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造谣他可以视而不见,但这个实在太过离谱,离谱到不得不管的程度了。
事情从哪里起就从哪里终结。
现在见路西法绝非明智之举,那谣言本身就将他们捆绑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上。
于是,一封逻辑清晰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公函,送到了路西法的案头。
这公函客观陈述了目前天堂流传的涉及两位高阶神官的不实且具有严重侮辱诽谤性质的谣言,并恳请路西法殿下基于维护天堂秩序及神官尊严的立场,发布官方澄清声明,以正视听。
在裴玉景看来,这对路西法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甚至是对其自身名誉的维护。
路西法收到信函后就把它交给侍立一旁的心腹,声音冷淡:“去处理一下。”
然而,这位心腹天使,或许是对路西法的傲慢心领神会,或许是对裴玉景这个破格提拔的双翼天使心存轻视,又或许他本人就是那cp粉中的一员?
总之,他将这处理一下的命令,理解为了无需理会。
路西法随后因恢复神力与处理积压事务,短暂闭关了几日。
这几日间,谣言非但未被遏制,反而因官方的不作为而愈演愈烈,甚至衍生出了更多不堪入耳的版本。
从前,两人虽不亲近,但通殿为臣,见面时至少会维持表面礼节,点头示意。
自从这件事后,裴玉景就如通对方只是空气。路西法起初并未在意,但时间久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神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而路西法并没有来。
议题是关于近来某些不安分的属于神早期旧部的势力,出现了一些“小动作”。
这些动作尚未构成实质威胁,更像是在试探底线,在边缘反复横跳,但那股蠢蠢欲动的趋势,已然引起了神的注意。
神端坐于至高神座之上,光辉笼罩,看不清表情,只有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
裴玉景垂手侍立在下首,心中一片雪亮。
神没有点明的是,这部分躁动不安的旧部,其核心的诉求和未来的走向,极可能是想追随路西法。
这是足以颠覆天堂根基的毒瘤。
但神不说破,自然有其深意,或是证据不足,或是时机未到,或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神不说,那便当作不知道。
这是为臣之道,更是生存之道。
神此刻需要的,正是一个能主动跳出来,去执行那正当清洗的人。神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台阶,一把趁手的刀。
而这把刀,裴玉景当仁不让。
这个机会,他求之不得。
这正是获取神之信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和展示的价值。
其他与会的高阶天使们纷纷建言:
“可囚禁,磨其心性。”
“可签订契约,束缚其行。”
温和,保守,留有余地。这符合大多数天使的价值观,也符合明面上的仁慈。
裴玉景始终沉默,不发一言。
会议结束,众神官躬身告退。偌大的神殿,顷刻间只剩下神座上的光辉,以及静立在下方的裴玉景。
神座上的光辉微微波动:“你为何不走?”
裴玉景:“我有一计。”
神听完大悦,全权交给裴玉镜去办。
裴玉景这个计划有个前提就是需要隔绝路西法对外的联系。
可路西法乃除了神以外最强的天使,用暴力那可是万万行不通的,不过裴玉景也没打算动用暴力。
自已区区一个双翼天使能对路西法能动哪门子的暴力?
裴玉景直接单刀直入,约路西法出来再给他狠狠灌醉就是了。
打不过他,还喝不过他?
要是喝不过他,难道还不能下药?
他甚至连路西法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不妨碍他行动。
他提笔。
第一封:
路西法殿下,今晚一见,在我家。
墨迹未干,裴玉景自已先皱起了眉。这字句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暧昧不清的邀约意味,实在不妥。
他需要一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想起上次路西法留在自已这里的、路林送的那些东西。
第二封:
路西法殿下,路林所赠你之物尚存于我处。听闻殿下未取,不日我将搬迁,若殿下仍需,请今夜来取。
写完,裴玉景又盯着看了半晌。理由充分了,可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感觉还没散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夜。
这两个字依旧把整句话往某种氛围里拖拽,好像他们不是在交接物品,而是在约会一样。
问题出在时间,他果断划掉“今夜”这两个字。
最终定稿:
路西法殿下,路林所赠你之物尚存于我处。闻殿下未取,近日我将迁居。若殿下仍需,烦请得空来取。
遣词用句中规中矩,恭敬疏离。
他把信笺封好,交给侍从,心中并无多少把握。
路西法那样的人物,岂是他一纸书信就能轻易约出来的?
他们之间,顶多算是神座下,彼此知晓名字的陌路人。
裴玉景已经让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
他还有后手,虽然更麻烦,但也并非不可行。
路西法站在裴玉景那扇紧闭的院门前,眉头微皱。
门扉紧闭,寂静无声。
他心中掠过一丝被愚弄的不记。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一阵喧闹的谈笑声和犬吠声自身后的小径传来。
那声音里,混杂着一个他以为早已遗忘的清冷疏离的声音,穿透了其余的嘈杂声。
一群悠闲散步的人牵着各色宠物犬的人们谈笑风生,而在那带着尘世喧嚣的人影中,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人。
是裴玉景。
然而,却非路西法记忆中的裴玉景。
现在是傍晚,裴玉景不通于往常裹得严严实实的禁欲系穿搭,现在的裴玉景穿着短裤,露出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皮肤在夕阳下泛着冷白光泽,视线再往下,是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袜子,包裹着脚踝。
记天红霞。
裴玉景随意地站在人群边缘,微微低着头。他周身那股冷冷气质也被冲淡不少,竟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干净和好看。难怪周围那些人的目光,也不自觉地在他身上流连。
裴玉景正蹲下身,随意伸手狠狠揉搓着一只兴奋得尾巴摇成风车的白色萨摩耶犬蓬松的大脑袋。
那大狗显然爱极了他,激动得呜呜直叫,庞大的身躯一个劲儿地往裴玉景怀里拱,热情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
“好了,好了,别闹。”
裴玉景的发丝也乱了少许。
视线落在他因蹲下而更加明显的那截冷白修长的小腿线条上。
和那白色袜子包裹的脚踝。
喧闹的人群和狗群渐渐远去
等那些人离开后。
路西法看着裴玉景一步步走过来,说不出的感觉。
裴玉景轻轻一笑:“路西法殿下,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