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太湖中心时,天突然暗了。不是乌云蔽日的沉,是水面浮起的黑雾漫上来——雾是灰黑色的,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水面上,连风都吹不散。雾里裹着细碎的呜咽声,时断时续,像有无数人在水下哭,又像破旧的渔网在浪里拍打船板。雾贴在船板上,竟凝成半透明的影子,细看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村民:有的断了手腕,伤口处还挂着半截渔网;有的少了半边脸,颧骨上留着模糊的水藻印;还有个孩子模样的影子,手里攥着只褪色的布鱼,指甲泛着青黑,湿漉漉地往船舱里爬,留下一串水渍,带着湖水的腥气,像没拧干的抹布擦过木板。
“是水行怨鬼。”青婆婆竹杖顿在船板上,“笃”的一声,杖头枫叶突然亮起红光,像燃着的小火苗。黑雾遇光退了半尺,影子们发出滋滋的声响,像冰遇热融化,却仍不肯散去,只是在红光外徘徊,眼里淌着浑浊的“泪”——那不是真的泪,是凝结的湖水,顺着半透明的脸颊往下淌,滴在船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这些是当年被五行气冲垮村庄的渔民,”青婆婆指尖抚过竹杖上的枫叶,声音沉得像浸了水,“五百年前太湖西岸有十八个渔村,靠水吃水,日子安稳。后来水行精魄失衡,一夜之间涨了三丈洪水,船撞在礁石上碎了,房梁被浪掀了,他们死时都攥着渔网或船桨,执念不散,被水行精魄的怨气缠成了‘地缚灵’,困在这太湖里五百年了。”
念念抱着土行精魄珠缩在苏砚怀里,小脸埋在她颈窝,只敢露出双眼睛。珠子泛着暖黄光晕,像个小太阳,将靠近的影子烫得滋滋响——有个老妇模样的影子凑得太近,半只胳膊竟被光晕灼得透明,她却不躲,反而往光晕里凑,枯瘦的手虚虚地往念念身上探,像是想摸一摸孩子的脸。“它们好可怜。”念念小声说,小手摸着珠子,指腹蹭过温润的石面,“这珠子能让它们不疼吗?我娘说,暖乎乎的东西能让人舒服。”
“能,但得先找到水行精魄的源头。”苏砚摸了摸她的头,指尖沾到念念鬓角的冷汗——孩子虽怕,却没哭,只是紧紧攥着珠子,像握着唯一的希望。她的目光投向湖心——那里有座半沉的石塔,塔尖露在水面,像枚折断的玉簪,塔身爬满墨绿色的水藻,藻叶间竟嵌着些银色的鳞片,指甲盖大,在暗光里闪着冷光。苏砚用父亲给的望远镜细看,发现那些鳞片边缘有细密的齿痕,不是自然脱落,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刮下来的,鳞片根部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
“那是‘河伯祠’。”青婆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叹了口气,竹杖轻轻点向石塔,杖头红光晃了晃,“五百年前太湖有河伯护着,水患不生。河伯是条千年白鲟化形,性情温和,渔民每次出船都往祠里放条活鱼,他就会在雾天引船避开暗礁。后来有人盗走了他的‘水心珠’——那是他修出的内丹,能稳水脉,没了珠子,他神力失衡,才被水行精魄里的怨鬼缠上,困在了石塔里。”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些恨,“那盗珠的人懂金行之气,还在水里投了陨铁屑——陨铁是金行之气极烈的东西,混在水里,让怨鬼越来越凶,连鱼虾都被染上了戾气,你看船边的鱼,眼睛都是红的。”
苏砚低头看向船舷,果然见几条银鱼贴着船板游,眼珠是浑浊的赤红,尾鳍拍打着水面,竟带着股狠劲,不像寻常鱼那样怕人。她刚要说话,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哗啦”一声,像被巨斧劈开。一条水桶粗的黑色水蟒从浪里探出头,蟒身覆着暗青色的鳞,滑得像涂了油,阳光透过黑雾照在鳞上,竟反射出金属般的冷光。蟒眼是浑浊的白,没有瞳仁,只有一圈青黑的翳,头顶竟顶着片巴掌大的青铜甲片——甲片上刻着残缺的“镇”字,边缘卷着,像是从什么器物上掰下来的。它张开嘴,喷出股腥气,像腐肉混着铁锈,船板被熏得瞬间蚀出个洞,木屑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的朽木,竟已被蚀得发软。
“叶青羽!”苏砚拽着念念后退,后背撞在船舱壁上,舱壁上挂着的旧渔网晃了晃,网眼里的干鱼掉下来,落在念念脚边。叶青羽已拔剑迎上去,剑尖火行之气暴涨,红得像燃着的炭,劈在水蟒身上,竟溅起金色的火星——不是鳞甲反光,是火星真的在跳,像过年时撒的金粉,落在水面上,“滋”地灭了。水蟒吃痛,发出嘶嘶的低吼,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尾巴横扫过来,“啪”地抽在船舷上,船身剧烈摇晃,青婆婆竹杖狠狠插在船板上,杖头没入木板半寸,才稳住身形,杖头枫叶红光晃了晃,险些熄灭。
“它鳞甲里混了金行之气!”青婆婆喊道,声音发紧,指节攥得竹杖发白,“是有人用陨铁屑喂它的!金气硬,火行之气克不动它——你看剑痕,只划掉了层鳞!”
