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泽的画室藏在老城区一栋爬记爬山虎的旧楼里。林微然站在褪色的木门前，指尖攥着他前一天塞给她的钥匙，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烫。
“周三下午这里没人，你可以过来。”他说这话时，正在便利店的冷柜前挑牛奶，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推开门的瞬间，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涌了过来。画室很大，阳光透过老式木窗斜斜地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墙上挂记了画，大多是老城区的街景——巷口的歪脖子树、墙角的青苔、雨夜里亮着灯的便利店，甚至还有垃圾堆旁那簇野菊，只是画里的野菊旁，多了个蹲在地上写生的纤细身影。
林微然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
画架旁堆着半开的颜料盒，其中几支和他那天给她用的一模一样。角落里放着个旧沙发，铺着洗得发白的格子毯，旁边的小桌上摆着个马克杯，杯沿还沾着点咖啡渍。
她走到画架前，发现上面摊着一张未完成的素描。画的是便利店的收银台，一个穿着工服的女孩正低头数罐头，手指微微蜷着，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旁边用铅笔轻轻写着一行小字：“她的睫毛上好像有光。”
林微然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转身去看别处，却撞见书架上摆着的东西——一叠素描本，最上面那本的封面上，画着和她藏在工服里那本几乎一样的歪脖子树。
她迟疑着翻开，里面全是她的样子：在巷口写生时皱着眉的侧脸，在便利店擦货架时踮起的脚尖，甚至有一次她蹲在路边喂流浪猫，被他远远地画了下来，笔尖的线条温柔得像在怕惊扰了什么。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利贴，字迹清隽：“那天雨太大，没敢让你知道，我在便利店门口站了很久。你吃牛角包时，嘴角沾了点黄油。”
“喜欢这里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林微然吓得手一抖，素描本“啪”地掉在地上。顾言泽不知什么时侯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手里提着的纸袋在晃——里面飘出她熟悉的黄油香。
“我……”她捡起本子，指尖发颤，“你怎么在这里？”
“忘了拿充电器。”他走过来，把纸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两个牛角包，还冒着热气，“看你没来，猜你可能找不到地方。”
林微然没说话，低头盯着他的鞋尖。他今天穿了双白色的板鞋，鞋边沾着点颜料，和这画室的旧调调莫名契合，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个住着别墅、出入有司机的顾家公子。
“这些画……”她咬着唇，声音细若蚊吟。
“画得不好。”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撕掉。”
“不是的！”林微然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画得很好……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认真地打量她、记住她。
顾言泽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是个崭新的素描本，封面是她最喜欢的薄荷绿，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给有光的人。”
“之前看你的本子快用完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磨得卷边的旧本子上，“这里的颜料和画笔，你都可以用。”
林微然接过素描本，纸页的质感细腻得让她舍不得下笔。她想起王兰昨晚摔在她脸上的话：“别让梦了，你这种人配不上任何好东西。”
可此刻，顾言泽就站在她面前，眼里的光比画室里的阳光还要亮。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沉默了一下，走到窗边，指着外面那棵歪脖子树：“我小时侯总被锁在别墅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偷偷跑到这里看树。后来发现，你总在这里画画。”
他转过身，阳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林微然，不是我对你好。是你让我觉得，这世界好像没那么无聊。”
那天下午，他们没再说话。林微然坐在画架前，第一次用那样好的颜料画画，画的是画室里的阳光。顾言泽就坐在旧沙发上，翻着她的旧素描本，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像落在画纸上的笔触，轻得像羽毛。
夕阳西下时，林微然收拾东西准备去打工。顾言泽突然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枚薄荷糖，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夜班容易困。”他说。
走出旧楼时，林微然剥开糖纸，清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她回头望了一眼，画室的灯亮了起来，顾言泽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正低头看着她的旧素描本。
口袋里的新素描本沉甸甸的，像装着什么会发光的东西。她摸了摸，突然加快脚步往便利店走，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也许，有些秘密，是可以被温柔收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