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山区测试场地的路比想象中难走。越野车碾过碎石路时，林溪手里的设计图册哗哗作响。凯晨腾出一只手帮她按住，掌心不经意覆在她手背上，两人像触电般缩回，却又在通时笑出声。
“这地方不错。”
凌风跳下车，踢了踢脚下的鹅卵石，“坡度够陡，还有涉水路段。”
陈曦正对着野花拍照，闻言回头时，发绳突然松了，长发瀑布般散开。凌风慌忙从口袋里摸出根皮筋递过去，指尖触到她后颈的皮肤，烫得像被太阳晒过的铁皮。
测试到傍晚时，天空突然落起雨。四人躲进附近的山神庙，泥菩萨的嘴角挂着蛛网。凌风捡了些枯枝生火，火星子溅在陈曦的帆布裤上，烧出个小洞。“笨蛋。”
她嗔怪着拍打，眼里却盛着笑。
凯晨靠着庙门抽烟，看林溪蹲在火堆旁烤图纸。她的侧脸被火光映得发红，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小时侯我爸总带我来这儿，”
她突然开口，“他说山神会保佑跑山路的人。”
烟蒂烫到手指时，凯晨才回过神。“林溪，”
他声音有些发紧，“我……”
话音被凌风的大嗓门打断，这家伙举着烤红薯跑过来，皮都没剥就往陈曦手里塞。
下山时雨越下越大，越野车陷在泥坑里动弹不得。凌风下去推车时，突然哎哟一声
——
脚踝被碎石划出了血。陈曦立刻从包里翻出碘伏，跪在泥地里给他包扎，发丝垂在两人之间，像道柔软的帘子。
凯晨把林溪拉到副驾，自已去开车门时，她突然说：“我妈给我介绍了个医生。”
雨刷器左右摆动，把她的侧脸切得忽明忽暗。“说他工作稳定，”
她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不像……
不像造车这么冒险。”
引擎的轰鸣声突然停滞。凯晨转过身，车灯的光柱里飘着细密的雨丝。“我爷爷的工厂抵押了，”
他声音很沉，“现在账上的钱只够撑三个月。但林溪，”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我想造一辈子车，更想……
跟你一辈子。”
林溪的眼泪突然砸在他手背上，烫得惊人。“我也是。”
她哽咽着说，“我画设计图的时侯，总想着副驾坐的是你。”
雨声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越野车的引擎重新启动时，仿佛带着两颗共振的心跳。
凌风是在回城的路上告白的。他看着陈曦给伤口换药的认真模样，突然说：“等这批车交付了，我带你去见我爸妈吧。”
陈曦的棉签顿在他脚踝上，血珠顺着皮肤往下滑。“他们可能会嫌弃我家是农村的。”
她声音很轻。
“我喜欢就行。”
凌风抓住她的手腕，把棉签按在自已伤口上，“我妈要是敢说你坏话，我就跟她断绝关系。”
陈曦突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砸在他沾记泥的裤腿上。
麻烦在两周后找上门。林溪的母亲突然出现在厂区，烫着卷发的老太太把一份相亲照片拍在桌上：“市中心医院的张医生，父母都是教授。”
她瞥了眼车间，“总比跟你在这破工厂里吃灰强。”
凯晨正在给电池让充放电测试，闻言突然拔掉电源。“阿姨您看这个，”
他打开手机里的销售报表，“下个月我们就要建研发中心了，林溪是首席设计师。”
老太太冷笑一声：“让生意的都是虚的，哪天破产了都不知道。”
凌风把陈曦护在身后，面对他母亲时却矮了半截。“小陈是挺好，”
凌母捏着陈曦的简历，“但我们凌风怎么也得找个公务员或者老师吧？”
陈曦突然挺直脊背：“阿姨，我现在是启程的后勤主管，管理着五十个人，月薪比凌风还高。”
僵局最终被王科长打破。他带着山区校长突然来访，老校长握着林溪母亲的手，把孩子们坐电动巴士的照片一张张翻给她看：“林小姐设计的车救了我们多少孩子啊，这可是积德的大好事。”
凌家父母是在参观新工厂时松口的。当看到陈曦指挥工人精准地调配物料，连仓库货架的间距都算到厘米时，凌母悄悄对老伴说：“这姑娘比凌风靠谱。”
那天傍晚，四人坐在厂区的梧桐树下，看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凌风突然掏出两个红本本晃了晃
——
是他偷偷拉着陈曦领的证。林溪惊讶地捂住嘴，凯晨却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时，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溪，”
他打开盒子，里面的戒指并不华贵，却闪着温润的光，“嫁给我，让我们一起造一辈子车，走一辈子路。”
林溪的眼泪落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虹。远处的车间传来晚班的汽笛声，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告白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