苏砚果然见水蟒被劈中的地方只掉了几片碎鳞,露出下面的皮肉,竟是淡金色的,像裹了层金箔。她突然想起青婆婆之前的话——暗算河伯的怪人能操控金行之气,陨铁正是金行之气极盛的东西。她摸出五行镇符,将土行精魄珠按在镇符中央,黄光大盛,像块烧暖的玉,水蟒靠近的影子瞬间被震散,连鳞甲上的金气都黯淡了些:“这珠子能克金!土生金,却也能承金,用土行之气镇住它的金鳞!”
叶青羽立刻会意,剑招一变,不再硬劈,而是剑尖轻点水蟒鳞甲缝隙——那里金气弱些。他手腕翻转,剑上火行之气凝成细小的火星,顺着缝隙往里钻。水蟒嘶吼着扭动身体,尾尖拍打着水面,激起的水花溅了众人一身,水花落在皮肤上,竟有些刺痛,像撒了盐。苏砚趁机将镇符往空中一抛,黄光照在水蟒头顶的青铜甲片上,甲片突然“嗡”地响了一声,水蟒动作一滞,像是被烫到,叶青羽抓住机会,剑挑水蟒七寸——那里没有鳞甲,是片柔软的白腹,皮肤薄得能看见下面的血管。剑刃刺入,水蟒嘶吼着沉入水底,溅起的水花里混着黑血,血滴在水面上,竟像墨汁似的散开,把一片水都染黑了。
但水面却泛起更多黑雾,无数怨鬼从水里钻出来,像被惊动的蜂群,往石塔聚拢——它们飘得踉跄,有的被黑雾缠得几乎散架,像是在怕什么,又像是被塔下的东西吸引,呜咽声更响了,竟凑成了一句模糊的话:“水心珠……还我……”
“去石塔!源头肯定在里面!”苏砚抓起镇符,镇符上的土行珠还在发烫,她和叶青羽扶着青婆婆跳上旁边的小划艇——这是老陈提前备好的,怕大船在浅水区搁浅。念念紧紧抱着珠子跟在后面,小手攥着苏砚的衣角不放,指甲都掐进了布料里。划艇刚靠近石塔,就见塔门处站着个黑衣人,背对着他们,身形瘦高,像根枯竹,手里握着柄长剑,剑身是暗银色的,像冻住的月光,剑脊上嵌着块墨色的玉,玉里隐约有血丝流动,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像在搏动。
“是他!”青婆婆声音发紧,腰间的墨玉牌突然发烫,烫得她按住牌面,“操控金行之气的怪人!五百年前搅乱五行的,就是他的先祖!当年苏晚封印五行,他先祖是‘金行使者’,却想独占五行之力,被苏晚用阵火烧了魂,没想到还有后代活着!”
