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府。
书房内,一片死寂。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胡惟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色铁青。
“徐达徐达!”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好一个‘谁给饭吃,就给谁卖命’!”
“好一个‘从我徐达的尸体上跨过去’!”
他猛地一脚,将跪在地上的管家踹翻在地。
“废物!连个人都见不到!”
管家连滚带爬地跪好,哭丧着脸:“相爷,不是小的无能,是那中山王府,简直就是个军营啊!那徐达,他他根本不讲道理!”
“讲道理?”胡惟庸怒极反笑,“他要是讲道理,就不是徐达了!”
他本以为,自己放下身段,送上厚礼,徐达就算不答应,至少也会见一面,留几分情面。
没想到,对方连门都不让进,直接把话撂得这么死,这么绝!
这已经不是拒绝,这是当众打他的脸!
“粗人!莽夫!”
胡惟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原本的计划,是联合文官,拉拢武勋,形成一股足以让朱元璋忌惮的力量。
可现在,武勋之首的徐达,直接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了下来。
没有徐达的支持,光靠他手底下这些文官,拿什么去跟手握兵权的皇帝斗?
拿笔杆子吗?
【啧啧啧,老胡这是踢到铁板了。】
坤宁宫里,朱宸一边被宫女用拨浪鼓逗着,一边在心里看戏。
【想策反徐达?这脑回路也是清奇。】
【徐达这种人,跟老朱那是过命的交情,从尸山血海里一起爬出来的兄弟,你拿点金银财宝就想收买?】
【你这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还是在侮辱他的信仰?】
朱元璋听着大孙的心声,嘴角不自觉地就往上翘。
知我者,大孙也!
他跟徐达,那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这份情义,岂是胡惟庸这种投机钻营的政客能懂的。
“陛下,松江府急报!”
毛骧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呈上一份密报。
朱元璋接过,展开一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朱标好奇地凑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密报上,寥寥数语,却写得血腥味十足。
“暴昭至华亭,立登闻鼓,颁登闻令。”
“斩首恶,分田地。”
“民心大振,士绅股栗。”
“华亭知县吴谦,瘫坐堂前。”
“一日之内,状纸盈尺,鼓声不绝。”
朱标的嘴唇都在哆嗦。
“父皇这这暴昭也太”
他想说“太无法无天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知道,这正是他父皇想要的结果。
“太好了!”朱元璋一拍龙椅扶手,兴奋地站了起来,“咱就知道,暴昭是把好刀!”
“对付那帮蛀虫,就得用快刀,用重典!”
“什么律法,什么规矩?在咱大明的江山社稷面前,都得往后稍稍!”
【暴哥v587!这执行力,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朱宸在摇篮里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
【先立威,再给利!一套组合拳,直接把华亭县的固有阶级给干碎了!】
【杀一个陈大发,赏一个张狗儿,这效果,比念一万遍圣旨都管用。】
【现在好了,整个华亭县的穷苦百姓,都成了暴哥的眼睛和耳朵,那些士绅地主还想藏东西?他家茅坑里有几块砖头,估计都有人给数清楚了报上去。】
【这叫什么?这就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啊!】
朱元璋听得是龙心大悦,哈哈大笑起来。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说得好!说得好啊!”
他一把将朱宸从摇篮里抱起来,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咱大孙,真是个麒麟儿!”
朱标在一旁看着,心情复杂。
他承认,父皇和暴昭的手段,确实有效,甚至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可这种手段,太过酷烈,太过血腥。
这完全是在用一场小规模的动乱,去解决一个问题。
长此以往,大明的法度何在?朝廷的体面何在?
他忧心忡忡地说道:“父皇,儿臣担心,暴昭如此行事,会激起松江府士绅的拼死反抗。他们盘根错节,若是联合起来,恐怕”
“反抗?”朱元璋冷哼一声,把朱宸又放回了摇篮里。
“他们拿什么反抗?”
“咱就是要让他们反抗!他们不跳出来,咱怎么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咱就怕他们当缩头乌龟!”
话音刚落,毛骧又递上第二份急报。
“陛下,就在半个时辰前,华亭县以钱氏为首的三十多家士绅,联合闯入县衙,意图向暴昭施压。”
朱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朱元璋却是不惊反喜,一把抢过密报。
“然后呢?”
毛骧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神情。
“暴昭暴大人,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了钱家家主钱步离一个问题。”
“他问,‘你脚下站的这块地,是你家的,还是王法?’”
“钱步离说,‘我钱家在华亭立足百年,我站的地方,自然是我家的!’”
“然后”毛骧咽了口唾沫,“暴大人就下令了。”
“他说,‘此人目无王法,公然藐视朝廷,其心可诛。’”
“‘拖下去。’”
“‘抄家。’”
“‘但凡钱氏一族,男丁发配辽东充军,女眷没入教坊司。’”
“‘家产,三成归公,三成,赏给第一个站出来,指认钱家隐田的百姓。’”
静。
坤宁宫里,死一般的寂静。
朱标呆若木鸡,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浑身僵硬。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因为一句话?
就因为一句话,一个在当地立足百年的望族,就这么没了?
连审都不审?
这已经不是酷吏了。
这是魔王!
【卧槽!卧槽!卧槽!】
朱宸在心里疯狂刷屏。
【暴哥真男人,从不讲废话!一言不合就抄家灭族啊!】
【杀鸡儆猴?不,这他妈是直接宰了猴王给鸡看啊!】
【那个叫钱步离的也是个铁憨憨,在暴哥面前装逼,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这下好了,整个松江府的士绅,估计都得吓尿了。谁还敢冒头?】
朱元璋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的脸上,泛起一股病态的潮红,那是极致的兴奋。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都在颤抖。
“杀得好!抄得好!”
“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让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知道,这大明的天,姓朱!”
“谁敢炸刺,咱就让他家破人亡!”
他转头看着面无人色的朱标,沉声道:“标儿,你看到了吗?”
“对付这些豺狼,仁慈是没用的!”
“你不对他们狠,他们就会对百姓狠,最后就会对我们朱家的江山狠!”
“你今日放过一个钱步离,明日就会有千百个李步离,王步离站出来!”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朱标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父皇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父皇说的是对的。
可他的内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血淋淋的铁血手段。
他的仁慈,他的理念,在父皇这套简单粗暴却又无比有效的逻辑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