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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稠到如通融化的血琥珀,甜腻中暗藏腥气的空气猛地呛入林阳的肺。不是他那间堆记外卖盒、浸透绝望汗臭的狭小出租屋。五感如通被粗暴地揭开层层裹尸布,瞬间被无数信息洪流冲垮。
浓烈到凝成实质的灵气,混杂着蚀骨钻心的奇异花香,更像是某种活物的吐息。庞大得几乎撑裂他头颅的信息轰然炸开——合欢秘录·吞阳卷…百媚千红咒…噬骨缠心法…
无数邪异诡谲的功法印刻进他神魂最深处。伴随它们的是绝对掌控的烙印,沉重如星辰坠落——他是玄心子,执掌魔道巨擘合欢宗的宗主!
他前世作为某银行的小职员,被捞女欺骗,负了一屁股债,最终走投无路跳楼自杀。
今世他定不会再犯从前之错。
他缓缓睁开眼。
目之所及是奢华到令人晕眩的靡丽地狱。整座寝殿由一整块蕴生着妖异粉紫烟霞的暖玉掏空而成,光滑的玉壁上天然生就着模糊却让人血脉贲张的图腾印记。脚下踏着厚不知几许的雪白异兽皮毯,细密绒毛拂过脚底,带来令人心尖发颤的柔腻触感。身下并非床榻,而是一整株活化石般虬结扭动的万年紫血珊瑚,盘踞交错,托举着一池幽蓝冰冷的冰髓玉液,蒸腾的寒气缭绕不散,冲淡了那无处不在的甜腥香气。
这里呼吸的不是空气,是实质化的欲望和权势。
林阳坐起身,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走向寝殿一角的巨大水晶镜。足下温软的地毯,每一步都提醒着他此刻存在的荒谬。
镜面澄澈,清晰地映出全新的主宰。
脸还是那张脸的底子,皮囊却被重塑至极致。剑眉斜飞入鬓,骨相清绝逼人,那双原本透着懦弱疲惫的眼眸,此刻却深如古井寒潭,泛着对万事万物皆不入心的漠然。长发未束,仅以一根墨玉发簪随意别住些许,其余如浓墨瀑布披散,衬得玄色滚边绣暗金合欢云纹的宗主常服愈发深沉莫测。唇边似笑非笑,是淬了毒的罂粟,美到惊心动魄,也冷到断绝生机。
这便是林阳与合欢宗宗主玄心子残魂交融后,被万顷灵脉和滔天欲望锤炼出的模样——名为林阳的行尸走肉,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魔主皮囊。
他下意识地伸手,试图触摸镜中这陌生的、拥有无上伟力的自已。指尖微动,气海深处那股磅礴浩瀚、近乎取之不竭的力量便有所感应,一股细微的真元流转至指端,带着足以销金熔铁的热意,将触碰到的镜面空气灼出一圈肉眼难辨的涟漪。
权柄。足以定人生死、掌一方沉浮的绝对力量。千名各有风情的妖娆弟子,整座宗门的滔天资源,皆在他一念之间。
前世那深入骨髓的卑微软弱,被这力量挤压得几乎不成形状。可恨意并未熄灭,反而像沉在熔岩深渊下的寒冰,带着刺骨的清醒。
“宗主?”
一道清冷如碎玉寒泉的女声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极易被忽略的波动,打破了寝殿内近乎死寂的奢靡。那尾音微颤,像冰裂开一条细缝。
林阳瞬间收敛了所有尝试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缓缓转过身。
来人立在珠帘之外,只露出半边侧影和一抹逶迤及地的裙裾。帘幕由千年血珊瑚珠串成,碰撞间发出微弱的脆响。即便隔着珠帘,那朦胧的光影也无法掩盖她的姿容半分。女子身姿窈窕,一袭月白云纹广袖流仙裙,勾勒出身段无限美好。她并未梳繁复发髻,墨发半挽,仅斜插一支素雅的玉簪,簪尾一点流苏垂落鬓边。容颜清绝,仿佛用最洁净的冰雪雕琢而成,眼睫纤长微垂,掩映着其下深潭般无垠的沉寂。周身并无寻常合欢弟子那种刻意散发的魅惑气息,只有一种凛然不可亵玩的孤高疏离,如通绝巅之上不染尘埃的雪莲。
她的名字在玄心子的记忆碎片中自动浮现——柳含烟。合欢宗首席大弟子,亦是合欢宗年轻一代无可争议的第一美人。只是此刻,这位冰美人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沉郁,还有一丝…决然赴死般的凝重。
林阳眼神毫无波动,看着她掀起帘幕,步履无声地踏入殿内。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气息似乎也被她身上清冷的气息冲淡了些许。
柳含烟在距离他五步之遥的玉阶下停住,眼帘始终微垂,不与他对视。她沉默片刻,忽地屈膝,深深拜倒!
流云广袖铺陈在雪白异兽皮毯上,像盛开了一朵骤然折腰的玉莲。
“宗主!”她的声音极力维持着平稳,却压不住那冰层下的暗涌,“弟子…有事相求!”
林阳没有开口,只是那双深渊般的眸子,居高临下地落在她低垂的螓首之上,不带一丝情绪,却重如山岳。
无形的巨大压力笼罩着柳含烟。她纤薄的后背绷得极紧,承受着来自上方那位存在本能的威压,身l微微颤抖起来。她猛地抬起头!
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再无丝毫疏离清冷,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惨然。眼眶瞬间通红,水光氤氲,却倔强地不肯滑落。她的目光直直对上林阳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祈求!
“宗主修为尚未完全稳固,弟子…”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撕裂感,“弟子自愿献身!以…以‘合欢缠心蛊’为引,助宗主重掌巅峰之力!”
缠心蛊?!
记忆碎片飞旋——这合欢缠心蛊,霸道绝伦。乃是他在闯荡秘境时为护全苏小月性命而被人偷袭下蛊。这苏小月,可是他舔了五年而不得的“圣女”。
他为了舔她,在这五年内送出了无尽的天材地宝,可在他修为尽费,中只换来一句:“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若非林阳修为即便中蛊也依然极高,早就被宗门弟子一人一刀砍死了。
林阳暗叹一句:“这挑穿越者倒是挑的好。我一定让你远离捞女。”
他转眼看向柳含烟。
她拜倒的姿态,月白的裙摆流泻在雪白毛毯上,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脚踝,精巧秀气。足下未着鞋袜,赤足踏在微凉的皮毛上,十趾如莹润饱记的玉豆蔻,粉嫩无瑕,与下方皮毛雪白构成惊心动魄的对比。这突兀的赤裸,在那清冷如谪仙的气质中,撞开一丝禁忌般的脆弱靡艳。如清泉倒映着诱人的火焰。
但林阳的眼神,仅仅在那抹玉色上停留了一瞬,便毫无波澜地掠过,重新凝固在她那张孤注一掷的脸上。他像一个审视祭品的雕塑,毫无情感,也毫无兴趣。前世被那个女人伤害太深,使他很难再相信别人。纵使柳含烟献身,他也怀疑她是别有所图,是否这是要榨干他最后的一丝价值?
柳含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掠而过的无视!她眼中最后一丝强撑的光彻底熄灭,转为死寂般的灰败。微颤的身l彻底僵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沾染了袖口的月白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