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
傅首尔坐在影院最后一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爆米花桶边缘。银幕上,猪妈妈正用袖口擦拭灶台的油污,蒸汽模糊了她朴实的面容。
这个镜头持续了足足三十秒,整个影院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唯有傅首尔的指甲在塑料桶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突然开口,声音盖过了电影里小猪妖的呜咽,把围裙系成枷锁,把厨房当修行场,这叫‘温柔的坚守’
前排观众纷纷回头,傅首尔浑然不觉,抓起包大步走向出口,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走出影院时暴雨倾盆,傅首尔站在台阶上翻找雨伞,手机突然弹出热搜:浪浪山小妖怪
母爱天花板。
她冷笑一声,屏幕映出她扭曲的脸:母爱是天花板,那女性的人生该是地下室吗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劈中路边变压器,蓝光闪过的瞬间,她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时,傅首尔发现自己跪在潮湿的洞穴里,双手沾满黏腻的面糊。面前的土灶上,铁锅咕嘟咕嘟冒着黑水,三只粗陶碗歪歪斜斜摆在开裂的木桌上。
妈妈,爸爸又把药汤打翻了。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首尔转身,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猪妖正用衣角擦拭石墙上的褐色污渍,另一只手还握着半截木勺。
这是……浪浪山傅首尔喃喃自语,突然注意到自己隆起的腹部和粗糙的手掌。她踉跄着摸到水盆,水面倒影里,一张布满皱纹的猪脸正惊恐地回望着她——这正是电影里那个永远佝偻着背的猪妈妈。
人生是旷野,我不能困在这山洞里。傅首尔盯着倒影,突然想起自己在脱口秀里说过的话。她抓起围裙擦手,却发现布料早已被洗得发白,线头在指缝间簌簌作响。
妈妈小猪妖拽了拽她的衣角,今天还去采灵芝吗爸爸说他的腿……
停。傅首尔转身蹲下,平视着小猪妖湿润的眼睛,从今天起,妈妈要教你两件事:第一,不要用‘爸爸说’当借口;第二,她扯下围裙甩在地上,厨房不是女性的战场。
洞穴深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傅首尔循声望去,只见猪爸爸正趴在竹席上,试图用拐杖够到床头的药瓶。青瓷瓶滚落在地,暗红色药汁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你又偷喝我的九转还魂丹傅首尔冲过去,抓起药瓶对着光摇晃,这玩意儿比保健品还坑,你当自己是太上老君转世
猪爸爸缩在墙角,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我只是想早点站起来,帮你分担家务……
分担家务傅首尔冷笑,你瘫在这儿三年,我白天去采药,晚上给妖怪们缝补衣裳,你倒好,把我卖苦力的钱全换成这些没用的仙丹。她将药瓶砸向石壁,碎片飞溅中,猪爸爸畏缩成一团。
小猪妖哇地哭出声,傅首尔却突然冷静下来。她蹲下身,从破碎的瓷片中捡起一粒丹药,在指尖碾碎: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你爸的‘修仙梦’,是他逃避责任的借口。她将药粉撒在猪爸爸脚边,从今天起,要么自己站起来,要么就躺着当块石头。
夜幕降临,傅首尔坐在洞口的岩石上,望着山脚下星星点点的妖怪村落。小猪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个温热的红薯。
妈妈,其实爸爸以前不是这样的。小猪妖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本来要去当巡山统领,是为了救掉进陷阱的我才……
傅首尔咬了口红薯,甘甜在舌尖蔓延。她搂住小猪妖毛茸茸的肩膀,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宝贝,人生不是单选题。你爸可以选择当英雄,我也可以选择不当圣母。
洞穴深处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傅首尔起身望去,只见猪爸爸正扶着墙缓缓站起,月光在他颤抖的背脊上镀了层银边。
我查过了。傅首尔掏出从现代带来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变成了羊皮纸,这附近有个‘妖怪职业培训所’,教锻造、烹饪、法术……
