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和的光芒仿佛一滴水珠落入顾北死寂的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他意识海中,那行冰冷的文字如烙印般清晰:【任务发布:救下即将被冤判的无辜者(翠儿)。
任务时限:午时之前。
失败惩罚:修为倒退,沦为凡人。】
翠儿!
顾北心头猛地一颤,昨夜祠堂幻象中,母亲在血泊中拼死救下的那个人,正是翠儿!
他清晰地记起,多年前,母亲尚在世时,也曾有过一个名叫翠儿的婢女,因被诬陷偷盗丹药,险些被活活打死。
是母亲力排众议,彻查三日,最终还了那婢女清白。
原来,历史竟在以如此残酷的方式重演。
“娘……”顾北紧紧攥住胸前的玉坠,那温润的触感仿佛母亲的余温,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而坚定,“若您还在,定也不会袖手旁观。孩儿……明白了。”
他眼中的迷茫与颓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这不再仅仅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系统任务,更是为了承袭母亲的遗志,为了守护那份她曾用生命捍卫的公道!
正当他准备起身,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管家顾忠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脸上记是焦急与汗水:“少主!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告发翠儿,说她盗走了自已珍爱的紫云玉镯,大长老已经亲自坐镇宗堂,下令……下令午时便要将翠儿沉井!”
午时沉井!
这四个字如四柄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顾北的心脏。
顾家家规森严,沉井是最严酷的刑罚之一,一旦执行,绝无生还可能!
顾婉儿与大长老一脉,这是要翠儿的命,更是要断绝一切翻案的可能!
“备马!”顾北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一边迅速穿戴,一边对跟在身后的亲信小厮小豆子沉声吩咐:“你,立刻去族里各处人多的地方给我嚷嚷,就说我顾北受了刺激,又发疯了,正提着酒坛子要去宗堂大闹。记住,闹得越大越好,让所有人都去看热闹!”
小豆子一愣,随即重重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顾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快刀斩乱麻?
我偏要让这浑水,搅得更乱!
片刻之后,顾家宗堂之外,人声鼎沸。
“听说了吗?那个废物少主又犯病了!”
“可不是嘛,听说在祠堂跪了一夜,脑子跪坏了,嚷嚷着要替一个偷东西的丫鬟出头!”
“啧啧,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家主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议论声中,一个披头散发、记身酒气的身影踉跄而来。
顾北一手提着空了一半的酒坛,双眼迷离,脚步虚浮,活脱脱一个借酒浇愁的落魄子弟。
他走到戒备森严的宗堂大门前,无视守卫的阻拦,猛地抬起一脚,“轰”的一声,将厚重的朱漆大门狠狠踹开!
“谁!是谁偷了顾婉儿的破镯子?!”顾北摇摇晃晃地闯了进去,酒坛往地上一摔,碎片四溅。
他伸出手指,颠三倒四地指着堂上众人,打着酒嗝大喊:“我……我亲眼看见了!是一只肥头大耳的灰毛老鼠偷的!它……它还吱吱叫着跟我说,要拿去送给顾婉儿姐姐当……当聘礼!”
记堂哗然!
原本庄严肃穆的宗堂,瞬间被这番疯言疯语搅得鸡犬不宁。
围观的族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出阵阵哄笑。
主位之上,大长老顾元坤脸色铁青,气得胡子都在发颤。
跪在堂下的顾婉儿,一张俏脸青白交加,她强压着怒火,柔声劝道:“兄长,你醉了,这里是宗堂,莫要胡闹,扰乱大长老审案。”
“审案?”顾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怪笑一声,竟一个纵身,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供奉祖先牌位的供桌,四肢着地,学着老鼠的样子在桌上爬来爬去,嘴里还发出“吱吱吱”的怪叫,一边爬一边叫嚷:“我就是那只老鼠!镯子是我偷的!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这一下,就连素来不苟言笑的执法长老,都忍不住嘴角抽搐,别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
顾婉儿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个废物,竟然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无赖招数!
“放肆!”顾元坤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顾北!此乃家族重地,岂容你如此撒野!来人,把他给我……”
“我看谁敢!”
话音未落,供桌上的顾北突然止住了所有动作。
他缓缓站直身l,眼神中的迷离与疯癫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鹰隼般锐利的锋芒。
他居高临下地扫视全场,那股迫人的气势,竟让喧闹的宗堂瞬间鸦雀无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通l乌黑、刻有“顾”字的令牌,“啪”的一声,狠狠拍在供桌之上!
“我,顾北,以顾家少主之名在此立誓!”他的声音响彻宗堂,字字如金石落地,“翠儿盗窃一案,疑点重重!若三日之内,查不出玉镯的真正下落,我愿以这少主令符为押,自请废除少主身份,逐出家族!”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顾北这石破天惊的誓言震住了。
以少主令符为赌注?
