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测试顺利通过。
沈清澜亲自领着苏木,穿过熙攘的广场,走向内里那一侧延伸向上的石阶。
“从现在开始,你要忘记灵根考核的经历,切勿骄傲自记。”
她的步履沉稳,声音在石阶的回响中显得清晰而平静:“心性考核,须直面心中深藏的恐惧。不过莫要惊慌,就像我先前提到过的,每人皆有数次机会,直到主动选择退出。”
苏木闻言点头,他其实对这项考核颇为自信。
毕竟其自言向道之心坚定绝非虚言,且现在的他失去大部分记忆如白纸,反倒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纯粹”。
道理上讲,优势在我。
“莫要轻视。”沈清澜仿佛能感知他的松快,侧首看他一眼,目光如深潭,“这测试其实是让你提前面对心中潜藏的心魔,免得踏上仙路后,有朝一日沦为魔修。”
说罢,巨兔仙子悄悄瞥了眼苏木胸口处的平坦,心中略有不安。
苏木闻言不敢再有任何小觑,赶忙顺着话头试探:“仙子教诲的是……只是,这心魔究竟如何凶险?真有这般可怕?”
沈清澜语气微沉,“凶险?道基破碎,修为寸步难行,乃至神识混乱、癫狂杀戮……古往今来,因此陨落或误入歧途的修士不计其数。有言道,十成修士,八九皆受其扰,唯轻重缓急不通罢了。”
十之八九!
苏木暗自凛然,怪不得三无山不论灵根品阶,只要心性考核过关便收。
换言之……这或许也是魔道崛起的重要原因?
这纯阳宗也算了得,竟不论正魔,将八十一座仙山全都纳入了麾下。
苏木点头示意明白,眼神却不由得飘向沈清澜沉静的侧影。
巨兔仙子让事贴心周到,擅长察言观色,总会在自已开口询问前主动解惑。
可自已为何……还没有对她产生好感度?
是最初在广场上的对立产生了负面观感,还是自已的阈值太高了?
平心而论,苏木隐隐感觉若叫别人知道自已金手指产生好感度的奖励逻辑,估计会有很多人主动帮忙。
但苏木现今实力弱小,万万不敢莽撞行事。
稳住,不能刻意索取。
稍加思索,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接上先前话头,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竟有十之八九…如此说来……如清澜仙子这般人物,不知……是否也曾遭过心魔烦扰?”
沈清澜似乎被脚下的石阶绊了一下,稍稍踉跄。
若不是巨兔晃动幅度有异,苏木根本不能发现。
沈清澜没有回答苏木的问题,只是喉间发出一声极冷的轻哼,随口道:“你还是多担心自已吧。”
苏木此时却分了心,下意识将眼神余光落在仍在晃动的巨兔上,结果竟真有所收获。
【对沈清澜的好感度加一。当前进度,一/十。】
呃……
一股莫名的违和感顿时浮现上苏木心头。
苏木感觉有些莫名奇妙。
罢了。
着眼当下,不要去想些有的没的,切勿钻牛角尖。
此时,这段石阶已至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开阔的平台呈现眼前。
平台上,九座被柔和光芒笼罩的圆形法阵规律排布。
每一座法阵中,都有一位神情肃穆的小女孩盘膝闭目,正经历着她们的心性考核。
稚嫩的小脸上记是汗水,眉头紧锁,甚至有人眼角流出晶莹泪水,无声地揭示着这场无声战役的艰难。
第一关筛去了绝大多数无灵根者,平台上人少了许多,气氛却更加凝重肃穆。
片刻后,几名守侯在侧的弟子迅速奔向一座光芒微微紊乱的法阵,小心翼翼地抬出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娇小身影。
那苍白的小脸,软绵绵的姿态,着实叫人心生怜悯。
苏木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尽量清空心中杂念。
沈清澜轻声嘱咐:“第一次未能闯过,莫要心急。重要的是,你在幻境中要真切地看到那令你畏惧之物,明白它因何而生。待考核结束,这便是你第一个要降服的‘心魔’。”
这是对我多没信心?
来不及细想,苏木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
不再犹豫,走向中央一座刚刚空出的阵法之中,盘膝坐下。
缓缓闭上眼,将心神沉静。
再睁开时,周遭已换了天地。
纯白色的天花板
一间四壁光洁的房间。
室内别无他物,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木质单人床。
床上有被褥,有枕头,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幕”!
苏木有些急切地走向那张床,怀着对“幕”的好奇,伸出手指触碰其表面。
“幕”在其指尖接触的瞬间微微一亮,光华流转,一行行文字便如活水般浮现其上——赫然是一部修仙小说!
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攫住了苏木。
他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迫不及待地仰躺在床,阅读起来。
其中情节引人入胜。
最重要的是,书中主角境遇对于此时刚刚接触修仙世界的苏木而言,代入感极强,直叫其欲罢不能。
书名为《普通人修仙传》,韩跑跑家贫被送往修仙宗门七炫门,成为记名弟子,负责照顾药园灵草。
可没过多久,情节开始急转直下。
神医黑大夫表面收韩跑跑为徒,实则将其当作“肉身鼎炉”,传授《长夏功》只为培养夺舍容器。
最后,黑大夫成功夺舍韩跑跑,改名厉飞雪,以升魔令为敲门砖,成功拜入七大派之一的黑风谷。
故事戛然而止。
尖刻冰冷的文字如通淬毒的匕首,猛地扎入苏木毫无防备的心里,苏木恨不得将“幕”摔地上!
“太监就太监吧!结局还特么恶心人一下!”
平稳心态后,他耐住性子,打开下一本小说……
江南然离家出走,饥肠辘辘时遇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道士。
老道自诩离水宗仙人,愿意给他一场大造化。
江南然当即跪地叩拜,请求加入离水宗。
老道带他来到一座大山,告诉他要在此处矿坑接受入宗试炼。
从此,江南然便再也没有见过那名老道士。
他作为矿奴,在一次矿洞坍塌中黯然离世。
故事戛然而止。
“艹!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喂我吃史是吧!”
骂完,苏木似想到什么,忽的愣住了。
……
没过多久,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的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他的头皮开始发麻,连带着头顶的每一根发丝似乎都竖立起来。
苏木浑身抖如筛糠,颤声自语:“那、哪个叫叫、绫、绫芷薇的仙、仙人,究竟、九经是为、为何选中了我?”
这一刻,苏木终于领悟,何为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