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江屿。
柳明是我手下的人。
他在公司干了五年。
工作很拼。
每天第一个来。
最后一个走。
别人推的活,他接。
没人碰的烂摊子,他收拾。
像头老黄牛。
沉默,能扛。
薪水不高。
职位也一直没动。
我看在眼里。
觉得这人踏实。
能用。
可靠。
仅此而已。
---
周五晚上。
项目组加班赶个急活。
搞到快十点。
终于弄完了。
我大手一挥。
都辛苦了。
楼下‘老地方’。
我请客。
敞开吃。
敞开喝。
一群人嗷嗷叫着下楼。
柳明也在。
他平时滴酒不沾。
聚餐也只埋头吃菜。
那天有点怪。
桌上气氛很热。
几个小子起哄。
硬是给他倒了杯白的。
明哥!
项目头功是你!
不喝说不过去!
柳明推辞不过。
脸涨得通红。
皱着眉。
一口闷了那杯酒。
辣得直咳嗽。
眼睛都红了。
大家哄笑。
又给他满上。
他摆着手。
舌头有点大。
真……真不行了……
我看他那样。
估计到顶了。
行了。
别灌他了。
让他吃点东西垫垫。
我发话。
其他人也就消停了。
柳明感激地看我一眼。
眼神有点飘。
他趴在桌上。
安静了。
---
饭局闹到快十二点。
散的散。
走的走。
我叫了代驾。
最后一个离开。
坐进车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
工作邮箱提示音。
这么晚
谁发的
我划开屏幕。
发件人:liuming@公司域名.com。
柳明。
标题栏是空的。
就一个光秃秃的附件。
文件名很长。
我眯起眼。
在昏暗的车厢里辨认。
《冷峻上司江屿的绝对掌控——办公室日夜不休的强制宠爱》。
我盯着那行字。
看了三遍。
每个字都认识。
连在一起。
像天书。
冷峻上司。
江屿。
强制……宠爱
一股荒谬感冲上头顶。
带着点说不清的燥热。
柳明
那个老实巴交、只会埋头干活的柳明
他发的
发错了
发给我的工作邮箱
他喝醉了。
醉得有多离谱
代驾司机问。
老板
走吗
我回过神。
喉咙发干。
走。
车子启动。
路灯的光划过车窗。
明明灭灭。
我盯着那个附件图标。
一个蓝色的小方块。
像潘多拉魔盒。
手指悬在屏幕上。
点
还是不点
最终。
好奇心压倒了理智。
也可能是某种更晦暗的冲动。
我点了下去。
文档加载的圆圈转了几秒。
打开了。
---
密密麻麻的字。
扑面而来。
我只看了一眼。
血液嗡的一声。
全冲到了脸上。
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胃里一阵翻搅。
握着手机的手指。
骨节捏得发白。
文字露骨得惊人。
用词大胆。
细节……详尽得令人发指。
主角是我。
江屿。
另一个主角。
是柳明。
在那些文字里。
我不是他的上司。
我是主宰。
他是匍匐在地的臣服者。
我对他予取予求。
用尽各种……难以启齿的方式。
折辱。
掌控。
强制。
这些词像烧红的烙铁。
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办公室的沙发。
深夜无人的会议室。
甚至……我的专属休息室。
都成了故事发生的温床。
情节荒唐。
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真实感。
仿佛作者亲眼所见。
亲身……经历。
我猛地按熄屏幕。
车厢陷入黑暗。
只有我的心跳。
擂鼓一样。
在死寂中咚咚作响。
代驾司机从后视镜看我。
老板
您没事吧
空调太冷了
我闭上眼。
靠在真皮座椅上。
后背一层冷汗。
黏腻冰冷。
没事。
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开你的车。
那个文档。
像一个活物。
盘踞在我手机里。
散发着不祥的热度。
柳明。
你到底……
是个什么东西
**2**
周六。
我在家。
书房窗帘拉着。
光线很暗。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
幽幽的光。
映着我没什么表情的脸。
鼠标点击声。
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
格外清晰。
文档翻页。
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
流水一样滑过屏幕。
我强迫自己看。
一行。
一行。
又一行。
像在解剖一具恶心的尸体。
寻找可能的线索。
字里行间。
充斥着对我的观察。
细致入微。
近乎变态。
我习惯用的那款须后水的牌子。
我右手小指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旧疤。
我烦躁时会无意识转笔。
转三圈半。
然后停下。
这些极其私密的细节。
被精准地镶嵌在那些龌龊的情节里。
成了江屿这个角色的一部分。
真实得可怕。
仿佛有一双眼睛。
无时无刻。
不在暗处窥视着我。
这感觉。
像被冰冷的毒蛇缠住脖颈。
窒息。
恶心。
文档最后。
停在某个令人作呕的强制场景高潮。
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省略号。
没有署名。
没有日期。
只有文档属性里。
冷冰冰的创建时间。
昨天下午。
修改时间。
昨晚十一点四十七分。
正是聚餐快结束。
柳明醉趴在桌上的时候。
他写的。
在加班结束后。
在聚餐前。
抽空写的
然后喝醉了。
手滑。
发给了他意淫对象的。
工作邮箱。
哈。
我扯了扯嘴角。
没笑出来。
一股邪火。
在胸腔里左冲右突。
烧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柳明。
五年。
整整五年。
在我眼皮底下。
装得人畜无害。
勤勤恳恳。
原来脑子里。
塞满了这些污糟玩意儿!
