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老人与失控的单车
午后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林墨攥着刚买的牙膏和毛巾，沿着林荫道往宿舍走。帆布包带子勒得肩膀有点疼，但他心里是松快的——王磊被老乡叫去聚餐了，暂时不用听他那些夹枪带棒的话。
走到图书馆后面的岔路口时，他看见一个老人正拄着拐杖，对着路牌唉声叹气。老人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头发花白，额头上布记汗珠，手里捏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
林墨犹豫了一下。奶奶总说，出门在外，能帮人一把就别躲着。他停下脚步，轻轻走过去：“大爷，您是在找地方吗？”
老人回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黯淡下去：“小伙子，你知道家属区三号楼在哪儿不？我儿子说在图书馆后面，可我绕了两圈，怎么都找不着……”他说话时带着浓重的乡音，和林墨老家的口音有几分像。
林墨接过那张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明大家属区3号楼”，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写的。“我知道家属区大概在哪个方向，您跟我走吧，我送您过去。”他把纸条递回去，顺手帮老人拎起脚边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沉得像块石头。
“那可太谢谢你了！”老人乐得眉开眼笑，皱纹里都盛着感激，“我这老糊涂，记路本事越来越差了。我儿子在学校后勤上班，忙得很，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两人慢慢往前挪。老人说他叫张福来，是从乡下来看儿子的，带了些家里种的花生和红薯，想给儿子尝尝鲜。“我家那小子，从小就爱吃我烤的红薯，现在在城里待久了，怕是早忘了味儿了。”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响，和林墨的脚步声凑成一段奇怪的节奏。
林墨听得认真，时不时应一声。他想起奶奶，每次自已放假回家，她也是这样，变着法儿地让他爱吃的菜，好像要把他在学校没吃到的全补回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老人的白发上，泛着一层暖融融的光，林墨忽然觉得，这陌生的校园里，好像也有了点家乡的温度。
走到一个岔路口，林墨正想问问老人儿子的具l门牌号，老人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是很老的“东方红”调子，在安静的树荫下格外响亮。老人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小宝”两个字——大概是他儿子的小名。
“喂，小宝啊……我快到了，跟个小伙子一块儿呢……啥？你在开会？没空下来接？”老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失落，“没事没事，我自已能找着……好，好，我不着急。”
挂了电话，老人对着林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孩子忙。”
林墨摇摇头：“我爸以前也总忙，我懂。”他看了看表，已经快一点了，“大爷，要不我骑车送您吧？前面有共享单车，能快些，天太热了，您别中暑。”
老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已的腿：“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林墨笑着跑开，很快扫了一辆蓝色的单车过来，小心地把老人的布包放在车筐里，“您慢点，我扶您上来。”
单车的后座有点高，老人腿脚不利索，林墨干脆半蹲下来，让老人踩着他的后背上去。老人过意不去，轻轻踩了一下就赶紧坐稳，嘴里不停地说“谢谢”。
“抓好了啊。”林墨叮嘱一声，跨上单车。车座被晒得滚烫，烫得他屁股一缩，却忍不住笑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带老人骑车，感觉有点新奇。
他骑得很慢，尽量避开路上的石子。老人坐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他儿子小时侯的事，说他，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然后，“砰”的一声闷响。
单车还是没刹住，前轮轻轻撞在了女生的腿上。女生踉跄了一下，手里剩下的文件掉了一地，其中一叠被风吹得散开，恰好落在林墨的脚边。
林墨脑子“嗡”的一声，赶紧跳下车去扶老人：“大爷，您没事吧？”
老人摇摇头，指着地上的文件，急得说不出话：“那……那姑娘的东西……”
林墨这才转头看向那个女生。她已经站稳了，正弯腰去捡文件，手指因为着急而有些发抖。阳光落在她散落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边，林墨这才看清，她的白裙子上沾了一大片褐色的污渍——像是刚才车筐里的布包漏了，洒出来的花生酱蹭在了上面。
而她掉在地上的文件里，最上面的一张印着“明城大学文化节策划案（最终版）”，右下角的签名处，写着三个字：苏清月。
女生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墨脸上，眼神里带着点惊怒，又有点复杂。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先看到了林墨车筐里那个印着“张记花生”的布包，又看了看地上那滩花生酱渍，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林墨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闯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