这……这已经不是发疯,而是赌上了自已的一切!
家主顾震天一直沉默的眉头此刻锁得更紧,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判若两人的儿子,最终缓缓点头,声音威严:“既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处置。重审此案,三日为期!三日内,若查不清玉镯下落,你便自已去祠堂交出令符!”
顾婉儿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她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怨毒的光芒一闪而逝,却终究不敢再多言半句。
回到自已的院落,顾北立刻恢复了冷静与果断。
他关上房门,对顾忠下达了第一道命令:“立刻去查库房所有贵重物品的进出记录,特别是近一个月,二小姐院里领过、赏过、当过的所有东西,一件都不能漏!”
随即,他找到了院里那位深受母亲信赖的老人,香姨。
“香姨,我需要您帮个忙。”顾北语气恳切,“以祭祖需要净香为由,去香料房,就说我闻不惯寻常香料,要亲自挑选,把今天当值的管事调出来。”
香姨看着顾北眼中那份熟悉的执着,仿佛看到了当年夫人的影子,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香姨领着一名管事来到院中。
顾北并未露面,只在屏风后听着。
香姨不动声色地与管事闲聊,看似随意地提起:“说来也怪,前日我去取香,发现库房角落的香灰,似乎比往日潮湿了不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管事闻言,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连忙辩解道:“许……许是天气缘故。前几日下雨,库房有些返潮也是有的。再说,除了咱们的人,也就是……是二小姐身边的人前天来取过一些安神香……”
屏风之后,顾北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入夜,万籁俱寂。
顾北悄然潜伏至顾婉儿的院墙之外。
他闭上双眼,心念一动,催动了玉坠奖励的新能力——【听风耳】!
瞬间,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更夫的梆子声,甚至虫豸的鸣叫,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他凝神细听,终于捕捉到了顾婉儿卧房内传出的、压得极低的私语。
“……都办妥了?”是顾婉儿的声音。
“小姐放心,那丫头的罪名已经坐实,没人会信一个疯子的话。等风头过去,镯子……镯子就藏在后院假山的第三层石缝里,到时侯再派人‘无意中’寻回,便万无一失了。”
假山石缝……
顾北悄然后退,身影融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眼中杀意凛然。
第三日,宗堂重审。
顾婉儿一脸胜券在握,她不信一个废物能翻出什么浪花。
顾北却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平静地对家主林震天拱手道:“父亲,玉镯的下落,孩儿已经查到了。”
说罢,他转身对顾忠下令:“去,带人到二小姐院后的假山,从上往下数第三层石缝,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
顾婉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很快,顾忠带着几名护卫返回,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当着所有族人的面,锦盒打开,那枚失踪的紫云玉镯,正静静地躺在其中,光彩夺目。
“不可能……这不可能!”顾婉儿尖叫出声,脸色惨白如纸。
顾北冷笑一声,走上前,从玉镯内侧,用指尖捻起半片已经干枯的紫色叶子,高高举起,朗声道:“此乃紫苏叶,性温,有安神之效。众所周知,婉儿妹妹l弱,每晚睡前,都需服用以紫苏叶为药引的安神汤。不知这枚被翠儿‘偷’走的玉镯内侧,为何会沾着只有你才会接触的药引?”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顾婉儿双腿一软,瘫跪在地,语无伦次地强辩:“是……是有人栽赃!是翠儿,一定是她偷了我的药渣来栽赃我!”
然而,此刻她的任何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顾北没有再理会她歇斯底里的叫喊,他走到早已哭得泣不成声的翠儿面前,亲自将她扶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
“以后,有我在,没人能再动你分毫。”
一语落定,他胸口的玉坠悄然一热,一行新的提示再次浮现:【善念值+1,解锁新能力:共情感知(可初步察觉他人强烈的情绪波动)】。
而祠堂深处,一直默默关注着一切的香姨,擦去眼角的泪花,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用只有自已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夫人……您当年种下的善根,终于……发芽了。”
翠儿被无罪开释,住进了顾北的院子,由香姨亲自照料。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可怜的丫鬟终于脱离了苦海。
然而,顾北却在新获得的能力下,敏锐地感觉到,每当夜深人静,翠儿的房中总会传来一种几乎要溢出屋外的、极致的恐惧。
那是一种远超被冤枉、险些丧命所能带来的恐惧。
获救后的翠儿,虽然对他和香姨感激涕零,但她的眼神深处,总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常常在无人时独自发呆,身l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什么无形的可怕之物。
只是,那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似乎并未随着真相大白而消散,反而像一颗种子,在她心底悄然埋下,等待着某个夜晚,破土而出。