黑衣人缓缓转身,脸上没戴面具,是张毫无生气的脸。皮肤像蜡做的,没有血色,紧紧贴在骨头上,颧骨高高凸起,嘴唇是青紫色的,干裂得像老树皮。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眼白,只有青黑的眼圈,像用墨涂过,黑洞里偶尔闪过丝红光,像鬼火。他举起剑,剑尖指向苏砚,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金属摩擦:“五行镇符……苏家的人,果然都该死。”
“你是谁?”苏砚握紧镇符,镇符上的五行珠开始发烫,青珠凉得像冰,红珠暖得像火,白珠、黑珠、黄珠各有触感,像五颗小石子在掌心滚。她注意到黑衣人手腕上戴着串铁环,环上刻着奇怪的符号,不是汉字,倒像某种符咒,铁环贴在皮肤上,竟把皮肤勒出了红痕,像是嵌进了肉里。
“我是谁?”黑衣人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刺耳得让人牙疼,“五百年前,苏晚用五行阵封印五行气时,我先祖就在阵里被烧成了灰!她口口声声说‘平衡’,却把我们这些‘异类’当祭品!她欠我们的,你们苏家子孙,得用魂来还!”他猛地抬手,剑上墨玉红光暴涨,石塔周围的黑雾突然沸腾起来,怨鬼们发出凄厉的尖叫,竟开始互相撕扯,有的影子被扯碎了,化作一缕青烟,有的则吞噬了同伴,身形变得更凝实,指甲也更长了。
他挥剑劈来,剑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空气里的金行之气被引动,竟化作无数细小的银针,密密麻麻往苏砚等人射来。银针虽小,却闪着冷光,针尖淬着黑雾,显然有毒。叶青羽用剑格挡,“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银针撞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鸣响,像弹珠落在铁板上。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剑上火行之气竟被银针压得弱了几分,红光淡了下去,握剑的手开始发麻,像有股寒气顺着剑身往手臂爬。
“他的剑能吸内息!”叶青羽喊道,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剑里的火行之气正顺着剑身往对方剑上的墨玉流,那玉像块海绵,贪婪地吸着,玉里的血丝更红了,几乎要滴出来。
青婆婆突然往空中撒了把绿色粉末,是医谷的“锁灵藤”种子——这藤是用还魂草汁培育的,能阻五行气。粉末遇风化作藤蔓,青莹莹的,缠向黑衣人的剑。“这藤能阻五行气!”她大喊,左手捏了个诀,藤蔓瞬间长粗了几分,“藤汁里有木行精露,能克金!”
黑衣人冷哼一声,剑上金光大盛,像覆了层薄冰,藤蔓刚缠上剑身,就被金气斩断,化作绿色的汁液滴落在地。汁液落在石塔的石阶上,竟蚀出个小坑,冒着白烟。他正要再攻,石塔突然剧烈震动,塔门“轰隆”一声开了,里面涌出股清澈的水流,水流里站着个白衣人,长发及腰,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发梢滴着水,落在地上,竟不沾尘。他手里握着颗蓝色的珠子,珠子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月亮,正是水心珠。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却很红,像染了胭脂,眼睛是淡蓝色的,像太湖深处的水,看向黑衣人的眼神冷得像冰。
“河伯!”青婆婆又惊又喜,竹杖上的枫叶红光更亮了,“你竟能自己冲破怨鬼的缠缚?”
“不是我。”河伯声音带着水声的清冽,目光落在苏砚手里的五行镇符上,“是这镇符的土行之气引动了水心珠,珠子暖了,我才能聚起力气。”他转向黑衣人,眉头皱起,“是你偷了水心珠,还在水里投了陨铁屑,让怨鬼附在妖物身上,搅得太湖不得安宁!你可知那些怨鬼本是安分的渔民,被你用金气激得失了本性,连轮回都入不了?”
黑衣人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苏砚,黑洞洞的眼睛里像要冒出血:“把五行镇符给我,我就让这些怨鬼安息,否则……”他抬手,黑雾里的怨鬼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往念念扑去——有个抱着鱼篓的孩子影子,竟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不像之前那样怯懦了。
“你骗不了人!”念念突然喊道,举起土行精魄珠——珠子对着黑衣人,竟映出他体内的东西:一团黑色的雾气,像活虫似的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黑雾流动的痕迹,尤其是心口处,黑雾最浓,像块黑疤。“你也被怨鬼缠上了!你想抢镇符,是为了救自己!”
黑衣人的脸色瞬间变了,黑洞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捂住心口,铁环勒得更紧了,皮肤都发白了。苏砚恍然大悟——难怪他脸无生气,行动僵硬,原来是被自己操控的怨鬼反噬了。那墨玉吸魂太多,早已成了“养鬼地”,他用金行之气压制,却只是饮鸩止渴,现在怕是快撑不住了。
“他的墨玉是‘鬼玉’!”河伯开口,水心珠发出蓝光,照得黑衣人剑上的墨玉无所遁形,玉里的血丝竟是无数细小的魂影,挤在一起,互相撕咬,“那玉是用万人坑的土做的,本就聚阴,他又用陨铁养着,吸了五百年的魂,早就成了活物。他现在已经快被鬼玉控制了,再拖下去,会和这些怨鬼一起魂飞魄散!”
