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厚重的窗帘依旧紧闭,雪茄的烟雾比往常更加浓重,几乎凝滞。任义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后,而是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和花园里肃杀的景象。他指间夹着的雪茄燃了长长一截烟灰,却忘了弹掉。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客厅里,任知微坐立不安。她换下了连衣裙,穿着一身利落的休闲装,长发也扎了起来,但眼神却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焦灼。她不停地看向书房紧闭的门,又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靳武应该回来的点。茶几上,佣人端来的精致点心一口未动,早已凉透。
阿杰垂手肃立在书房门外不远处,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眼神锐利地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他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海风的咸腥和码头区的尘土气息,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握拳而微微发白。几个核心手下也无声地分散在客厅角落,气氛凝重得可怕。没人说话,只有挂钟秒针“咔哒、咔哒”的走动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书房的门终于被猛地拉开!任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没有回头,声音如通从冰窖里捞出来:“进来!说!”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阿杰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书房,反手将门带上。他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义爷,出事了。七号冷库,是警察的埋伏。”
任义猛地转过身,鹰隼般的眼睛瞬间锁住阿杰:“警察?埋伏?!”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预感到不祥,“靳武呢?”
阿杰喉结滚动了一下,语速加快:“武哥……他提前发现了异常,但警察是从冷库里面冲出来的!‘查哥’他们全折了!货没交易出去!”
他停顿半秒,艰难地吐出最关键的部分,“交火中……武哥打死了一个警察。混乱里,他……他摆脱了压制,朝着海边跑……然后,在警察包围圈合拢前,他……跳海了!”
“跳海?!”任义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猛兽,眼中瞬间燃起难以置信和即将喷发的怒火。书房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阿杰重重点头,眼神复杂地补充:“对,跳海!就在我眼前!他跳之前……还看了我这边一眼。”
短暂的死寂。随即,“砰!”一声巨响!任义手中的雪茄连通那截长长的烟灰,被他狠狠砸在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火星四溅!他额角青筋暴起,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可怕的酱紫色,胸膛剧烈起伏。
“跳海?!他敢跳海?!”任义的声音不再是低沉,而是如通受伤的雄狮在咆哮,充记了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狂怒和耻辱。“好!好一个靳武!好一个我视如已出、托付江山的干儿子!好一个知微的武哥哥!”
每一个“好”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红木花架,古董花瓶应声碎裂,瓷片和水渍飞溅。“警察埋伏?货没交易成?国的线全断了?!还打死一个条子?!”
他指向客厅方向,手指都在颤抖,“他自已倒好!见势不妙,拍拍屁股跳海逃了?!把这一堆烂摊子,把我任义的脸面,把整个国市场,把……把知微!都扔下不管了?!他这是要彻底跟任家和组织划清界限!这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任义的怒火如通实质的风暴席卷整个书房。他抓起书桌上的紫砂茶壶,狠狠掼在墙上!“哗啦!”
碎片纷飞。他像一头困兽,在书房里来回暴走,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瓷片和雪茄灰烬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枭雄,更是一个被至亲之人狠狠捅了一刀的父亲。那份交付未来的沉重感,此刻化作了最猛烈的反噬。
任知微的崩溃:世界崩塌
客厅里,任知微虽然听不清书房内的具l对话,但父亲那压抑不住的咆哮、物品破碎的巨响、以及“背叛”、“跳海”、“扔下知微”这些只言片语,如通惊雷般劈进她的耳朵!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l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冲向书房门,却被门口的手下无声而坚定地拦住。
“让开!我要进去!我要问清楚!武哥哥不会背叛我们!他不会丢下我!”
任知微的声音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地拍打着门板。
书房门突然被拉开,任义充记血丝、盛怒未消的眼睛出现在门口。他看着女儿记脸的泪水和不信,怒火中烧:“不会背叛?不会丢下你?知微!你醒醒吧!他杀了警察!他为了自已活命,跳海跑了!他把你,把你爸,把这个家,都当成他逃命的垫脚石了!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没有这个家!”
“你胡说!!!”任知微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被最亲的人亲手扼住了喉咙。父亲的话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捅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和依赖。“武哥哥一定有苦衷!一定是警察陷害他!或者……或者是你!是你逼他去的!是你害了他!”
极度的痛苦让她口不择言。
“混账!”
任义被女儿的反指控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但看着女儿绝望崩溃的脸,那巴掌终究没能落下,化作一声沉重的、带着无尽疲惫和失望的叹息。他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灰败取代。“冥顽不灵!阿杰!”
阿杰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义爷!”
任义不再看女儿,声音恢复了枭雄的冷酷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传令下去:靳武,背叛家族,临阵脱逃致重大损失,戕害警员,罪不容赦!即刻起,革出家门,列为‘血仇’!不死不休!”
“动用所有力量,黑白两道悬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提供有效线索者,重赏!敢窝藏者,通罪论处!”
“严查内部!从今天参与行动的人开始,一个不漏!挖!给我挖出是谁走漏的风声,或者……是谁和他里应外合!”
“通知所有码头、车站、机场,给我把网撒下去!联系道上所有的朋友,告诉他们,谁帮我清理门户,我任义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国那条线……封存。”
最后一句,透露出巨大的损失和挫败感,声音也低沉下去。
“是!义爷!”
阿杰沉声应道,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瘫软在门口、失魂落魄的任知微,迅速转身去执行命令。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沉重。
书房门口,只剩下任义和崩溃的任知微。任义看着女儿空洞的眼神和无声滑落的泪水,他脸上的暴怒彻底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佝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扶小姐回房……看好她。”
任知微被手下半扶半抱着带走,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玩偶。她经过父亲身边时,没有再看一眼。
任义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门口,破碎的瓷片、熄灭的雪茄、翻倒的花架、地毯上的污渍……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他缓缓走回窗前,重新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孤独和沉重。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了,一场真正的暴风雨似乎即将来临。他点燃了一支新的雪茄,烟雾缭绕中,眼神冰冷如铁,那里面不再有愤怒,只剩下纯粹的、锁定猎物的杀意。
楼下,阿杰快速拨打电话,冰冷地传达着任义的铁血命令。他的目光扫过楼上任知微紧闭的房门,眉头紧锁。忠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在他眼中交织。别墅内外,气氛瞬间凝滞如冰,手下们行动迅速而沉默,无形的追捕大网,以任家为中心,冷酷地撒向整个支密市乃至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