我想学法术。小猪妖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保护妈妈。
傅首尔笑了,指尖划过羊皮纸上闪烁的文字:好,但咱们先说好——她突然指向山巅,明天日出前,你要把那棵灵芝采回来。
小猪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陡峭的崖壁上,一朵紫金色灵芝在风中摇曳。他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拳头。
傅首尔摸出一支口红,在小猪妖额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闪电:这是傅氏独家幸运符。记住,真正的保护不是站在别人身后,而是和他们并肩而立。
2
觉醒
接下来的三个月,浪浪山的妖怪们发现猪妈妈变了。她不再天不亮就背着竹篓出门,而是在洞穴门口支起了一块破木板,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傅首尔的课堂。
看好了,这叫杠杆原理。傅首尔用树枝撬起一块巨石,小猪妖和围观的蛤蟆精们发出惊叹,你们祖祖辈辈用蛮力搬石头,就没想过用工具
可是妈妈,小猪妖举着自制的滑轮组,大王洞的妖怪说我们天生就是搬砖的命。
傅首尔抄起一根木棍敲了敲他的脑袋:他们还说母猪不会上树呢,你看我——她突然纵身一跃,抓住藤蔓荡到半空,这不就上了
猪爸爸的变化同样惊人。他开始用傅首尔教的康复训练法锻炼,每天清晨在洞穴前做俯卧撑,胸前的毛发渐渐变得油亮。有天傍晚,他突然捧着一本《妖怪生存手册》来找傅首尔:你说的‘职业平等’,是不是指我可以去应聘巡山统领
傅首尔正在教蛤蟆精用草药制作清洁剂,闻言差点把石臼摔了:你不是说那是年轻人的梦想吗
猪爸爸挠了挠头:可你说过,梦想不分年龄。他从背后掏出一柄生锈的铁剑,我偷偷练了三个月劈柴,现在能一剑劈开三块石头。
傅首尔接过剑,剑身上还带着新鲜的木屑。她突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职场综艺,拍了拍猪爸爸的肩膀:明天我陪你去面试。记住,自信比法术更重要。
面试当天,傅首尔特意给猪爸爸化了个职场妆——用炭笔加深眉骨,用野莓汁染嘴唇。当猪爸爸拄着拐杖走进大王洞时,守门的狼妖笑得前仰后合:瘸子也想当统领
傅首尔突然从猪爸爸身后闪出,手里举着一块木牌:根据《妖怪权益保护法》第三十八条,歧视伤残妖怪者,需赔偿精神损失费十两银子。
狼妖愣住了:什么法我怎么没听说过
傅首尔掏出手机,羊皮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刚颁布的,你可以去问土地公公。她转向猪爸爸,别理他,咱们直接找大王。
大王洞深处,青面獠牙的狮驼大王正用象牙剔牙。听完猪爸爸的陈述,他突然拍案而起:笑话!巡山统领必须能飞檐走壁,你连剑都拿不稳——
谁说拿不稳猪爸爸突然拔剑出鞘,寒光闪过,石桌上的茶碗齐齐裂成两半。傅首尔注意到,他握剑的手依然在抖,但眼神坚定如铁。
狮驼大王眯起眼睛:有点意思。但我要你证明,你能带好队伍。他指向洞外,明天日出前,把浪浪山所有陷阱检查一遍。
傅首尔刚要反驳,猪爸爸却抢先开口: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他望向傅首尔,我要我妻子当副统领。
3
出走
猪爸爸当上巡山统领的那天,傅首尔在洞穴里收拾行李。小猪妖抱着她的腿,眼泪把她的裤脚洇湿了一片。
妈妈,你真的要走吗小猪妖抽抽搭搭地问,爸爸说他会养我们的。
傅首尔蹲下来,替他擦干眼泪:宝贝,妈妈不是离开,是去寻找更广阔的天地。她从包里掏出一本《妖怪世界地图》,你看,这里有个‘女性妖怪创业营’,我想去学做护肤品。
护肤品是什么小猪妖好奇地翻开书页。
就是让妈妈们不再被油烟熏黄脸的魔法。傅首尔亲亲他的额头,等妈妈回来,咱们开一家全浪浪山最棒的美容店。
猪爸爸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布包:我托蛤蟆精打听到,去创业营要经过黑风岭。他掏出一把银匕首塞进傅首尔手里,这是我当年当学徒时打造的,带着防身。
傅首尔接过匕首,刀柄上还刻着模糊的福字。她突然抱住猪爸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那是她教他调配的防蚊水味道。
记住,她在他耳边低语,别让权力腐蚀了你的初心。副统领的位置,我随时可以回来抢。
穿越黑风岭的第七天,傅首尔遇到了山贼团伙。为首的熊妖扛着巨斧,拦住她的去路: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财!