黑衣人彻底疯了,嘶吼着挥剑冲向苏砚,剑上墨玉红光暴涨,竟从玉里钻出无数只小手,指甲尖尖的,往苏砚抓来。那些小手是半透明的,带着湖水的腥气,正是被玉吸走的怨鬼魂影。苏砚突然将五行镇符往空中一抛,镇符上的五颗珠子同时亮起,青、红、黄、白、黑五道光在空中凝成个圆,像个透明的罩子,将黑衣人困在中间。罩子上的光纹流转,像母亲日志里画的五行相生图,青光照在木上,红光照在火上,黄光照在土上,白光照在金上,黑光照在水上,五光交织,竟生出淡淡的白雾,像天地初开时的气。
“五行相生,以土承金,以金生水,以水生木,以木生火,以火克土……”苏砚念起母亲日志里的五行口诀,指尖跟着光的轨迹划动——这口诀她小时候总觉得拗口,母亲却逼着她背,说“以后总会用到”。现在念着,竟觉得每一个字都带着力量,掌心的镇符烫得像火,五颗珠子仿佛活了过来,在光罩里轻轻转动。黑衣人剑上的墨玉开始碎裂,“咔嚓”一声,裂开道缝,里面的怨鬼被光芒逼出,在空中痛苦地挣扎,影子渐渐变得清晰,能看见他们生前的模样:有戴斗笠的渔民,腰间别着鱼叉;有扎围裙的妇人,手里还攥着未织完的渔网;还有那个抱着鱼篓的孩子,鱼篓里装着几条小银鱼,是刚捕的,眼睛亮晶晶的,不是赤红的。
“救它们!”念念拉着苏砚的手,将土行精魄珠塞进她掌心,小手滚烫,“珠子能暖它们!苏爷爷说,暖乎乎的东西能让人想起家!”苏砚将珠子按在镇符中央,黄光照在怨鬼身上,像春日的阳光融雪,它们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脸上的痛苦也消失了,露出释然的笑。那个妇人影子对着念念挥了挥手,像在道谢;那个孩子影子举起鱼篓,给她看里面的鱼,眼睛弯成了月牙。它们化作点点蓝光,像萤火虫似的往太湖深处飘去——是河伯在引它们去水草丰美的地方,那里有他布下的安息阵,阵里种着能安神的“忘忧草”,能让它们放下执念,去轮回。
黑衣人失去鬼玉支撑,身体瞬间垮塌,像堆被水泡烂的纸,化作堆黑色的粉末,被风吹散在水面上,连痕迹都没留下。只有那柄陨铁剑掉在石塔前的石阶上,“当”地响了一声,剑身上的暗银色褪得更快了,很快变成了灰黑色,像块普通的废铁。河伯收起水心珠,石塔的震动停了,塔身的水藻开始枯萎,露出原本青灰色的石纹,纹上刻着渔民捕鱼的图案,生动得像活的。他对苏砚拱手,白衣在风里轻轻飘:“多谢姑娘。若无五行镇符,我怕是永远困在石塔里,被怨鬼缠到魂散。”
青婆婆捡起地上的陨铁剑,剑已失去光泽,嵌玉的地方空着个洞,边缘参差不齐。“这剑里的金行之气散了。”她叹了口气,将剑扔进湖里,“但五行失衡的事,还没完——西方庚金之地,那里有座陨铁山,是金行之气的源头,怕是还有变故。五百年前苏晚封印金行时,就在那山里设了‘锁金阵’,现在看来,阵怕是也松了。”
苏砚看向叶青羽,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剑,剑上火行之气又恢复了暖意,红光在剑鞘上轻轻跳,像之前那只火狐的尾巴。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笑了笑,伸手帮她拂去发梢的水珠——刚才水蟒溅起的水花还没干。远处的黑雾渐渐散去,太湖水重新变得清澈,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水面波光粼粼,能看见水底的游鱼,这次它们的眼睛是正常的黑,尾鳍轻快地摆着,像在跳舞。
“不管还有多少变故,我们都去看看。”苏砚握住叶青羽的手,五行镇符在她掌心微微发烫,五颗珠子贴着皮肤,像五个小小的心跳,“我娘说过,五行本是天地秩序,乱了,就该有人去拨正。哪怕只是为了这些不再受苦的怨鬼,为了河伯能重新护着太湖的渔民。”
念念抱着土行精魄珠,趴在划艇边看水里的鱼,突然指着远处喊:“看!那只狐狸又来啦!”