把我当成……意淫的对象
写成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还他妈发给我看!
砰!
我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书桌上。
指骨剧痛。
桌上的咖啡杯震得跳了一下。
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
弄脏了旁边的文件。
我盯着那片狼藉。
胸口剧烈起伏。
好。
很好。
柳明。
你想玩
我陪你玩。
玩个大的。
---
周一。
公司。
气压低得能拧出水。
项目组的人噤若寒蝉。
连走路都踮着脚。
昨晚聚餐的后遗症。
加上新一周的忙碌。
空气里绷着一根弦。
柳明的位置空着。
九点过五分。
他才出现在门口。
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
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
嘴唇干裂。
头发有点乱。
衬衫领口歪着。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
脚步虚浮地挪进来。
他低着头。
不敢看任何人。
尤其是我的方向。
像个游魂。
飘到他的工位。
坐下。
打开电脑。
动作僵硬。
像个生锈的木偶。
一整个上午。
他像被钉在椅子上。
对着屏幕。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半天没敲下去一个字。
后背绷得笔直。
肩膀微微发抖。
偶尔有人跟他说话。
他像受惊的兔子。
猛地一颤。
声音干涩发飘。
啊……哦,好……马上……
目光躲闪。
涣散。
午饭时间。
人都走光了。
办公区空荡荡。
我端着杯咖啡。
从独立办公室出来。
踱步。
走到他工位附近。
他正对着一个冷掉的三明治发呆。
魂不守舍。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塑料包装袋。
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听到脚步声。
他像被电击。
猛地抬头。
对上我的视线。
瞬间。
他瞳孔紧缩。
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比纸还白。
嘴唇哆嗦着。
想说什么。
喉咙里只发出咯咯的轻响。
像濒死的鱼。
我面无表情。
抿了口咖啡。
目光扫过他惨白的脸。
停留了一秒。
什么都没说。
转身走开。
我能感觉到。
身后那道目光。
死死黏在我背上。
惊恐。
绝望。
像被拖上刑场的死囚。
下午三点。
项目组内部小会。
讨论一个技术参数。
柳明负责这块。
他站起来汇报。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断断续续。
语无伦次。
这个……这个系数……根据……根据上周三的……的测试数据……
他卡住了。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死死攥着几张打印纸。
指关节捏得发白。
纸张边缘被他捏得皱成一团。
会议室里很安静。
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所有人都看着他。
眼神各异。
困惑。
不解。
我坐在主位。
手指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
轻轻敲了两下。
哒。
哒。
声音不大。
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柳明浑身一颤。
像挨了两鞭子。
他猛地低下头。
肩膀垮塌下去。
整个人矮了一截。
对……对不起……
声音细若蚊蚋。
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我状态不好……
参数……参数确认是……是0.78……
他报了个明显错误的数字。
旁边一个老工程师皱眉。
小柳
你确定
上次模拟结果指向0.85左右。
柳明像是没听见。
失魂落魄地站着。
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的木纹。
会议草草结束。
大家鱼贯而出。
低声议论着。
柳明磨蹭到最后。
等人都走光了。
他还僵在原地。
像个被遗忘的劣质雕塑。
我收拾好面前的笔记本。
站起身。
走到门口。
手搭在门把上。
停住。
没有回头。
来我办公室。
声音不高。
平平的。
落在他耳朵里。
不啻惊雷。
**3**
我的办公室。
门关着。
百叶窗放下一半。
光线半明半暗。
空气里有淡淡的雪松味。
是我常用的香薰。
此刻闻起来。
有点冷冽。
柳明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
低着头。
肩膀缩着。
双手死死攥着裤缝。
指节用力到泛白。
还在细微地颤抖。
像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呼吸又急又浅。
胸口起伏。
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随时会断裂。
我没看他。
慢条斯理地。
整理着桌上散乱的文件。
纸张摩擦。
发出沙沙的轻响。
每一下。
都像刮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沉默。
像不断上涨的冰冷潮水。
快要将他没顶。
终于。
他从鼓鼓囊囊的西装内袋里。
掏出一个白色信封。
动作僵硬。
手臂伸得笔直。
手腕却在抖。
信封也跟着抖。
像一片随时会掉落的叶子。
他把它放在光滑的深色桌面上。
推到我面前。
动作很轻。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
信封上。
黑色水笔。
写着三个字。
辞职信。
笔画歪斜。
力透纸背。
透着一股仓皇。
他做完这一切。
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头垂得更低。
声音破碎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带着浓重的鼻音。
和极力压抑的哽咽。
江总……
我……我对不起公司……
更……更对不起您……
我……我没脸……再待下去了……
请您……批准……
说完。
他猛地闭上眼。