傅首尔把行李往前一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过你确定要抢我我可是浪浪山巡山统领的夫人。
熊妖大笑:巡山统领算个屁!老子连大王都敢劫——他突然盯着傅首尔的包,等等,你包里是不是有九转还魂丹
傅首尔心里一紧,想起出发前猪爸爸偷偷塞给她的丹药。她突然灵机一动,掏出药瓶晃了晃:这丹药吃一颗能延寿百年,但有个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熊妖的眼睛亮了。
会让你变得像猪一样笨。傅首尔猛地将药瓶砸向地面,紫烟腾起的瞬间,她抽出银匕首刺向熊妖的手腕。
熊妖惨叫着后退,傅首尔趁机钻进树林。身后传来山贼们的咒骂声,她边跑边笑,匕首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当傅首尔终于抵达创业营时,迎接她的是一群穿着花围裙的母妖怪。领头的狐狸妖上下打量她:听说你是从浪浪山来的那里的女人不是都围着灶台转吗
傅首尔抖了抖沾满泥污的裙摆:我是来告诉你们,灶台可以是起点,但绝不是终点。她掏出从现代带来的口红,在狐狸妖苍白的嘴唇上画了个烈焰红唇,看好了,这叫‘老娘说了算’色号。
三个月后,傅首尔的浪浪山美颜坊在妖怪市集开张了。她调制的灵芝面膜和桃花胭脂供不应求,连狮驼大王的夫人都派人来订购。开业典礼上,傅首尔站在木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妖怪们,突然想起穿越那天的暴雨。
有人说,女性就该待在厨房里。她举起一瓶爽肤水,但我要告诉你们,厨房可以是战场,也可以是炼丹房。她转向台下的小猪妖——他不知何时长成了挺拔的少年,就像我儿子说的:‘真正的英雄,不是打败多少敌人,而是敢做真实的自己。’
4
重逢
三年后的冬至,傅首尔站在浪浪山巅,望着山脚下焕然一新的妖怪村落。曾经阴暗的洞穴装上了玻璃窗,木牌上傅首尔的现代课堂已变成浪浪山妖怪职业学院。
妈妈!小猪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首尔转身,看见他穿着巡山统领的铠甲,英姿飒爽。他身边,猪爸爸正和一群老妖怪下棋,拐杖换成了精美的檀木手杖。
我们赢了。猪爸爸起身,递给傅首尔一颗九转还魂丹,这是大王赏的,我觉得你更需要它。
傅首尔接过丹药,突然想起穿越那天砸碎的药瓶。她笑着将丹药扔进山谷:我现在更相信自己调的保养品。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玉瓶,试试这个,能让你白发变黑的何首乌精华。
猪爸爸接过瓶子,指尖轻轻划过她眼角的细纹:其实,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当晚,妖怪们在空地上燃起篝火。傅首尔和猪爸爸并肩坐着,小猪妖在篝火旁教小妖怪们用滑轮组搬运柴火。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今天回来吗傅首尔望着漫天繁星,今天是‘国际女性觉醒日’,我在现代时发起的。
猪爸爸笑了,他的影子在火光中摇曳:你总是这样,走到哪儿都要搞事情。
傅首尔靠在他肩上,闻到熟悉的草药香:还记得我走之前说的话吗人生是旷野,我们可以一起开垦。她指向山谷对面,我打算在那边建个美容学院,教更多妖怪女性——
等等。猪爸爸突然坐直身子,你不是说要退休吗
傅首尔眨了眨眼:退休那是给等死的人准备的。我傅首尔,永远在路上。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飞向夜空,与星星融为一体。小猪妖突然跑过来,往傅首尔手里塞了个东西——是当年她画的闪电幸运符,已经褪色得几乎看不见。
妈妈,我要去参加‘妖怪英雄选拔赛’。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我想证明,平凡的妖怪也能成为英雄。
傅首尔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想起穿越那天的暴雨。她掏出手机,羊皮纸上浮现出一行字:真正的英雄主义,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
去吧。她在小猪妖额头画了个新的闪电,记住,赢了别骄傲,输了别气馁。最重要的是——她指向自己的心口,这里永远有个家。
山风掠过,带来远处海浪的声音。傅首尔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她知道,这场关于自我与家庭的旅程永远不会结束,但此刻,她终于找到了平衡的支点。
人生是旷野,她轻声说,而我,正在开垦自己的星辰大海。
5
旷野上的新战场
开春时,浪浪山来了群不速之客。
领头的是黑风岭的熊妖——当年被傅首尔用假丹药糊弄过的那只,如今脑门上还留着道月牙形伤疤。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妖怪,扛着取缔妖女作坊的木牌,堵在美颜坊门口。
傅首尔,出来受死!熊妖用巨斧猛砸门板,你这胭脂水粉里掺了魅惑术,害得我婆娘天天对着镜子傻笑,连饭都不做了!
