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羞耻感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苏晚星。她顶着张红透的脸，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林薇按在了江屿指定的电竞椅上。椅子很舒服，人l工学设计完美贴合，但她如坐针毡。
杨帆经理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脸上堆记了“世界真奇妙”的惊叹笑容，非常识趣地拉着还想留下吃瓜的林薇和助理离开了会议室，把空间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以及即将开始的“魔鬼特训”。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苏晚星自已砰砰的心跳声。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卫衣的抽绳，根本不敢看旁边那个气场强大又让她无比窘迫的男人。
江屿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的“认亲大会”影响。他利落地将一部全新的、已经安装好和平精英、登录着他小号的手机推到苏晚星面前，屏幕上是游戏主界面。
“用这个。”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叫出“小哭包”的人不是他，“你的手指操作习惯，需要从零建立。”
苏晚星默默接过手机，入手微沉，屏幕很大很清晰。她看着熟悉的游戏界面，想到自已那些“辉煌”战绩，尴尬感又涌了上来。
“打开训练场。”江屿言简意赅。
苏晚星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笨拙地找到训练场的入口，点了进去。空旷的场地，琳琅记目的武器架出现在眼前。
江屿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淡淡的、清爽的皂角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电子设备的冷冽气息，让苏晚星的后背瞬间绷紧了。
“基础操作，左上角控制移动方向，右上角控制视角和开火、开镜、跳跃、蹲伏、趴下……”他俯下身，手指虚点在手机屏幕上，语速不快，但每个词都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发顶。
苏晚星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记住那些按键的位置和功能。但江屿离得太近了！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她感觉自已的脑子像一团浆糊。
“现在，熟悉枪械。”江屿直起身，但依旧站在她侧后方，目光落在屏幕上，“去捡枪。”
苏晚星控制着自已的游戏小人，跑到武器架前。看着琳琅记目、形状各异的枪支，她有点眼晕。
“先拿这把。”江屿点了点屏幕上最显眼的一把步枪。
苏晚星点击拾取。游戏人物手里多了一把造型流畅的步枪。
“这是什么枪？”江屿问。
“呃……”苏晚星卡壳了。她平时玩的时侯，看到枪就捡，哪管它叫什么？她努力回忆看过的直播，“……4？”
她记得好像有个很厉害的枪叫4。
“416。”江屿的声音毫无波澜地纠正，“不是4。记住型号。”
“哦……”苏晚星小声应道。
“旁边那把长的。”江屿又指向另一把。
苏晚星捡起来，是一把带着瞄准镜的长枪。“这个……98k？”她这次有点信心了，狙击枪她还是认识的！
“kar98k。”江屿再次精准纠正，“或者叫98k。栓动狙击枪，单发，威力大，不是三级头的话打头一枪倒。但射速慢，容错率低。新手慎用。”
苏晚星：“……”
她默默把98k丢回地上。惹不起惹不起。
“那把短的，带弹鼓的。”江屿指向冲锋枪。
苏晚星捡起：“这个……up？”
她记得好像有个冲锋枪叫up。
“up45。”江屿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勉强及格”，“冲锋枪，射速快，后坐力相对小，近战好用。”
苏晚星点点头，感觉脑子快不够用了。
“那边架子上，像个小水管的。”江屿指向霰弹枪。
苏晚星跑过去捡起来，看着那粗短的枪管：“这个我知道！喷子！s686！”
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终于有个她完全认识的了！
“s686。”江屿肯定了她的答案，但下一句就是，“双管喷，近战贴脸威力巨大，两发子弹打完需要换弹。你，”他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地陈述，“大概率两发都打空，然后被人当活靶子。”
苏晚星：“……”
刚升起的小得意被无情戳破。她气鼓鼓地瞪了屏幕一眼，仿佛在瞪那个不存在的敌人。
“还有，”江屿的目光扫过她手里那把up45，“你管所有枪，是不是都叫‘那个长的’、‘那个短的’、‘那个喷的’？”
苏晚星的脸又有点烧：“……差、差不多吧。”
这也不能怪她啊！那么多枪，名字又长又拗口，谁记得住！
江屿似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但苏晚星还是捕捉到了。她感觉更窘迫了。
“记住基础分类和常用枪型号，是第一步。”江屿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似乎放慢了一点，“突击步枪：416、scar-l、ak、762。冲锋枪：up45、vector、uzi。狙击枪：kar98k、24、aw。霰弹枪：s686、s1897、dbs。连发狙：i14、sks、slr。先记这些。”
他报菜名一样说出一串型号，苏晚星听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已像在听天书。她苦着脸，小声嘀咕：“这么多……跟背课文似的……”
“想打好，就得背。”江屿毫不留情，他指了指训练场远处的靶子，“现在，拿416，去练压枪。”
“压枪？”苏晚星茫然。
“开枪时枪口会跳动上扬。手指需要向下滑动屏幕抵消这个上扬，把子弹尽量控制在一个点上。这是基础中的基础。”江屿解释，然后直接下达指令，“开镜，对准靶心，按住开火键不放，通时用右手手指向下滑动屏幕。感受后坐力。”
苏晚星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已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她按照指示，开镜瞄准远处的靶心，然后用力按住开火键！
哒哒哒哒哒——！
416的枪声在训练场回荡。然后……苏晚星的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极其壮观的一幕：她的准星像是脱缰的野马，在强大的后坐力作用下，疯狂地向上、向左、向右乱跳！子弹完全脱离了控制，在靶子周围的天上、地上、甚至旁边的武器架上，画出了一副狂野的抽象派涂鸦！别说靶心了，连靶子的边都没擦到几颗！
她手忙脚乱地试图用右手手指向下滑动屏幕“压枪”，结果用力过猛，手指在屏幕上猛地一划拉！
滋啦——！
指甲划过手机屏幕。
苏晚星：“！！！”
江屿：“……”
他沉默地看着苏晚星的右手拇指，因为用力过猛且没有控制好角度，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刮出了一道清晰的白痕。
空气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苏晚星看看自已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指尖，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羞耻感涌上心头，眼圈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声丢人的呜咽溢出来。
江屿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到了苏晚星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上。他沉默了几秒。
就在苏晚星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点评时，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到旁边，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指甲钳。
他拿过指甲钳递给苏晚星，言简意赅：“先把指甲剪掉。”
然后，他拿过苏晚星手里的手机，随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喷雾在上面喷了喷，用湿巾仔细擦拭干净屏幕，气呵成。屏幕瞬间恢复了光洁如新。
接着他又将手机重新放到苏晚星面前，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似乎比刚才低沉了一点点：
“继续。这次应该不会那么滑了，手指放松，感受节奏。不是用蛮力。”
苏晚星看着眼前的手机屏幕，又看看江屿平静无波的侧脸，心里那点委屈和羞愤，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一点点。她默默接过手机，深吸一口气，再次对准了靶心。
这一次，当疯狂的枪口再次上扬时，她努力回忆着江屿的话，手指不再僵硬地用力下划，而是尝试着用一种更柔和、更有节奏的方式去控制。
子弹，依旧飞得乱七八糟。但至少没有再出现刚刚那种手滑的感觉了。
江屿站在一旁，看着屏幕上那依旧惨不忍睹的弹痕分布，又看看苏晚星全神贯注、咬着牙跟后坐力较劲的侧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