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
一滴滚烫的液体。
砸在光洁的桌面上。
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圆。
他飞快地抬手抹了一下。
动作狼狈。
肩膀抑制不住地抽动。
整个人摇摇欲坠。
像下一秒就要崩溃。
办公室里。
只剩下他极力压抑的。
破碎的抽气声。
还有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我停下整理文件的手。
目光。
落在那封辞职信上。
白色的信封。
像一块裹尸布。
盖在他五年的兢兢业业上。
也盖在他肮脏的秘密上。
想一走了之
用辞职。
掩盖你做过的事
用眼泪。
博取最后一点廉价的同情
我慢慢靠向宽大的真皮椅背。
身体放松。
十指交叉。
随意地搁在腹部。
看着他。
这个在我面前。
抖得不成样子的男人。
五年的伪装。
此刻碎得干干净净。
露出底下最不堪的底色。
我开口。
声音不高。
甚至没什么波澜。
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
却清晰得如同冰锥坠地。
柳明。
他浑身一震。
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猛地抬起头。
脸上湿漉漉的。
全是泪痕。
眼睛红肿。
里面盛满了惊惶。
痛苦。
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看着我。
嘴唇翕动。
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像离水的鱼。
我迎着他绝望的目光。
嘴角。
一点一点。
向上弯起。
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温暖的弧度。
然后。
我伸出手。
两根手指。
拈起那封辞职信。
很轻。
像拈起一片肮脏的落叶。
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
我捏住信封的两端。
手指微微用力。
动作甚至带着点……优雅。
嘶啦——
清脆的裂帛声响起。
在死寂的办公室里。
格外刺耳。
白色的信封。
连同里面那张承载着他最后希望的纸。
被干脆利落地。
撕成了两半。
四半。
碎片。
像白色的雪片。
纷纷扬扬。
飘落在深色的办公桌面上。
有几片。
甚至落在他僵硬的鞋尖上。
柳明彻底僵住了。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惊恐。
茫然。
难以置信。
像被打碎的调色盘。
混杂在一起。
他死死盯着那些碎片。
仿佛听不懂那声音代表什么。
身体晃了晃。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后背撞上冰冷的文件柜。
发出沉闷的轻响。
他像是被这声音惊醒。
猛地抬眼。
看向我。
眼神里是全然的懵懂和……骇然。
江……江总
声音抖得不成调。
带着哭腔。
您……您这是……
我身体微微前倾。
手肘撑在桌面上。
双手交叉。
托住下巴。
隔着散落的纸屑。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脸。
脸上那点笑意加深。
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像冻结的湖面。
辞职
为什么
我声音放得很轻。
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因为那个故事
写得挺不错的。
柳明的眼睛。
在听到故事两个字时。
骤然瞪大到了极限。
瞳孔深处。
有什么东西。
彻底碎裂开来。
他脸上的血色。
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连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
身体筛糠一样抖起来。
牙齿咯咯作响。
他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像破旧的风箱。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
像一只冰冷的手。
扼住了他的咽喉。
把他钉在原地。
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欣赏着他脸上精彩绝伦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端恐惧、羞耻、崩溃和难以置信的……死灰色。
非常。
非常。
令人愉悦。
我维持着那个姿势。
身体微微前倾。
拉近了一点距离。
隔着办公桌。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冰冷的。
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清晰地。
一字一顿。
砸进他濒临崩溃的耳膜。
只是……
结局我不太满意。
我顿了顿。
满意地看到他瞳孔深处最后的微光。
也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
我微微偏了下头。
目光像冰冷的探针。
刺入他涣散的眼底。
嘴角的弧度。
带着残忍的兴味。
我这个人……
比较喜欢……
自己掌控剧情。
懂吗
最后两个字。
轻飘飘落下。
却像千斤巨石。
轰然砸在柳明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像是终于被解除了定身咒。
身体剧烈地一晃。
眼神彻底涣散。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惧。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景象。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不成调的呜咽。
猛地转身。
连滚带爬。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
扑向办公室紧闭的门。
动作慌乱到极点。
几次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手抖得不成样子。
在光滑的门把手上滑了好几下。
才终于抓住。
用力拧开。
砰!
