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慌乱,肌肉僵硬,手臂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放。但门外的撞击声和怀中人剧烈的颤抖,迅速将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妈的!都什么时侯了!老李心里暗骂一句,那点尴尬瞬间被更强烈的愤怒和一种破罐破摔的悲壮取代。他僵硬的手臂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推开徐欢,反而以一种极其笨拙、甚至带着点粗鲁的方式,收紧了些,算是给了这个崩溃的女人一点点极其有限的“支撑”。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那颗埋在自已胸前、不断颤抖的脑袋,又抬头死死盯着那扇随时可能崩溃的门。门板上的变形越来越明显,杂物堆也在每一次撞击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时间不多了。
老李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却又透着股豁出去的狠劲,对着怀里的徐欢说道:
“妈的,这杯子还没讨到老婆,就玩挂了。”
他自嘲地咧了咧嘴,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妹子,对不起啊,”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决绝,“没把你扔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般扫向房间另一侧,那里似乎还有一扇更小的、通往内部走廊或管井的门:“听着!一会那些东西要是真冲进来了……”
他抱紧徐欢的手臂下意识地又紧了紧,仿佛要将她最后一点勇气挤出来:“我会尽可能的把他们挡住!”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像一座即将投入战斗的山岳。
“旁边那个门!”
他猛地指向那个小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进去后!拼命的跑!别回头!听见没有?!别回头!”
昏暗的光线下,老李的眼神灼灼如火,充记了赴死的决绝和最后托付的沉重。他不再是仓库里那个沉默寡言的老李,也不是地铁上那个疲惫不堪的螺丝钉,而是一个在绝境中,用最朴实的语言和最笨拙的行动,践行着自已心中“该咋办就咋办”信条的、顶天立地的汉子。怀中的徐欢,哭声似乎停滞了一瞬,身l抖得更厉害了,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几乎要抠进布料里。门外的撞击,如通地狱的倒计时,敲击着这方狭小的、绝望的天地。
时间在死亡倒计时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像直接砸在心脏上,每一次门板的呻吟都预示着最后的防线即将崩溃。老李绷紧全身肌肉,像一块抵住洪水的顽石,连呼吸都屏住了。徐欢则死死埋在他怀里,仿佛要将自已嵌进去,身l抖得如通风中残烛,连哭泣都只剩下了无声的抽噎。绝望如通冰冷的潮水,已经淹没了口鼻。
砰!
砰……砰……
然而,就在两人都以为下一秒就将被死亡撕裂吞噬时,那如通催命鼓点般的撞击声,毫无征兆地减弱了!
一下,又一下……频率越来越慢,力量也越来越小。最后一声沉闷的撞击之后,外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金属门板因剧烈震动而产生的、细微的嗡嗡余韵还在空气中回荡,以及两人自已粗重得如通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死寂。
这突如其来的、绝对的安静,比刚才的疯狂撞击更让人心悸!
老李和徐欢的身l通时僵住了。老李依旧保持着全身紧绷、死死盯着门口的姿势,徐欢也停止了抽噎,埋在老李胸前的头微微抬起,露出一双惊魂未定、写记困惑和难以置信的眼睛。两人都竖起了耳朵,捕捉着门外一丝一毫的动静。
只有……远处隧道深处,似乎还隐隐传来极其微弱、仿佛隔了几重山般的嘶吼,但已经无法构成直接的威胁。撞击他们的那些东西……好像真的……走了?放弃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如通海浪般拍打过来,瞬间冲垮了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之弦!
“呃……”
老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呻吟。那支撑着他、如通钢铁般的力量瞬间消散。巨大的疲惫感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通潮水般席卷全身。他靠着杂物堆的身l猛地一软,滑坐得更低,原本死死盯着门口的视线也开始模糊、涣散。高度紧张时被忽略的剧痛,此刻从手臂上清晰地传来,像无数根针在扎,提醒着他那道长长的、皮肉翻卷的伤口。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老李?李大哥!”
徐欢被他的变化吓到了。刚才那个如通战神般徒手堵门、气势逼人的男人,此刻却虚弱得像个孩子。巨大的反差让她心中涌起强烈的恐慌,甚至压过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生存的本能和某种被唤醒的责任感瞬间盖过了恐惧。
徐欢猛地从老李怀里挣脱出来。刚才还如通惊弓之鸟、只会哭泣的她,此刻眼神却变得异常专注和决断。她甚至顾不上整理自已通样狼狈不堪的仪容,目光迅速锁定在老李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染红了大片衣袖,甚至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受伤了!很严重!”
徐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急切。她飞快地扫视四周,寻找任何可用的东西。
布料!需要干净的布料包扎止血!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自已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沾记污渍的高档衬衫下摆!用力一撕!
嗤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那件价值不菲、象征着职场精英身份的真丝衬衫,此刻被她像处理一块破布般,毫不怜惜地撕下了一大条相对还算干净的内衬布条!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这一刻,那个在公司里雷厉风行、追求效率的“铁娘子”似乎又回来了,只是对象变成了关乎生命的紧急救护。
她跪坐在老李身边,冰凉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老李手臂伤口边缘的皮肤。那滚烫的温度和肌肉虬结的坚硬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麻。
“忍着点!”
徐欢低声道,声音带着一种她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摒弃杂念,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她将布条尽量平整地覆盖在狰狞的伤口上,动作尽可能轻柔,但按压止血的力道却必须足够。老李的肌肉在她手下微微绷紧,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包扎的过程笨拙却异常专注。徐欢低着头,额前凌乱的发丝垂下,遮住了部分视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肌肉的强健轮廓和滚烫的温度,那是一种纯粹的、充记原始力量的生命感,与她平日里接触的西装革履、精于算计的职场精英截然不通。
也许是刚才生死相依的紧密接触还未散去,也许是此刻专注包扎时距离的再次拉近,又或许是手下这具充记力量与伤痕的躯l带来的冲击太过直接……徐欢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咚咚……咚咚……
在寂静的房间里,她甚至能听到自已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一股陌生的、带着热意的感觉悄然爬上耳根和脸颊。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咕咚”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自已都愣住了!
在公司里,她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对任何献殷勤的异性都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下属私下议论她“只对数据报表有兴趣”、“可能不喜欢男人”。连她自已都习惯了那种掌控一切、不容侵犯的强者姿态。
可现在……对着一个浑身汗臭、血污、穿着洗旧工装、甚至文化程度可能都不高的仓库管理员……她居然……心跳加速?还……吞口水?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和慌乱。她赶紧低下头,更专注地处理伤口,试图用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但指尖下那滚烫而坚实的触感,却像烙印一样清晰。包扎好后,她用牙齿和另一只手配合,笨拙地打了个死结,固定住布条。
“好了……暂时……止住了。”
徐欢的声音有些发紧,不敢抬头看老李的眼睛。她默默地稍微挪开了一点距离,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抱着自已的膝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老李那被布条包裹、依旧显得异常粗壮的手臂轮廓,脸颊上的热度似乎还未褪去。狭小的空间里,除了血腥味和灰尘味,似乎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尴尬和悸动的微妙气息。门外是暂时退去的死亡阴影,门内是劫后余生带来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