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谷惊雷
暮色浸透山林时,铁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刘强正蜷缩在洞角,冷汗浸透的衬衫下,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变成紫黑色。
“得赶紧处理感染。”王小川举着缴获的日军急救包,声音发颤,“再拖下去,他撑不到明天。”
李二狗突然起身:“我去村里找点草药,以前我娘用蒲公英根煮水治外伤。”
“胡闹!”铁柱想拽住他,却被伤臂扯得龇牙,“鬼子肯定在搜山,你当自已是土行孙?”
洞外突然传来夜枭的怪叫,三连长教过他们,这是日军特战队的联络信号。铁柱猛地推过步枪:“都别出声!”
五名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猫着腰掠过洞口,刺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李二狗攥紧了手榴弹,指腹因用力发白。铁柱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后的匕首——那是赵班长留给他的最后遗物,刀柄刻着“死战”二字。
日军远去后,刘强突然抓住铁柱的手腕:“班长,把我的枪带走”他咳出带血的泡沫,“别让我拖累你们”
“放你娘的屁!”铁柱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再废话我现在就给你灌辣椒水!”他转头看向王小川,“把急救包里的磺胺粉全用上,就算锯胳膊,也得先活着回去!”
后半夜下起了冷雨,山洞里潮气刺骨。铁柱把自已的破军大衣盖在刘强身上,靠在洞口啃硬饼。雨水顺着岩石缝隙滴落,在他发梢凝成冰珠。恍惚间,他又看见赵班长在那个雪夜把棉帽扣在他头上,自已却戴着单帽巡逻——那时班长的耳朵,也是这样冻得通红。
“班长,你听!”李二狗突然压低声音。
远处的山谷传来隐约的引擎轰鸣,三长两短,正是日军运输车队的暗号。铁柱摸出怀表,凌晨两点十七分——和地下党情报里的“特殊物资转移时间”分毫不差。
“小川,你留下照顾刘强。”铁柱检查着弹匣,“二狗跟我去炸桥,迟了那些‘材料’就出山区了。”
王小川抓住他的伤臂:“你的伤口在化脓!”
“少废话!”铁柱扯开绷带,露出红肿溃烂的小臂,“再拖下去,老子一样得锯胳膊。”他用匕首挑开腐肉,咬着牙撒上磺胺粉,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记住,天亮前无论成败,都往鹰嘴崖撤。”
炸桥点选在鬼愁涧,那里两山夹一沟,是唯一的通车要道。铁柱趴在悬崖上,借着闪电看清了车队规模——十二辆卡车,前四后八,中间那辆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引擎声比其他车沉重许多。
“看到中间那辆没?”铁柱压低声音,“里面装的可能是活人。”
李二狗的下巴蹭着泥土:“班长,你说真有能把人变成武器的药水?”
“就算有,也轮不到小鬼子研究。”铁柱把炸药包推过去,“你负责前三辆,我对付后八辆,炸完往右边山缝钻,那儿有片野竹林。”
,还有张泛黄的纸——刘强用左手写的:“班长,我的三间瓦房,分你一间当书房。”
铁柱的视线模糊了。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日军指挥刀,刀柄上的樱花图案被他用匕首刻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刀柄末端的“死战”二字,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窗外传来集合的军号声,铁柱掀开被子——他的右小腿少了半块肉,但不妨碍他站起来。团长看着他蹒跚却坚定的步伐,突然说:“军区要组建特别行动队,专打731的走狗,你去不去?”
铁柱系紧武装带,伤臂的疼痛突然变得清晰而灼热。他想起鹰嘴崖下的野花,想起那个带着紫色液l的试管,想起刘强在昏迷前说的“回家娶媳妇”。
“去。”他按住腰间的驳壳枪,“只要还有一个鬼子在拿人让实验,老子就打到最后一颗子弹。”
团长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皮盒:“赵班长的遗物,本该早点给你。”
盒子里是枚磨损的党员徽章,背面刻着“193777”——那是赵班长入党的日子。铁柱把徽章别在胸口,感觉有团火从那里燃起,顺着血管烧遍全身。
门外,夕阳把训练场染成血色。铁柱摸了摸伤臂,那里正在结痂,像道新生的勋章。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但只要还有人记得每一滴血为何而流,每一次抉择为何而让,那么所有的牺牲,都不会白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