门被他用身体撞开。
又重重地弹回来。
撞在门吸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像背后有厉鬼索命。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
凌乱。
仓皇。
迅速远去。
像丧家之犬。
办公室里。
重新归于寂静。
只有桌面上。
散落的白色纸屑。
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空气里。
似乎还残留着他崩溃逃窜时带起的风。
和浓重的绝望气息。
我慢慢靠回椅背。
目光扫过那些碎纸。
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
最终。
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4**
办公室的门还虚掩着。
柳明逃离时带起的风。
卷进来一丝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
混着我这里的雪松冷香。
有点怪。
我靠在椅背里。
没动。
桌上电脑屏幕右下角。
邮箱图标闪了一下。
跳出一条新邮件提示。
发件人:财务系统自动通知。
标题:员工工资及奖金发放确认通知(柳明)。
我点开。
邮件很简短。
公式化。
员工:柳明,工号:XXXX。
本月工资已发放:XXXX元。
特别项目奖金已发放:XXXXXX元。
后面跟着一串长长的零。
奖金数额。
是他全年基本工资的数倍。
邮件末尾。
是冷冰冰的财务系统自动签名。
我盯着那串数字。
看了几秒。
然后。
移动鼠标。
光标落在邮件正文下方。
那个不起眼的发送回执确认框。
点击。
打钩。
确认接收方已阅读此通知。
操作完成。
屏幕暗下去。
映出我没什么表情的脸。
嘴角。
似乎极轻微地。
向上牵动了一下。
稍纵即逝。
---
柳明消失了。
整整三天。
没来公司。
电话关机。
企业通讯软件头像灰着。
人事部按流程给他发了邮件。
询问情况。
石沉大海。
像人间蒸发。
项目组的工作还得继续。
他留下的几个技术节点。
卡住了进度。
我临时指派了小组里另一个资深工程师接手。
老李。
技术扎实。
人也稳重。
他带着人熬了两个通宵。
梳理柳明留下的文档和代码。
试图找到突破口。
进展缓慢。
柳明之前负责的核心模块。
设计思路很刁钻。
文档却写得极其简略。
甚至有些关键逻辑。
语焉不详。
像是故意留了后手。
老李揉着发红的眼睛。
跟我汇报。
语气疲惫又无奈。
江总,柳工这块……有点麻烦。
代码风格很独。
注释也少。
有些地方像是……留了钩子。
我们强行接,怕后面出大问题。
最好……能找到他本人问问。
他小心地观察我的脸色。
我站在窗边。
看着楼下如织的车流。
知道了。
你们先绕过他那块。
做别的。
柳明的事。
我来处理。
老李松了口气。
好的江总。
转身出去了。
办公室门关上。
我拿起手机。
找到柳明的号码。
拨过去。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系统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意料之中。
我挂断。
手指在屏幕上划动。
点开通讯录。
找到一个名字。
赵律师。
拨出。
响了两声。
接通。
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江总
是我。
有件事,你帮我处理一下。
我言简意赅。
员工柳明。
无故缺勤三天。
手机关机失联。
按公司制度。
发正式通知函。
告知其行为已严重违反劳动合同。
限期三个工作日返回工作岗位说明情况。
否则。
视为自动离职。
公司保留追究其因擅自离职造成项目损失的权利。
通知函。
用挂号信。
寄到他合同登记的住址。
同时。
邮件发送一份到他公司邮箱。
做好送达证据保全。
电话那头。
赵律师没有任何多余疑问。
明白,江总。
流程和法律效力我会确保。
今天下班前处理。
好。
我挂了电话。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城市在脚下铺展。
车流不息。
像密密麻麻的工蚁。
柳明。
钱收到了。
律师函。
也快到了。
你。
躲得掉吗
---
第四天。
傍晚。
快下班的时候。
我的工作邮箱。
提示音又响了。
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liuming@公司域名.com。
柳明。
又来了。
标题栏。
依旧空白。
只有一个附件。
文件名简单粗暴。
《钱收到了》。
我盯着那四个字。
握着鼠标的手指。
无意识地收紧。
点开。
正文一片空白。
只有一行字。
加粗。
黑色。
戏好看吗
字下面。
是一个附件图标。
文件名:《结局彩蛋》。
后缀是
.mp4。
视频
我盯着那个图标。
屏幕的光映在眼底。
明明灭灭。
办公室很安静。
只有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
空气似乎凝滞了。
雪松的冷香。
也带上了一丝紧绷。
我移动鼠标。
光标悬停在那个视频文件上。
停顿了大约三秒。
点击。
下载。
进度条缓慢地向前爬。
百分之十。
三十。
七十。
一百。
下载完成。
自动弹出播放器窗口。
画面亮起。
是监控录像的画面。
左上角有清晰的时间戳。
正是周一。
柳明递辞职信的那个下午。
视角。
来自我办公室天花板的角落。
正对着我的办公桌。
高清。
彩色。
画质清晰得连我桌上文件标题的细小反光都看得见。
画面里。
柳明低着头。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双手递上那封白色的辞职信。
动作僵硬。
