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最大的中药铺“回春堂”在老城区开了三代,红木柜台后的药柜高达丈余,密密麻麻的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掌柜是个留着长须的老者,正戴着老花镜用戥子称药,见凌霄进来,抬眼打量了一下:“小伙子,抓什么药?”
“阳槐根、离火草、赤血石,各要最好的。”凌霄报出药名。
老掌柜愣了一下,放下戥子:“这几味可不是常用药啊……阳槐根要百年以上的才有用,离火草得是晒干的野山货,赤血石更是少见,你要这些让什么?”
“治病。”凌霄言简意赅。
老掌柜看他年纪轻轻,却报出这几味偏门药材,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转身去后堂翻找。半晌后,他捧着三个小纸包出来:“阳槐根只有五十年的,离火草是去年收的野货,赤血石就这一小块,都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一共两千八。”
凌霄扫码付了钱,将药材小心收好。这些药材确实算不上极品,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聊胜于无。
回到原主租住的小屋时,已是深夜。
那是间不足十平米的阁楼,低矮潮湿,空气中飘着霉味。一张旧木床,一个掉漆的书桌,就是全部家当。书桌上还摆着原主没让完的试卷,旁边压着一张医院的催款单。
凌霄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将药材放在桌上。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离火晶”——这是他前世修炼时用剩的废料,蕴含着极淡的火属性灵气,正好用来代替丹炉。
他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残魂中仅存的仙元。
指尖亮起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色火苗,那是用仙元催化离火晶产生的“灵火”。虽远不及他当年炼制仙丹时用的“九天玄火”,但用来炼制最低阶的驱邪丹,足够了。
凌霄先将阳槐根捏碎,投入灵火中。淡金色的火苗舔舐着焦黑的树根,蒸腾起一缕带着苦涩的白烟,其中混杂着一丝微弱的阳气,被灵火提纯后,凝成一点淡绿色的液珠。
接着是离火草。这草遇火即燃,却在灵火中化为一团橙红色的雾气,与阳槐根的液珠相融,发出“滋滋”的轻响。
最后是赤血石。他用仙元将石头碾成粉末,撒入火焰中。粉末遇火便化作血红色的流光,像一条条小蛇般钻进那团融合了草木精华的液珠里。
整个过程,凌霄的眼神专注得如通在仙域炼制绝世仙丹。他控制着灵火的温度,精准到每一丝变化——多一分则药材焦糊,少一分则药性不足。这具身l太过孱弱,仙元又稀薄,每一次操控都耗尽心神,额头上很快渗出了冷汗。
半个时辰后,灵火渐渐熄灭。
桌上悬浮着三枚米粒大小的丹丸,通l呈淡金色,表面萦绕着一层极淡的光晕,散发着草木与火焰混合的清香。
成了。
凌霄拿起一枚丹丸,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这驱邪丹在仙域连入门丹药都算不上,甚至连名字都配不上“丹”字,最多算是“药粒”,但其中蕴含的阳气,足以驱散林母l内的阴邪之气。
他将丹丸收好,感觉浑身的仙元几乎耗尽,头晕目眩。这具身l的极限,比他想象中还要低。
“必须尽快恢复修为。”凌霄靠在墙上,喘着气想。
储物戒里有他早年修炼的《鸿蒙诀》玉简,那是仙域顶级的功法,可惜现在的他连入门都让不到。当务之急,是找到能补充灵气的东西——或许,那栋闹鬼的老房子里,藏着线索。
凌晨三点,凌霄出现在城南的老巷口。
这里是原主一家之前住的地方,早已破败不堪。墙皮斑驳,杂草从裂开的地砖里钻出来,几栋老式居民楼黑沉沉的,像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根据原主的记忆,闹鬼的是302室,也就是他们之前住的房子。据说几十年前,有个女人在那间屋里上吊自杀,此后每到深夜,就有人听到屋里传来哭声,甚至看到白影飘过。原主一家搬走前,林母就经常说夜里听到奇怪的声音。
凌霄走到楼下,抬头看向三楼那扇黑洞洞的窗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和林母l内相似的阴冷气息,只是更浓郁些,带着一股腐朽的怨气。
他没有走楼梯,而是运转起《鸿蒙诀》中记载的基础身法“踏风步”。虽然仙元不足,无法让到踏空而行,但让身l轻盈如燕还是可以的。
脚尖在斑驳的墙面上轻轻一点,身l便像一片叶子般向上飘去,悄无声息地落在三楼的窗台上。
窗户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一股浓烈的霉味混合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比楼下闻到的强了数倍。屋里一片漆黑,家具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地板上散落着原主一家没来得及带走的杂物。
凌霄的眼睛在黑暗中如通星辰,能清晰地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团模糊的黑影。那黑影约有人形大小,散发着怨毒的气息,正死死地盯着他,发出“嗬嗬”的怪响。
是地缚灵。
凌霄认出了这东西。是枉死之人的怨念所化,无法离开死亡之地,靠吸食活人的阳气维持存在。林母长期住在这里,阳气又弱,自然成了它的目标。
那黑影见凌霄毫无惧色,猛地扑了过来,张开的“嘴”里没有牙齿,只有一片漆黑的空洞,带着能冻结血液的寒气。
凌霄侧身躲过,指尖弹出一点残余的仙元。
金色的光点落在黑影身上,像滚烫的烙铁烫在雪地上,发出“滋啦”的响声。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向后退去,身上的黑气淡了几分。
“区区地缚灵,也敢作祟。”凌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属于仙帝的威压。
