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率宫深处,沉水香在三足鼎中蜷作金雾,「养心阁」的青玉榻泛着浸骨的凉。楚依依瓷白面容上,睫毛如蝶翼凝着霜,老君指尖叩开她牙关,将九转还魂丹送进去时,目光猛地钉在少女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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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龙形胎记的鳞爪边缘,正漫开蛛网状的幽黑,像墨汁渗进宣纸,每一寸蔓延都带着冰碴似的寒意。
“这怨念已淬了九幽的毒。”
老君拂尘扫过灯台,七十二盏琉璃灯骤然绽出金芒,烛火在气流里拧成游龙,藏书阁的古籍轰然翻卷,竹简帛书相击如潮,簌簌声里似有千军踏过。三日后,晨光像银钎凿开云层,他终于在《混沌异志录》的羊皮卷上,触到一行凝血般的字迹:“幽都怨煞聚亿万年冤魂,非女娲石至纯灵力不克。五色神石分镇五方,其钥在……”
墨迹断处,三记玉磬劈碎云霭。太白金星捧着鎏金折页闯进来,袍角还沾着九霄流云的湿意:“老君!天枢与荧惑星子撞作火球,星轨里翻着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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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异象定与女娲石脱不了干系!”
老君捻须的手指顿了顿,将古籍推过去。卷末朱砂勾勒的五颗晶石正泛着活光:赤如焚山晚霞,黄似熔金坠日,蓝若深渊凝冰,白胜覆岭寒酥,青通裂石苍松。“补天余烬凝成的神石,既是女娲后性命脉,也是锁妖的最后一道闸。”
他指节叩响案几,“只是巫妖战后,神石与钥匙早成了迷踪。”
金童子抱着混元紫金炉撞进门,炉中九转金丹突然炸成火星,丹屑溅在他手背上烫出红痕:“师尊!楚师姐心脉像被搅碎的琴弦,邪祟在脉管里翻江倒海!”
老君掌心浮起太极图,金光探入少女心口的刹那,猛地缩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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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缠着的黑雾正滋滋啃噬仙力,触之如握寒冰。“再拖,魂魄都要被啃成碎末了。”
他对银童子道,“看好她腕间胎记,若黑纹漫过心口,立刻撞响警天钟。”
南天门的云雾里,青牛喷着玉雾踏碎云絮,白鹤敛翅时抖落一串银星。二人循着古籍指引踏入祖巫岭,赤色瘴气突然化作玄铁锁链缠上坐骑,八头饕餮从雾中扑出,骨刺间淌着幽绿黏液,獠牙咬碎云层的脆响里,眼瞳燃着能烧穿魂魄的鬼火。
“是十二祖巫用心头血喂大的噬灵兽!”
太白金星甩出战神捆仙绳,万年仙索却被饕餮嚼成齑粉,碎线里飘出焦糊味。老君祭起八卦炉,三十六道天罡火如金蛇窜出,撞上饕餮喷出的黑寒潮,冰火相击的轰鸣里炸开漫天碎星。山风卷着腥甜扑来时,他看清兽群额间骨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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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失传三万年的巫族锁魂咒,咒文正随着喘息渗血。
“这些畜生被下了殉葬咒!”
老君拂尘化作万点金光,一头饕餮被抽得撞断山岩,碎骨间飘出淡青色魂火,“它们要拖着我们一起灰飞烟灭!”
太白金星急忙掏出星斗盘,铜盘上北斗勺柄正疯癫地指向东南,二十八宿星纹亮得灼手:“老君!那边有结界在跳,像活物的心跳!”
劈开幽冥荆棘林时,倒刺勾破仙袍渗出金血。刻记人面蛇身图腾的石窟突然撞进眼帘,洞壁符文泛着幽蓝磷火,壁画上十二祖巫与女娲并肩抗魔的痕迹已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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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祖巫化身为地的轮廓里,朱砂褪成暗红,女娲捏土造人的指缝间,还凝着半粒陶土。太白金星指尖触到后土浮雕眉心的刹那,石窟猛地晃如筛糠,地面裂开蛛网缝,半块铜锈斑驳的青铜钥正渗着金辉,“土”
字纹路在光里流转。
“原来如此……”
老君拾起钥匙,与古籍拓片的凹槽严丝合缝,“女娲把土神石的守护权,交给了最懂亡魂苦楚的后土。”
他摩挲着断口的齿痕,金纹在指腹下微微发烫,“可这钥匙怎么会断成两截?”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山崩地裂的咆哮,赤瘴如被巨手劈开,百丈高的巨人影浮出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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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巫后土的残魂正淌着金血,巨掌里攥着的,正是另一半闪着暖黄光的青铜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