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绝望。
镜头推进。
甚至能看清信封上他颤抖的笔迹。
辞职信。
接着。
画面聚焦在我身上。
我靠在椅背里。
脸上没什么表情。
然后。
嘴角勾起那抹冰冷的笑意。
伸出手。
拈起信封。
动作慢条斯理。
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优雅。
手指用力。
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通过音箱传出。
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白色的信封。
连同里面的纸。
在我手中。
被干脆地撕成两半。
四半。
碎片像雪片一样飘落。
镜头捕捉得极其精准。
我脸上的表情。
那点残忍的兴味。
冰冷的掌控感。
柳明瞬间凝固的惊恐。
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身体晃了晃。
撞到文件柜。
狼狈地转身。
连滚爬爬地夺门而逃。
像身后有恶鬼追赶。
视频结束。
停在最后那个我俯视着桌面碎纸的静止画面。
我的脸在屏幕光线下。
半明半暗。
眼神深不见底。
播放器自动停止。
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刚才视频里那刺耳的撕裂声。
仿佛还在空气里回荡。
我靠在椅背里。
没动。
看着定格的画面。
看着画面里那个掌控一切、面带冰冷笑意的自己。
屏幕的光。
幽幽地映在眼底。
像两簇跳动的冷火。
原来如此。
钱。
不是封口费。
是鱼饵。
律师函。
不是催命符。
是催化剂。
柳明。
他根本没醉。
那封邮件。
不是失误。
是投石问路。
是精心策划的开场。
辞职。
崩溃。
逃跑。
全是戏。
演给我看的。
而我。
坐在导演椅上。
自以为掌控全局。
却早已成了他剧本里。
最重要的演员。
他躲在暗处。
看着我在台上。
撕碎他的辞职信。
说出那句自己掌控剧情。
欣赏着我自以为是的胜利姿态。
然后。
用我的钱。
我的监控。
剪成这把锋利的刀。
反手。
插了回来。
戏好看吗
哈。
我盯着屏幕上定格的自己。
那个带着掌控者微笑的江屿。
慢慢地。
嘴角向上扯开。
这一次。
笑容真切地爬满了整张脸。
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冰冷。
锐利。
像淬了毒的刀锋。
有意思。
柳明。
这场戏。
才开始。
**5**
视频播放结束。
办公室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只有主机风扇的低鸣。
固执地证明着时间的流动。
我盯着定格的屏幕。
画面里。
我的脸占据中心。
嘴角那抹掌控全局的笑。
在监控高清镜头下。
被无限放大。
带着一种冰冷的。
近乎嘲讽的意味。
柳明。
我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拨通助理分机。
小杨。
帮我查件事。
周一。
下午。
我办公室的监控录像。
原始备份。
全部调出来。
立刻。
权限密码发你邮箱。
电话那头。
助理小杨的声音透着点惊讶。
但训练有素。
好的江总。
马上处理。
三分钟后。
邮箱提示音响起。
小杨发来一个加密压缩包。
江总,原始文件都在这里。
周一下午三点到四点十分。
监控主机本地和云端双备份。
未经任何处理。
我下载。
解压。
打开文件夹。
里面是几个按时间命名的视频文件。
我直接点开时间戳对应柳明进来那段时间的文件。
播放。
画面和柳明发来的那个视频。
角度一致。
内容一致。
柳明递信。
我撕信。
他崩溃逃跑。
所有细节。
一模一样。
仿佛只是同一个视频的复制粘贴。
但。
不对。
我拖动进度条。
反复对比。
柳明发来的视频里。
画面更干净。
光线和对比度经过细微调整。
让我的表情。
特别是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
在镜头下显得更加突出。
更加……刺眼。
甚至背景里一些无关的杂音。
也被处理掉了。
只留下信封撕裂时那声尖锐的噪音。
被刻意放大。
直刺耳膜。
而原始监控录像里。
这些细节没那么突出。
画面更平。
更真实。
柳明。
他不仅拿到了监控。
还做了精心的剪辑和后期处理。
让整个场景。
更具戏剧张力。
更凸显我的冷酷。
和他的无助。
像一部精心编排的短片。
用来精准地……
羞辱我。
我关掉视频。
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睛。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哒。
哒。
声音在寂静中规律地回响。
柳明。
五年。
装得比谁都老实。
技术能力。
在公司里算中上。
但绝对算不上顶尖。
性格内向。
甚至有点木讷。
人际关系简单。
几乎不参与任何小团体。
他凭什么
绕过公司严格的权限系统
神不知鬼不觉地。
拿到我办公室的监控录像
还做了剪辑
甚至……发送邮件时。
能伪装成从公司内部邮箱发出
那封带着视频的邮件。
发件人地址。
清清楚楚显示。
liuming@公司域名.com。
技术部那边。
没收到任何账号异常登录的警报。
他的邮箱。
在被停用前。
登录IP显示。
都是正常的。
来自他家里的宽带地址。
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
他一个人住。
没有室友。
没有访客记录。
物业监控显示。
这几天他根本没出门。
像人间蒸发。
却又在网络的另一端。
精准地投出了这把回旋镖。
钱。
他收了。
巨额奖金。
打到他工资卡上。