众人抬头,只见火红的狐狸站在远处的水面上,脚下踩着片宽大的荷叶,荷叶没沉,像艘小筏。它的皮毛在阳光下亮得像火,尾巴蓬松得像团绒球,正对着他们摇尾巴,尾巴尖泛着金光,轻轻指向西方——那里是陨铁山的方向。它看见苏砚望过来,竟抬起前爪,像是在挥手,然后转身,踩着荷叶往西方飘去,速度很快,转眼就成了个小红点。
苏砚笑了笑,对河伯道:“麻烦河伯送我们上岸吧,我们要往西走了。”
河伯点头,挥手招来一条巨大的白鱼——这鱼比之前的划艇还大,鱼背宽得像小船,鳞甲白得发亮,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眼睛像两颗黑珍珠,温顺地停在划艇边。“这是我的信使,叫‘白鳞’,让它送你们去西岸码头。”河伯摸了摸白鱼的头,白鱼蹭了蹭他的手,发出“咕咕”的轻响,像在撒娇,“码头有我安排的马车,能直接去陨铁山方向。”
苏砚、叶青羽、青婆婆和念念跳上鱼背,白鱼的鳞甲很滑,却不凉,反而带着点暖意,像铺了层软玉。白鱼摆了摆尾巴,往岸边游去,水波像碎银似的往两边分开,速度比划艇快得多。念念趴在鱼背上,小手轻轻摸着鳞甲,眼睛里满是好奇:“白鳞,你见过水底下的村庄吗?那里有房子吗?”白鱼像是听懂了,尾巴轻轻拍了拍水面,溅起几滴水珠,落在念念手上,凉丝丝的,像在点头。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苏砚低头看着掌心的五行镇符,突然觉得,这一路遇到的神、妖、鬼、怪,或许都不是敌人——只是被执念困住的可怜人。就像五百年前的柳沧澜,守着长生的执念活了五百年,最后却在还魂草的花香里释然;像刚才的黑衣人,被先祖的怨恨缠了五百年,到死都没明白五行本无对错,错的是人心的贪婪;像那些怨鬼,只是想回家,却被金气激得失了本性;也像现在的他们,一路追着五行的痕迹,何尝不是在找自己的“平衡”——苏砚在找母亲未完成的事,叶青羽在找叶家守护的意义,念念在找父亲留下的温暖,青婆婆在找医谷与苏家的旧约。
白鱼破水的声音里,隐约传来狐狸的轻叫,和远处隐约的金铁交鸣——那声音很轻,像有人在远处打铁,又像金属在风里碰撞。青婆婆侧耳听了听,竹杖头的枫叶轻轻晃了晃:“是陨铁山的方向传来的,怕是锁金阵真的破了,金行之气外泄,连风都带着金属味了。”
苏砚抬头望向西方,天空是淡蓝色的,云很轻,像棉花。她握紧叶青羽的手,又看了看怀里抱着珠子、正和白鳞说话的念念,心里突然很安定。路还长,或许还有更多的怨鬼、更多的失衡等着他们,但只要手里有五行镇符,身边有彼此,有这颗能暖人心的土行精魄珠,就不怕。
白鱼游得更快了,岸边的芦苇荡越来越近,能看见芦苇丛里停着辆马车,车轮上裹着防滑的麻布,显然是河伯特意准备的。阳光落在马车的木栏上,泛着暖光,像在等他们。
风穿过芦苇,带着太湖的水汽和还魂草的清香。苏砚轻轻抚摸着五行镇符上的五颗珠子,它们安静地躺着,像五颗藏着故事的星。她知道,这一路不是结束,只是另一段开始——去陨铁山,去看金行之气的源头,去完成五百年前苏晚没完成的封印,去告诉那些被五行气困住的生灵:平衡不是禁锢,是让每一缕气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家。
白鱼靠岸时,轻轻用头蹭了蹭念念的手,像是在道别。念念抱着珠子,对它挥了挥手:“白鳞,我们还会回来的!”白鱼摆了摆尾巴,转身游回太湖深处,很快消失在波光里。
青婆婆率先跳上马车,竹杖顿在车板上,发出“笃”的一声。叶青羽扶着苏砚和念念上车,自己坐在车辕上,手按在剑柄上,剑鞘上的红光还在轻轻跳,像在回应远处的金铁声。
马车缓缓驶离码头,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响。苏砚撩开车帘,回头望了眼太湖,水面上的蓝光还在闪烁,是那些怨鬼在安息阵里安睡,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她笑了笑,放下车帘,看向身边的念念——孩子正把土行精魄珠贴在脸上,感受着暖意,眼睛亮晶晶的。
“砚砚姐,陨铁山有狐狸吗?”念念突然问。
“可能有吧。”苏砚摸了摸她的头,“就算没有,我们也能找到新的朋友。”
车外,青婆婆轻轻哼起了医谷的歌谣,调子温柔,像太湖的水。叶青羽的剑偶尔发出“嗡”的轻响,和远处的金铁声呼应着,像在说:路还长,可总有光在前面等。
马车驶出太湖西岸的芦苇荡时,风渐渐变了。不再是江南水汽氤氲的软风,而是带着砂砾感的硬风,刮在脸上有些疼。路两旁的植被也换了模样,从水边的芦苇、菖蒲,变成了耐旱的酸枣树、野荆棘,树干上缠着干枯的藤条,像老人暴起的青筋。
“再往西走三十里,就是‘断金镇’。”青婆婆掀开车帘一角,竹杖头的枫叶在风里微微发抖,“那是去陨铁山的必经之路,也是当年苏晚设下的‘金气缓冲带’。镇外有座‘锁金门’,是用陨铁混合朱砂铸的,能挡住外泄的金行之气——若是门还完好,咱们就能歇口气;若是门破了……”她没说下去,但指尖攥紧了竹杖,显见得忧心。
念念趴在苏砚腿上,正用土行精魄珠在车厢壁上画画。珠子泛着暖黄光晕,在木板上留下浅浅的金痕,她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鱼,旁边写着“白鳞”,又画了个小火狐,尾巴涂得特别大。“青婆婆,断金镇有糖吃吗?”她突然抬头,小脸上沾着点灰尘,是刚才下车透气时蹭的,“太湖边的婆婆给我吃了桂花糖,甜甜的。”
青婆婆被她问得笑了,眼角皱纹舒展开:“有,断金镇的‘老金家’糖铺,做的‘铁屑糖’最有名——不是真的铁屑,是用麦芽和芝麻做的,硬邦邦的,嚼起来咯咯响,像在咬铁块,你肯定喜欢。”