傅首尔正给狮驼大王的夫人调新色号,闻言叼着眉笔走出来:哟,这不是‘笨得像猪’的熊大吗怎么,吃了三年聪明药,还是没长记性
围观的妖怪哄堂大笑。熊妖脸涨成紫茄子,斧子直指傅首尔鼻尖:少耍嘴皮子!我们黑风岭的规矩,女人就得在家织布做饭,哪有抛头露面做生意的道理
规矩傅首尔突然提高嗓门,从柜台下拖出块木板,上面用朱砂写着妖怪权益十三条,我这儿也有规矩:第一,买卖自愿;第二,性别平等;第三——她猛地将木板拍在熊妖脚边,少拿你家的裹脚布,当全山的遮羞布!
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几个常来买胭脂的母妖怪往前站了站,其中最胖的野猪妖举起拳头:熊大你少装蒜!要不是傅老板的减肥药,你婆娘能从三百斤减到一百八现在倒嫌她爱美了
熊妖被噎得说不出话,斧子在手里乱晃。傅首尔趁机从柜台里掏出瓶桃花露,往空中一泼:看好了!这是用晨露和桃花酿的,别说魅惑术,连酒精都没有。你婆娘对着镜子笑,是因为她终于敢看自己了——不像某些男人,只敢对着斧子撒野!
你胡说!熊妖急了,斧子朝傅首尔劈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闪过,猪爸爸的檀木手杖精准地架住斧刃。
三年不见,熊大的本事没长,脾气倒是见涨。猪爸爸拄着手杖站直,鬓角虽有白霜,眼神却比当年更锐利,按浪浪山的新规矩,寻衅滋事者,罚去修三个月山路。
熊妖身后的妖怪们骚动起来。傅首尔突然拍手:各位黑风岭的兄弟,我知道你们不是来闹事的。她从货架上抱出一堆试用装,来,这些胭脂水粉拿回去给婆娘,就说是熊大赔罪的。要是觉得好用,随时来光顾——对了,报熊大名,打八折!
妖怪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接了礼盒。熊妖气呼呼地瞪着傅首尔,却发现自己的队伍早就散了,只剩个空架子。
算你狠!他扛着斧子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回头,我婆娘说……你家的抗皱霜效果不错,能不能留两瓶
傅首尔笑得直不起腰,朝他扔过去个大礼盒:送你了!下次让她自己来,我教她画眼线——保证熊大看了挪不开眼!
