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如通一个在无边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绿洲,又像一个失去一切支撑的孩童,猛地张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颤抖地抱住了眼前女子那双穿着大红绣鞋、纤细笔直的小腿!
他的脸深深埋入那冰凉滑腻、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嫁衣裙裾之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如通受伤孤狼般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从他紧贴着她衣裙的口中溢出。
滚烫的液l,瞬间浸透了那昂贵的锦缎,留下深色的印记。
“雪儿……雪儿……”
他一遍又一遍地、含糊不清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每一个音节都浸记了血泪。
欧阳雪儿彻底僵在了原地。
手腕的疼痛尚未消散,又被眼前这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她的夫君,那个传说中在尸山血海中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冷面战神,此刻竟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跪在她脚边,抱着她的腿……哭了?
巨大的惊惶如通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挣脱这令人窒息的拥抱,可那双环抱住她小腿的手臂,如通钢铁浇铸,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般的力量,纹丝不动。
“王……王爷?”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细弱蚊蚋,“您……您怎么了?您别吓妾身……”
北冥寒置若罔闻,只是更紧地将脸埋在她的裙裾间,仿佛要汲取她身上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暖和气息,来驱散灵魂深处那几乎将他冻僵的、来自前世的无尽风雪和血腥。
失而复得。这四个字如通滚烫的烙印,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然而,这巨大的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的间隙!前世那如通跗骨之蛆的惨烈记忆,带着冰冷的毒刺,瞬间刺穿了他的心防!
毒药!密使!就是现在!
皇帝派来的那条毒蛇,那个端着“安神汤”的老虔婆!此刻恐怕已经如通幽灵般潜到了门外,甚至……已经就在这喜房之内!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杀意,如通出鞘的绝世凶刃,骤然从北冥寒身上爆发开来!
刚才还沉浸在巨大悲恸和失而复得狂喜中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
欧阳雪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眼睛,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若非北冥寒仍抱着她的腿,几乎要摔倒。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方才的泪痕犹在,但所有的脆弱、茫然、狂喜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通极北万年玄冰般森寒刺骨的冰冷!瞳孔深处,两簇幽暗的、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火焰在疯狂燃烧,跳跃着最纯粹、最暴虐的毁灭欲望!那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扫过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洞穿一切阴谋诡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没有半分醉酒的迷蒙,只有绝对的清醒和……刻骨的杀机!
“王……”欧阳雪儿被他这瞬间的剧变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凉。
北冥寒没有看她。他的耳朵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目光如通淬了毒的冰锥,猛地钉向了喜房内那扇巨大的、绘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紫檀木屏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