢’……他推了推眼镜。
嗯。
你是怎么……净化它的
他眼神里充满了纯粹技术性的求知欲。
我喝了口汤。
请它吃了顿火锅。
加了点特产小菜。
他似懂非懂。
看着我的螺蛳粉。
这个……也是‘存’的
嗯。
能……存多久
看心情。我嗦了口粉。
以后……还能存到吗
能。我指了指天。
天天都能。
他沉默了。
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灰绿色的糊糊。
又看看我碗里红油鲜亮、配料丰富的粉。
喉结动了动。
那……他抬起头。
镜片后的眼睛很亮。
下次‘存’的时候……
能帮我……
存一份吗
我笑了。
把碗里最后一个炸蛋夹起来。
递过去。
尝尝
独家秘方。
窗外。
昏黄的光线透过厚重的云层和酸雨。
落在避难所冰冷的金属通道上。
空气里。
食物的香气。
微弱却顽强地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