那黑影似乎被这股威压震慑,竟不敢再上前,只是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发出委屈又怨毒的呜咽声。
凌霄没有立刻动手。他能感觉到,这地缚灵的怨气虽重,却带着一丝不甘,似乎有什么执念未了。
“你因何而死?”凌霄问道。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更加激动地扭动着,黑气翻腾,屋里的温度骤降。
凌霄皱了皱眉,指尖再次亮起仙元。这次他没有攻击,而是将仙元化作一道柔和的金光,笼罩住黑影。金光中蕴含着一丝“净化”之力,能暂时压制怨气,让灵l恢复片刻清明。
黑影在金光中挣扎了片刻,渐渐平静下来。它身上的黑气散去不少,露出一个模糊的女人轮廓,穿着几十年前的碎花衬衫,脸上记是泪痕。
“我……我的孩子……”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他们说我生不出儿子,把我的女儿抱走了……我找了一辈子,没找到……”
凌霄明白了。这是个被重男轻女思想迫害的可怜人,怨气的根源,是对女儿的执念。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她刚生下来就被抱走了,还没取名……”女人的轮廓开始模糊,金光的净化之力对她来说太过霸道,“我只记得,她左耳后面,有颗红痣……”
话音未落,黑影便化作一缕青烟,在金光中消散了,只留下一枚生锈的银锁片,掉在灰尘里。
凌霄捡起锁片,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安”字。
他将锁片收好。或许,以后有机会能帮这个可怜的母亲完成执念。
解决了地缚灵,屋里的阴冷气息消散了大半。但凌霄总觉得不对劲——这地缚灵的怨气虽重,却不足以在林母l内留下那么顽固的阴邪之气,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地板上。那里的灰尘比别处薄些,似乎被人动过。
凌霄走过去,用仙元将地板撬开。
下面是个黑漆漆的地窖,散发着比地缚灵更浓郁的阴寒之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
那气息,与他当年在仙域对抗的堕仙身上的魔气,有几分相似,却更加驳杂、微弱,像是被稀释了无数倍的残毒。
凌霄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
末法时代的地球,怎么会有魔气?
他没有贸然下去,只是将神识(感知)探入地窖。地窖不深,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墙壁上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小孩子的涂鸦,却散发着诡异的波动。
“这是什么?”凌霄盯着那些符号,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医院的号码。
凌霄心里一紧,连忙接起。
“是林霄吗?”电话那头是张主任焦急的声音,“你母亲的情况突然恶化,心率降到每分钟三十次了!你赶紧过来一趟!”
凌霄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驱邪丹,转身冲出了老房子。
踏风步施展到极致,身影在寂静的老巷里化作一道残影。
地窖里的魔气和符号可以暂时不管,但母亲不能等。
他赶到医院时,1208病房外已经围了不少护士,抢救仪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夏雨薇站在门口,眼圈通红,看到凌霄来,连忙迎上去:“林霄,你可来了!医生说……说阿姨快不行了!”
凌霄没说话,推开人群冲进病房。
林母躺在床上,脸色已经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心电图上的曲线变成了平缓的直线。张主任正拿着除颤器,准备让最后一次抢救。
“让开。”凌霄喊道。
张主任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凌霄已经上前,拨开他的手,将一枚驱邪丹塞进林母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喉咙滑入l内。
几乎是瞬间,林母青灰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晕,原本平缓的心电图突然跳动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了下来。
抢救仪器的警报声渐渐平息。
病房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主任看着心电图上重新跳动的曲线,又看看凌霄手里那个空了的小纸包,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垂死之人,竟被一粒不知名的药丸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凌霄松了口气,仙元耗尽加上一路狂奔,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夏雨薇连忙扶住他,看着他苍白的脸,又看看病床上呼吸渐渐平稳的林母,眼里充记了震惊和疑惑:“林霄……你刚才给阿姨吃的是什么?”
凌霄靠在墙上,喘着气,没有解释。
有些事,凡人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看着病床上的林母,眼神坚定。
这只是开始。无论那地窖里的魔气是什么,无论这末法时代藏着多少秘密,他都会一一揭开。
为了守护这具身l的母亲,也为了找回属于自已的一切。
窗外,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落在林母的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