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聚的哭嚎,在冰冷的坤宁宫里,显得那么无力而刺耳。
朱元璋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拖下去。”
他挥了挥手,再也不想多看这个废物一眼。
两个太监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如泥的费聚拖了出去。
大殿内,只剩下朱元璋、朱标和毛骧。
“毛骧。”
“臣在。”
“这一路上,费聚是主,你是仆。”
朱元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若是要打你骂你,你也得受着。”
“演戏,就要演全套。”
毛骧的头垂得更低了:“臣,遵旨。”
“但是,”朱元璋话锋一转,“他要是敢有二心,或者坏了咱的大事。”
“咱准你,先斩后奏。”
“把他的人头,给咱带回来。”
“臣,明白。”
毛骧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稳,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的小事。
朱标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这一切。
他的心,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就是帝王之术吗。
用最信任的刀,去做最危险的事。
用最无情的手段,去算计人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
应天府,大雨滂沱。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平凉侯府那紧闭的大门。
“轰!”
一声巨响,府门被人从里面撞开。
十几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雨幕之中。
为首一人,穿着锦衣,头戴斗笠,正是“仓皇出逃”的平凉侯费聚。
他身后,跟着一百名骑着高头大马,身披蓑衣,腰挎弯刀的“护院”。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剽悍气息。
“费聚叛逃了!”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城门的守军,像是才反应过来,乱哄哄地呼喊着,敲响了警钟。
几支箭矢,稀稀拉拉地射向马队,却连马屁股都没挨着。
费聚一行人,没有丝毫停留,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里。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就像是一场排练了无数遍的,粗糙却又高效的戏剧。
东宫。
朱标站在窗前,听着远处传来的喧嚣,久久无语。
他知道,那出大戏,已经开场了。
【啧啧啧,这演技,太浮夸了。】
摇篮里,朱宸翻了个身,心里疯狂吐槽。
【城门守卫的反应,比我家楼下的树懒还慢。】
【这箭射的,但凡长了眼睛,都射不出这么歪的抛物线。】
【奥斯卡都欠老朱一个小金人啊。】
【不过,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演给应天府的人看的。】
【只要消息能传到漠北,只要阿鲁帖木儿的探子相信了,这就够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老朱深谙此道啊。】
【就是可怜了费聚这个工具人,估计这会儿裤子又湿了。】
朱宸猜的没错。
此刻的费聚,正趴在马背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不是装的,是真的快吓死了。
冰冷的雨水,混着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不敢回头,他怕看到毛骧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他身后的那一百个人,也不是护院。
那是一百头,随时可能将他撕成碎片的,从地狱里放出来的恶鬼。
队伍在黑暗中,沉默地疾驰。
没有人说话。
只有马蹄声,和风雨声。
这种压抑的气氛,比千军万马的冲杀,更让人窒息。
跑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分,他们已经远离了应天府的地界,进入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
雨停了。
毛骧一抬手,整个队伍,瞬间停下。
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费聚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饼子,还有一个水囊,恭恭敬敬地递到费聚面前。
“侯爷,吃点东西吧。”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费聚看着那能把牙硌掉的饼子,又看了看刀疤脸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