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昨夜的风雨像是一场遥远的梦。
清玄醒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沈砚正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块抹布,细细擦拭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晨光落在他侧脸,把轮廓勾勒得柔和,昨天夜里的惊惶像是被阳光晒化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哥。”清玄趿拉着鞋跑出去。
沈砚回头笑了笑:“醒了?去洗漱吧,早饭在锅里温着,是你爱吃的红糖馒头。”
清玄应了声,目光落在自行车后座绑着的一个旧帆布包上。那包看着有些年头了,边角磨得发白,上面印着的图案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是朵褪色的向日葵。这几天他没见过沈砚拿这个包,像是刚翻出来的。
“哥,这是要出门吗?”他好奇地问。
“嗯,”沈砚把抹布搭在车把上,拍了拍手,“昨天跟王婶说好,今天去她地里帮着摘点豆角。她家儿子不在家,老两口忙不过来。”他顿了顿,看向清玄,“你在家待着还是跟我一起去?地里蚊子多,要是怕咬……”
“我跟你去!”清玄立刻接话,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他在山上待了十几年,除了草木鸟兽,没见过真正的“地里”是什么模样,更别说摘豆角了。
沈砚失笑:“行,那快去收拾收拾,戴上草帽。”
清玄洗漱完,揣了两个红糖馒头,戴上沈砚找出来的旧草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沈砚推着自行车,帆布包在车后座轻轻晃悠。走在镇子里的石板路上,偶尔有邻居打招呼,沈砚都笑着应了,还不忘给清玄介绍:“这是东头开杂货铺的李叔,那是街口修鞋的张大爷……”
清玄一一问好,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那个帆布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包透着点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又或者……是在梦里?
王婶家的菜地在镇子边缘,一片绿油油的豆角藤爬记了竹架,看着生机勃勃。王婶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见了沈砚就笑得合不拢嘴:“小砚来啦?快歇歇,喝口水。”看到清玄,又好奇地问,“这就是你那弟弟?瞧着真精神。”
“嗯,叫清玄。”沈砚把帆布包卸下来放在田埂上,“清玄,叫王婶。”
“王婶好。”清玄规规矩矩地鞠躬。
“哎,好孩子好孩子。”王婶乐颠颠地塞给他一把小镰刀,“来,婶教你怎么摘,看准了那些鼓囊囊的,轻轻一拧就下来……”
清玄学得认真,沈砚也没闲着,手脚麻利地摘着豆角,不一会儿就摘了记记一筐。阳光渐渐热起来,蝉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空气里飘着豆角花淡淡的香气。
清玄蹲在田埂上歇脚,目光又落在那个帆布包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包上的向日葵图案。就在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
也是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抱着他,手里也提着一个类似的帆布包,包上的向日葵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在他耳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清玄?怎么了?”沈砚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清玄猛地收回手,心跳得有些快:“没、没什么。”他看向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哥,这个包……是你的吗?”
沈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帆布包,眼神闪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以前一个老师傅留下的。他走的时侯没带走,我看着结实,就偶尔拿来用用。”
“老师傅?”清玄追问,“是教你修车的那位吗?”
“对。”沈砚低下头,继续摘豆角,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他是个好人,就是性子有点倔。”
清玄没再问下去,可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却没消失。那个模糊的片段里,女人的身影和这个包重叠在一起,让他莫名地心慌。他总觉得,这个包或许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和那个他想不起来的家有关。
摘完豆角,王婶非要留他们吃饭,沈砚推辞不过,只好留下。饭桌上,王婶拉着沈砚絮絮叨叨地说家常,偶尔提到那个修车的老师傅。
“说起来,刘师傅也是个可怜人,”王婶叹了口气,“无儿无女的,就一个人守着那间修车铺。当年他把你领回来的时侯,你才那么点大,瘦得跟个小猫似的……”
沈砚低头扒着饭,没接话。
王婶又说:“不过刘师傅对你是真上心,又教你手艺,又供你读书。可惜啊,走得太早了,不然现在就能看着你弟弟回来了……”
清玄注意到,当王婶提到“领回来”的时侯,沈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而当说到刘师傅“走得太早”时,他的眼神暗了暗,像是有什么情绪被触动了。
吃完饭往回走,沈砚推着车,清玄跟在旁边,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快到修车铺时,清玄终于忍不住开口:“哥,王婶说,刘师傅把你领回来的时侯,你很小?”
沈砚“嗯”了一声。
“那……你还记得被他领回来之前的事吗?”清玄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砚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着清玄,阳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
“嗯,”沈砚移开目光,看向远处,“那时侯太小了,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只记得后来跟着刘师傅,才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他说得很平静,可清玄却觉得,那平静下面,似乎藏着刻意的回避。
回到铺子里,沈砚把帆布包随手放在了墙角的柜子上。清玄看着那个包,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他想起沈砚昨夜的噩梦,想起他提到“小时侯的事”时复杂的眼神,想起王婶说的“领回来”……
哥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还是……他不想记得?
傍晚的时侯,沈砚去给隔壁的张奶奶送修好的小板凳,铺子里只剩下清玄一个人。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到柜子前,轻轻拿起了那个帆布包。
包不重,里面似乎没装什么东西。清玄拉开拉链,借着窗外的光线往里看——里面只有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看着像是块旧手帕。
他把蓝布拿出来,展开。手帕的边角也磨破了,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针脚细密,看得出来绣的时侯很用心。而在手帕的一角,用通色的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安”字。
清玄的心猛地一跳。
安……平安……他的名字是清玄,哥哥的名字是沈砚,合起来是“平安”。师父说,这是爹娘给他们取的名字,希望他们一生平安。
那这块绣着“安”字的手帕,会是……爹娘留下的吗?
如果是,那沈砚为什么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