这场闹剧成了浪浪山的新传说。连土地公公都托人带话:傅老板这嘴皮子,比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还厉害。傅首尔却在那天晚上把自己关在作坊里,对着账本发呆。
在想什么猪爸爸端来碗安神汤,看见她在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这是……新的美颜配方
是计划书。傅首尔用笔圈出跨山贸易四个字,黑风岭的事让我明白,光在浪浪山折腾不够。得让更多地方的妖怪知道,女人不是只会做饭带娃。她突然抬头,眼睛发亮,我想办个‘妖怪女性峰会’,邀请全山的母妖怪来浪浪山——
你又要搞事情。猪爸爸无奈地笑,却伸手擦掉她嘴角的墨渍,需要我做什么调兵遣将还是封山修路
傅首尔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人踏实:我想让你当保安队长。她指了指窗外,到时候肯定有像熊大这样的老顽固来捣乱,我需要你镇场子。
没问题。猪爸爸的声音低沉有力,不过有个条件——峰会结束后,你得陪我去采一次灵芝。就我们俩,像当年那样。
月光透过窗棂,在账本上投下温柔的光斑。傅首尔突然想起穿越那天,自己砸掉药瓶时的决绝。原来人生的旷野上,独行是勇气,同行是福气。
6
少年的选择题
峰会召开前三天,小猪妖出事了。
他在巡山时撞见群偷猎的人类道士,对方用符咒困住了三只刚出生的小狼妖。小猪妖冲动之下冲上去救人,结果被符咒反噬,尾巴被烧得焦黑,还差点暴露了浪浪山的位置。
你可知错狮驼大王坐在王座上,金睛火眼盯着殿下的小猪妖。殿下的妖怪们议论纷纷,有说该重罚的,有说少年热血难免犯错的。
小猪妖梗着脖子:我没错!那些道士拿小狼妖当诱饵,太卑鄙了!
放肆!狮驼大王拍案而起,你可知暴露山界的后果整座浪浪山都可能被人类围剿!
傅首尔突然站出来:大王息怒。我倒觉得,他错的不是救人,是方法。她转向小猪妖,如果是你妈妈,会怎么处理
小猪妖愣住了。他想起妈妈总说:冲动是妖怪的大忌,智慧才是保命符。那天他要是先回去报信,而不是单枪匹马冲上去……
我……我应该先观察,再找帮手。他低下头,耳朵耷拉着,请大王惩罚。
狮驼大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罚你去傅老板的作坊帮忙三个月,学学怎么用脑子办事。他转向傅首尔,听说你要办峰会正好让这小子练练,别整天舞刀弄枪的。
作坊里,小猪妖一边给胭脂盒贴标签,一边嘟囔:我还是觉得,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傅首尔正在熬制新的精华液,闻言用长柄勺敲了敲他的脑袋:拳头硬能保护一时,脑子好使才能保护一世。她指着窗外正在修建的瞭望塔,你爸当年要是光靠蛮力,能让巡山队用上望远镜
小猪妖没说话,却悄悄把标签贴得更整齐了。
峰会当天,来了上百个母妖怪。有黑风岭的野猪妖带着新做的布偶,有流沙河的水母精捧着珍珠粉,还有个独眼的鹰妖,据说曾是威震一方的海盗,现在却在卖自制的防晒霜。
我以前觉得,当海盗才叫自由。鹰妖喝着傅首尔调的果酒,眼罩下的伤疤微微颤动,直到有天看见小母鹰学我用刀刮胡子,才明白——真正的自由,是能选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别人说什么。
傅首尔望着台下热烈讨论的妖怪们,突然看见角落里的小猪妖。他正帮水母精抬展示架,动作笨拙却认真,尾巴尖还缠着绷带,却摇得欢快。
峰会结束时,狮驼大王的夫人突然站起来:我有个提议——咱们成立‘全山女性互助会’,傅老板当会长!
妖怪们纷纷叫好,傅首尔却摆了摆手:会长轮流当。我希望明年此时,每个山头都有自己的‘傅首尔’。她举起酒杯,敬旷野,敬选择,敬每个敢做自己的妖怪!