叶青羽坐在车辕上,手里摩挲着剑鞘,剑上的火行之气偶尔跳一下,像在预警。他回头看了眼车厢,见苏砚正帮念念擦脸,指尖沾着清水,动作温柔,心里软了软,又转头望向西方——天边的云是灰黑色的,像蒙了层铁末,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竟带着点淡金的色,落在地上,让石子都泛着冷光。
“那是什么?”苏砚突然掀开车帘,指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隐约有座黑色的山,山形尖锐,像把插在地上的巨剑,山尖直刺云层,看不到顶,山体泛着金属的光泽,即使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寒气。
“陨铁山。”青婆婆的声音沉了些,“五百年前是座活火山,喷出来的不是岩浆,是陨铁熔浆,冷却后就成了这黑黢黢的模样。山底下有金行精魄的源头,是块‘玄铁母’,苏晚当年用五行阵把它锁在山心,现在怕是……”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车轮陷进了路边的坑里。叶青羽跳下车,弯腰查看,发现坑底不是泥土,而是碎铁屑——密密麻麻的,像被人刻意撒在这里,铁屑上还沾着暗红色的锈迹,闻着有股血腥气。
“不对劲。”他用剑拨了拨铁屑,剑刃碰到铁屑,突然“嗡”地响了一声,火行之气暴涨,竟把铁屑烧成了灰,“这铁屑里有怨气,是被人用精血养过的。”
苏砚和青婆婆也下了车,念念抱着珠子,紧紧跟在苏砚身后。青婆婆蹲下身,用竹杖挑开铁屑,露出下面的泥土——泥土是黑的,像被墨染过,用手指一捻,竟能搓出细小的金属颗粒,扎得手疼。“是金行之气外泄得太厉害,把土都‘金属化’了。”她脸色凝重,“断金镇怕是出事了。”
众人加快脚步,没走多久,就看见路边躺着个村民。他穿着粗布短褂,脸朝下趴在地上,背上插着根铁钎,钎子锈迹斑斑,像是从什么农具上拆下来的。苏砚蹲下身,想把他翻过来,手指刚碰到他的衣服,就被烫得缩回手——他的皮肤竟像烙铁一样烫,衣服下的肌肉硬邦邦的,像结了痂的铁。
“还有气。”青婆婆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指尖微微颤抖,“他体内的金行之气太盛,把血肉都快变成铁了!得赶紧用木行之气中和!”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绿色的粉末,是医谷的“润木散”,往村民嘴里灌去。粉末刚碰到他的嘴唇,就“滋”地冒起白烟,村民猛地咳嗽起来,吐出口黑血,血里混着细小的铁渣。
“水……要水……”村民虚弱地开口,眼睛半睁着,瞳孔是浑浊的灰,像蒙了层铁锈,“镇里……都疯了……见铁就啃……说能长生……”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断金镇的方向跑出来一群人,他们手里都拿着铁器——有的举着锄头,有的握着菜刀,还有的抱着铁块,往嘴里塞,嘴角流着黑血,眼睛赤红,像被蛊惑了。他们看到苏砚一行人,突然嘶吼着冲过来,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锄头砸在地上,竟把石板都砸出个坑。
“是金行之气入体,失了心智!”青婆婆大喊,竹杖顿在地上,杖头枫叶亮起绿光,无数根青藤从地里钻出来,缠向那群人。藤条刚碰到他们的皮肤,就被烫得蜷缩起来,发出焦糊的味——他们体内的金气太烈,连木行之气都克不住。
叶青羽拔剑迎上去,剑上火行之气凝成盾牌,挡住挥来的锄头。锄头撞在火盾上,发出“当”的巨响,锄头刃竟被烧红了,握着锄头的村民惨叫一声,手被烫得起泡,却仍不肯松手,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用土行精魄珠!”苏砚突然喊道,把念念怀里的珠子抢过来,往人群里扔去。珠子在空中划过道黄光,落在地上,“咚”地弹了一下,黄光大盛,像个温暖的罩子。那些村民被黄光罩住,动作突然慢了下来,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丝清明,有的扔下铁器,抱着头蹲在地上,有的则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上还沾着铁屑和血。
“这珠子能镇住金气!”念念又惊又喜,跑到珠子边,想把它捡起来,却被苏砚拦住。
“别碰!”苏砚拉住她,指着珠子——珠子表面竟渗出些黑液,像汗水一样往下淌,原本温润的光泽也黯淡了些,“它在吸收金气里的戾气,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断金镇的方向传来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有巨铁在地上拖动。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镇口的“锁金门”倒在地上,门闩断成两截,门身上的朱砂符咒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里面的陨铁,泛着冷光。门后站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铁甲,手里拖着根铁索,索链上拴着个巨大的铁球,铁球上布满尖刺,正是之前村民说的“啃铁”的源头。
“是‘铁面人’!”青婆婆声音发颤,“五百年前看守锁金门的护卫,被金行精魄附身,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他手里的铁球是用玄铁母碎片做的,能吸金气,也能散金气!”