银行流水显示。
钱到账的当天下午。
就被分批转走了。
通过几个不同的虚拟币交易平台。
最后消失在茫茫的区块链里。
追踪难度极大。
律师函。
他应该也收到了。
挂号信签收记录显示。
是他本人签收。
就在昨天下午。
然后。
这封挑衅意味十足的邮件。
就来了。
时间点掐得极准。
像在无声地宣告。
律师函
呵。
我看到了。
然后呢
柳明。
你背后。
是谁
还是说……
这五年。
你一直都在演
演给我看。
演给所有人看
那些沉默。
那些木讷。
那些任劳任怨。
全是精心打磨的面具
一个能轻易黑进公司核心监控系统。
能完美伪装邮件来源。
能熟练洗钱隐匿踪迹的人。
会甘心在我手下。
当五年默默无闻、薪水微薄的老黄牛
图什么
就为了今天。
给我这一下
逻辑不通。
动机成谜。
除非……
我猛地睁开眼。
目光落在桌面上。
那里。
散落着一些项目文件。
其中一份。
是上周刚签下来的。
和政府合作的大型基建项目。
云山枢纽智能化系统工程。
合同金额。
九位数。
是公司未来三年的核心利润来源。
也是我江屿。
能否在集团内部更进一步的关键筹码。
技术标的核心部分。
就是柳明之前负责的那个模块。
那个思路刁钻。
文档语焉不详。
老李他们死活接不上手的模块。
那个……被柳明留了钩子的模块。
一个念头。
如同冰冷的毒蛇。
倏地钻进脑海。
缠紧。
柳明的失联。
律师函的无效。
那封挑衅邮件的时机……
会不会。
都指向同一个目标
云山枢纽。
他卡住技术命脉。
消失。
逼我
或者……逼公司
用整个项目的延期甚至失败。
作为筹码
那封邮件里的视频。
那句戏好看吗。
不仅仅是羞辱。
更是一种宣告。
一种示威。
告诉我。
主动权。
现在。
在他手里了。
我拿起手机。
找到集团分管技术副总裁。
周总的号码。
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
周总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
小江
周总,打扰您。
我声音平静。
听不出波澜。
云山项目。
技术实施这边。
遇到点棘手问题。
原先的核心模块负责人柳明。
您可能有点印象。
技术不错那个。
他上周突然失联了。
手机关机。
人找不到。
他负责的那块。
别人接不上手。
留了个大坑。
项目进度。
可能会被严重拖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周总的声音沉了下来。
失联
原因
人事那边怎么说
正在走流程。
发了律师函。
暂时没回应。
我顿了顿。
另外。
还有个情况。
比较敏感。
需要跟您单独汇报。
哦
周总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
你说。
柳明失联前。
他个人账户。
收到了一笔公司发放的特别项目奖金。
数额比较大。
是他年薪的数倍。
这笔钱的发放流程。
可能有点……问题。
我怀疑……
我故意停住。
电话那头。
周总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
集团副总。
位高权重。
最忌讳什么
流程问题。
尤其是涉及大额资金。
尤其是在关键项目出问题的敏感时刻。
你怀疑什么
周总的声音压得很低。
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怀疑。
这笔钱的发放。
并非完全基于项目贡献。
背后可能牵扯其他因素。
甚至……可能被某些人利用。
作为某种交易的筹码。
柳明的突然失联。
和他负责模块的卡壳。
恐怕不是孤立事件。
我申请。
立刻启动集团内部审计。
彻查这笔奖金的审批发放全流程。
同时。
鉴于柳明掌握项目核心技术和敏感信息。
且行为异常。
我建议。
同步启动技术应急预案。
以及……法律层面的追索程序。
我一口气说完。
条理清晰。
目标明确。
把柳明的失联。
和一笔可能有问题的大额奖金。
捆绑在一起。
抛给了周总。
把水搅浑。
把压力。
转移到集团层面。
云山项目太重要。
周总背不起延期或失败的责任。
他必须立刻做出反应。
调动集团资源。
去挖柳明。
去查那笔钱。
去解决技术卡点。
而我。
暂时从风口浪尖退后半步。
电话那头。
是长久的沉默。
只有周总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他在权衡。
在判断。
过了足足十几秒。
他开口。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知道了。
情况很严重。
小江。
你立刻整理一份书面报告。
把所有已知情况。
包括奖金发放细节。
柳明的异常行为。
技术卡点评估。
全部列清楚。
加密。
发我私人邮箱。
审计组和技术应急小组。
我亲自协调。
今天下午就位。
记住。
这件事。
严格保密。
仅限于你我。
和必要人员知晓。
明白吗
明白,周总。
我马上处理。
挂了电话。
我靠在椅背上。
长长地。
无声地。
吐出一口气。
第一步。
成了。
柳明。
你想躲在暗处看戏
想用视频来将我的军
我直接把棋盘掀了。
把更大的玩家。
引进来。
集团审计。
技术应急小组。
这些人一旦动起来。
能量和手段。
远不是我一个分公司负责人能比的。
他们去挖你。
去查那笔钱的来龙去脉。
去破解你留下的技术钩子。
而我。
只需要在报告里。
客观地陈述事实。
包括你发给我的。
那份精彩绝伦的同人文。
以及。
这个极具观赏性的监控视频。
这些东西。
在审计组和技术小组的眼里。
会是什么
是动机。
是线索。
是柳明这个人。
精神不稳定
心理变态
还是……处心积虑
不管是什么。
都足以让他们。
把你从老鼠洞里。
揪出来。
用最专业。
也最不留情面的方式。
我打开文档。
开始撰写给周总的报告。
措辞严谨。
逻辑清晰。
只陈述事实。
不带个人情绪。