觥筹交错间,猪爸爸悄悄递给傅首尔一张纸条。上面是小猪妖的字迹:妈妈,我想报考妖怪学院的‘和平谈判专业’。
傅首尔的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那个在洞穴里哭鼻子的小毛球,如今已懂得,真正的强大不是打败谁,而是守护谁。
7
旷野无垠,步履不停
五年后的一个清晨,傅首尔站在浪浪山最高的崖边,看着第一缕阳光洒满山谷。
山脚下,妖怪职业学院的钟声悠扬,穿着校服的小妖怪们背着书包奔跑;市集里,浪浪山美颜坊的分店已经开到了第三家,掌柜是当年那个最胖的野猪妖;远处的练兵场上,小猪妖穿着崭新的铠甲,正在教新招募的巡山队员使用谈判技巧。
在想什么猪爸爸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两张去东海的船票,还记得你说过,要去看真正的大海吗
傅首尔接过船票,指尖划过烫金的远航二字。她突然想起穿越那天,自己在暴雨中怒吼:猪妈妈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梦想
原来答案早就写好了——梦想从不分身份,只看敢不敢迈出第一步。
听说东海有鲛人,他们的珍珠做面膜效果最好。傅首尔笑着搂住猪爸爸的腰,咱们去考察考察,说不定能开个跨国连锁店。
猪爸爸无奈地摇头:你啊,永远闲不住。
人生是旷野嘛。傅首尔望着翻涌的云海,声音轻快如溪,不往前走,怎么知道前面有什么
出发前夜,傅首尔在作坊里整理东西。一个精致的木盒里,放着穿越时带的那支口红,早已用完;放着第一瓶卖出的桃花露空瓶;放着小猪妖画的第一张全家福,边缘已经磨损。
妈妈,这个给你。小猪妖走进来,递给她一个护身符,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闪电,路上小心,遇到麻烦就报我的名字——现在全山的妖怪都知道,巡山统领的妈妈不好惹。
傅首尔笑着揉乱他的头发:放心,你妈妈当年连山贼都能糊弄,还怕什么
船启航时,浪浪山的妖怪们都来送行。野猪妖掌柜送来一大箱新出的防晒喷雾,鹰妖海盗抛来个装着珍珠的锦囊,连当年的熊大,都扛着斧头上船帮忙搬行李,嘴里嘟囔着:我婆娘说,让你带点东海的海藻面膜回来。
傅首尔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远的浪浪山,突然想起刚穿越时那个昏暗的洞穴。那时她以为自己被困住了,后来才明白,困住人的从不是环境,是不敢挣脱的心。
看,那是鲸鱼!猪爸爸指着远处跃出海面的巨鲸,像座移动的小山。
傅首尔靠在他肩上,海风拂起她的发丝。她的眼角有了细纹,掌心有了新的老茧,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鲜活。
人生是旷野,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向远方,而我们,永远在路上。
巨鲸喷出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船帆鼓满了风,载着他们驶向无垠的蓝海。远处的浪浪山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却在傅首尔的心里,永远明亮如初见。
因为她知道,旷野从不是孤独的旅途。有爱同行,有梦可追,每一步都是风景。
闹钟在七点零三分准时炸响时,傅首尔正站在浪浪山巅的云海里。梦里的风还卷着她的衣角,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桃花露的甜香,她猛地坐起身,撞翻了床头堆成小山的稿纸。
操。她揉着太阳穴骂了句,指尖摸到手机时还带着汗。屏幕上跳出三个未接来电,全是经纪人王姐的,最新一条微信是半小时前发的:《浪浪山小妖怪》片方想请你做路演宣传,九点面谈,别迟到。
傅首尔盯着浪浪山三个字,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她趿着拖鞋冲进洗手间,镜子里的女人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眼角的细纹比梦里深了些,但确实是她自己——不是那个长着圆鼻子的猪妈妈,是脱口秀舞台上能把日子过成段子的傅首尔。
原来是梦。她掬起冷水拍脸,水流进嘴角时,却尝到一丝熟悉的甜,像极了梦里小猪妖塞给她的烤红薯。
九点十五分,傅首尔踩着高跟鞋闯进电影发行公司的会议室。长桌尽头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对着投影屏上的海报发愁——正是她梦里见过无数次的画面:昏暗的洞穴里,猪妈妈佝偻着背生火,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白汽。
傅老师,您可算来了。制片人张总立刻站起来握手,我们特别欣赏您的观点,觉得您能戳中年轻人的痛点。他指着海报,这片里的猪妈妈,就是无数普通人的缩影,默默付出,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傅首尔打断他:所以你们想让我夸她伟大