铁面人缓缓转身,脸上戴着个铁面具,面具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黑洞里冒着红光。他拖动铁球,铁球在地上滚过,留下道深深的沟,沟里的石子都被碾成了粉。他看到地上的土行精魄珠,突然嘶吼一声,铁索一甩,铁球带着风声往珠子砸去——他想毁掉这唯一能镇住金气的东西。
“拦住他!”苏砚大喊,五行镇符在掌心亮起,青、红、黄、白、黑五光交织,凝成道光墙,挡在铁球前。铁球撞在光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光墙剧烈摇晃,苏砚被震得后退数步,虎口发麻。铁面人却没停,又甩动铁索,铁球再次砸来,这次光墙上竟裂开道缝。
“金行之气太盛,镇符快撑不住了!”青婆婆喊道,往苏砚手里塞了个小布包,“这是医谷的‘聚灵散’,撒在镇符上,能暂时聚五行气!”
苏砚将散粉撒在镇符上,散粉遇光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光墙。光墙瞬间变得凝实,铁球再砸过来,竟被弹了回去,砸在铁面人脚下,把他震得后退一步。铁面人嘶吼着,铁甲下的肌肉鼓了起来,竟把铁甲撑得“咯吱”响,他突然抓起地上的锁金门碎片,往嘴里塞——他在吞噬金气,增强自己的力量!
“不能让他吸金气!”叶青羽剑指铁面人,剑上火行之气化作条火龙,往他嘴里钻。火龙刚靠近铁面人,就被他身上的金气冻住,变成条冰龙,“啪”地碎了。叶青羽一愣,这才发现铁面人身上的金气不是普通的金气,而是带着“寒铁”属性,能克火!
“用木行之气缠他的嘴!”青婆婆急中生智,竹杖指向铁面人,藤条像蛇一样往上缠,缠向他的脸。铁面人用铁球砸断藤条,却迟了一步——有根细藤钻进了他的嘴里,藤条上的还魂草汁顺着喉咙往下流。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口黑血,血里混着块玄铁碎片,正是他刚吞下去的。
“他怕还魂草汁!”苏砚眼睛一亮,想起母亲日志里写的“金气遇木精则散,遇还魂草汁则化”,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瓶——里面是她出发前带的还魂草汁液,是用终南山的还魂草榨的,她拔开瓶塞,往五行镇符上倒去。
汁液落在镇符上,五光瞬间变得翠绿,光墙化作无数根绿藤,缠向铁面人,藤条上开满还魂草花,花香浓郁。铁面人被藤条缠住,发出凄厉的惨叫,铁甲开始融化,像被浇了热水的蜡,露出下面的血肉——那血肉竟也是金属色的,像生锈的铁。他拼命挣扎,铁球砸在地上,震得断金镇的房屋都在摇晃,却怎么也挣不开藤条。
“五行相生,以木化金!”苏砚念起口诀,指尖划过镇符,绿藤越收越紧,还魂草花的香气越来越浓。铁面人身上的金气被花香逼出,化作缕缕黑烟,在空中消散。他的身体渐渐恢复成血肉色,不再滚烫,铁面具“当”地掉在地上,露出张苍老的脸——皱纹深陷,眼睛浑浊,竟是个普通的老人,只是脸上还留着金属化的痕迹。
“我……我终于……解脱了……”老人虚弱地开口,看着苏砚手里的五行镇符,眼里流下泪来,“五百年了……被玄铁母缠了五百年……多谢姑娘……”他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身体化作点点金光,像之前的怨鬼一样,往陨铁山的方向飘去——是玄铁母的精魄在引他回家。
地上的土行精魄珠恢复了温润的光泽,黄光照在断金镇的村民身上,他们体内的金气渐渐散去,眼神恢复清明,有的开始哭,有的则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青婆婆忙着给他们喂润木散,苏砚则捡起地上的铁面具,面具背面刻着个“金”字,是五百年前的印记。
“锁金门破了,陨铁山的金行之气会更盛。”青婆婆走过来,看着西方的陨铁山,眉头皱得更紧了,“咱们得赶紧去山脚下的‘镇金祠’,那里有苏晚留下的锁金阵图纸,或许能找到重新封印玄铁母的办法。”
念念抱着失而复得的土行精魄珠,小声说:“青婆婆,老金家的糖铺……还在吗?我想吃铁屑糖。”
青婆婆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去看看吧,若是还在,让你吃个够。”