写到柳明发送不当内容邮件部分时。
我停下手指。
看着屏幕上那行字。
眼前闪过文档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
闪过视频里我撕碎辞职信的冰冷笑容。
闪过那句戏好看吗。
嘴角。
再次向上弯起。
柳明。
好戏。
才开场。
**6**
报告加密发送给周总。
不到一小时。
集团审计组和技术应急小组的先遣人员。
低调抵达分公司。
像两股无声的暗流。
迅速渗透。
技术小组直奔机房核心区。
接管了所有服务器和日志访问权限。
动作专业。
效率惊人。
审计组则占据了最大的小会议室。
门紧闭着。
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
像某种神秘的堡垒。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比之前更甚。
项目组的人明显感觉到了异样。
看着那些陌生而严肃的面孔。
步履匆匆。
眼神锐利。
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目光。
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
集团来人了
出大事了
是不是……柳工那事闹大了
嘘……别乱说……
老李被技术小组叫去配合。
回来时脸色发白。
额角一层细汗。
怎么了李工
有人小声问。
老李摆摆手。
拿起杯子猛灌了几口水。
眼神还有点发直。
技术组那帮人……太狠了。
把柳明那块的代码翻了个底朝天。
所有权限日志。
操作记录。
甚至……他个人电脑的镜像都做了。
跟查贼一样。
他压低声音。
他们问我……
柳明平时有没有……异常举动
或者……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
我说……
他就一闷葫芦……
除了干活啥也不关心……
能有什么异常
老李摇摇头。
一脸的心有余悸。
我看这架势……
柳明怕是……摊上大事了。
---
我的办公室。
成了临时的指挥中心。
审计组和技术组的负责人。
轮番进来汇报进展。
表情一次比一次凝重。
审计组王组长。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眼神像鹰。
江总。
柳明那笔奖金。
审批流程表面看没问题。
您签批。
人力走单。
财务发放。
但……
他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我们追踪了邮件记录。
在奖金审批流程启动前一周。
柳明的工作邮箱。
曾收到过一封匿名邮件。
内容只有一串数字。
像是一个……瑞士银行的账户号码。
发件人地址做了高度伪装。
技术组正在溯源。
他顿了顿。
更关键的是。
柳明收到这封邮件的当天下午。
他在内网搜索记录里。
高频次查询了‘特别项目奖金’的申请流程和额度上限。
这时间点。
太巧合了。
王组长的声音不高。
却像冰冷的锤子。
敲在人心上。
我们高度怀疑。
那封匿名邮件。
是某种‘指令’或‘承诺’。
而柳明随后的行为。
包括申请并接受那笔远超常规的奖金。
以及之后的‘失联’和技术卡壳。
可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有人在背后。
买通他。
或者说。
利用他。
目标是云山项目。
他看着我。
江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员工失联了。
可能涉及商业间谍。
或更严重的恶意破坏。
我坐在椅子上。
脸上没什么表情。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技术组那边呢
柳明留下的坑。
能填上吗
技术组负责人老陈。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
眉头拧成了疙瘩。
很棘手。
江总。
柳明那个核心模块的设计。
极其刁钻。
用了好几种冷门协议栈的嵌套组合。
关键逻辑链的文档缺失严重。
像是……故意抹掉了。
我们尝试逆向解析。
发现他留了不止一个后门。
还有一个逻辑炸弹。
触发条件非常隐蔽。
一旦强行绕过或者试图修改核心参数。
极可能在系统上线后某个特定条件下。
引发灾难性崩溃。
老陈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置信。
这不是普通的留一手。
这是……处心积虑的破坏。
手法非常专业。
甚至……带着点个人风格。
不像柳明平时表现出来的技术层次。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天色渐暗。
城市的霓虹开始点亮。
映在玻璃上。
光怪陆离。
个人风格
我捕捉到这个词。
看向老陈。
怎么说
老陈沉吟了一下。
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是……一些代码习惯。
变量命名规则。
错误处理的嵌套方式。
尤其是那个逻辑炸弹的触发机制设计……
非常精巧。
带着一种……冷幽默似的恶意。
让我想起……
他犹豫了一下。
大概七八年前。
我在海外一个顶级网络安全实验室工作时。
接触过的一些……非公开案例。
当时有个代号‘Ghost’的家伙。
手法就有点类似。
神出鬼没。
喜欢在代码里留‘签名’。
但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老陈摇摇头。
只是感觉有点像。
没有证据。
也可能是巧合。
Ghost
一个模糊的代号。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激起无声的涟漪。
