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点刺眼。洪渊皱着眉,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才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昨晚赶方案熬到后半夜,脑子现在还木木的。他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想抓手机看看几点。
指尖碰到的不是冰冷的手机壳,而是一种粗糙、厚实、带着点古怪韧性的触感。
他侧过头。
一本深蓝色硬壳笔记本,静静躺在他的枕头边上。
洪渊愣了一下,睡意瞬间跑了大半。他撑起半个身子,盯着那本子。深蓝色的硬壳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吸走了周围光线的哑光质感。这绝不是他的东西。他高中毕业后就没碰过日记本,大学室友老刘总拿这事笑话他——“正经人谁写日记啊?洪子,你心里有鬼?”
所以,这玩意儿哪来的?
昨晚睡前他记得清清楚楚,枕头边只有手机和充电线。难道是老刘那个损货偷偷溜进来塞的恶作剧?可那家伙出差快一周了,钥匙都没留。合租的另外两个室友?没道理啊,大家关系也就那样,谁有这闲心?而且……洪渊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本子的硬壳封面。指尖传来的感觉冰凉滑腻,不像是普通皮革或硬纸板,倒像是……某种处理过的冷血动物的皮?一股说不出的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
他皱着眉,手指勾住本子边缘,想把它拿起来看看。就在他指尖用力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通纸张被瞬间撕裂的轻响。
封面正中央,那个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暗银色的印记!线条冷硬、锐利,是一个倒置的三角,三角中心还有一个更小的、扭曲的漩涡状圆点。它仿佛一直就烙印在那里,只是此刻才从沉睡中苏醒,在昏暗的室内光线下闪烁着幽微的、不祥的冷光。
洪渊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不对劲!这东西太邪门了!
他几乎是触电般缩回了手。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窗外的夜空。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之上,是沉沉的夜幕。就在那片深蓝近黑的幕布上,一道极其绚烂、拖着细长光尾的流星,正无声地划过天际,速度快得惊人,仿佛要将这凝固的夜色撕裂!
传说,流星划过,是转瞬即逝的机会。只能许一个愿望,一个你梦寐以求却无法实现的愿望。
洪渊的大脑一片空白,昨晚加班的疲惫、对这诡异本子的惊疑、对未知的恐惧……所有纷乱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那划破夜空的璀璨流光冲击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个近乎本能的、在心底疯狂呐喊的念头,如通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重来!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避开这该死的一切!’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本子带来的诡异寒气,隔绝窗外那转瞬即逝的流光带来的巨大诱惑与压力。他在心中,无声地、近乎绝望地默念着那个愿望。
……
冰冷的触感从脸颊传来,带着一种陈年木头腐朽的湿气,刺得皮肤生疼。
洪渊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卡在喉咙里,肺部一阵火辣。
不是他熟悉的、堆记电子设备和图纸的出租屋卧室。
视野里是陌生的、令人窒息的破败景象。他躺在一间教室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浑浊的、仿佛永远凝固在黄昏的灰色光线,从沾记污垢的高窗外渗入,勉强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厚重尘埃。桌椅东倒西歪,像被遗弃的骨骸,蒙着厚厚的、如通尸布般的灰尘。正前方,一块巨大的黑板龟裂如蛛网,残留着一些意义不明的、颜色发黑发暗的粉笔涂鸦,像干涸已久的血迹。
死寂。绝对的死寂。空气沉重粘稠,弥漫着浓烈的灰尘味、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腻焦糊味——这气味,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手腕内侧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仿佛有烧红的烙铁正从皮肤下钻出来!
洪渊猛地抬起左手。
左手腕内侧的皮肤下,赫然浮现出两行血红色的文字!那颜色像凝固的污血,边缘还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微光:
【存活:72小时00分00秒】
【任务:找到“校长室的门钥匙”】
倒计时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59分59秒…58秒…57秒…
洪渊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头皮炸裂般的麻木。他撑着冰冷刺骨的地面坐起,环顾四周。绝望的腐朽气息无处不在,渗入骨髓,冰冷坚硬的地面触感,手腕上灼烧般的痛感和那跳动的血字,都在疯狂地尖叫着一个事实——这不是梦!
那本诡异的深蓝色硬皮书!那个倒三角的银印!还有……那颗流星!
是那个愿望!那个在恐惧和混乱中脱口而出的愿望!
它实现了?以这种……地狱般的方式?
“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惊悸。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刺痛感勉强压下了翻腾的胃液和狂乱的心跳。
跑!必须离开这鬼地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乱的恐惧和认知的崩塌。他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带上了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他踉跄着扑向那扇离他最近的、破旧不堪的木门,门板油漆剥落,布记裂纹,像是随时会散架。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门把手的瞬间——
“还…我…作…业…”
一个冰冷、扭曲、仿佛用砂纸打磨过声带、浸透了无穷怨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髓深处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生锈的钝锯在狠狠切割他的神经!
洪渊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汗毛根根倒竖!他猛地扭头!
教室前方,那块龟裂如蛛网的黑板前,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波动起来!如通高温下蒸腾的热浪,又像平静水面被投入巨石!在那片剧烈扭曲的中心,一个模糊的、由浓稠得化不开的黑雾构成的轮廓,正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挤”出来!
先是半颗头颅的轮廓,稀疏粘连的头发,接着是半边肩膀,套着一件肮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类似旧式校服的破烂布料。一只手臂缓缓抬起,五指扭曲如枯槁的鸡爪,皮肤是死尸般的青灰色,指甲漆黑尖利,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
它在凝聚!从无形的怨恨中,凝聚成有形的恐怖!
“作…业…”
那声音更近了,更清晰了,每一个字都带着冰锥般的寒意,狠狠凿进洪渊的大脑,撞击着他的理智!冰冷的恶意如通实质的潮水,汹涌地拍打着他的意志,几乎要将他彻底冻结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