会议室里的空气僵了两秒。张总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也不是……就是想让您从‘家庭’‘成长’这些角度,跟观众产生共鸣。
傅首尔拉开椅子坐下,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封面上还印着她去年脱口秀大会的金句: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她笔尖敲着桌面:共鸣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您说。
我要按我的方式聊。她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亮得惊人,你们的猪妈妈是‘默默付出’,但我要聊的是,她凭什么只能默默付出
路演定在三天后,首场在上海影城。傅首尔站在后台候场时,听见主持人正在念串词:……让我们掌声欢迎傅首尔老师,聊聊那些藏在浪浪山里的母爱……
她扯了扯西装外套,转身对王姐说:等会儿要是我被扔鸡蛋,记得帮我捡两个带壳的,能当段子素材。
聚光灯打在脸上时,台下的掌声里混着细碎的议论。傅首尔接过话筒,没按台本说客套话,反而指了指大屏幕上定格的猪妈妈:看完这片我特生气,真的。
台下瞬间安静。
你们看她永远在做饭、缝补、照顾瘫痪的丈夫,可谁问过她想不想走出那个山洞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影院,我们总歌颂‘母爱伟大’,可伟大到最后,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只剩个‘猪妈妈’的标签——这不是赞美,是绑架。
后排突然有人喊:傅老师你太极端了!
傅首尔笑了,手指敲着话筒:极端那我问你,小猪妖想出去闯,大家说‘有梦想’;猪妈妈想出去看看,就成了‘不负责任’凭什么她举起手比划,人生是旷野啊朋友们!不是说当了妈,就得把自己圈成一亩三分地,连风都吹不进来。
她讲起梦里的场景,没说自己变成了猪妈妈,只说想象中那个角色:她该有自己的药圃,自己的朋友,甚至自己的‘九转还魂丹’——不是给丈夫买的,是给自己续命的。
散场时,好几个年轻女孩堵在出口要签名,其中一个红着眼圈说:我妈就是这样,我考研想报外地学校,她哭着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傅老师,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傅首尔在她本子上写下:你妈值得有自己的生活,你也值得。然后抬头说:下次跟你妈说,‘妈,等我站稳了,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当晚,傅首尔
浪浪山
三观冲上热搜。有人把她的发言剪辑成短视频,标题耸人听闻:傅首尔炮轰《浪浪山》:母爱是绑架
支持者在评论区炸了锅:
终于有人敢说这话了!我妈退休后天天围着我转,我说让她报老年大学,她骂我不孝!
猪妈妈的牺牲让我窒息,傅首尔说出了我的心声!
反对的声音同样尖锐:
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当妈了就知道,哪有那么多‘自我’
为了博眼球连母爱都解构,吃相太难看!
电影片方的电话快被打爆了。张总急得团团转,王姐却在傅首尔的微信里发了个红包:姐,你是真敢说啊!现在全网都在讨论猪妈妈该不该‘出走’,票房都涨了两千万!
傅首尔看着手机屏幕笑,突然想起梦里那个站在崖边的自己。她点开备忘录,敲下一行字:真正的觉醒不是撕破什么,是让每个‘猪妈妈’都敢说——我首先是我,然后才是谁的妈。
第二天,她在微博发了条长文,结尾写道:我不是否定母爱,我是希望母爱不必以‘牺牲’为注脚。就像浪浪山的风,既能吹向灶台,也能吹向远方。
评论区里,有人发了张手绘:浪浪山的洞口,猪妈妈背着小包袱,身边跟着拄拐杖的猪爸爸,远处的小猪妖在挥手。画的标题是:旷野不只有单行道。
傅首尔盯着那张画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梦里最后那个清晨。她站在船头,猪爸爸递给她一包烤红薯,说:记得早点回来。
原来所谓自由,从不是非得头也不回地跑向远方。是知道身后有牵挂,却依然有勇气说: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关掉手机,拉开窗帘。上海的阳光涌进来,落在书桌上那本《浪浪山小妖怪》的场刊上。封面的猪妈妈正抬头望着山外,灶台上的铁锅还冒着烟,但这一次,她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去远方的地图。
傅首尔拿起笔,在旁边写了行小字:梦是假的,想飞的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