众人往镇里走,断金镇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铁器发出的“呜呜”声,像在哭。路边的房屋门窗大多破损,有的墙上还插着铁器,地上散落着啃剩的铁块,像被野兽侵袭过。走到镇中心,果然看见“老金家糖铺”的招牌,只是招牌断了一半,斜挂在门上,门是开着的。
苏砚推开门,屋里没人,柜台上放着个糖罐,罐里还有几块铁屑糖,硬邦邦的,泛着芝麻的香。念念拿起一块,小心地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亮了:“好吃!真的咯咯响!”
就在这时,糖铺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叶青羽握紧剑,慢慢走过去,只见后院的角落里蹲着个小女孩,穿着红棉袄,手里抱着个铁娃娃,正往嘴里塞铁屑,嘴角流着黑血。她看到叶青羽,突然尖叫起来,把铁娃娃往他扔去。
“别碰她!”青婆婆大喊,竹杖挡在叶青羽面前,“她体内的金气最重,怕是被玄铁母缠上了!”
小女孩嘶吼着扑过来,指甲变得又尖又硬,像铁爪。苏砚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五行镇符,将土行精魄珠按在上面,黄光照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动作一滞,盯着苏砚手里的珠子,突然哭了起来:“娘……我的铁娃娃……娘说它能保护我……”
苏砚蹲下身,温柔地说:“你娘在哪?我们帮你找她。”
小女孩指着陨铁山的方向,抽噎着说:“娘……娘去山里了……说要把玄铁母……埋起来……不让它害人……”
众人心里一沉——看来小女孩的娘是断金镇的守护者,知道玄铁母的事,为了阻止金气外泄,独自去了陨铁山。
“我们带你去找娘。”苏砚握住小女孩的手,她的手还是很烫,但已经没那么硬了,“你叫什么名字?”
“铁丫。”小女孩小声说,紧紧抓着苏砚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
离开断金镇时,太阳已经西斜。陨铁山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像块烧红的铁。铁丫抱着她的铁娃娃,跟在念念身边,两个孩子手拉手,小声说着话。青婆婆拿着从镇金祠找到的锁金阵图纸,图纸是羊皮做的,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画着复杂的阵纹,中间有个圆圈,标着“玄铁母”的位置。
“锁金阵需要五行之气才能启动。”青婆婆指着图纸,“阵眼得放五行镇符,周围还得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精魄呼应。咱们现在有土行精魄珠,火行之气在叶青羽的剑里,木行之气可以用还魂草汁,水行之气……”
“我有!”铁丫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半瓶清水,水泛着淡蓝的光,“这是娘给我的‘水心露’,是河伯送的,说能克金气。”
众人眼睛一亮——水心露正是水行精魄的精华。现在只差金行精魄了。
“金行精魄……或许在玄铁母本身。”青婆婆看着陨铁山,若有所思,“玄铁母是金行之气的源头,若是能净化它,它就能成为金行精魄的载体。”
马车重新上路,往陨铁山驶去。风更硬了,吹得人睁不开眼,路边的石头都泛着金属的冷光。叶青羽回头看了眼车厢,苏砚正和铁丫说话,教她认五行镇符上的珠子,念念则在给铁丫的铁娃娃画眼睛,用土行精魄珠的光,画得亮晶晶的。
他笑了笑,转头望向陨铁山。山脚下的阴影越来越长,像个巨大的怪兽,等着他们。但他不怕——剑在,人在,五行镇符在,还有身边这些温暖的人,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远处,陨铁山的方向传来更清晰的金铁鸣,这次不是摩擦声,而是像在呼唤,像玄铁母在等待被净化。苏砚握紧五行镇符,掌心的五颗珠子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那呼唤。
路还长,但光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