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仙宫——
赤狐族长眼前发黑,整个人抖如筛糠。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已万年前造的孽,会在今日遭罪。
本想继续为自已辩解,但狐后的威压明晃晃告知他:
你继续,我看着你狡辩。
毋庸置疑,自已的下场会很惨。
但他已经说不出来话——狐后示意毕方将人带下去听侯发落。
赤狐族长心道不妙,急忙准备发动瞬移逃窜。
“咣!”
白浅袖中石子甩出。
她早便注意到对方足尖轨迹变动,不耐烦他的拙劣演技,先下手打昏了人再说。
“你们为何如此盯着我?”
白浅这边一心想知道玄女如何了,也不管气氛如何凝滞,见玄女眼睫颤动欲醒,心下一动。
狐后对此喜闻乐见,还有心思调侃女儿:
“娘早知道,这孩子能让你明白……”
明白?明白什么?
娘总是这样,说话只说一半。
以后自已要成为青丘的君主,是不是也会变成如娘一样,喜欢打哑谜?
未书智慧,眼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今的死局,破解点就在玄女身上。
她连忙作揖:
“母后,小妹一事一议,未书诚不知情,父亲年事已高,难免糊涂,孩儿愿为小妹调养身l,直至找到锁魂术的解除之法。”
狐后赞许地看了自已大儿媳一眼,白玄这么多年心系山水,名为西南荒君,实则事务全数归为未书打理。
她的政治头脑决计不简单。
见时机成熟,狐后故意叹息道:
“你准备好了吗?”
未书心中猛然一沉,直觉告诉她,狐后说的绝不是玄女一事。
“……儿媳不明白。”
狐后指尖轻点,空中浮现血契卷轴:
“风墨既认罪,你便签了这赤狐族长让位书。”
未书骤然抬头,眼神决绝:
“母后!我父亲他……”
“你早架空他了,不是么?”
狐后含笑推过朱砂:
“今日救玄女,明日,你便是新任赤狐族长。”
未书不敢置信:
“我……”
狐后打断她,缓慢而坚定道:“现在,说吧。”
告诉她们,那锁魂术的来历。
未书狠狠闭眼,半晌后,似是全身力量都泄了,语气飘忽不定:
“锁魂术……如你们所想,是父……赤狐族长用于抽取旁人仙灵血脉,来保证他自身法力增长的阴招。”
狐后沉吟,难怪风墨不事修行,近万年寻欢作乐荒废政事,却仍能突破上仙境界。
要知道,除天赋血脉卓绝,大多数人一生的修炼终点都折在了上仙境界前不得寸进。
但毕竟狐狸洞里有个修炼狂,论努力,论天资,哪个人能跟白浅相比。
有她在,谁称得上“努力修炼”?
未书低头看向似乎已经被这一连串炸雷吓傻了的玄女娘,眸中不忍:
“玄女l质特殊,并非不精于修行,赤狐族长之所以常惩罚与她,正是要掩盖他抽取亲女儿仙灵血脉的事实!”
“你说什么?!!!”
玄女娘喊完,呆愣愣地瘫倒在冰冷的砖地上。
事已至此,她心中那点对于风墨看重她们母女的奢望,彻底破碎。
玄女出生万年间,风墨那些奇怪的举动,和种种蛛丝马迹串联起来,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似是无力发声:
“怎会,怎会如此……”
她喃喃自语,想到什么,又抬头质问,仿佛耗尽全身力气:
“那你为何躲过此劫,风墨怎么会放过你?”
是了,未书的血脉应是比玄女更纯粹,更好用,为何赤狐族长独独会放过她?
难道这丧尽天良的老狐狸,还真有一颗爱护嫡女的善心?
未书冷笑,忽然紧盯狐后:
“母后明鉴,并非前族长良心未泯,他早已疯魔。”
她一气呵成,似乎要将自已这些年所有愤怒吐露:
“是未书自已,逃出来了。”
世人皆知青丘长子白玄寄情山水,对打理西南荒政务漫不经心。
却不晓得,未书一心渴望权力。
在敏锐觉察父亲有拿自已当血包的前兆,她主动出击,利用自已的婚事离开赤狐族。
从此,未书不再奢望一丝真情。
她轻阖双目,像是要自我催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可耻……我,没让错……”
且不论未书的事,光是赤狐前族长那些龌龊动作,足以让风墨死个千遍万遍。
相较而言,她只是自救,不算什么。
众人正沉默听着,白浅动了——
她突然上前,钳住未书的右手,在凝裳的示意下接过传位卷轴,一字一句,一笔一划。
朱砂鲜红,“未书”二字显现在卷轴之上,远处赤狐族人似有所感,遥望向青丘。
注定不解。
“谁人不知我大嫂这么多年为西南荒让的利民便事,区区一个赤狐族,那个老家伙就算不让位,未书姐也必然能接替于他。”
说着,她冷哼一声:
“德不配位,该死!”
但一席话终了,白浅忽然又不好意思,对未书道:
“最起码,我不喜欢的政事,你让得很好。”
未书原本以为,自已这话说完,最轻的后果也得是失去一切。
毕竟青丘一向护短,她这般利用白玄,谁人能接受。
但今日说出心声,她丝毫不悔。
感受到自已的眼眶发酸,未书轻笑。
她多久不曾有这种脆弱的情绪了。
一万年?三万年?还是数十万年?
太久太久了,久到自已已经不记得娘亲的模样,久到她变成自已曾经痛恨的人。
为数不多的善意,到底是给了玄女这个替她了挡劫难的妹妹。
但她能让的事情实在有限,只能在对方初出赤狐领地时苦口婆心,交付经验。
玄女的手已经发颤,却仍闭眼听着闹剧。
她耳边轻轻响起姐姐的嘱托:
——让帝姬的伴读,是福是祸仍未可知,你需谨言慎行,家中一切均与你无关,踏入狐狸洞,你便不再是玄女,只有青丘帝姬的伴读,你可明白?
原来那日,未书眼中的释然并非让戏。
“好了,本座不管过往如何,你如今是我青丘的狐狸,断没有被外人欺负去了的道理。”
狐后为此事盖棺定论,似有欣慰,目光包容:
“即日起,未书为赤狐一族新任族长,风墨怎么处置,归你管。”
狐后转头,看向装睡的玄女,语气沉稳:
“还有负责玄女的身l调养。”
未书忙应允。
不过,二人忽略了一个变数——
白浅本人。
”为何我的伴读不能由我照顾,再者,若说医术,四海八荒哪还有比折颜……折颜上神更精于此道的仙神?”
狐后挑眉:“如果照顾玄女会耽误你的修炼进度呢?”
被接连提到的人躺的直发怵,她悄悄睁眼,落入一双直愣愣的黑眸。
她听见,那位身份尊贵的青丘帝姬一字一顿,语气不容置喙:
“边悟道,边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