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第三次弹出封禁警告时，白青衣正用菜刀裁黄符纸。刀片划过符纸的脆响里，混着柳如烟那边断断续续的哭腔。在线人数卡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像道无形的墙——高层显然在限流，可弹幕刷得比火箭特效还密，密密麻麻全是“撑住”“报位置我们过去”。
【小打小闹。】他指尖转着美工刀，刀刃映出眼底的冷光。二十二年的人生里，比这难的坎多了去了——十岁那年大雪封山，他背着发着高烧的五师弟在雪地里走了半夜；十五岁跟师父下山救人。这点封禁警告，连让他皱眉的资格都没有。
“柳如烟，”他突然开口，声音透过电流稳得像块石头，“把阿梅的左手按在墙上，数三个数。”
屏幕里，柳如烟抖着照让。戴眼镜的女生正流着血泪狞笑，左手按在斑驳的墙面上，指缝间突然渗出黑泥。当数到“三”时，墙上竟浮现出个模糊的掌印，红得像刚泼上去的血。
【是林薇薇的掌印。】白青衣摸出七星铜钱剑，剑身在道袍下烫得更凶。他能感觉到那股怨气在嘶吼，不是对着眼前的女生，是对着二十年前某个藏在暗处的人。【有点意思，这鬼不仅记仇，还会留线索。】
弹幕突然被“保护我方道长”刷屏。有人发来了青藤大学的实时定位，有人说已经报了校警，还有个id叫“青藤保安老李”的在刷：“我带了电击棍过去，妹子们撑住！”
“道长……”柳如烟的声音突然亮了些，“阿梅她……她不哼歌了！”
白青衣抬眼，看见屏幕里的女生眼神涣散，嘴角的血迹却在变淡。【怨气散了些，但没彻底走。】他屈指弹了弹铜钱剑，【这鬼在等，等那个真正欠她的人出现。】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黑屏。封禁提示像块黑布罩下来，连后台私信都被锁死。
“操！”白青衣低骂一声，难得爆了句粗口。他摸出另一部旧手机——是师弟们凑钱买的二手货，屏幕裂着纹——刚要重新开播，苏晚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在你出租屋楼下，”她的声音带着引擎的轰鸣，“十分钟到青藤大学，你在哪？”
白青衣抓起背包冲下楼，夜风掀起他道袍的下摆。【等这事了，得让苏晚给直播平台的高层递个话。】他跳上苏晚的车，指尖在手机上敲出“青藤大学3号旧宿舍楼”，【凭什么咱们斩妖除魔，还得看他们脸色？】
保时捷在夜色里飙得像道闪电。苏晚看着副驾上闭目养神的白青衣，突然发现他捏着铜钱剑的手指在轻轻叩击膝盖，节奏竟和自已心跳重合。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她忍不住说。
白青衣睁开眼，窗外的霓虹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怕有用？”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观里闯进只成了气侯的山魈，师父让他带着师弟们躲进地窖，自已在外面斗了整夜。第二天他爬出来时，看见师父后背的血洞，却听见师父笑着说：“别怕，邪不胜正。”
【现在我是大师兄，观里唯一的顶梁柱。】他指尖的叩击停了，【怕也得撑着。】
车在校门口停下时，校警正拦着群举着手机的学生。他们举着自制的“道长加油”牌子，对着空气喊：“我们看得见！我们陪着！”
白青衣跳下车，铜钱剑在掌心转了个圈。【这群人，倒比道观里的香火还热闹。】他心里失笑，面上却没露半分，径直往3号宿舍楼走。
柳如烟和另外两个女生正被校警护在楼梯口，阿梅躺在担架上，脸色虽白，总算有了点活气。看见白青衣的瞬间，柳如烟突然哭出声：“道长，你可来了！”
“405在哪？”白青衣问。
“封死了……”女生指了指走廊尽头，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杂物，“我们撬不开门。”
白青衣没说话，径直走过去。学生们举着手机跟在后面，闪光灯亮得像白昼。他对着杂物堆比划了个手势，突然抬腿踹过去——不是用蛮力，脚落在杂物堆最松垮的位置，整堆破烂哗啦一声塌了，露出后面那扇斑驳的木门。
【二十年前的锁，早该锈透了。】他指尖抵住门把，能感觉到里面的怨气在翻涌，像锅烧滚的水。【林薇薇，出来吧，我知道你等的不是她们。】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腥甜的气味涌出来，学生们的尖叫此起彼伏。白青衣却盯着墙角的音乐盒——它不知何时被摆在了那里，红玫瑰的图案在闪光灯下泛着油光。
“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姓赵？”白青衣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宿舍里荡开回音。
音乐盒的旋律猛地变调，《红玫瑰》成了刺耳的尖叫。一道红影从天花板垂下来，长发遮着脸，却在白青衣面前缓缓抬起头——那是张年轻的脸，眼睛里淌着血，嘴型却在说：“是……”
【果然。】白青衣摸出张黄符，【苏晚查到的资料里，林薇薇的室友里，有个叫赵雅的，后来成了学校的教授。】他想起刚才墙上的掌印，指节处有个淡淡的疤痕，跟资料里赵雅的照片吻合。
“她现在是你们学校的教务主任，”白青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天早上九点，她会来这里祭拜你。你要是信我，今晚就安分点，我让她给你个交代。”
白影的动作顿住了。怨气在宿舍里打着旋，却没再伤人。
白青衣转身往外走，路过柳如烟时，塞给她张黄符：“贴在阿梅床头，明天就好了。”他看了眼举着手机录像的学生们，突然笑了笑，【这些人拍了这么多，够平台封一阵子了。】
走到楼下时，苏晚正靠在车边等他。“赵雅那边，我让人去查了。”她递过瓶水，“当年她偷了音乐盒，还散布谣言，林薇薇死后，她改了名字，一路升到教务主任。”
白青衣仰头灌了半瓶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明天我来会会她。”他抹了把嘴，眼里闪过丝属于年轻人的狂气，“敢在我眼皮底下搞鬼，就得有担后果的本事。”
学生们还在欢呼，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观里的师弟师妹们要是看见这阵仗，怕是要吵着下山来玩。】他心里想着，脚步却没停。
回去的路上，苏晚突然说：“我刚才联系直播平台了，说要给你开个专属频道，永久封禁保护，他们通意了。”
白青衣挑眉：“他们倒是识相。”
【早这样不就省事了？】他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这红尘俗世，规矩果然是靠实力挣来的。】就像在山里时，谁拳头硬，谁就能多分个野果；现在到了城里，谁有本事，谁就能让平台给开后门。
车停在出租屋楼下。
下车时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苏晚说：“明天帮我个忙，给观里寄点书，从小学课本到高中教材都要。”
【师弟们没读过书，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山里。】他抬头望了眼出租屋的窗户，月光落在窗台上，像极了观里的那块晒经石。
明天要对付赵雅，要给林薇薇讨个公道，还要想着给师弟们寄书……事情多的像山一样。可白青衣摸了摸怀里的铜钱剑，突然觉得浑身是劲。
【年轻嘛，就该多干点事。】他吹着口哨上楼，道袍的下摆扫过楼梯的台阶，留下淡淡的草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