柳明。
或者他背后的人。
和这种级别的存在有关联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小杨探头进来。
脸色有点怪。
江总。
前台……有您的同城快递。
寄件人……没留名。
但指明要您亲启。
很急的样子。
一个扁平的牛皮纸文件袋。
放在我桌上。
没有寄件人信息。
封口粘得很牢。
我撕开。
里面滑出一张纸。
和一个小小的。
黑色的。
U盘。
纸上打印着几行字。
没有称呼。
没有落款。
江总。
游戏该结束了。
U盘里。
是云山项目你负责模块的所有原始设计文档。
包括完整逻辑链。
接口协议。
以及……核心后门的关闭密钥。
足够你的人接手。
让项目顺利推进。
条件很简单。
立刻停止。
所有针对柳明的追查。
撤销集团审计和技术组。
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柳明会永远消失。
钱的事。
技术的事。
一笔勾销。
否则。
下一个出现在审计组桌子上的。
就不会只是文档了。
纸张右下角。
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
一个线条勾勒的。
没有五官的。
幽灵侧影。
和刚才老陈提到的代号。
Ghost。
不谋而合。
办公室里的空气。
彻底凝固了。
审计组王组长。
技术组老陈。
都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王组长拿起那张纸。
对着光仔细看了看。
又拿起那个黑色U盘。
掂了掂。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老陈则死死盯着那个幽灵图案。
眼神锐利如刀。
Ghost……
果然是他……
他猛地看向我。
江总!
不能妥协!
这种人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
这次是威胁。
下次……
我抬手。
止住了他的话。
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上。
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柳明。
或者Ghost。
送来的和解礼物。
也是最后的通牒。
用项目的顺利推进。
换一个息事宁人。
很诱人的条件。
尤其是对背负着云山项目巨大压力的我。
对上面虎视眈眈盯着进度的集团高层。
我慢慢靠回椅背。
手指交叉。
抵在下颌。
看着那张打印着冰冷条件的纸。
看着那个代表不详的幽灵图案。
嘴角。
一点点。
向上弯起。
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原来。
这才是你真正的剧本。
柳明。
或者……Ghost先生。
用一个看似失控的小职员开局。
用一封发错的同人文邮件引爆。
用辞职信和崩溃的表演激怒我。
再用监控视频反手一击。
逼我掀桌子。
引集团入场。
最后。
在局面看似最紧张、最混乱的时刻。
抛出这个致命的条件。
逼我做出选择。
要么。
保项目。
放弃追查。
吞下所有屈辱和潜在风险。
要么。
死磕到底。
赌上项目前途。
赌上我的前程。
去抓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幽灵。
很高明。
算准了人性的弱点。
算准了职场的规则。
算准了我对云山项目的重视。
可惜。
你算错了一点。
我拿起那张纸。
在审计组王组长和老陈惊愕的目光中。
缓缓地。
一下。
一下。
将它撕成了碎片。
动作不疾不徐。
像在重复那天撕碎辞职信的场景。
白色的碎屑。
纷纷扬扬。
飘落在桌面上。
盖住了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
然后。
我看向王组长和老陈。
声音平静无波。
审计。
继续。
深挖那笔奖金。
所有关联账户。
所有经手人。
一个不漏。
技术组。
U盘里的东西。
封存。
作为证据链的一部分。
但不准使用。
不准接入内网。
你们自己想办法。
三天之内。
给我拿出柳明那个模块的替代方案。
或者破解方案。
不计代价。
需要什么资源。
直接找周总要。
就说。
是我江屿。
立下的军令状。
王组长和老陈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但随即。
是燃烧起来的斗志。
明白!
江总放心!
两人挺直脊背。
声音斩钉截铁。
转身快步离开。
办公室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
我独自坐着。
看着桌上那堆白色的纸屑。
和下面掩埋的黑色U盘。
屏幕右下角。
邮箱图标突兀地闪烁起来。
提示新邮件。
发件人地址。
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
显然经过高度伪装。
邮件正文。
只有一行字。
加粗。
鲜红。
像淋漓的血。
你确定要玩火
我盯着那行刺目的红字。
缓缓地。
靠向椅背。
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拨通安保部。
我是江屿。
从现在起。
我办公室。
24小时双岗。
任何可疑人员靠近。
立即控制。
等我指示。
放下电话。
我伸出手指。
在冰冷的键盘上。
敲下回复。
只有三个字。
发送。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清脆地响起。
像落下一枚棋子。
屏幕上。
那三个字的回复。
静静地躺在发件箱里。
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